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太平间里,他在模仿我 > 第一章

我在太平间值夜班,监控里发现所有尸体都在模仿我的动作。
我敲键盘,他们就抽搐手指。
我打哈欠,他们集体张合下颌。
我吓得蜷缩在椅子上发抖,监控里所有尸体都在微微震颤。
同事说我是太累眼花了。
今夜我决定躺在停尸台上装死。
凌晨三点,所有尸体突然齐刷刷坐起。
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脸:原来你也在装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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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的夜班补贴,是普通病房的三倍。钱是凉的,像这里的空气。
我坐在监控屏幕前,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格子,惨白的灯光下,每一格都框着一具盖着白布的轮廓。
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发出单调的咔哒声。
我正往值班日志里录入新接收的客户信息。眼角余光习惯性地扫过监控屏。
右下角的格子,那个编号七的停尸台。
盖着尸体的白布边缘,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在金属台沿。
就在我敲下回车键的瞬间,那只手……那只手僵硬的无名指,极其细微地、向上抽搐了一下。
我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僵住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来,直冲天灵盖。
幻觉一定是盯屏幕太久眼花了。我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死死盯住那只手。
它不动了。
也许真是眼花了。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擂鼓般的心跳。
手指重新落回键盘,敲打几个字符,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声响。
咔哒…咔哒…
几乎就在同时!
监控画面里,那只无名指再次抽搐!一下两下!
短促,僵硬,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般的节奏感——和我刚才敲击键盘的节奏,分毫不差!
我猛地扭头,视线惊恐地扫过其他监控画面。
左上角,编号一,盖着白布的头颅轮廓下方,下颌骨的部位,白布极其轻微地、向下凹陷了一点点。
编号三,白布覆盖下的手臂位置,手肘关节处的布料,极其诡异地向上拱起一个微小角度,又落下,再拱起。
一下,两下……那频率……和我无意识间因为紧张而轻轻耸动的肩膀,完全同步!
编号九,白布下的整个躯干轮廓,竟开始轻微地上下起伏。
我全身的汗毛在这一刻全部竖起来!
它们……所有格子里的白布轮廓,都在动!
以一种极其僵硬却又无比精确的方式,在模仿着我此刻的动作!
我敲键盘,它们的手指就在抽搐;我因为恐惧而耸动肩膀,它们的手臂就跟着抬起;我急促地呼吸,它们的胸腔就跟着起伏!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而嘶哑的惊叫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又因为腿软而重重跌坐回去。
椅子腿在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我死死抱住自己的双臂,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
我惊恐万状地抬起头,视线死死锁定在监控屏幕上。
下一秒,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彻底冻成了冰渣。
屏幕上,所有的监控画面,那十几个盖着白布的轮廓,都在极其轻微地、但清晰可见地同步震颤着!
布料在灯光下形成一片细密而诡异的涟漪,它们模仿着我此刻的颤抖,分毫不差!
我猛地扑向桌子,一把抓起了内部对讲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按不准按键。
王哥!王哥!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音,你快来!快来监控室!出事了!那些……那些……
几秒钟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被推开,王哥那张带着点不耐烦的圆脸探了进来,一股淡淡的烟味也随之飘入。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显然刚从值班室的小床上被吵醒。
小李大半夜的鬼叫什么又做噩梦了他打着哈欠,声音含混不清。
不是!不是噩梦!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到监控屏幕前,另一只手指着屏幕,指尖抖得厉害,你看!你看它们!都在动!在学我!刚才……刚才我敲键盘,七号台那个死者的手指就跟着动!我抖,它们全都跟着抖!你看啊!还在动!你看啊!
王哥被我拽得一个趔趄,皱着眉,眯起眼睛凑近屏幕。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暗不定。他仔细地、一个一个格子地看过去,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那十几秒里,屏幕上的震颤依旧存在,虽然微弱,但在我眼中却刺目得如同惊雷。
终于,王哥直起身,脸上那点残存的睡意彻底被一种混合着无奈和轻微厌烦的表情取代。
他甚至伸出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操,也没发烧啊他撇撇嘴,眼神里充满了你小子又犯病的笃定。
小李啊,不是我说你。太平间这地方,阴气是重了点,但也就是个地方!尸体就是尸体!冷冰冰硬邦邦,躺那儿跟木头桩子没区别!动动个屁!
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晃了晃:准是你看花眼了!要不就是最近压力太大,加上这破监控屏幕,雪花点多,闪啊闪的,容易让人产生幻觉。听哥的,赶紧回去睡会儿!实在不行,明天跟主任请个假,去精神科看看老这么疑神疑鬼的,这夜班你还怎么值吓都把自己吓死了!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麻烦差事,打着大大的哈欠,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我:别瞎琢磨了!睡一觉,啥幻觉都没了!门给你带上啊。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监控室里重新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十几个屏幕里无声震颤的白布轮廓。
王哥的话让我感觉像被全世界孤立。
幻觉压力屏幕雪花不!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清醒得很!那绝非幻觉。
一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我要证明!用最无可辩驳的方式,证明我不是疯子!证明它们真的在看着我!在模仿我!
如果活着的动作会被复制……那么死亡呢
如果我彻底静止下来,像一个真正的客户那样,躺到它们中间去呢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引力,攫住了我全部的意志。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锐利的响声。
监控屏幕上,所有的白布轮廓似乎都随着这声响,同步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弹动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肺里。
我走到最角落那个空着的停尸台边。冰冷的、光滑的不锈钢台面,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我没有犹豫。
脱下白大褂,只穿着里面的单薄衬衣和裤子,动作僵硬地爬上了停尸台。
金属的冰冷瞬间穿透薄薄的衣物,直刺骨髓,激得我浑身一颤。
我强迫自己躺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入殓姿势。闭上眼睛。
黑暗瞬间降临。
听觉在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重而紊乱的心跳。
时间失去了刻度。每一秒都被拉长,浸透了冰冷的恐惧和濒临崩溃的等待。
我死死闭着眼,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控制着每一寸肌肉,让自己像一块石头,像一块真正的、毫无生机的肉。
不能动!绝对不能再动!
我在心里无声地嘶吼,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或许是永恒。就在我的意志力被这无边的冰冷和死寂消磨得摇摇欲坠——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中炸开的电子音,从监控室的方向传来。是那台老式挂钟整点报时的前奏微响。
凌晨三点。
就在那声嘀嗒的余音还未消散的瞬间——
嘎吱——嘎吱——嘎吱——
一连串密集的金属摩擦声,毫无预兆地、如同炸雷般响彻了整个停尸间!
那声音,是沉重的、僵硬的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停尸台上猛然坐起时,摩擦发出的死亡呻吟!
不是一声,不是两声,而是四面八方!此起彼伏!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猛地睁开!
视线所及,如同地狱图景在眼前轰然展开!
我的正前方,左边,右边……目光所能扫到的每一个停尸台上,那原本覆盖着白布的、应该绝对静止的轮廓,此刻全都……坐了起来!
白布滑落,露出一张张或肿胀、或干瘪、或带着缝合痕迹的、属于死者的脸!
空洞的眼窝,毫无血色的皮肤,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死鱼般的光泽。
它们保持着坐姿,脖子僵直,头颅微微低垂,那无数双早已失去生命光彩的眼睛,此刻,却齐刷刷地、聚焦在我的脸上!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凝视。没有情绪,没有波动,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的观看。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身体的本能尖叫着要逃离,但极度的惊骇将我死死冻结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
我左侧最近的那个停尸台上,坐着的是一具中年男性的遗体,脸颊凹陷,嘴唇乌紫。
它那毫无生气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僵硬感,朝我的方向转动过来。覆盖着尸斑的脖颈发出细微的、如同干枯树枝折断般的咔咔声。
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彻底转向了我。
然后,它动了。
一只冰冷、僵硬、毫无温度的手,缓缓抬起,朝着我的脸颊伸来。
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泥土的痕迹。那动作缓慢得如同慢镜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目的性。
我想躲,想尖叫,想滚下这张该死的停尸台!但身体背叛了我,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死亡之手越来越近。
冰冷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我的脸颊。
那触感……无法形容。像是被一块在冰窖里冻了几十年的、浸透了尸油的湿木头贴上。
寒气瞬间穿透皮肤,直抵灵魂深处,冻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它没有立刻移开,而是贴着我的皮肤,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抚摸意味,从我的颧骨,滑向太阳穴,最后停留在我的耳廓边缘。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声音贴着我冰凉的耳廓响起。
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好奇。
原来……
砂纸摩擦的声线,刮擦着我的鼓膜。
你也在……
那冰冷僵硬的指尖,在我的耳垂上极其轻微地捻动了一下。
装死啊。
最后三个字,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大脑!
轰——!
我脑中紧绷到极限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啊——!!!
一声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终于冲破喉咙,在死寂的太平间里炸响!
巨大的求生本能瞬间冲垮了恐惧带来的僵硬!
我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
哐当!
我重重地从冰冷的停尸台上摔了下来,肩膀和胯骨砸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剧痛钻心!
但这疼痛反而让我清醒了一瞬!
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监控室的门扑去!
身后,是令人牙酸的、此起彼伏的嘎吱声!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些坐起来的尸体,它们的头颅正随着我的移动而转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死死钉在我的背上!
监控室的门近在咫尺!我几乎是撞了上去,疯狂地扭动门把手!
门开了!我跌跌撞撞冲进去,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将厚重的铁门死死关上!反锁!
背靠着门板,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部,眼前一阵阵发黑。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门外,一片死寂。
刚才那惊悚的嘎吱声,那令人窒息的注视感,仿佛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但脸颊上残留的冰冷触感,耳廓边萦绕不散的低语——装死啊——都在疯狂地尖叫着:那不是梦!
它们…它们就在门外!
我颤抖着,滑坐到地上,背脊死死抵住门板,仿佛那是隔绝地狱的唯一屏障。
过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死寂,如同深海。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监控室不是安全屋!我要出去!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刻!马上!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残留的恐惧。
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监控屏幕还亮着,分割的画面里……空的!所有停尸台都是空的!覆盖尸体的白布凌乱地散落在台面上或地上。那些尸体……不见了!
一股寒气再次从尾椎骨窜起!它们去哪了就在门外还是在太平间某个黑暗的角落游荡
我冲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固定电话,手指哆嗦着去按王哥在值班室的短号。快接!快接啊王哥!
嘟…嘟…嘟…
忙音不对!是线路被掐断的那种忙音!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抓起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格是空的!一个大大的红叉!没信号!
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通讯断了!我被困在这里了!和那些……东西在一起!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太平间有通往楼上的应急通道!虽然平时锁着,但钥匙……钥匙应该在王哥那里!或者监控室可能有备用
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小的监控室里翻找。抽屉、文件柜、工具箱……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设备和散落的纸张。绝望像潮水般涌来。
砰!
一声闷响突然从厚重的铁门传来!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在了门上!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后退,撞在桌子上,后腰一阵剧痛!
砰!砰!
又是两声!更沉闷,更用力!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在震动!它们在撞门!
它们知道我在里面!它们要进来!
我环顾四周,监控室唯一的武器可能就是墙角那把用来清理蜘蛛网的旧扫帚。
我冲过去抓在手里,木柄冰凉,毫无安全感可言。
砰!砰!砰!
撞门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重!铁门中央甚至开始向内微微凹陷!
门锁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
完了!挡不住了!
就在我绝望地举起扫帚,准备做最后的、徒劳的抵抗时——
撞门声,停了。
毫无征兆地,停了。
死寂再次降临。只有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怎么回事它们放弃了还是……在等什么
我死死盯着那扇微微变形的铁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依旧一片死寂。
不能等了!万一它们没走呢万一在门外埋伏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监控!对,还有监控!虽然太平间内部的摄像头拍不到门口,但走廊……医院走廊有监控!值班室也能看到!
我扑到监控屏幕前,手指哆嗦着切换画面。
调到连接医院内部监控网络的画面——显示着通往太平间那条幽长、惨白灯光下的走廊。
画面里,空无一人。
走廊尽头,就是监控室这扇铁门。门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走廊,惨白的灯光,安静得可怕。
它们……去哪了
我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突然,屏幕边缘,靠近太平间主大门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心脏骤停!放大!再放大!
画面变得模糊,雪花点增多。但在那片阴影里……似乎有一抹……白色
像是一角垂落的白布它极其缓慢地、贴着墙根,向主大门的方向挪动了一下,然后彻底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不止一个!在另一个摄像头勉强覆盖的角落,似乎也有类似的、贴着墙根移动的、模糊的白色影子!
它们在离开它们要去哪!
它们离开了太平间它们要去医院大楼!这个念头比它们就在门外更让我毛骨悚然!医院里还有值夜班的医护人员!还有病人!
不行!必须警告他们!必须出去!
门外现在似乎安全了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我放下扫帚,颤抖着,一点点靠近那扇变形了的铁门。
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上,屏息凝听。
死寂。
我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拧开了反锁的门锁。
咔哒。
我猛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空无一人。
刚才撞门的痕迹清晰地留在门板上——几个浅浅的凹陷。
它们真的走了去了主大门方向
我猛地窜出监控室,反手轻轻带上门,不敢关死。
然后背贴着墙壁,警惕地、一点一点地沿着走廊向主大门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轻得像猫。
走廊不长,很快到了尽头。
巨大的、厚重的太平间主大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外面是装卸区,更开阔,但也更黑暗,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微光透进来。
我躲在门边的阴影里,探头向外望去。
装卸区空荡荡的。运尸车停在角落,盖着防雨布。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
没有白影,没有尸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难道……它们真的离开了医院这个想法让我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不安取代。它们去了哪里会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我刚刚离开的走廊方向传来!
哒…哒…哒…
节奏缓慢、沉重,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拖沓感,像是穿着浸水的鞋子在走路!
它们回来了!还是……有别的东西!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头,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框后面,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停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一种……关节僵硬活动时发出的涩响!
它走过来了!就在走廊里!正朝着主大门这边走来!
我缩在门后,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跑往装卸区跑外面空旷,无处可藏!而且脚步声就在我身后的走廊里!
脚步声停在了主大门前。离我藏身的门框,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甚至能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腐朽气味!
它就在门外!和我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是酷刑。我死死捂住嘴,指甲几乎抠进脸颊的肉里,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几秒钟后,那沉重的、带着湿漉拖沓感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哒…哒…哒…
它没有进门,而是……沿着走廊,缓缓地向回走,朝着监控室的方向去了!
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深处。
我瘫软下来,靠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呛得我直咳嗽。
刚才那是什么是那些尸体中的一个它为什么没进来它在巡逻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必须离开!必须找到王哥!必须报警!
我手脚并用地爬出主大门,冲进装卸区冰凉的夜风里。
外面空旷,但至少暂时安全。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虚掩的太平间大门,里面死寂一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噩梦。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通往医院大楼后门的员工通道。
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黑暗中幽幽亮着。
员工通道的门没锁,我猛地拉开冲了进去。里面是医院后勤区域的走廊,灯光比太平间明亮一些,也多了些人气——消毒水味更浓,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不知哪个病房传来的仪器规律的嘀嘀声。
这熟悉的环境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王哥的值班室就在前面拐角。我几乎是跑着冲过去,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王哥!王哥!开门!我用力拍打着值班室的门板。
里面一片死寂。没有回应。
王哥!是我!李默!快开门!出大事了!我拍得更用力了,手掌拍得生疼。
依旧毫无动静。
王哥睡觉很沉,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醒!除非……
我颤抖着手去拧门把手。门……没锁。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我推开了一条缝。
值班室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一盏昏暗的小夜灯亮着。单人床上,被子掀开一半,里面……空无一人!
王哥不见了!
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我冲进房间,小小的值班室一目了然。
床铺凌乱,床头柜上放着他的老式搪瓷茶杯,里面还有半杯凉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的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手机就放在外套口袋里。
手机在,人却不见了深更半夜,他能去哪上厕所但厕所就在走廊尽头……
我抓起他的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我试了几个他常用的数字组合,都不对。一种冰冷的恐惧感开始蔓延。
王哥是个烟鬼加懒鬼,值夜班时,除了去厕所,几乎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尤其是后半夜!
难道……难道他也遇到了……
我不敢想下去。必须找到他!报警!必须立刻报警!
我冲出值班室,跑向护士站。夜班的护士小刘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刘姐!刘姐!醒醒!快醒醒!我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小刘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李默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出事了!太平间!尸体!尸体活了!它们跑出来了!王哥也不见了!我语无伦次,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
小刘的睡意瞬间吓飞了,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像看一个疯子:李默!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尸体活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她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一身汗
不是噩梦!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它们坐起来了!还说话!王哥的值班室空了!他手机还在!我急得几乎要跳脚。
小刘皱紧眉头,显然不信:李默,冷静点!王哥可能去厕所了,或者去楼下抽烟了。至于你说的……
她摇摇头,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安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太平间那边一直很平静,监控也没报警啊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
监控!对!看监控!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护士站能看到医院走廊的监控!你看通往太平间那条走廊!还有装卸区!刚才……刚才有东西在动!
小刘看我情绪激动,半信半疑地坐直身体,在电脑上操作起来,调出监控画面。她熟练地切换到后勤区走廊、太平间通道和装卸区的摄像头画面。
画面清晰稳定。惨白的灯光下,一切如常。
后勤走廊:空无一人。
太平间通道:空无一人,监控室的门紧闭着。
装卸区:运尸车安静地停着,空荡荡。
你看,什么都没有啊。小刘指着屏幕,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李默,你肯定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的目光突然死死盯住了装卸区的监控画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画面里,装卸区靠近围墙的阴影角落……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矮小的、白色的影子,像是一个披着白布的小孩
它动作极其僵硬,贴着墙根,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挪进了围墙角落那个巨大的、用来堆放废弃医疗垃圾的绿色铁皮箱后面,消失不见!
那……那是什么小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就是它们!就是那些尸体!我低吼道,它们没走远!它们还在医院里!
小刘猛地站起来,脸上职业性的镇定彻底崩溃,取而代之的是和我一样的惊惶:天啊……这……这怎么可能报警!快报警!她抓起护士站的固定电话。
嘟…嘟…嘟…
忙音!和太平间一样,死寂一样的忙音!
电话打不通!小刘的声音带着哭腔。
手机!用手机!我掏出自己的手机,信号格依旧是大大的红叉!小刘也慌忙拿出她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
通讯被完全切断了!
怎么办李默!现在怎么办小刘六神无主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
医院变成了孤岛,而我们被困在了岛上,和一群会动的尸体在一起!
去找保安!我强迫自己冷静,保安室在一楼大厅!他们有对讲机!也许还有备用电源的座机!
好!好!去找老张!小刘连连点头。老张是今晚值班的保安队长,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头。
我们俩背靠着背,小心翼翼地走出护士站,沿着灯光通明的主走廊,向一楼大厅的保安室摸去。
每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某个拐角或病房门口,突然冒出一个披着白布的僵硬身影。
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我们紧张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有病房门上的观察窗透出微弱的灯光。
我们经过电梯间时,电梯门紧闭着,上方的楼层指示灯毫无规律地乱跳着,发出滴答、滴答的电子音。
电…电梯怎么了小刘声音发颤。
别管它!快走!我拉着她,加快脚步。电梯的异常让我更加不安。
终于,保安室那扇磨砂玻璃门出现在前方,门缝里透出灯光!希望!我们几乎是扑了过去。
张叔!张叔!开门!出事了!我用力拍门。
里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老张那张布满皱纹、但眼神锐利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保安制服,手里还拿着一个泡着浓茶的保温杯。
小李小刘大半夜的,慌什么老张皱着眉,看着我们俩惨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神情。
张叔!尸体!太平间的尸体活了!跑出来了!王哥也不见了!电话手机都没信号!我语速极快,几乎是吼出来的。
老张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锐利的目光扫过我们:尸体活了你们亲眼看见的
我亲眼看见它们坐起来!还…还摸我脸跟我说话!我急切地说,小刘也在装卸区监控看到有白影在动!王哥值班室空的,手机都没拿!通讯全断了!
老张没再质疑,他一把将我们拉进保安室,反手锁上门。
保安室里空间不大,监控屏幕占据了半面墙,显示着医院各个关键区域的画面。老张迅速坐到主控台前,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通讯确实被切断了。座机没音,内部对讲机全是杂音,手机没信号。老张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像是受到了强干扰,或者……物理切断。
他切换着监控画面,重点查看太平间通道、装卸区、后勤走廊,以及各个出入口。l
看这里!小刘指着装卸区的一个画面。就在刚才那个绿色大垃圾箱附近,一个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消失在阴影里!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些!
老张的脸色更难看了。不止一个。
他指着另一个画面,那是医院后花园靠近太平间外墙的地方。监控角度有限,但在路灯微弱的照射下,依稀能看到两个僵硬、缓慢移动的白色身影,正朝着住院部大楼的方向……走去
它们的动作极其不协调,像刚学会走路的蹒跚婴儿,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执着。
它们在往病房区去……小刘的声音带着哭腔。
必须阻止它们!老张猛地站起来,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
他迅速打开墙角的铁皮柜,里面赫然挂着几根橡胶警棍,还有……一把老式的、沉重的消防斧!
老张自己抄起了消防斧,掂量了一下,递给我一根最沉的橡胶警棍,又给了小刘一根稍短的。
拿着防身!记住,它们不是人!别犹豫!打关节或者头!目标是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他的指令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叔,你……我看着他手里的斧头,心惊肉跳。
我在这鬼地方干了二十年保安,什么邪门事没见过苗头
老张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医院……底下不干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它们行动慢,但数量不明,而且……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它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在找‘活气’。
活气我打了个寒颤。
别废话了!跟着我!目标是找到王明,然后想办法去电讯室重启备用通讯!或者直接去院长值班室,那里有紧急报警按钮!
老张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然后果断地闪身出去。走!动作轻点!别惊动它们!
我和小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但也看到了一丝依靠。
我们握紧了冰冷的警棍,咬紧牙关,跟着老张,像三个潜入敌营的士兵,再次没入医院危机四伏的走廊深处。
老张显然对医院的布局了如指掌。
他没有走主走廊,而是带着我们钻进了后勤通道。
这里堆放着清洁车、废弃的医疗仪器外壳,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尽量贴墙走,利用阴影。老张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他一手提着沉重的消防斧,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强光手电,但没有打开。
张叔,它们……它们怕光吗小刘颤抖着问,紧紧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但光会暴露我们。老张简短地回答,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每一个拐角和敞开的门洞。
通道很长,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我们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突然,老张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我们噤声。
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
我也屏住呼吸。
远处……似乎传来一种极其轻微、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还有……一种湿漉漉的拖沓声!
声音来自通道前方右侧——那是通往住院部B区楼梯间的方向!
老张脸色一沉,示意我们跟上,脚步放得更轻。
我们小心翼翼地摸到楼梯间门口。门虚掩着。老张示意我们躲在门两侧,他则微微探头,用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快速扫了一下楼梯间内部。
光束一闪而过!但我还是看到了!
楼梯下方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蜷缩着!他背对着我们,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而在他的旁边……赫然蹲着一个披着白布的僵硬身影!
那东西伸着一只灰白的手,正死死地捂住那病人的口鼻!另一只手……似乎在病人身上摸索着什么!
是太平间跑出来的尸体!它在袭击病人!
妈的!老张低骂一声,眼中凶光一闪!他猛地一脚踹开楼梯间的门!
哐当!巨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蹲着的白影猛地抬起头!
一张肿胀、毫无生气的脸暴露在手电筒的光晕下!它的眼睛空洞,直勾勾地盯向我们!
动手!老张怒吼一声,抡起消防斧就冲了上去!沉重的斧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劈向那白影的肩膀!
目标是让它失去行动力!
那东西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它没有硬抗,而是以一种极其僵硬却迅捷的动作向侧面一滚!
咔嚓!斧刃狠狠劈在水泥台阶上,火星四溅!
那白影滚到一边,立刻用一种扭曲的姿势站了起来,白布滑落大半,露出下面穿着陈旧病号服的肿胀身躯。
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僵直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目光锁定了老张。
与此同时,被袭击的病人因为失去捂压,终于能大口喘气,发出剧烈的咳嗽和哭泣,连滚带爬地想往我们这边逃。
小刘!照顾他!我吼了一声,握紧警棍,心脏狂跳,但还是硬着头皮冲向那个站起来的尸体!不能让它再伤害人!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我的靠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我。就在我举起警棍,狠狠砸向它膝盖的瞬间——
嗖!
一道白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楼梯上方的黑暗处猛地扑下!直扑我的后背!
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腐臭的劲风从脑后袭来!
小心!老张的怒吼和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同时响起!
扑向我的白影被一股大力狠狠撞开!是老张!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肩膀将那东西撞飞了出去!那东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
不止一个!小心上面!老张喘着粗气吼道,刚才那一下撞击显然不轻。
我惊魂未定,冷汗湿透后背。
楼梯上方,影影绰绰,似乎还有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晃动!它们有智慧会埋伏!
退!快退出去!老张当机立断,一边挥舞着斧头逼退那个重新站起来的肿胀尸体,一边掩护着我和小刘迅速退出了楼梯间。
砰!老张最后一个退出,反手重重关上了楼梯间的防火门,并从外面用警棍卡死了门把手!
门内立刻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抓挠声!
快走!门撑不了多久!老张脸色发白,刚才撞那一下可能伤到了筋骨。
他看了一眼被小刘搀扶着的病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脸色惨白,脖子上有清晰的青紫色指印,眼神涣散,显然吓坏了。
能走吗老张问。
小伙子哆嗦着点头,说不出话。
跟紧我们!去电讯室!老张不再废话,带头继续沿着后勤通道向前冲。
刚才的打斗和巨响肯定惊动了其他东西,必须争分夺秒!
果然,没跑出多远,我们身后就传来了更多杂乱的、湿漉拖沓的脚步声!不止一个!它们在追来!
加快速度!老张低吼。
电讯室在主楼三楼的西侧。我们必须穿过一条连接主楼和辅楼的空中连廊。
我们冲进连廊。刚跑到一半——
哗啦!!!
连廊前方入口处的巨大玻璃幕墙轰然碎裂!
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一个矮小的、披着白布的身影撞碎了钢化玻璃闯了进来!
正是之前在装卸区监控里看到的那个小孩尸体!
它身上的白布被玻璃划破,露出下面青黑色、布满尸斑的幼小身躯!它抬起头,一张本该属于孩童的脸,却扭曲肿胀,眼睛是两个黑窟窿!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
嘶——!!!
这声嘶鸣如同信号!连廊的另一头入口,以及我们刚刚跑过来的方向,同时出现了数个僵硬移动的白影!
它们堵住了两头!
我们被包围了!
老张握紧了消防斧,挡在我们身前:妈的!拼了!小李,护住他们俩!
那个被救的小伙子已经完全吓瘫了,瘫坐在地上。
小刘也面无血色,紧紧抓着警棍,但手抖得厉害。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那个撞碎玻璃的小孩尸体,四肢着地,像一只蜘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老张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抡起消防斧横扫过去!试图逼退它!
那东西异常灵活,矮小的身体猛地一矮,几乎是贴着地面从斧影下钻过,灰黑色的爪子直抓老张的小腿!
小心!我惊呼,想上前帮忙,但身后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和冰冷的气息让我不得不回头!
一个高大的、穿着破烂护工服的尸体已经冲到了近前,腐烂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张开双臂就朝我和小刘抱来!那浓烈的腐臭味几乎让我窒息!
滚开!我肾上腺素飙升,恐惧转化为暴怒,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橡胶警棍狠狠砸向它伸来的手臂!
嘭!一声闷响!感觉像砸在冻硬的橡胶轮胎上!那东西的手臂被砸得一歪,动作顿了一下,但似乎没受到太大影响!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再次扑来!
小刘也尖叫着,闭着眼用警棍乱打,但力道太轻,反而被那东西一把抓住了警棍!
就在这危急关头——
呜——呜——呜——!!!
一阵低沉、雄浑、穿透力极强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了整个医院大楼!
红色的应急灯在连廊天花板上疯狂地旋转闪烁起来!
刺耳的警报和闪烁的红光如同强心针,让陷入绝境的我们精神猛地一振!
也让那些围攻我们的白影动作瞬间一滞!
它们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感到不适,僵硬地停下了攻击的动作,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四周闪烁的红光。
好机会!跑!老张反应极快,趁着面前那个小孩尸体愣神的瞬间,一脚狠狠踹在它身上,把它踹得向后翻滚!
同时对我大吼,去电讯室!肯定是有人启动了备用电源的应急警报!那边可能安全了!快!
我立刻会意,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小伙子,小刘也反应过来,我们三人跌跌撞撞地朝着连廊通往主楼三楼的入口狂奔!老张挥舞着消防斧断后,逼退重新扑上来的尸体。
哐当!我们冲进主楼三楼的走廊。警报声在这里更加震耳欲聋。
电讯室在那边尽头!老张指着走廊尽头一扇标有通讯重地
闲人免进的铁门。
我们拼尽全力跑过去。铁门紧闭着。
开门!开门!我们是保安!里面有人吗老张用力拍门。
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锁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年轻男人的脸,穿着技术员的工装,正是负责医院通讯的小赵。
张叔!是你们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警报怎么自己响了电话全断了!
小赵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和后面追来的、在红光中影影绰绰的白影,吓得脸都绿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让我们进去!那些东西追来了!老张一把推开门,把我们全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挤进来,砰地关上门反锁!
张叔!这到底……小赵惊魂未定。
太平间的尸体活了!在杀人!通讯是不是被物理切断了老张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是…是的!主线路和备用线路都被破坏了!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扯断的!就在地下室的配线间!
小赵指着监控屏幕上几个刺眼的红色报警点,无线信号也被强干扰屏蔽了!我试过重启备用电源的通讯模块,但没用!线路不通!警报是备用电源自动检测到主电源异常后触发的!
地下配线间……老张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妈的!它们的目标是彻底切断联系!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刘带着哭腔问,她搀扶着的那个年轻病人已经彻底吓傻了,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院长值班室!老张斩钉截铁,那里有独立的紧急报警按钮!直通消防和公安!只要按下,外面就能收到信号!必须去那里!
可是…外面全是那些东西……小赵的声音在发抖。
没别的选择了!待在这里是等死!通讯恢复不了,警报响久了也可能把它们全引过来!老张环视我们,听着,院长值班室在五楼东侧。我们必须冲上去!小赵,你熟悉设备,能不能想办法干扰一下那些东西它们好像对强光和噪音敏感!
小赵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强光…噪音…有!我可以临时启动楼顶的航空障碍灯!那玩意功率超大!还有…我可以把消防广播的喇叭开到最大,播放…播放点刺耳的声音!
好!立刻弄!等我们快到五楼的时候,你就启动!给我们争取时间!老张快速部署,小李,小刘,护好伤员!跟紧我!我们从安全楼梯上去!那里的防火门最厚实!
小赵立刻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起来。
老张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了消防斧。开门!走!
电讯室的门再次打开。外面走廊的红光依旧闪烁,暂时看不到白影,但远处传来的拖沓脚步声和低吼声表明它们正在靠近。
快!老张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我拉着那个年轻病人,小刘紧跟在后。我们朝着安全楼梯的入口狂奔!
我们一步两阶地向上冲!
身后,楼下传来的拖沓声和嘶吼声越来越近!它们追上来了!
快!再快点!老张在四楼楼梯口催促。
就在我们冲到四楼半,即将到达五楼平台时——
小赵!就是现在!老张对着对讲机大吼!
滋啦——一阵电流杂音后。
嗡——!!!
一道无比刺眼的白光,猛地从楼顶方向爆发出来!
瞬间穿透楼梯间的窗户,将整个楼梯间照得亮如白昼!
同时,遍布整栋大楼的消防广播喇叭里,爆发出一种极其尖锐、毫无规律的电子啸叫声!
啊!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噪音刺激得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和耳朵,痛苦地蹲了下去!
追在我们身后的那些拖沓脚步声和嘶吼声,也瞬间变成了混乱的、痛苦的尖利嘶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强光和噪音只持续了不到五秒,就骤然停止。
但效果是显著的!楼梯下方传来重物滚落和混乱撞击的声音!那些东西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
快!上楼!老张第一个反应过来,强忍着耳鸣和眩晕,拉起我们就往五楼冲!
五楼到了!安全门紧闭着。老张用力推开厚重的防火门。
五楼的走廊相对安静一些,警报声似乎也小了点。院长值班室就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
到了!我们心中燃起希望,跌跌撞撞地跑向那扇门。
老张第一个冲进去,我们紧随其后。
值班室里灯火通明,陈设简洁。宽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坐在转椅上,面对着墙上的监控屏幕。
院长!快按紧急……老张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也看清了。
坐在转椅上的,确实是陈院长。但他此刻的姿势极其诡异。
他的头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后仰着,嘴巴大张,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而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圈……灰白色的、带着尸斑的……手臂!
一条从办公桌下方伸出来的、属于死人的手臂!
嗬…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来。
老张脸色剧变,猛地举起消防斧!但已经晚了!
办公桌下,一个穿着陈旧手术服、半边脸都腐烂塌陷的尸体,猛地窜了出来!
它动作快得惊人,腐烂的手爪带着腥风,直抓老张的咽喉!
老张怒吼一声,消防斧横扫格挡!但那东西似乎预判了他的动作,身体一矮,腐烂的手爪变抓为扫,狠狠扫在老张的腿弯!
呃啊!老张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张叔!我目眦欲裂,想冲上去帮忙!但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我们惊恐地回头!
只见那个在楼梯间袭击过我的、穿着破烂护工服的腐烂尸体,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它用后背死死抵住了门!脸上挂着那诡异的、凝固的笑容,空洞的眼睛盯着我们!而它的手里……赫然抓着一把……沾着新鲜血迹的、沉重的管钳!那血迹……是王哥的吗!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腐烂的手术服尸体已经扑到了倒地的老张身上!
两只腐烂的手爪死死掐住了老张的脖子!老张脸色涨红,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腕,用膝盖猛顶对方腹部,消防斧掉落在一边!
小…李…按钮…老张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办公桌侧面墙壁上一个醒目的、被透明塑料罩盖住的红色按钮——紧急报警按钮!
啊——!小刘的尖叫声响起!那个一直吓得瘫软的年轻病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或许是极致的恐惧激发了凶性,他嚎叫着,抓起旁边一个金属垃圾桶,狠狠砸向堵门的护工尸体!
哐!垃圾桶砸在尸体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东西身体晃了晃,似乎被激怒了,缓缓转过身,将那把沾血的管钳对准了年轻病人!
机会!
我顾不上害怕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办公桌旁的红色按钮!目标只有一个——按下它!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红色塑料罩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我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飞出去!
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一黑,剧痛让我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撞飞我的,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桌子底下、穿着手术服的腐烂尸体!它竟然在和老张搏斗的间隙,分出了一只手,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了出去!
它缓缓站起身,放开了已经被掐得快要窒息、无力挣扎的老张。
腐烂的脸上,塌陷的眼窝看向我,又看向那个红色的按钮。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嘲笑。
然后,它抬起一只腐烂的脚,朝着那个象征着唯一希望的红色按钮,狠狠踩了下去!
不要——!!!我绝望地嘶吼!
咔嚓!
脆响声中,塑料罩连同里面的按钮,被踩得粉碎!红色的碎片四溅!
唯一的希望,被彻底碾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老张躺在地上,痛苦地咳嗽喘息,眼神黯淡。
小刘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尖叫。那个年轻病人被堵门的护工尸体一步步逼退,退到了窗边,退无可退。
穿着手术服的腐烂尸体,踩着按钮的碎片,缓缓转过身,腐烂空洞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我。它一步一步,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向我逼近。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全身剧痛,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腐烂面孔,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大楼都剧烈摇晃了一下!不是爆炸!
更像是……沉重无比的金属门被暴力破开的声音!声音来自……楼下似乎是……太平间的方向!
紧接着,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嗡鸣声,席卷而来!
瞬间压过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诡异的嗡鸣,让房间里所有活着的尸体动作都猛地一滞!
包括逼近我的手术服尸体,以及堵门的护工尸体!
它们僵硬地转动头颅,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空洞的眼窝里,似乎第一次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敬畏或恐惧的情绪
嗡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深处……苏醒过来
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巨响和紧随而至的嗡鸣,瞬间冻结了院长值班室里的空气。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穿着腐烂手术服的尸体,它那即将撕裂我喉咙的灰白利爪,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我的皮肤不过寸许。
堵在门口、用沾血管钳逼着年轻病人退向窗边的护工尸体,也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侧耳倾听。
连掐住老张脖子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这短暂的凝滞,是唯一的喘息之机!
跑……!
老张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声音,他抓住对方分神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猛地一掀!
腐烂的手术服尸体被他掀得向后踉跄一步!
与此同时,被逼到窗边的年轻病人,他不再后退,反而嘶吼着,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用整个身体狠狠撞向堵门的护工尸体!
砰!
两人重重撞在厚重的木门上!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剧痛几乎让我昏厥,但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我眼睛死死盯着墙角!
那里,在老张被撞飞时脱手的沉重消防斧,正静静躺在红色的应急灯光下!
啊——!
我咆哮着,忍着剧痛,手脚并用,拼命向那柄斧头爬去!
腐烂的手术服尸体似乎从地底嗡鸣带来的震慑中醒了过来!
它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利爪再次扬起,带着腥风抓向我的后背!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斧柄!就在那腐烂的爪子即将触碰到我衣领的瞬间——
去死吧!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翻身,双手紧握斧柄,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沉重的斧头由下往上,狠狠抡起!
目标不是它的头,而是它伸向我的那条腐烂手臂!
噗嗤——咔嚓!
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声响炸开!
斧刃深深嵌入那灰白手臂的肘关节!
腐肉飞溅,露出里面断裂的、灰黑色的骨头茬子!
一股带着泥土腥气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嘶——!!!
手术服尸体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剧烈的痛苦让它猛地向后弹开!
那条被劈开大半的手臂耷拉着,黑色的、粘稠的液体顺着伤口滴落。
我趁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双手死死握住滴着污血的消防斧,挡在小刘和年轻病人身前。
另一边,老张也挣扎着爬了起来,他捡起掉落的警棍。
堵门的护工尸体被撞开,但并未受到重创,它低吼着,再次举起沾血的管钳。
地底传来的低沉嗡鸣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整个院长值班室的地板、墙壁、天花板都在随之微微震颤!
墙上的监控屏幕雪花点疯狂跳动,映照着我们几张绝望的脸。
手术服尸体捂着自己被重创的手臂,腐烂的脸上肌肉抽搐,眼窝死死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没有立刻扑上来。
它似乎也在忌惮着脚下传来的恐怖波动。
护工尸体则显得更加躁动不安,它手中的管钳无意识地敲击着门框,发出铛铛的轻响,空洞的目光不断在地板和门口之间游移。
它们……在害怕下面那个东西小刘颤抖着声音,抓住了我的衣角。
不是害怕……老张喘息着,他的眼神异常凝重,死死盯着脚下的地板,是……朝圣。它们在恐惧,但更在……臣服!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张的话,那穿着腐烂手术服的尸体,竟然不再看我们,而是朝着房间中央的方向——也就是地底嗡鸣声最强烈的正下方——单膝……跪了下去
那条耷拉的残臂无力地垂着。
它低下了那颗腐烂的头颅,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呜咽又似祈祷的诡异音节。
堵门的护工尸体也停止了躁动,它转过身,背对着我们,同样朝着房间中央的方向,缓缓地弯下了僵硬的腰背,低下了头。
这诡异到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比它们直接扑上来撕咬更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在……迎接什么年轻病人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走!趁现在!离开这里!老张当机立断,压低声音吼道。
这是唯一的生路!
我们三人互相搀扶着,强忍着伤痛和恐惧,一点点向门口挪动。
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两个背对着我们、如同朝圣者般跪伏在地的尸体。
它们似乎完全沉浸在对地底存在的敬畏中,对我们的移动毫无反应。
近了!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了!那扇被撞得有些变形的门虚掩着,外面是闪烁着红光的走廊!
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我们即将摸到门把手的瞬间——
轰隆——!!!
又是一声比之前猛烈十倍的巨响!仿佛大地在脚下裂开!
整个五楼剧烈地摇晃起来!天花板的吊灯疯狂摆动,灯具碎片噼里啪啦砸落!
啊!我们被这剧烈的震动掀翻在地!
更恐怖的是,院长值班室中央那块厚重的大理石地板,在咔嚓声中,猛地向上拱起!裂开!
如同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深处,以无可阻挡的力量,破土而出!
一股阴风,从破开的地板下狂涌而出!
那两个跪伏的腐烂尸体,在这股阴风中如同狂热的信徒,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更加高亢而诡异的呜咽!
烟尘稍散。
我们惊恐欲绝的目光穿透尘埃,看向那破洞。
没有庞然大物。
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极其古老、早已褪色破烂的黑色长袍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破洞上方约半米高的空中。
袍子宽大,遮住了身形,只露出一双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枯槁、干瘪、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指甲长而弯曲,如同鹰爪。
它的头上罩着宽大的兜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锋利、毫无血色的下巴。
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
这就是让所有尸体朝圣的存在这就是地底封印的源头
老张死死盯着那个悬浮的黑袍身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和绝望。
他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就在这时,那个悬浮的黑袍身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宽大的兜帽下,阴影在移动。一双眼睛……不,那不是眼睛!那是两团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
当那目光扫过我们时,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呃……我旁边的年轻病人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身体猛地一挺,眼睛瞬间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再无生息。
他竟是被活活吓死了!
不……不要看它……老张的声音如同梦呓,。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闭上眼睛,但鲜血却从他的眼角、鼻孔、耳朵里缓缓渗出!仅仅是那目光的余波,就让他遭受了可怕的精神冲击!
小刘更是连声音都发不出,蜷缩在我身边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崩溃。
那两团虚无的目光似乎对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活物兴趣缺缺,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移开了。它看向了那两个跪伏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的腐烂尸体。
然后,它动了。
没有迈步,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它只是……平移。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悬浮着,飘向了院长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闪烁着城市灯火的夜空。
它停在窗前,灰败枯槁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厚重的钢化玻璃。
无声无息。
哗啦啦——!!!
一整面巨大的落地钢化玻璃,瞬间爆裂成碎屑!狂风灌入室内!破碎的玻璃碎片砸落在地!
悬浮的黑袍身影,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消失在五楼外的虚空之中。
只留下那个巨大的、空洞的窗口,灌入刺骨的寒风和远处模糊的警笛声。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随着它的离去骤然消失。
呃……噗!老张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眼神开始涣散。
张叔!我惊骇地扑过去扶住他。
老张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地下…太平间…深处…不止一个…它们…模仿…是为了…唤醒…母体…医院…是…是…镇…压…
话未说完,他的手猛地一松,头歪向一边,瞳孔彻底扩散开。
这位守护了医院二十年的老兵,在目睹了超越认知的恐怖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张叔!小刘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由远及近,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束晃动!伴随着焦急的呼喊:里面的人!听到请回答!我们是警察!
救援……终于到了
我和小刘瘫坐在地板上,看着老张失去生息的脸,看着那个被吓死的年轻病人,劫后余生的感觉被巨大虚无感彻底淹没。
三天后,市立中心医院被彻底封锁。
黄色的警戒线拉满了整个区域,荷枪实弹的警察和穿着密封防护服、神情凝重的人员进进出出。
关于大规模恶性传染病爆发和危险气体泄漏的官方通告占据了所有新闻头条。
医院太平间及地下区域,被划为绝对禁区。
我躺在市局招待所的单人床上,窗帘紧闭。身体上的瘀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脑子。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铺天盖地的白影,是腐烂尸体诡异的笑容,是那从地底破出的、悬浮的、拥有虚无之眼的黑袍身影……还有老张临死前那绝望的眼神和破碎的遗言。
……模仿…是为了…唤醒…母体…医院…是镇压…
模仿。唤醒。母体。镇压。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在我的神经上。那些尸体模仿我的动作,从一开始就不是无意识的闹剧!
那是一种仪式一种……呼唤它们在用我的活气,作为引子,去唤醒地底深处那个被镇压的恐怖存在——母体
而医院……这座救死扶伤的建筑,它的地基之下,竟然镇压着这种东西这是多么荒谬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我猛地坐起,心脏狂跳。
门外是负责我这个唯一幸存且清醒的目击者的刑警队长,姓陈,一个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
李默同志,感觉好些了吗
陈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语气尽量温和,但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和审视。
还…还好。
我声音沙哑。
我们需要再跟你确认一些细节。陈队坐下,打开文件夹,关于你提到的……那个从地下出现的‘东西’。
他显然对如何描述那个存在感到困难,你能再具体描述一下它的形态吗任何细节都行。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忆那噩梦般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黑袍……很古老。手,像干尸。脸看不清……眼睛……没有眼睛!是……是两个黑色的漩涡!看它一眼……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
我痛苦地抱住头。
陈队沉默地记录着,眉头紧锁。它离开后,去了哪里有什么异常吗
它……打破窗户,飘出去了……消失在夜空里……
我喃喃道。
陈队合上文件夹,叹了口气:李默同志,你提供的信息……非常关键,但也……非常难以置信。现场勘查的结果很混乱,破坏严重,。法医初步判断,死者皆有受到严重精神刺激的迹象,但直接的物理创伤……
他顿了顿,看着我:至于你说的那些‘活动的尸体’,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符合描述的……额外遗体。所有太平间的记录都核对无误,数量吻合。
没有那些坐起来的、袭击我们的尸体,都不见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是那个母体带走了它们
那……王哥呢王明!我的搭档!他失踪了!
我急切地问。
陈队的脸色更加凝重:王明的下落,是我们调查的重点之一。我们在太平间监控室通往装卸区的走廊里,发现了……大量喷溅状的血迹,还有一些……人体组织的碎块。DNA检测正在进行中,但情况……很不乐观。
我的心沉了下去。王哥……那个不信邪的老油条……
还有,陈队看着我,眼神变得格外锐利,我们在院长值班室,那个被破坏的紧急按钮碎片上,提取到了一枚不属于任何已知受害者的指纹。非常陈旧,带着泥土和……防腐剂成分。这枚指纹,和我们在太平间最底层、一个被暴力破坏的古老石棺内壁上发现的残留指纹……完全吻合。
石棺指纹我猛地想起那个穿着腐烂手术服的尸体!是它踩碎了按钮!它……它是从石棺里爬出来的!
那具石棺……就是镇压母体的容器之一而那个手术服尸体,是曾经的……守棺人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李默同志,陈队的声音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鉴于事件的严重性和特殊性,以及你作为关键目击者的状态,上级决定,暂时对你进行保护性安置。你需要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和心理评估。在你完全康复前,恐怕需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保护性安置软禁我明白了。我的证词太离奇,现场又找不到直接证据,我成了唯一知道事情经过的人,也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他们怕我乱说,更怕我身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无力地点点头。
陈队离开了。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我靠在墙壁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我。
身体检查心理评估他们能找到什么我脸颊上,被那个模仿我装死的中年男尸触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麻痒感。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那个地方……被它捻动过。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似乎……比别的地方更凉一些是错觉吗
我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房间里那面小小的、模糊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憔悴得像个鬼。
我凑近镜子,侧过头,仔细看向自己的右耳垂。
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隐约间……耳垂下方,似乎有一小块皮肤的颜色……不太对是种……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像蒙上了一层细微的霜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是那天晚上冻的还是……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低语,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在我耳廓深处响起:
装死……好玩吗
那声音!干涩!沙哑!和那个中年男尸贴着我耳朵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头皮炸裂!猛地回头!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有紧闭的门窗和惨白的墙壁!
幻觉又是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
我僵硬地转回头,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镜子里,我惊恐扭曲的脸旁边,那右耳垂下方,那片极淡的灰白色……似乎……扩大了一点点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再次触碰向耳垂下那片冰凉的区域。
镜子里的我,嘴角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拉扯了一下
那是一个……凝固的、僵硬的……模仿出来的……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