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骨肉祭坛 > 第一章

我是一名遗容修复师,最擅长让逝者体面。
直到我重生在自己的尸体解剖台上,才发现,我最大的客户,是上一世亲手将我送上祭坛的——我的家人。
这一次,他们又要为我举办盛大的生日宴了。
1
福尔马林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锥子,蛮横地刺入我的鼻腔。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手术室里那盏巨大的、惨白的无影灯。灯光下,金属解剖台冰冷地贴着我的后背,寒意顺着脊椎一寸寸爬上我的大脑。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在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宴上。被我最敬爱的父母,我最信赖的未婚夫陈旭,亲手绑上了那个刻满诡异符文的黄铜祭坛。他们笑着,用一把温热的匕首,割开了我的喉咙。
血液流尽的瞬间,我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令人作呕的幸福。
可现在,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了旁边器械盘里熟悉的工具——动脉管、防腐泵、缝合针,还有我最常用的那套化妆刷。
这里是我的工作间。
我是林诺,一名遗容修复师。我的工作,就是为逝者修复遗容,让他们能以最体面的样子,走完最后一程。我曾为上百位逝者服务,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躺在我自己的解剖台上。
更诡异的是,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我生日那天,我母亲亲手为我挑选的、那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裙子上,没有一丝血迹。我的脖颈光滑,皮肤温热,甚至能感受到脉搏在轻轻跳动。
吱呀——
工作间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未婚夫陈旭。
他们看见我醒了,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慈爱的笑容。
诺诺,你总算醒了。母亲走上前,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睡得好吗生日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生日宴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像被重锤击中。我颤抖着看向墙上的电子日历,上面鲜红的数字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
【X

X

X
日】
是我二十四岁生日的当天。我死去的那一天。
我,重生了。
重生在了悲剧发生前的几个小时。
怎么了,诺诺脸色这么白父亲关切地走过来,宽厚的手掌搭上我的额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爸爸早就说过,女孩子家家的,别干这么晦气的工作。
他嘴里说着心疼的话,眼底深处却是我上一世没看懂的、一丝冰冷的审视。
就像在检查一件祭品,是否完好无损。
陈旭也走了过来,他英俊的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伸手想要将我扶起:小诺,快起来吧,别让宾客们等急了。我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黑森林蛋糕。
他的指尖触碰到我手臂的瞬间,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
上一世,就是这双手,紧紧地按住我挣扎的四肢。他的声音,也是如此温柔,贴在我耳边说:诺诺,别怕,这是你的荣幸。我们全家,都会永远感谢你的。
感谢我的……献祭。
他们每一个人的笑容,都像一张张精致的面具,面具之下,是嗜血的、贪婪的、狰狞的恶鬼。
我看着他们,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窒息。上一世的爱与信任,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切割。我曾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最完美的爱人。原来,那一切不过是我被精心圈养的、长达二十四年的骗局。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成为一场血腥祭祀里,最完美的祭品。
我……有点不舒服。我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声音里的恨意和颤抖泄露出来,我想休息一下。
胡闹!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快起来,换好衣服,下楼招待客人。
他口中的大日子,和我想的大日子,根本不是一回事。
母亲依然在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不耐和催促:乖,诺诺,听话。你看,妈妈给你准备了新的礼服,比你身上这条更漂亮。
她提起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条鲜红色的长裙。
那颜色,像极了……我脖颈里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明白了。这条白色连衣裙,是我作为人的最后一件衣服。而那条红色的,是我作为祭品的盛装。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逃怎么逃这栋别墅被他们布置得像个铁桶,所有的窗户都被加固过,门口的保安也只听我父亲的命令。报警警察会相信我吗一个精神正常的富家千金,指控自己最亲的家人要杀了自己他们只会当成一个笑话。
更何况,我隐约记得,上一世在我被拖进地下室之前,我家的信号就已经被完全屏蔽了。
恐惧和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难道,我重生一次,只是为了再体验一遍被至亲之人虐杀的痛苦吗
不。
绝不!
我是林诺,一个每天与死亡和尸体打交道的人。我见过最腐败的肌体,闻过最浓郁的尸臭,我能面不改色地将一具破碎的尸体重新缝合。我的手很稳,我的心也早就被锻炼得比钢铁还硬。
上一世,我死于爱和信任。
这一世,既然爱是假的,信任是毒药,那我就只剩下我自己。
我抬起头,迎上他们虚伪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定比解剖台上的尸体还要僵硬。
好啊。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爸爸,妈妈,陈旭哥,我们……下楼吧。
我要亲眼看看,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鬼,究竟要上演一出怎样的人间惨剧。
我也要让他们知道,祭品,有时候,也是会咬人的。
2
别墅的大厅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我穿着那条血一样鲜红的裙子,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走下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上一世自己破碎的骨头上。
所有的宾客都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祝福的笑容,说着千篇一律的贺词。
林总,恭喜恭喜,令千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陈少和林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这些人,都是我林家的生意伙伴,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上一世,他们也是这样笑着,喝着我家的酒,然后在我死后,心安理得地分享着我用命换来的……家族红利。
他们或许不知道祭祀的细节,但他们一定知道,林家的财富,来路不正。他们是这场血腥盛宴的旁观者,也是分食者。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将他们的脸,牢牢刻在心里。
陈旭体贴地为我端来一杯香槟,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诺诺,累不累要不要去旁边休息一下
我接过酒杯,指尖冰凉。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这个男人,我爱了整整五年。我曾以为他是我未来的依靠,是我生命的港湾。可他,却是我走向地狱的引路人。
陈旭哥,我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和天真,你对我真好。
他似乎很受用,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低语:傻瓜,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的泥土腥气。上一世的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从未察觉。但此刻,死过一次的我,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那不是泥土的味道。
那是……坟墓里,尸体腐烂后,混杂着泥土的味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陈旭身上,会有这种味道
宴会进行到一半,母亲端着一碗汤,笑意盈盈地走到我面前:诺诺,来,这是妈妈亲手为你炖的『长寿汤』,快趁热喝了。
那是一碗漆黑如墨的汤药,散发着一股浓郁又古怪的草药味。
我记得,上一世,我也喝了这碗汤。喝下之后,我便四肢无力,头脑昏沉,最后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轻易地拖进了地下室。
这碗汤,是迷药。
我看着母亲慈爱的脸,那张曾无数次亲吻我额头的脸,此刻在我眼中,却比任何恶鬼都要可怖。
谢谢妈妈。我接过汤碗,做出乖巧的样子。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我将戴在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悄悄滑到了指尖。戒指上那颗钻石的尖端,被我用力抵在了掌心。
刺痛感让我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我将碗凑到嘴边,仰头,做出吞咽的动作。滚烫的药汁顺着我的嘴角,大部分都流进了礼服的领口,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滑进了我的喉咙。
那味道苦涩、腥臭,还带着一丝铁锈味。
真乖。母亲满意地收走空碗,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放下碗,感觉一丝眩晕感开始侵袭我的大脑。药效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不行,我必须保持清醒!
我借口去洗手间,踉跄着冲进二楼的盥洗室。锁上门,我立刻用指甲抠挖自己的喉咙,将刚刚喝下去的那点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冷水扑在脸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眼神里却燃烧着两簇疯狂的火焰。红色的长裙贴在身上,被汤药浸湿的部分颜色变得更深,像一块块凝固的血痂。
镜子里,我的倒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模糊而扭曲。
我看到,我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狰狞的血痕。那是我上一世的伤口!
我惊恐地伸手去摸,脖颈却依旧光滑。
再看镜子,那道血痕又消失了。
是幻觉吗还是说,重生在我身上留下了什么不可磨灭的印记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是陈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诺诺,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在催我了。
药效应该已经发作了,他们准备要动手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打开门,我装作浑身无力地靠在门框上,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陈旭哥……我头好晕,好想睡觉……
陈旭立刻扶住我,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他将我打横抱起,声音温柔地对我说:乖,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的不是我的卧室。
而是那个,埋葬了我所有爱与信任的,人间地狱——地下室。
我顺从地闭上眼,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这一次,我清楚地闻到了,那股浓郁的、来自坟墓的腐朽气息,正从他的四肢百骸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的家人们,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祭祀的又究竟是……什么
无数的谜团,像一张巨网,将我笼罩。而我,正被抱着,一步步走向网的中心。
这一次,我不是羔羊。
我是带着利齿,伪装成羔羊的复仇的恶狼。
3
陈旭抱着我,没有上楼,而是穿过走廊,走向了那扇我从小就被告诫绝对不能靠近的、通往地下室的门。
那扇门由厚重的实木制成,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黄铜锁。父亲总说,地下室潮湿,放着一些陈年的杂物,怕我磕碰到。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父亲和母亲已经等在了门口。他们遣散了所有的宾客,整个别墅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声。
父亲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把黄铜锁。
嘎吱——
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尘土、血腥和檀香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
那味道,我永生难忘。
陈旭,把她带进去。父亲的声音冷硬,再也没有了半分慈爱。
陈旭抱着我,走下盘旋的石阶。我的身体在昏迷中轻轻颤抖,这是生理性的恐惧,也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地下室很大,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地宫。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我看不懂的壁画。壁画上,似乎描绘着一场又一场的祭祀,无数个和我一样年轻的女孩,被绑在祭坛上,她们的鲜血,汇成河流。
而地宫的中央,就是那个我无比熟悉的黄铜祭坛。
祭坛呈圆形,直径约
3
米,上面雕刻着比墙壁上更复杂、更邪恶的符文。祭坛的中心,有一个人形的凹槽,大小和我正好吻合。
上一世,我就躺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陈旭粗暴地将我丢在祭坛上。冰冷的金属,激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依然闭着眼,装作昏迷不醒。
时间差不多了。父亲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正缓缓地指向午夜十二点。
一切都准备好了。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的兴奋,我们的家族,将再次得到『祂』的庇佑,永享繁荣。
祂我心中一动。
他们祭祀的,果然不是什么虚无的神明,而是一个被他们称之为祂的存在。
陈旭,父亲转向陈旭,语气里带着命令,你是『引渡人』,由你来完成第一步。
引渡人又一个陌生的词汇。
陈旭应了一声,走到祭坛边。他拿出一把银质的小刀,那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
他蹲下身,抓住我的手腕。
我能感觉到,他要割开我的动脉。
我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他的刀锋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用沙哑的声音,发出了惊恐的质问。
我的突然苏醒,让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怎么会醒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汤药的剂量是足够的!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阴沉,他死死地盯着我:你装的
我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旭,眼中蓄满了泪水,表情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心碎:陈旭哥……你……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面对我的质问,陈旭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温柔的伪装。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牲畜,冰冷,又厌恶。
林诺,别演了。他冷笑一声,能为家族献身,是你的荣耀。别不识抬举。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家族我以为,我也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我凄厉地喊道。
你母亲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你不过是林家养的一个『容器』罢了。每隔二十四年,林家都需要一个新的容器,来盛放『祂』的恩赐,净化我们血脉里的诅咒。你的出生,就是为了今天。
容器诅咒
信息量太大,我的大脑几乎要炸开。
什么诅咒我追问道。
父亲似乎失去了耐心,他走上前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狠狠地按回祭坛上。
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你只需要知道,你的死,能让我们活得更好!
窒息感传来,我拼命地挣扎,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就在我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父亲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手背上,我刚刚划出的伤口里,流出的,竟然不是红色的血液!
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的液体,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我惊得忘记了呼吸。
我的父亲……他,他不是人!
那黑色的液体,滴落在我的红色裙子上,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
父亲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母亲也发出了惊呼。
趁着他们震惊的空隙,我猛地从祭坛上翻滚下来,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父亲手上的黑色血液,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非人绿光,还有陈旭身上那股怎么也掩盖不掉的坟墓腐臭……
一个可怕的、荒诞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
或许……
我的家人们,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才是一群真正的行尸走肉!而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才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命。
他们要的,是我的……生命力。用一个活人的生命力,来维持他们腐朽的、非人的存在。
看来,瞒不住了。父亲看着自己手上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声音变得嘶哑而怪异,像是砂纸在摩擦,既然你看到了,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浑浊的灰色,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
没错,我们早就死了。在一百年前,林家的祖先为了躲避一场灭族的灾祸,与『祂』签订了契约。
我们获得了永生,获得了财富,但也付出了代价。我们的身体会不断腐烂,我们的灵魂会被诅咒侵蚀。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每隔二十四年,献祭一名林家最纯净的血脉,用她的生命力,来洗刷我们的腐朽,换取下一个二十四年的『安宁』。
而你,林诺,他朝我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就是我们这一代选中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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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父亲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永生诅咒祭品
我一直以为的温馨家庭,竟然是一个维持了一百年、由无数少女的鲜血和生命堆砌起来的……腐烂坟墓。
而我,就是下一个要被填进去的祭品。
为什么是我我颤抖着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我也是林家的血脉,为什么被献祭的偏偏是我
因为你最『干净』。母亲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伪装,只剩下一种扭曲的、贪婪的表情。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泽,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用最好的东西养着你,让你远离一切污秽,保持着最纯净的灵魂和生命力。只有这样的你,才有资格成为『祂』的祭品,才能最大限度地净化我们身上的腐朽。
她的话,让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寒。
原来,他们对我二十四年的宠爱,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因为我是他们精心饲养的、最高等级的净化剂。
我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旭。
那你呢陈旭哥我凄声问道,你不是林家的人,你为什么也要参与进来
陈旭抬起眼,那双我曾深爱过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因为,我是『引渡人』。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的祖先,是百年前帮助林家与『祂』签订契约的那个术士。作为代价,我们陈家,世世代代,都要为林家寻找和『引渡』祭品。
所谓引渡,就是用爱情和婚姻作为诱饵,让祭品心甘情愿地走上祭坛。这样,祭祀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林诺,你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祭品。也是……最完美的。
轰——
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我二十四年的生命,我五年的爱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我是猎物,而我最爱的人们,全都是猎人。
绝望,像最深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要撑爆我的胸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低着头,发出了神经质的、低沉的笑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看到我这副模样,父亲似乎认为我已经彻底崩溃,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时间到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无限接近十二点,陈旭,动手!别再出差错了!
陈旭点了点头,再次握着那把银色的小刀,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不要过来!我尖叫着,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
但我的身后是冰冷的墙壁,我已经退无可退。
陈旭蹲下身,一把抓住我的脚踝,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力气大得惊人。我拼命地踢打,但根本无济于事。
林诺,结束了。他低声说,另一只手举起了那把锋利的刀。
我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难道,我重生一次,最终还是无法摆脱这被献祭的命运吗
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联系。一种很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联系。
联系的一头是我,而另一头,似乎是……这个祭坛,或者说,是祭坛下方的某个存在。
这个感觉,是在我重生之后才出现的。
难道说……上一世,我的死,并没有完全白费我的血液,我的生命力,已经与这个祭坛,与那个所谓的祂,建立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我心中的绝望。
如果,我能利用这丝联系呢
我猛地睁开眼,眼中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就在陈旭的刀锋即将划破我脚踝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灌注到了那丝微弱的联系之中!
我在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如果你能听到,如果你需要生命力……那就看看他们!他们才是欺骗了你一百年的窃贼!他们用一代代少女的生命来苟延残喘,他们才是最污秽的存在!我,用我自己的灵魂和生命起誓,只要你帮我,我愿意……献上他们的一切!
我的呐喊,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
一开始,没有任何回应。
陈旭的刀,已经划破了我的皮肤,一丝鲜血,顺着我的脚踝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完了吗
就在我心如死灰的瞬间——
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嗡——嗡——嗡——
那座黄铜祭坛,发出了刺耳的嗡鸣声,上面雕刻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诡异的红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的威压,从祭坛的下方,猛地爆发出来!
那股威压古老、邪恶,充满了饥饿和愤怒!
怎么回事!父亲惊骇地大叫起来,祭祀还没开始,『祂』怎么会苏醒
母亲也吓得面无人色,尖叫道:『祂』很愤怒!我能感觉到,『祂』非常愤怒!
陈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握着刀,僵在原地。
而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被称为祂的存在,它的目光穿透了祭坛,穿透了地面,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不是落在我的身上。
而是落在了我身边的……陈旭,还有不远处的我父母的身上。
那是一种……看待食物的目光。
下一秒,异变陡生!
祭坛上亮起的那些红色符文,突然像活过来一样,化作一条条红色的光带,闪电般地射出!
它们的目标,不是我。
而是离我最近的陈旭!
啊——!
陈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些红色光带像一条条烧红的烙铁,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四肢和躯干!
滋啦——
一阵青烟冒起,伴随着一股焦糊的恶臭。
我看到,陈旭英俊的脸,在红光的灼烧下,迅速地腐烂,融化!他的皮肤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下面早已腐败的、流着黑色脓水的肌肉和骨骼!
他身上那股来自坟墓的腐臭,在这一刻浓烈了千百倍!
救……救我……他朝我父母伸出手,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
但我的父母此刻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
原来,所谓的引渡人,在祂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
我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看着陈旭在我面前,被活生生地融化,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淋漓尽-致的快-感!
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正在痛苦嘶嚎的陈旭,冷冷地看向我那对亲爱的父母。
现在,我站起身,脚踝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轮到你们了。
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这地宫里,真正的……主人。
5
陈旭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像一曲为我谱写的、最悦耳的交响乐。
那些红色的符文光带,如同饥饿的蟒蛇,将他全身的生命力——或许应该称之为维持他腐烂身躯的能量——一点点地抽干。他的身体迅速干瘪、碳化,最后嘭地一声,化作一堆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粉末,洒落一地。
那把曾经威胁我的银色小刀也掉落在灰烬中,失去了光泽。
我所谓的未婚夫,这个欺骗了我五年感情的男人,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我的父母,此刻已经完全吓傻了。他们惊恐地看着地上的那堆灰烬,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你……你对『祂』做了什么父亲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他指着我,手指不停地颤抖,你这个怪物!你竟敢操控『祂』!
操控我冷笑一声,一步步向他们走去,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了『祂』而已。
我能感觉到,随着陈旭的死亡,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顺着那丝神秘的联系,缓缓地流入了我的身体。
这股能量,正在修复我因为重生而有些虚弱的灵魂,也让我对祂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我明白了。
祂,这个被林家圈养了一百年的存在,其实就像一个功能单一的程序。它的任务,就是吸收祭品的生命力,然后反馈一部分能量,维持林家人的伪永生。
百年来,林家一直用最纯净的少女血脉来喂养它,让它形成了一种习惯。
但今天,我这个死而复生的祭品,用我的灵魂和上一世残留的血脉印记,向它发出了一个全新的指令。
我告诉它,眼前这些看似是主人的人,其实是窃取了它大部分能量的、污秽的寄生虫。
而我,愿意成为它新的契约者,为它带来更美味的祭品。
显然,祂被我说服了。或者说,它那饥饿的本能,战胜了百年的习惯。
怪物和你们这群靠着吸食亲生女儿的血肉来苟活的行尸走肉相比,我可担不起这个词。我停下脚步,与他们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看着他们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一百年了,你们欺骗了『祂』一百年,也该付出代价了。
不!不可能!母亲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我们是林家血脉,是『祂』的主人!『祂』不可能伤害我们!
说着,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竟然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木牌,高高举起。
以林家第三十四代家主之名,我命令你,退下!她对着祭坛的方向,声色俱厉地喊道。
然而,祭坛毫无反应。
那些红色的符文,依然在欢快地跳动着,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母亲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她最后的倚仗,失效了。
看到了吗我轻蔑地笑了起来,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不……不要杀我!诺诺!我是你妈妈啊!绝望之下,母亲竟然又打起了感情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我爬过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诺诺,你忘了妈妈从小有多疼你吗你想要的,妈妈都给你买!你生病的时候,妈妈整夜整夜地守着你……
看着她这副丑态,我只觉得恶心。
闭嘴!我厉声喝道,你每一次的拥抱,每一次的亲吻,都让我想吐!你不是我妈妈,你只是一个养着我,准备吃掉我的……怪物!
我的话,彻底击碎了她的伪装。
她的脸上,那层属于人类的皮,仿佛在寸寸剥落,露出了下面狰狞的、非人的本质。
她的眼睛变得完全漆黑,嘴巴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既然你不肯乖乖去死,那我就亲手……撕了你!
她嘶吼着,像一只疯狗,猛地朝我扑了过来!她的指甲变得漆黑而锋利,带着一股腥风,直取我的咽喉!
我早有防备,立刻向后闪躲。
但她的速度快得超乎我的想象!
眼看那锋利的指甲就要抓到我,一道红光突然从我脚下的地面射出,瞬间形成了一道屏障,挡在了我的面前!
砰!
母亲的利爪重重地撞在了红色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是祂。
祂在保护我。
我这个新的契约者。
父亲看到这一幕,眼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没有像母亲一样疯狂地攻击我,而是转身,连滚带爬地朝着地下室的出口跑去!
他想逃!
想走我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意念一动,那扇厚重的、通往外界的实木大门,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绝望,彻底笼罩了这两个曾经主宰我命运的人。
我缓缓地走到祭坛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冰冷的符文。
现在,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我转过身,对着瘫软在地的父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却又无比残忍的笑容。
一个……名为『审判』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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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的游戏,开始了。
我没有立刻杀了他们,那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让他们,品尝我曾经遭受过的,百倍、千倍的恐惧和绝望。
你……你想干什么父亲靠在紧闭的大门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那身昂贵的西装此刻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躺在地上、因为被祂的力量反噬而暂时无法动弹的母亲。
我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
告诉我,我的姐姐,林薇,在哪里
林薇是我名义上的姐姐,比我大三岁。
在我十岁那年,她失踪了。
父母告诉我,姐姐被人贩子拐走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为此,母亲还大病了一场。
年幼的我,对此深信不疑,还为姐姐的失踪,伤心了很久。
但现在想来,这件事充满了疑点。
以林家的财力和势力,怎么可能连一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除非,他们根本就没想找。或者说,林薇的失踪,根本就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中浮现。
林……林薇母亲的眼神闪烁,不敢看我,她……她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是吗我冷笑一声,手上微微用力。
我的指尖,不知何时,也变得有些冰冷和坚硬。我能感觉到,那股来自祂的能量,正在潜移默化地改造我的身体。
啊!母亲发出一声痛呼,下巴几乎要被我捏碎。
我再问一遍,林薇,在哪里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别逼我,用别的方式,让你开口。
我说着,看了一眼旁边那座闪烁着红光的祭坛。
母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懂了我的威胁。
我……我说……她终于崩溃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她没死!她就在这栋房子里!
什么我心中一震。
她……她是上一代的『备用容器』。母亲艰难地吐露着真相,二十四年前,被选中的祭品是你姑姑。但为了以防万一,家族也准备了林薇。只不过,你姑姑的祭祀很『成功』,所以林薇就……活了下来。
但她见过了祭祀的过程,精神失常了。我们不能让她出去乱说话,就把她……就把她一直关在阁楼里。
阁楼!
那栋别墅顶层,那个常年上锁,连打扫的佣人都不能进去的房间!
我一直以为,那里放着家族一些见不得光的商业文件。却没想到,那里囚禁的,是我那被宣布失踪了十四年的亲姐姐!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
他们不仅杀了我,还囚禁了我的姐姐!
畜生!我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母亲的脸上,将她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我现在必须立刻去阁楼,找到林薇!
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我必须救她!
我转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缩在门边的父亲。
看好他们。我对祂下达了指令。
祭坛上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我。
我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跑上石阶,冲出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下室。
回到一楼大厅,这里还残留着宴会后的狼藉。那些精致的食物和昂贵的香槟,此刻在我看来,都像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砌而成,散发着恶臭。
我飞快地冲上二楼、三楼,最后来到了通往阁楼的那扇小门前。
门上挂着一把和我见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的黄铜锁。
我没有钥匙。
我退后两步,然后猛地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门上!
砰!
经过祂的能量改造后,我的力气大得惊人。
那扇看似坚固的木门,被我一脚踹得四分五裂!
一股长年不见天日的、潮湿发霉的气味,从门后涌了出来。
我冲了进去。
阁楼里,一片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
借着月光,我看到,阁楼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人影,蜷缩在那里。
她的头发,像枯草一样,又长又乱,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她身上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旧睡衣,赤着脚,脚上还拴着一条细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固定在墙壁里。
姐姐我试探着,轻声喊道。
那个人影听到我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抖,然后抬起了头。
当我看清她的脸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扭曲和疯狂的脸啊。
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充满了恐惧和神经质。她的嘴唇干裂,不停地在翕动着,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她已经……完全疯了。
姐姐,是我,我是林诺啊。我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我的靠近似乎刺激到了她。
啊——!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着头拼命地在地上翻滚,用脑袋去撞击墙壁。
别过来!别过来!红色的……好多红色的……血……都是血……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你了……快跑……快跑啊……
她嘴里喊着快跑,人却因为脚上的铁链,只能在原地挣扎。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的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样。
这就是我的姐姐,一个被囚禁了十四年,被逼疯的女孩。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们共同的父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愤怒。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用那股来自祂的能量,轻易地扯断了她脚上的铁链。
然后,我伸出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臂时,异变再次发生!
一直处于疯狂状态的林薇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停止了尖叫和挣扎,猛地抬起头,那双涣散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的手。
不,不是我的手。
是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来的一个……淡淡的,和祭坛上的符文一模一样的红色印记。
那是,我和祂签订契约的证明。
找到了……林薇的嘴里,突然吐出了三个字。
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疯癫和恐惧。
而是一种冰冷的,充满了算计和怨毒的……平静。
下一秒,她猛地朝我扑了过来!
她的目标,不是攻击我。
而是,一口咬住了我手腕上那个红色的符文印记!
7
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林薇的牙齿,像野兽一样,狠狠地嵌入我的皮肉之中!
但比疼痛更让我震惊的,是她此刻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疯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无比熟悉的、燃烧着滔天恨意的……清醒!
她在装疯!
姐姐,你……我惊骇地开口。
闭嘴!林薇咬着我的手腕,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充满了怨毒和快意,我的好妹妹,你终于……把『祂』唤醒了!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祂的存在!她一直在等,等我这个新的祭品,和祂产生联系!
一股冰冷的、被利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了天灵盖!
我猛地反应过来,想要甩开她。
但已经晚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体内那股刚刚获得不久的、属于祂的能量,正通过她咬住的伤口,疯狂地、源源不断地……被她吸走!
她在……夺取我对祂的控制权!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但她的身体里爆发出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将我死死地压制住。
干什么林薇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而疯狂的笑容,我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刚刚饱餐一顿的恶鬼。
当然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她嘶吼道,二十四年前,该成为祭品的是我姑姑,我只是备用品!可十四年前,他们却想把我当成『实验品』,提前献祭给『祂』!只是他们失败了!『祂』没有接受我这个不完美的祭品,但一丝『祂』的力量,却也因此留在了我的体内!
凭什么凭什么被选中的不是我凭什么他们可以靠着献祭自己的亲人来苟活凭什么你可以享受二十四年的宠爱,而我,却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阁楼里,像狗一样被囚禁十四年!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的眼中流出了血泪,那是极致的恨意和嫉妒。
所以我一直在等,我装疯,我卖傻,我看着他们像养猪一样把你养大,就是在等今天!等你这个最完美的『容器』,和『祂』建立最完美的链接!然后,我再通过你,夺取『祂』的全部力量!
林诺,我的好妹妹,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你不仅帮我唤醒了『祂』,还帮我解决了陈旭那个碍事的『引渡人』!现在,只要吸干了你和『祂』的链接,我,林薇,就将成为这栋房子里唯一的主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以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猎人,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我就落入了另一张更深、更毒的网里!
我成了林薇的棋子,成了她夺取力量的……跳板!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淹没了我的理智!
你休想!我怒吼着,另一只手凝聚起残存的力量,狠狠地朝着她的太阳穴砸去!
但林薇只是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没用的,妹妹。她贪婪地吸食着从我体内传来的力量,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养料!感谢你的『重生』,否则,我还真没机会实现我的计划呢。
她竟然……连我重生都知道!
你怎么会……
我当然知道。林薇的笑容,愈发得意,我体内的那丝力量,虽然微弱,但足以让我感知到这栋房子里,所有与『祂』相关的能量波动。你死而复生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原来如此!
我所有的行动,所有的算计,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在她面前上演了一出自以为是的复仇大戏!
不!
我不能就这么输了!
我死过一次,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我的身体,因为力量的流失,开始变得虚弱。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就在我即将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却又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声音。
汝,欲求吾力
是祂!
是祂在对我说话!
这是林薇都未曾获得过的,与祂的直接沟通!
或许是因为,我曾是那个被祂完整享用过的祭品,我的灵魂,与祂的链接,比林薇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是!我没有丝毫犹豫,在心中疯狂地回应道,我愿献上一切!只求拥有审判他们的力量!
如汝所愿。
那个声音,说完这四个字,便沉寂了下去。
下一秒,一股比之前强大百倍、千倍的,漆黑如墨的,充满了毁灭和混沌气息的恐怖力量,猛地从地下室的方向,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没有通过我和林薇之间的链接,而是直接,粗暴地,灌入了我的身体!
啊——!
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林薇!
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她咬着我的那口牙也终于松开了。
我手腕上的伤口,在黑气的萦绕下,瞬间愈合。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皮肤,变得像瓷器一样苍白,我的头发,无风自动,我的瞳孔,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色。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力量,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借助祂的力量的契约者。
在这一刻,我感觉,我,就是祂。
或者说,祂的一部分。
不……不可能……林薇瘫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就像之前的父母看着我一样,你……你怎么可能……得到『祂』的本源之力你只是一个容器!
现在,我不是了。我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修长的手指,声音变得空灵而冷漠,而你,连成为容器的资格都没有。
我朝她,轻轻地,一指。
一股黑色的气流从我的指尖射出,瞬间缠绕住了她的脖子。
不……妹妹……我错了……饶了我……林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恐惧和绝望。
但,已经晚了。
下地狱去,和他们团聚吧。
我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
一声脆响。
林薇的脖子,被无形的力量,轻易地扭断了。
她那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的眼睛永远地定格在了那里。
解决了林薇,我转过身,看向阁楼那扇小小的窗户。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
而我的复仇还未结束。
地下室里,还有两个人,在等着我的……最终审判。
8
我回到了地下室。
当我再次踏上那冰冷的石阶时,整个空间,都仿佛在向我臣服。祭坛上的红光,已经完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
这黑暗以我为中心,缓缓地脉动着,如同一个拥有生命的心脏。
我的父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绑在祭坛上,摆成了和上一世的我,一模一样的姿势。
他们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死神降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魔鬼……你这个魔鬼!父亲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变形。
诺诺……求求你……看在我们生你养你的份上……放过我们吧……母亲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眼泪和黑色的脓液混在一起,流了满脸。
生我养我我走到祭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空洞,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你们生我,是为了杀我。你们养我,是为了吃我。我缓缓地抬起手,一股黑色的雾气,在我的掌心,凝聚成了一把和陈旭用过的那把一模一样的,银色小刀。
不,比那把更锋利,更邪恶。
现在,我也想问问你们。我用刀尖轻轻地划过父亲那张布满褶皱和恐惧的脸,被当成祭品,是什么感觉
啊——!
父亲发出一声惨叫,刀尖划过的地方,冒起了青烟,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的血液,汩汩地流出。
祂的本源之力,对他们这种伪永生的腐烂之躯,有着绝对的克制。
别……别过来……母亲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没有理会她的哀嚎,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墙壁上,那些描绘着血腥祭祀的壁画。
一百年了。我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们宣判,林家的繁荣,是建立在多少无辜女孩的白骨之上我姑姑,我姐姐,还有我……还有那些,我甚至不知道名字的,所谓『林家的血脉』。
你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把残忍和自私,当做理所当然的『家族责任』。
今天,我就要……终结这一切。
我举起手中的刀,对准了父亲的心脏。
不!你不能这么做!父亲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你杀了我们,诅咒就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你会变得和我们一样,不人不鬼!你会永远被困在这栋房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是吗我手中的刀顿了一下。
看到我有所迟疑,父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没错!这是和『祂』的契约!契约不可违背!林家必须有人来承担这份诅咒!你杀了我们,你就是下一任家主,你就是下一个被诅咒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后,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我手中的刀,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地,刺进了父亲的心脏!
噗嗤——
刀刃没入了他的胸膛。
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股浓郁的黑气,从伤口处,疯狂地泄露出来。
父亲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
为……为什么……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因为,我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说完,我猛地拔出刀!
父亲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皮囊,迅速地干瘪、腐化,最后和陈旭一样,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粉末。
只剩下一旁的母亲,发出了绝望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尖叫。
我转过身,一步步走向她。
她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从深渊里走出的真正的死神。
轮到你了,我『亲爱』的……妈妈。
我举起了手中的刀。
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苍白的脸,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情感。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重生归来,不是为了简单的复仇。
我是为了执行一场迟到了一百年的……审判。
以一个祭品的身份,审判所有高高在上的……加害者。
刀落下了。
整个地下室归于一片死寂。
祭坛上只剩下了两堆黑色的灰烬。
持续了一百年的,林家的血腥祭祀,在今天,以一种最彻底、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而我,林诺,这个曾经最完美的祭品,如今,成了这栋百年凶宅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主人。
9
当我将那把由黑雾凝聚成的刀刺入母亲心脏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最后的记忆。
那些记忆,像破碎的玻璃片,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百年前,我的祖先,林家第一代家主,并不是为了躲避什么天灾人祸。
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术士,为了追求永生和财富,主动找到了沉睡在地下的祂,一个古老而邪恶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血唤醒了祂,并与之签订了契约。
他献祭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获得了第一份恩赐。
从此,这个家族,就走上了一条用至亲血脉的生命,来换取自身苟延残喘的不归路。
所谓的诅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们不是受害者,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主动的加害者。
而所谓的引渡人陈家,也并非什么术士后代。他们只是林家从外面找来的,同样贪婪的帮凶。每一代,林家都会挑选一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赐予他一丝祂的力量,让他能够更好地伪装,去诱骗那些被选中的祭品。
陈旭,只是最新的一任工具而已。
所有的真相,都赤裸裸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没有苦衷,没有无奈。
只有最纯粹的、最自私的人性之恶。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父亲说得没错。
当我杀死了他们,林家所有的因果,这份持续了百年的契约和诅咒,就全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这栋别墅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将我困在了这里。
只要我踏出别墅的大门,我体内的力量就会迅速流失,我的身体,也会像他们一样,开始腐烂。
我,被永远地囚禁了。
我成了新的地缚灵,这栋凶宅的新主人。
我慢慢地走上楼梯,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厅,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我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门外,天已经亮了。
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温柔地洒在大地上。
鸟儿在枝头鸣叫,远处的城市传来了清晨的喧嚣。
这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和希望的世界。
一个我再也无法踏足的世界。
我站在门口,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透明的苍白。
这就是我的结局吗
用一个牢笼,换另一个牢笼。用一种诅咒,换另一种诅咒。
我不甘心。
我闭上眼,将我所有的意识,都沉入体内,与那股属于祂的本源之力,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
你,究竟是什么我向祂发出了疑问。
这一次,祂没有用语言回答我。
而是,向我展示了一幅幅,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画面。
我看到,在人类出现之前,在地球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祂就已经存在。
祂不是神,也不是魔。
祂是这颗星球最原始的意识集合体之一,是死亡与终结这个概念的具象化。
祂没有善恶,只有本能。
吞噬生命,终结一切,就是祂的本能。
百年前,是林家祖先的贪婪,唤醒了祂,并利用祂的本能,为自己牟利。
他们就像一群,在沉睡的火山边,偷取地热的窃贼。
而我,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个祭品,阴差阳错地成为了祂的……一部分。
我,不再是单纯的林诺。
我也不是祂。
我是一种全新的,融合了人类意识和祂的本源之力的特殊存在。
我明白了。
我之所以被困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契约。
而是因为,我的人性,和我体内的神性(或者说魔性),还没有完全融合。
我的灵魂,还无法完全承载这股来自星球本源的、古老而庞大的力量。
这栋别墅,这个承载了百年祭祀的巢穴,成了我的保护壳。
只要我能完成最终的融合,我就能摆脱这个牢笼。
我将不再受任何束缚。
我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如何融合
答案,也随之浮现在我的脑海。
祂的本能,是吞噬和终结。
那么,我就要去,终结一切,该被终结的东西。
我需要更多的祭品。
但这一次,祭品的选择权在我的手上。
我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城市。
在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里,隐藏着多少像我父母一样披着人皮的恶鬼
有多少罪恶正在黑暗的角落里滋生
有多少不公正在光天化日下上演
我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空洞。
而是,带着一丝……期待。
世界,我轻声说,我来了。
我退后一步,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将所有的阳光,都隔绝在外。
我需要时间,来适应这股新的力量。
然后,当时机成熟时,我会走出这里。
以林诺的身份,以死亡的名义。
去狩猎,去审判。
去将这个世界上,所有该被终结的罪恶,都献祭给祂。
献祭给我自己。
这,就是我为自己选择的未来的路。
10
我在这栋别墅里住了下来。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放了一把火,烧掉了阁楼里,属于林薇的一切。也烧掉了地下室里,那两堆黑色的灰烬。
我将整个别墅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换掉了所有的家具,扔掉了所有昂贵而庸俗的装饰品。
我把这里改造成了我的工作室。
和我上一世,那个遗容修复工作室,一模一样。
解剖台、工具盘、福尔马林的气味……一切都让我感到安心。
我开始学习如何掌控我体内那股庞大的力量。
我发现,我不仅能凝聚出武器,还能改变自己的容貌,甚至,能短暂地,影响他人的心智。
我还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能看到,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线。
那是他们的因果之线。
大部分人的线是平淡的灰色。
而有些人的线则是浓郁的,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色。
那是罪恶的颜色。
一天晚上,我坐在曾经的书房里,打开了电视。
新闻里正在播报一则社会新闻。
一个男人因为长期家暴,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对着镜头痛哭流涕,忏悔不已,声称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他很爱自己的妻子。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甚至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
但是,我看到了。
我透过屏幕,看到了他身上,那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黑色的因果之线。
我也看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的,虚弱的女性灵魂,正无助地,漂浮在他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被殴打的动作。
那是他死去的妻子。
她的怨念将她束缚在了这里。
我关掉了电视。
站起身,走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我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
我的脸,变得平凡,普通,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样子。
我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然后,我走出了别墅的大门。
这一次,阳光没有让我感到不适。
我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以让我,行走在阳光之下。
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新闻里那个男人所在的小区地址。
夜晚,我轻易地潜入了他的家中。
他正在客厅里喝着啤酒,看着电视,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反而带着一丝摆脱了麻烦的轻松。
他没有发现我。
在他眼中,我就是一团空气。
我走到了那个女鬼的身边。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我。
你想报仇吗我轻声问。
她似乎听懂了,空洞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强烈的渴望和恨意。
她点了点头。
好。
我伸出手,一股黑色的力量注入了她的灵魂。
瞬间,她虚幻的身体变得凝实起来。
正在喝酒的男人突然感觉背后一寒。
他猛地回头。
看到了,他那本应死去的妻子,正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
啊——!
他发出了惊恐到极致的尖叫,手中的啤酒瓶摔得粉碎。
鬼……鬼啊!他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跑。
但,女鬼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一挥。
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他狠狠地,掼在了墙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复仇。
我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将自己生前所受的所有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的惨叫声,最终,归于沉寂。
他的身体,倒在地上,没有一丝外伤,但他的灵魂,已经被极致的恐惧,彻底撕碎。
大仇得报的女鬼,转过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她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而我,能感觉到,一股精纯的能量,从那个死去的男人身上,涌入我的体内。
我的力量又增强了一分。
我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罪恶的房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从那以后,城市里开始流传起一些怪诞的传说。
有人说,在深夜,会有一个死亡使者,去审判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罪人。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
她,成了一个谜。
而我,只是继续着我的工作。
我不再是林诺,那个曾经的遗容修复师。
我也不再是那个充满了仇恨的复仇者。
我,是行走在人间的祂。
是终结一切罪恶的,最终的审判者。
我的路,还很长。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祭品在等着我。
而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