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六年,暮春。南京城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月,像是要把秦淮河的脂粉气都洗得干干净净,只余下青石板路上一层滑腻的苔衣,和满城挥之不去的湿意。
沈曼青坐在雕花窗前,指尖悬在象牙琴键上,却迟迟落不下去。窗棂外,是沈家老宅那方逼仄的天井,墙角的芭蕉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倒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小姐,该梳妆了。
老妈子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套簇新的红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曼青的指尖猛地一颤,琴键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哀鸣。她转过头,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张妈,我……
小姐,别再说傻话了。
张妈叹了口气,将嫁衣放在妆台上,林家那边都打点好了,吉时一到就来接人。这是老爷的意思,也是沈家的命。
命。曼青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字,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沈家与林家,隔着的哪里是一条街的距离,分明是两代人的血仇。二十年前,她的祖父沈啸山与林老爷子林正雄在生意场上结怨,最后演变成械斗,沈啸山被打断了腿,林家也折了个儿子。从此,城南沈家和城北林家,便成了南京城里谁也不愿提及的死对头。
可偏偏,她爱上了林慕尧。
那是三年前在金陵大学的琴房里,她抱着一本琴谱,正为一个晦涩的乐句发愁,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这里的转调,应该再缓半拍。
她回头,撞进一双温润的眼眸里。男生穿着月白色的学生制服,袖口挽起,露出干净的手腕。他是林慕尧,林家的二公子,也是金陵大学最年轻的助教。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是林家的人。他们一起在琴房里度过了无数个黄昏,他听她弹琴,她听他讲乐理。他说她的琴声里有江南的烟雨,她说他的声音里有松间的明月。情愫在指尖流淌的音符里悄然滋生,像琴房窗外悄悄爬满墙壁的爬山虎。
直到有一天,父亲沈啸山看到了她和他在一起,回家后摔碎了她最爱的那只青花瓷瓶,指着她的鼻子骂:你瞎了眼吗你知道他是谁他是林正雄的种!
那一刻,曼青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原来那些美好的时光,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她哭着跑回房间,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再出来时,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对父亲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跟他来往。
可心里的弦,一旦被拨动,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她开始避开他,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他的眉眼,想起他指尖划过琴键的样子。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几次在校园里遇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上个月,父亲突然宣布,要把她嫁给城东赵家的公子。赵家与沈家是世交,赵公子人也本分,可曼青一想到要嫁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父亲是想用这桩婚事,巩固沈家的地位,同时彻底断绝她和林慕尧的念想。
我不嫁。
曼青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强硬。
由不得你!
沈啸山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这是沈家欠赵家的,你必须还!
曼青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她知道,争辩是无用的。父亲的固执,就像老宅院子里那棵百年的槐树,根深蒂固。
婚礼定在三天后。这三天里,曼青像个木偶一样,任由老妈子们摆布。她不说话,也不哭,只是偶尔会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直到婚礼当天清晨,天还没亮,张妈悄悄走进来,塞给她一个布包。小姐,这是慕尧先生托人送来的。
曼青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把小巧的银质梳子,梳背上刻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他熟悉的字迹:三日后,沪上码头,我等你。若不来,此生不见。
眼泪终于决堤。原来,他都知道了。原来,他还在等她。
那一刻,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烟消云散。她要逃,她要去找他。
吉时快到了,外面传来了吹鼓手喧闹的声音。媒婆几次三番地来催,曼青都以要再梳妆片刻为由拖延着。
张妈帮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旗袍,又塞给她一些钱。小姐,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曼青看着张妈眼角的泪痕,心里一阵酸楚。张妈,谢谢你。
傻孩子,快走吧。
张妈推了她一把,出去后,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别惦记家里。
曼青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住了二十年的房间,转身从后门溜了出去。
巷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司机是个面生的年轻人,看到她出来,立刻打开了车门。沈小姐,上车吧,林先生都安排好了。
曼青坐进车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车子缓缓驶出巷子,她回头望去,沈家老宅的红绸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个巨大的牢笼。
去火车站。
曼青低声说。她不能去沪上码头,父亲很快就会发现她逃婚,一定会派人去那里堵截。她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出租车在雨中穿行,街道两旁的行人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这身打扮,与逃婚的身份格格不入。
到了火车站,曼青付了钱,刚要下车,司机突然说:沈小姐,林先生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他会等您,无论多久。
曼青的眼眶又红了。她点点头,推开车门,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她买了一张去苏州的火车票,那是她能想到的离南京最近,又最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
火车缓缓开动,曼青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林慕尧会不会被她牵连,但她知道,自己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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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日子,比曼青想象的要艰难。她不敢用自己的真名,便给自己取了个化名,叫苏曼。她租了一间简陋的小阁楼,每天出去找活干。
她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干过粗活。刚开始,她去一家纱厂做女工,每天站十几个小时,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可没过几天,就因为手脚太慢被辞退了。
后来,她又去餐馆洗盘子,被油腻的水烫了好几次手。她咬着牙坚持着,晚上回到阁楼,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忍不住掉眼泪。
她想念南京的家,想念张妈做的桂花糕,更想念林慕尧。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天,她路过一家琴行,看到里面贴着招聘启事,招一个钢琴教师。曼青的心一动,她从小就学习钢琴,这是她唯一的特长了。
她走进去,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到她,有些怀疑地问:你会弹琴
曼青点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落下,一曲《月光》缓缓流淌出来。琴声在安静的琴行里回荡,带着淡淡的忧伤。
老板听完,点了点头。不错,明天就来上班吧。
曼青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再做那些粗活了。
在琴行工作的日子,平静而充实。她教孩子们弹琴,空闲的时候,自己也会弹上一曲。琴声成了她唯一的慰藉,那些无法言说的思念和委屈,都融化在音符里。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过去,也很少与人交谈。同事们都觉得她有些孤僻,但看在她琴弹得好的份上,也没人多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半年。南京那边没有任何消息,曼青渐渐放下心来,以为父亲已经放弃了找她。
这天,她刚下课,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琴行门口。
曼青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林慕尧。
他瘦了些,脸色也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温润。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曼青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慕尧,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慕尧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我找了你好久,曼青,好久。
原来,曼青逃走后,沈啸山果然大发雷霆,派人四处寻找,还扬言要打断林慕尧的腿。林慕尧为了不连累曼青,只好躲了起来。直到风声渐渐过去,他才开始四处打听她的消息,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曼青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
我猜的。
林慕尧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知道你喜欢苏州,以前你总说,这里的烟雨最像画。
曼青破涕为笑。是啊,她以前总说,等毕业了,就和他一起来苏州,找一个有院子的房子,种满兰花,他看书,她弹琴。
慕尧,我们以后怎么办
曼青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问。她知道,他们的爱情,始终笼罩在家族仇恨的阴影下。
别担心,
林慕尧紧紧抱着她,我已经跟家里闹翻了,他们不会再管我了。我们在这里好好过日子,等过两年,他们气消了,也许就会接受我们了。
曼青点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她了解父亲的脾气,他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但此刻,她只想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
他们在苏州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房子,院子里种了几株兰花。林慕尧在一所中学找到了一份教国文的工作,曼青继续在琴行教琴。
日子虽然清贫,却充满了温馨。每天清晨,林慕尧会陪她去琴行,傍晚,他们一起回家,在路上买些新鲜的菜。晚上,他看书,她弹琴,偶尔相视一笑,便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曼青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南京的信。
信是张妈写的,说沈啸山因为她逃婚的事,气病了,卧病在床,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让她无论如何回去看看。
曼青看完信,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父亲脾气倔,但终究是生养她的人。
我要回去看看。
曼青对林慕尧说。
林慕尧皱起眉头:不行,你回去了,你父亲肯定不会放你走的。
可他病了,我不能不管。
曼青红着眼眶说,慕尧,我就回去看看,看完就回来,好不好
林慕尧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他们买了去南京的火车票,一路上,曼青的心都忐忑不安。
到了南京,他们没有直接回沈家,而是先找了家旅馆住下。林慕尧让曼青在旅馆等着,他先去沈家打探一下情况。
曼青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林慕尧回来。她心里越来越不安,决定自己去沈家看看。
刚走到沈家门口,就看到几个警察从里面出来,押着一个人。那人穿着囚服,戴着镣铐,正是林慕尧。
曼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警察拦住了。
慕尧!慕尧!怎么回事
曼青哭喊着。
林慕尧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曼青,别管我,快走!
到底怎么了
曼青追问着。
旁边一个邻居叹了口气,对她说: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林家二公子把沈老爷给打伤了,被抓起来了。
曼青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怎么可能慕尧那么温和的人,怎么会打伤父亲
她冲进沈家,看到父亲坐在客厅里,气色很好,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
爹!你没事
曼青惊讶地问。
沈啸山看到她,脸色一沉。你还知道回来
慕尧呢你为什么要抓他
曼青质问道。
抓他他打伤了我,难道不该抓吗
沈啸山冷哼一声,我告诉你,曼青,你要是想让他出来,就乖乖嫁给赵家公子,否则,他就等着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曼青这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父亲设下的圈套。他根本没病,就是为了骗她回来,然后用林慕尧来要挟她。
你太过分了!
曼青气得浑身发抖,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我过分
沈啸山猛地站起来,我养你这么大,你为了一个仇人的儿子,毁了沈家的名声,还想让我放过他不可能!
曼青知道,跟父亲讲道理是没用的。她转身冲出沈家,去了警察局,可无论她怎么说,警察都说林慕尧伤人证据确凿,不能放。
她又去了林家,林家人对她冷若冰霜,说她是祸水,是她害了慕尧。
曼青走投无路,只能回到旅馆。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泪不停地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救慕尧出来。
就在这时,赵家公子找到了她。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赵公子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救林慕尧出来,但是,你要答应嫁给我。
曼青抬起头,看着赵公子。你说真的
真的。
赵公子点点头,我父亲在政府里有些关系,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让他帮忙,放了林慕尧。
曼青犹豫了。她不爱赵公子,她爱的是慕尧。可如果不答应,慕尧就要一直在牢里待着。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赵公子说。
这三天,曼青度日如年。她去监狱探望过林慕尧一次,他瘦了很多,眼神也黯淡了。看到她,他只是说:曼青,别答应他们,不值得。
曼青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不值得,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三天后,曼青找到了赵公子。我答应你。
赵公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好,我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林慕尧果然被放了出来。但他出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曼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慕尧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我不能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
曼青流着泪说,慕尧,忘了我吧,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
我忘不了你!
林慕尧抓住她的手,曼青,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行。
曼青挣脱开他的手,我已经答应赵公子了,我不能反悔。慕尧,这是我们的命,认了吧。
林慕尧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一点点冷下去。他苦笑了一下:好,我认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曼青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婚礼如期举行。这一次,曼青没有逃。她穿着大红的嫁衣,像个精致的木偶,任由别人摆布。
赵公子对她很好,体贴入微,可她的心,早已死了。她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越来越憔悴。
婚后不久,她收到了一封来自国外的信,是林慕尧写的。他说他要出国了,去英国留学,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还说,他不恨她,只希望她能幸福。
曼青看完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天。
从那以后,曼青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窗前发呆。
赵公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
一年后,曼青生下了一个儿子。有了孩子,她的脸上才渐渐有了一丝笑容。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给他取名叫赵念苏,苏是苏州的苏,是她和慕尧曾经最快乐的地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儿子渐渐长大,赵公子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沈家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固。可曼青的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是空的,那个角落里,住着林慕尧。
她偶尔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说他在英国成了著名的钢琴家,还娶了一个外国妻子。每次听到这些,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却又会在心里默默祝福他。
直到民国四十五年,南京解放了。
时局动荡,赵家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赵公子积劳成疾,病倒了。
弥留之际,赵公子拉着曼青的手,轻声说:曼青,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他。我……我骗了你,当年林慕尧伤人的事,是我和你父亲联手设计的。他根本没有打伤你父亲,是我们……
曼青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曼青哽咽着问。
因为我爱你。
赵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想……拥有你。曼青,原谅我……
赵公子说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曼青坐在他的床边,哭了很久。她恨过他,怨过他,可到头来,只剩下无尽的唏嘘。
料理完赵公子的后事,曼青带着儿子离开了南京,去了苏州,那个她和慕尧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重新在那家琴行找了份工作,教孩子们弹琴。儿子赵念苏很懂事,知道母亲心里的苦,常常陪着她。
一天,琴行老板拿来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一篇报道说:苏老师,你看,这个林慕尧,是英国著名的钢琴家,下个月要回国演出呢,就在上海。
曼青拿起报纸,看着上面林慕尧的照片。他老了些,眼角有了皱纹,但眼神依旧温润。报道说,他的妻子几年前因病去世了,他一直单身。
曼青的心跳得厉害。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要再见了吗
演出那天,曼青带着儿子去了上海。音乐厅里座无虚席,当林慕尧走上舞台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坐在钢琴前,指尖落下,一曲《月光》缓缓流淌出来。还是那首曲子,和多年前在琴行里弹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琴声里多了几分沧桑和思念。
曼青坐在台下,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演出结束后,曼青犹豫了很久,还是带着儿子去了后台。
林慕尧看到她,愣住了,手里的乐谱掉在了地上。曼青……
慕尧。
曼青轻声说。
这位是……
林慕尧看着赵念苏,疑惑地问。
他是我的儿子,赵念苏。
曼青说。
林慕尧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你……过得好吗
还好。
曼青点点头,你呢
我也还好。
林慕尧说。
两人沉默了很久,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疏离。
我还有事,先走了。
曼青说。
曼青。
林慕尧叫住她,当年的事,我后来都知道了,是赵公子告诉我的。
曼青回过头,看着他。
对不起,曼青,当年我不该……
林慕尧的声音有些哽咽。
都过去了。
曼青打断他,慕尧,我们都老了,别再提了。
可我忘不了你。
林慕尧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深情,曼青,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你。
曼青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慕尧……
我爱你,曼青。
林慕尧说,这句我爱你,我藏了一辈子,今天,我必须告诉你。
曼青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这么多年的委屈、思念、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释放出来。
我也爱你,慕尧,一直都爱。
曼青哽咽着说。
儿子赵念苏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的两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从那以后,林慕尧留在了国内,在上海音乐学院当了一名教授。他经常去苏州看望曼青,两人一起散步,一起弹琴,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些日子。
他们没有再提结婚的事,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彼此。有些爱,不需要用婚姻来证明,只要能在一起,就足够了。
又是一个暮春,苏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曼青和林慕尧坐在院子里,看着墙角的兰花。
慕尧,你看,这兰花又开了。
曼青笑着说。
林慕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是啊,开得真好。
雨声淅沥,花香袭人,岁月静好。他们错过了半生,终于在晚年,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幸福。这幸福,虽然来得晚了些,却足够温暖,足够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