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厂内惊魂 > 第一章

深夜流水线,我成了下一个零件
厂里最近总有人值夜班时失踪。
作为新来的技工,我调看了数控区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巨大的数控机床自动启动,将活人按在工位上。
钻头精准旋进工人的眼眶,铣刀剥开胸腔取出肋骨。
冷却液混着鲜血喷溅在零件上,零件被传送带送入成品库。
镜头拉近,那些闪着金属寒光的轴承里,嵌着一颗颗完整的眼球。
突然,监控画面转向我的工位,红光精准地锁定了我的工牌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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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刚过,第三声呻吟,像一根冰冷的铁锈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耳膜。
我正就着惨白的日光灯管,啜饮杯底早已冷透、苦涩结块的速溶咖啡。那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粘稠的穿透力,仿佛来自被油污浸透的混凝土深处,又像是从车间尽头那排沉默巨兽般的数控机床方向飘来。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几点冰冷的褐色液体溅在布满油渍的工作服前襟上,晕开深色的斑点。又是它。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夜班了。十二点一过,那声音就准时出现,若有若无,夹杂在机器低沉的待机嗡鸣和通风管道沉闷的喘息里,像个甩不掉的幽灵。车间太大,也太空旷,头顶几盏长条灯管滋滋作响,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投下我孤零零、被拉得细长扭曲的影子。空气里是机油、冷却液和铁锈混合的、永远也散不掉的陈腐气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寒意顺着脊椎骨悄然爬升。
厂里最近不太平。老王头,那个干了大半辈子、沉默得像块铸铁的抛光工,上周三值完夜班,人就不见了,工具柜都没锁。还有小李,装配线上手脚最麻利的小伙子,前天夜班后,更衣室的柜子里只剩下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工作服。像水汽蒸发,连个响动都没有。保安科的人叼着烟,含糊地说可能是自己跑了,年轻人,吃不了夜班的苦。可那敷衍的眼神深处,分明也藏着和我此刻脊背上一样的寒意。老王头跑他那点退休金,掰着指头算了一辈子,就指着熬到日子呢。
那呻吟又来了,短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尾音,像是骨头在砂轮上蹭了一下,瞬间又隐没在机器的嗡鸣里。
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擂鼓。不能再当没听见了。我猛地放下冰冷的杯子,杯底撞击金属桌面,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在死寂的车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这声音似乎惊扰了阴影里潜伏的什么东西。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混杂着金属粉尘的空气呛得喉咙发痒。起身,脚步在空旷的水泥地上踏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鼓皮上。目光扫过远处那片巨大的数控加工区,十几台灰绿色的机床如同史前巨兽般蛰伏在阴影里,轮廓森然。它们沉默着,巨大的机械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狰狞的爪影。
绕开白天轰鸣、此刻却死寂一片的冲压线,绕过散发着浓烈防锈油气味、堆满待处理毛坯件的铁架,我几乎是屏着呼吸,摸到了车间角落那个小小的监控室门口。门没锁,保安老张大概又溜号了。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几块监控屏幕幽幽地亮着,像黑暗中窥伺的眼睛。我闪身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庞大车间的空旷死寂。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重。
主控台冰冷。我凭着记忆,手指有些僵硬地敲击键盘,调取数控区的监控录像,把时间轴粗暴地往回拽。屏幕上的日期数字飞速倒退。就是这里了,老王头失踪那晚的午夜监控。我按下播放键,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屏幕分割成几个画面。大部分区域一片死寂的灰白,只有角落一个镜头,正对着编号G-7的巨型五轴联动数控加工中心。
时间点跳到00:07:32。
毫无征兆地,G-7庞大的机身猛地一震!顶部的警示灯骤然亮起,不是待机的幽绿,也不是故障的刺目黄光,而是一种极其粘稠、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块,瞬间将那片区域染上一层地狱般的色泽。巨大的主轴轰鸣着疯狂旋转起来,带起的风声尖锐刺耳,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割伤耳膜。
镜头下,一个人影被巨大的、带着吸盘的机械臂从操作台侧面阴影里粗暴地拖拽出来!像甩一袋沉重的原料,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加工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嘭一声响。是老王头!那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在剧烈地痉挛。
嗡——!
高速旋转的钻头,带着金属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直刺而下!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又无比清晰的穿透声透过监控音箱传来。钻尖瞬间没入老王头圆睁的右眼!眼球像一颗饱满的葡萄在巨大的压力下爆裂,红白混合的粘稠液体混合着细小的组织碎片,猛地喷射在冰冷的钻杆和夹具上。老王头整个身体剧烈地弹跳了一下,如同离水的鱼,随后便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四肢末端无法自控的、微弱的神经性抽搐。他剩下的左眼空洞地大睁着,直勾勾地望着监控镜头,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无边恐惧和茫然。
巨大的机械臂冷酷地移动。尖锐的铣刀闪着寒光,带着高速旋转的嗡鸣,取代了染血的钻头。它像一个最高效的屠夫,沿着老王头微微起伏的胸腔中线,没有丝毫犹豫地切割下去。刀锋切开工作服、皮肤、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啦声,像在撕扯一块坚韧的皮革。肋骨暴露出来,惨白的骨茬在暗红色的灯光下格外刺眼。铣刀微微调整角度,探入胸腔内部,精准地勾住一根肋骨,猛地一旋、一提!
咔吧!
一声清晰的、令人骨髓发冷的脆响。一根带着淋漓血肉的肋骨被硬生生剥离了躯体,被机械臂末端冰冷的夹具稳稳夹住,高高举起。粘稠的血液和组织液顺着骨茬滴滴答答落下,在下方冰冷的金属平台上积起一小滩不断扩大的暗红。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机械臂的动作流畅而高效,每一次切割、剥离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骨肉分离声和液体滴落声。老王头残破的躯体在平台上无助地微微震颤,如同流水线上被分解的原料。
冷却液管口骤然打开。刺鼻的白色乳化液混合着温热的鲜血,如同高压喷泉般激射而出,劈头盖脸地冲刷着平台上那具迅速变得残缺的躯体,也冲刷着那些刚刚被剥离出来的、带着血肉的肋骨。红白交织的浑浊液体在平台上肆意横流,漫过边缘,滴滴答答地淌进下方的排屑槽。
呕……胃袋猛地一阵剧烈抽搐,酸腐的液体直冲喉咙口,我死死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弓了下去,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控制台边缘。恐惧像无数冰凉的蠕虫,瞬间爬满了我的四肢百骸,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机械臂毫不停歇。它夹着那些沾满血污和冷却液的肋骨,移动到一个精密的清洗喷头下。高压水流咆哮着冲刷,血污和软组织被剥离,露出森森白骨。紧接着,喷头切换,刺鼻的金属切削液喷射而出,均匀覆盖。最后,是灼热的烘干气流。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白骨被转移到旁边一台高速运转的小型精雕机上。尖锐的刻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舞,精准地在骨头上刻出复杂的螺旋纹路和契合的卡槽。骨屑混合着细微的血沫飞溅。不到一分钟,一根惨白、布满精细纹路、泛着诡异冷光的轴承内圈诞生了。它被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旁闪烁着绿灯的成品托盘上,和其他几根同样惨白的零件并排躺在一起,散发着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规整。
传送带启动,发出单调的金属摩擦声。那托盘载着几根人骨制成的轴承内圈,平稳地滑出G-7的加工区,隐入成品库方向更深的、被暗红灯光浸染的阴影里。镜头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猛地拉近,死死定格在托盘上那几根惨白的骨圈上。
冷光下,那惨白骨头刻出的螺旋凹槽深处,赫然镶嵌着东西!一颗颗圆形的、带着视神经残余的、浑浊的眼球!它们像被精心打磨镶嵌的宝石,深深陷在骨质的凹槽里,瞳孔在粘稠的冷却液和血液的浸泡下,诡异地微微收缩着,仿佛还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恐,直勾勾地盯着镜头外的一切!老王头那只爆裂的右眼,还有他那只空洞的左眼……都在里面!
啊——!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惊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又在瞬间被我死死咬住下唇憋了回去,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撞击声。冷汗瞬间浸透了我单薄的工作服,冰冷地贴在背上。
就在这时,监控主屏幕猛地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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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监控小画面瞬间消失,整个屏幕被单一的、巨大的画面粗暴地占据——那正是我此刻所在的监控室内部!画面清晰得可怕,甚至能看到我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孔上,每一颗细小的汗珠,以及我眼中倒映着的屏幕幽光。
冰冷的电子红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屏幕中央猛然亮起!它带着一种近乎恶毒的精准,像一个无形的、沾满血腥的箭头,瞬间就死死地钉在了监控画面里——钉在了我工作服胸口的位置!
那里,别着我的蓝色工牌。白色的塑料底,蓝色的印刷字,在红光的聚焦下,每一个笔画都清晰得如同刻刀划下:
**工号:0714**
0714。
那是我的号码。我的名字。我的……标识。
红光刺目,像烧红的烙铁,隔着屏幕灼烧着我的眼睛和皮肤。那串数字,工号0714,在红光中扭曲、放大,仿佛拥有了生命,带着冰冷的恶意,直接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钻进我的颅骨深处。
时间在那一刻彻底冻结。监控室里只有我粗重、紊乱、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声,还有血液冲击太阳穴的轰鸣。胃里早已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每一寸肌肉,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监控屏幕上,那个巨大的、被红光锁定的0714,像一张无声的死亡通知书,冰冷地悬挂着。
死寂。连机器的待机嗡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安静。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我却连眨眼都不敢。
突然——
嗡——!
一声沉闷、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启动轰鸣,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不是来自屏幕,而是真真切切地,穿透了监控室单薄的门板,从外面庞大车间的某个方向传来!
是数控区!是那些巨兽苏醒的咆哮!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沉睡的地狱被唤醒,一台接一台的数控机床启动了!巨大的主轴开始疯狂旋转,那撕裂空气的尖啸汇成一股令人牙酸的洪流,从车间深处汹涌而来!沉重的机械臂移动时金属摩擦的吱嘎声、液压驱动的闷响、还有……还有某种仿佛无数细小骨头在挤压摩擦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咯吱声……所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冰冷、混乱、充满非人恶意的声浪,狠狠撞击着监控室的墙壁和我的耳膜!
它们在热身。它们在准备。
为了迎接下一块原料。
红光依旧牢牢锁定着屏幕上的0714,像一只永不闭合的恶魔之眼。那启动的轰鸣声浪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破这扇薄薄的门板,将我拖入那片暗红的、弥漫着血腥与机油气息的地狱。
我的工位……在G区。就在G-7旁边。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块冰冷的蓝色工牌。0714。那串数字在监控屏幕红光的映照下,仿佛正渗出粘稠的、温热的血。
门外的地狱交响曲,骤然拔高了一个音调,尖锐得如同丧钟敲响!
跑!
这个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从我几乎咬碎的牙缝里崩射出来,瞬间烧断了那根名为恐惧的神经。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蒸汽般轰然顶开了僵硬的四肢!我像一颗被撞针击发的弹头,猛地从监控椅上弹起,巨大的反作用力让椅子哐当一声撞在后面的铁皮文件柜上,在死寂中炸开刺耳的噪音。
监控屏幕上,那个被暗红光芒死死钉住的0714,像一张狞笑的鬼脸。门外,那地狱的交响曲——机床启动的轰鸣、主轴撕裂空气的尖啸、机械臂沉重的摩擦、还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节挤压声——正以惊人的速度迫近!它们嗅到了原料的气息,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
目标!车间西侧,员工通道!那里有门!厚重的防火门!
冲!
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狂飙,视野边缘一片模糊的噪点,只有那条通往西侧通道的路线在脑中无比清晰。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求生的蛮力,撞开监控室虚掩的铁门,一头扎进外面冰冷、机油味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车间主空间。
空旷。巨大。冰冷。头顶惨白的长条灯管在高速奔跑带起的风中似乎都在摇曳,将我的影子拉长、扭曲、撕碎,又在前方重新拼接。每一台沉默的机器,冲压机、铣床、车床……此刻都像是蛰伏的、随时会扑上来的钢铁巨兽。空气里弥漫的机油和铁锈味,此刻闻起来,竟隐隐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
嗡——!吱嘎——!
恐怖的机械噪音不再是遥远的背景,它们就在身后!就在那片数控区!巨大的、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带着碾压一切的蛮横力量,正贴着地面和空气,死死咬住我的后背追来!我不敢回头,一丝一毫的迟疑都可能被那冰冷的钢铁触须攫住。
近了!那扇厚重的、嵌着窄条观察窗的灰色防火门就在前方!希望!自由的空气仿佛已经穿透了门缝!
我扑到门前,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痉挛,狠狠抓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拉!
纹丝不动。
再拉!手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肩膀几乎要脱臼!
门,如同焊死在地狱的基座上,冰冷而固执地拒绝开启。
操!一声绝望的嘶吼冲口而出。门锁!被锁死了!或者……被某种力量从外面,或者更深的地方,牢牢锁住了!
嗡——呜——
头顶的惨白灯光骤然熄灭!整个巨大的车间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黑暗!紧接着,几秒钟后,刺耳的电流嗡鸣声响起,天花板角落里安装的应急照明灯管次第点亮。
不是通常的、提供安全指引的幽绿或惨白。
是粘稠如血的暗红!
这诡异的红光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将冰冷的机器、堆积的零件、空旷的地面……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地狱般的、令人作呕的色泽。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血浆。
哔——!
车间里无处不在的广播喇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个极其尖锐、刺耳的单音,像一根冰冷的针直接刺入大脑。紧接着,一个毫无起伏、冰冷得如同在液氮里浸泡过的电子合成音,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死寂的、被红光浸透的车间里:
**【注意。0714号原料。】**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非人的、程序化的精准,清晰地标注了我的身份。
**【请立即返回G-7工位。】**
**【加工流程即将启动。】**
**【重复。0714号原料。请立即返回G-7工位。】**
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鼓膜上,砸在我的神经末梢上。原料……加工流程……G-7……老王头眼球爆裂、肋骨被剥离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眼前!
不!绝不!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但更深处,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原始的破坏欲如同岩浆般轰然爆发!砸!砸开它!
目光如同嗜血的野兽,瞬间锁定了门侧墙壁上那个鲜红的消防箱!玻璃!里面是斧头!
没有思考的时间!身体比思维更快!我几步冲到消防箱前,抡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那层脆弱的玻璃!
哐啷——哗啦——!
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四下飞溅!几片锋利的碎片划过我的手臂和脸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温热的液体立刻渗了出来。但这微不足道的疼痛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我毫不在意,猛地将手伸进破碎的窗口,无视那些参差的玻璃茬,一把抓住了里面那冰冷、沉重的消防斧木柄!
入手沉重,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毁灭性的力量感!实心的钢铁斧头,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狂跳的心脏。
就是现在!
我双手死死攥紧斧柄,腰腹发力,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旋转!所有的恐惧、愤怒、绝望,都凝聚在这一记抡圆了的、倾尽全力的劈砍上!
给老子开——!
斧刃撕裂空气,带着我全部的生命重量和嘶吼,如同坠落的流星,狠狠砸在防火门中央那块厚重的钢化玻璃上!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敲击在巨鼓上的巨响!整个门框都剧烈地一震!蛛网般的裂纹,以斧刃落点为中心,瞬间在暗红灯光下疯狂蔓延!细密的白色纹路像死亡的藤蔓,瞬间爬满了整块玻璃!
成了!
希望的火苗在绝望的灰烬中猛地一跳!
然而,就在这裂纹密布、即将碎裂的玻璃上,在那扭曲破碎的镜像里,我看到了身后追来的景象——
不是一台!
是三台!
三台巨大、扭曲的钢铁怪物,正从车间的暗红深处,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姿态蠕动着逼近!
G-7打头,它庞大的灰绿色机身剧烈地摇晃着,履带式的基座碾过冰冷的水泥地,发出沉重的哐……哐……声。那履带上,沾满了粘稠、暗红的污迹,随着碾压,在地面拖拽出长长的、如同巨大蛞蝓爬行过后的恶心湿痕。它侧后方,一台体型稍小但更加灵活的立式加工中心,几条粗壮的机械臂如同癫痫发作般胡乱地挥舞、抽搐,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更远处,一台巨大的龙门铣床,庞大的横梁如同巨蟒昂起的头颅,在暗红的光线下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它们身上布满了战斗的伤痕。G-7侧面一道巨大的撕裂伤,露出里面纠缠的、闪烁着电火花的线缆和断裂的金属骨架,几根粗大的液压软管从中断裂,断口处,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淡黄色液压油混合着暗红色的、半凝固的组织液,如同垂死的鼻涕虫分泌的粘液,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地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滩恶心的混合物。另一台机床破碎的观察窗里,卡着半张扁平、惨白的人脸!那是小李!他剩下的半张脸被挤压在扭曲的金属框架和碎裂的强化玻璃之间,皮肤被扯烂,露出下面暗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那只仅存的眼睛,眼白浑浊不堪,布满猩红的血丝,瞳孔却如同淬了毒的针尖,在暗红的灯光下,死死地、怨毒地穿透破碎的门玻璃,钉在了我的后背上!
冰冷!一股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能冻结灵魂的冰冷视线,瞬间穿透了我的皮肉、骨骼,直接攫住了我的心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固了!那不是机器的扫描,那是带着无尽痛苦和恶毒诅咒的凝视!小李!他在看着我!他在等着我!
呃啊——!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恐惧与暴怒的嚎叫!那冰冷的凝视如同强效的催化剂,将体内最后一丝犹豫彻底焚毁!只有砸!砸开这该死的门!逃离这目光!逃离这地狱!
双手的虎口在刚才的猛击中已经崩裂,鲜血染红了粗糙的斧柄,滑腻得几乎抓握不住。但我感觉不到疼!只有燃烧的、摧毁一切的疯狂!
砰!砰!砰!!!
消防斧带着我全部的生命力,一次又一次,如同狂风暴雨般,狠狠砸在门中央那已经布满蛛网纹路的玻璃上!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框剧烈震颤,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与身后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钢铁摩擦声、履带碾压声、液压管滴漏声、还有那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声(仿佛来自那半张人脸内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疯狂的地狱进行曲!
玻璃上的裂纹疯狂蔓延、加深、扩大!细小的碎片开始剥落。快了!就快了!
哐啷——咔嚓——!
终于!在一次用尽全力的、带着身体旋转惯性的重劈之下,那坚韧的钢化玻璃再也无法承受,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鸣,中心区域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猛地向内塌陷、碎裂!一个不规则的、边缘犬牙交错的破洞赫然出现!
冰冷、带着淡淡尘埃和机油味的夜风,瞬间从破洞外涌了进来!像久旱后甘霖的第一缕气息!
自由!就在外面!
希望的火光瞬间燎原!我甚至能闻到外面停车场沥青地面被夜露打湿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我甚至来不及丢掉手中沉重的消防斧(它现在更像是一块碍事的废铁),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扒住那冰冷、锋利的玻璃破洞边缘!尖锐的玻璃茬瞬间刺入手掌和手臂的皮肉,带来钻心的剧痛!但我顾不上了!身体如同一条滑溜的鱼,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个代表着生还的破洞钻去!
肩膀挤过!头钻出!然后是上半身!
夜风更猛烈地吹拂在汗水和血水混合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然而——
就在我的腰臀即将通过破洞,彻底脱离这片地狱的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坚硬、带着液压油腥臭的巨力,如同捕兽夹的钢牙,猛地从后面箍住了我的脚踝!
那触感……是冰冷的金属钳爪!是G-7那巨大的、带着吸盘的机械臂!它追上来了!
不——!绝望的嘶吼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腥甜!
巨大的力量猛地回拽!我的身体被硬生生地从狭窄的破洞里拖了回去!锋利的玻璃茬如同无数把贪婪的小刀,瞬间在我后背、腰侧和大腿上划开无数道深深的血口!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浸透了破碎的工作服!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
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眼前金星乱冒!冰冷、粘腻的履带碾压声,就在我的耳边响起!混合着液压油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如同实质般灌入鼻腔!
我绝望地仰起头。
头顶,是那片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灯光。
灯光下,G-7那庞大的、伤痕累累的机身,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坟墓,正缓缓地、带着不容置疑的碾压姿态,向我倾轧而来。它断裂的液压管如同垂死的毒蛇,滴滴答答地淌下粘稠的黄脓和暗红的混合物,有几滴,冰冷地溅在了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它巨大机械臂末端的多功能夹具——那曾经夹起老王头被剥离肋骨的冰冷铁爪——此刻精准地张开,带着高速旋转的钻头和闪着寒光的铣刀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死神的餐叉,悬停在我的正上方。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再次从广播里响起,盖过了我粗重绝望的喘息和血液滴落的声音:
**【原料0714回收完成。】**
**【G-7工位准备就绪。】**
**【加工流程……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