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都祭拜结束。
沈竹澜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我去开车,你和景承慢慢下来。
说完,她大步离去,背影纤细挺拔。
等沈竹澜走远,杜景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跟竹澜结婚这么多年,还是没赢得她的心啊他讥讽地看着顾砚城,你可真可怜。
不像我,虽然没和她结婚,但她心里处处都有我。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曾经能扎得顾砚城鲜血淋漓。
但现在,他只是平静地看了杜景承一眼,面色无波无澜。
他早就决定放弃沈竹澜了,这些话也就伤不到他了。
顾砚城转身欲走,杜景承突然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说话
话音未落,杜景承猛地推了他一把!
顾砚城反应极快,侧身闪避,杜景承却因用力过猛,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去。
砰!
一声闷响,他重重撞上了旁边正在下葬的骨灰盒。
骨灰盒应声倒地,骨灰哗啦一声洒落一地,在秋风中扬起一片灰白的尘雾。
杜景承还未来得及爬起,远处正在摆放祭品的家属已经闻声冲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一个双眼通红的中年妇女率先扑上来,那是我丈夫的骨灰啊!
其他家属也围了上来,有人揪住杜景承的衣领,有人扬起巴掌:狗东西!你赔我爹的骨灰!
杜景承狼狈地躲闪着,挣扎道:不是我!是顾砚城推的我!
顾砚城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我没有。
够了!家属中一个年长的男人怒吼道,既然都说不清楚是谁干的,那就一起送去革委会接受批判!
就在这时,沈竹澜快步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家属认出她的军衔,强压怒火道:沈团长,这两个男人撞洒了我父亲的骨灰!我们要带他们去游街!我父亲可是烈士啊!
杜景承立刻扑到沈竹澜身边,抓住她的胳膊:竹澜!真的不是我!是砚城推的我!
顾砚城直视沈竹澜的眼睛:是杜景承自己撞的。
家属冷笑:没人看见是吧互相推卸责任是吧那就都别想跑!
现场一片混乱,叫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沈竹澜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我看见了。
她转向顾砚城,声音冷得像冰:是顾砚城推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顾砚城头上,他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竹澜:你说什么
沈竹澜却不再看他,对家属说道:把他带走吧。
……
顾砚城被粗暴地推进劳改所的大门。
冰冷的审讯室里,他写了整整一夜的检讨。
钢笔尖划破纸张,墨迹混着汗水晕开。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押出去批斗。
低头!认罪!
尖锐的呵斥声中,他的脖子被强按着,弯成一个耻辱的弧度。
游街时,人群的谩骂像潮水般涌来。
臭不要脸的!路人朝他扔烂菜叶,连烈士的骨灰都敢碰!
啪!一个臭鸡蛋砸在他额头上,蛋液顺着脸颊流下来。
打死这个坏分子!又一块石头飞来,砸得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顾砚城被砸得浑身是伤,头发上沾满了烂菜叶和鸡蛋液,衣服更是被扯得破烂不堪。
可这些皮肉之苦,都比不上沈竹澜那句是顾砚城推的来得疼。
……
傍晚时分,顾砚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家。
夕阳的余晖里,沈竹澜正站在院子里,看到他时明显愣了一下。
怎么弄成这样她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伸手想查看他额头的伤口,疼不疼
顾砚城猛地推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跄了一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最清楚吗
沈竹澜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景承身体一向不好,受不了这种折磨。而且他在文工团工作,不能有污点……
是他身体弱不能受刺激顾砚城冷笑打断她,声音嘶哑,是他有工作不能有污点
他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直视沈竹澜:还是说,归根结底就一个原因——你喜欢他
沈竹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是,我是喜欢他,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顾砚城的眼眶通红,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啊,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我就彻底成全你和杜景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