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风,带着塞外的苍凉,吹动着赵轩的衣角。
他身后,慕容烟和明月公主的眼神复杂难明。
“赵轩,你给他们的不只是希望。”慕容烟秀眉微蹙,轻声呢喃。
“你在给他们递刀子,一把足以捅穿旧世界的宝刀。”
身为军中女将,她见惯了生死,也熟悉人心。
赵轩今日所为,看似是千金买骨,收买商人之心。
实则是在点火,一把足以将世家门阀烧成灰烬的燎原之火。
这比千军万马的征伐,恐怕还要凶险百倍。
明月公主则是秀眉紧蹙,她从小接受的皇室教育,让她无法理解赵轩的举动。
“殿下,你真是疯了。”她喃喃自语。
“如果你父皇知道,定会骂你这是在自掘坟墓,动摇国本!”
“士农工商,各安其位,方是治国正道。”
“你……你这是在教泥腿子造反!”
赵轩闻言,只是笑了笑,转过身,目光越过城墙,望向那片广袤而贫瘠的土地。
“国本?”他反问道,“是建立在九州万民的累累白骨之上,还是建立在让每个人都能挺直腰杆的土地上?”
“旧的根基已经烂透了,本王我不过是想换一块坚实的,重新打桩罢了。”
“看着吧,这只是开始!”
“这天下,很快就会随着凉州,发生巨变!”
……
事实正如赵轩所料。
钱万里率领的商队,满载着洁白如雪的盐巴,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归途。
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来时,他们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商贾。
归途,他们却个个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
怀里揣着那张制作精美的“凉州商凭”,感觉比揣着金元宝还要踏实。
这玩意儿,是护身符!是通行证!
更是他们这些以往被视为下九流的商人,第一次得到的官方认可和尊重。
然而,麻烦很快就找上了门。
在进入关中的一处重要关隘——临洮关时,商队被一队盔甲鲜亮的兵士拦了下来。
为首的校尉,脸上带着一丝倨傲,眼神轻蔑地扫过车上的货物,最后落在了钱万里的脸上。
“哪里来的商队?懂不懂规矩?”
钱万里心中冷笑,这套路他太熟了。
放在以前,他早已满脸堆笑地凑上去,奉上厚厚的“孝敬”。
但今天,他不想跪。
只想站着,把钱挣了!
钱万里翻身下马,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我等是自凉州而来的商队。”
“凉州?”那校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
“那种蛮荒之地,也配有商队?”
“来人,给我仔细搜查!”
“车上拉的,怕不都是些违禁的资敌之物!”
他身后的一众兵痞发出哄笑,摩拳擦掌地就要上前。
商队众人脸色一变,又惊又怒。
这一路他们见识了凉州的强大,心中早已种下了不屈的种子。
“慢着!”钱万里往前一步,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了那张“凉州商凭”,高高举起。
“我等持有凉州王府颁发的商凭,乃是受王爷认可的义商!尔等谁敢放肆!”
那校尉眯眼看着那张纸,上面的“凉州王”三个大字刺眼无比。
他背后的主子,正是太原王氏,对凉州王赵轩恨之入骨。
“一张废纸罢了!”校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
“在临洮关,我说了算!”
“你特么拿凉州来吓唬我,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我拿下!”
就在这时,钱万里突然笑了。
他看着那校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从凉州出来时,孟虎将军曾亲自送我们到城外。”
“他说,王爷有令,凉州的朋友,不能受半点委屈。”
“他还说,凉州军的刀,刚砍了几万颗大蒙骑兵的脑袋,正愁没地方继续试刀。”
“校尉大人,你觉得,你的脖子,比那些大蒙的蛮子,更硬吗?”
钱万里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关隘前炸响。
周围原本等着看热闹的其他商旅和百姓,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凉州军!
斩首数万大蒙铁骑,攻破大蒙王庭的天下第一军!
它的威名,早已传遍关中,甚至整个天下。
此刻由钱万里这个商人口中说出,更添了几分震撼。
那校尉的脸,瞬间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敢威胁朝廷命官?”
“小的不敢!”钱万里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王爷说了,谁敢为难凉州商人,就是为难凉州军。”
“校尉大人您想怎么选,可得自己想清楚了。”
他身后的商队护卫们,齐刷刷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些官兵。
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煞气,与凉州军人身上的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关隘上的气氛,一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那校尉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看看钱万里身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再想想那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凉州王,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为了给主子出点气,得罪一个连大蒙铁骑都敢硬撼的疯子,值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最终,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行!”
钱万里的商队,在无数道震惊、羡慕、敬畏的目光中,昂然通过了关隘。
这一幕,如同龙卷风过境,迅速传遍了整个关中商道。
“听说了吗?钱万里的商队,硬闯了王家的临洮关!一个子儿都没花!”
“何止啊!人家亮出了凉州王府的商凭,那守关的校尉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的天!这凉州王,也太霸道了!这面子,比朝廷的勘合都好使!”
一时间,所有被五姓七望压榨得喘不过气的商贾,都看到了新的希望。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能让人站着把钱挣了。
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王爷,会为他们这些“下九流”撑腰。
无数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一双双眼睛,都投向了那遥远的西北。
……
太原,王氏府邸。
“啪!”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王氏家主王景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一群废物!”王景气得浑身发抖,须发皆张。
“一个小小的商队,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
“我王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厅下,管事和族中子弟们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家主,息怒……”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劝道。
“那钱万里……他……他句句不离凉州王。”
“言语间,是拿那十几万凉州军在压我们啊……”
“凉州军?”王景怒极反笑,“他赵轩的兵再能打,还能打进关中不成?”
“他这分明是在玩火!是在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