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五姓七望那帮老东西,吸我们的血还骂我们是臭虫!老子不伺候了!”
“没错!去凉州!我听说卢家的二爷都带着书去换盐了,我们还等什么?”
“备车!备货!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去凉州,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换一个读书的机会!”
人心,如潮水,开始改向。
曾经被视为财富之源的五姓七望,一夜之间,仿佛成了阻碍所有人发财,改变命运的绊脚石。
……
太原,王氏府邸。
“噗!”
刚刚喝下一口参汤的王景,在听完从长安传回的消息后,一口参汤混合着心血,尽数喷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指着南方,手指微微颤抖。
“赵轩……这个竖子!简直欺人太甚!”
世家大族对凉州的封锁,转眼成了笑话。
威逼利诱,成了给对方扬名的垫脚石。
就连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商业联盟,也被一车车的雪盐腐蚀得千疮百孔。
卢氏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扎在每一个世家家主的心头。
“家主,不能再等了!”一名族中长老急道。
“如今关中人心浮动,再这么下去,我等百年基业,真要被那凉州王从根上刨了!”
“等?”王景惨然一笑,“我们还能如何?派刺客?”
“人家连数万大蒙骑兵的军阵都杀穿了!”
“继续封锁?现在是全天下的商贾,都想封锁我们!”
厅堂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他们习惯了用权势、用财富、用规矩去碾压对手。
可赵轩,这个从不按规矩出牌的疯子,却直接掀了桌子。
然后用最简单、最粗暴的道理——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活得更好——来对付他们。
这让他们的一切手段,都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家主,诸位叔伯。”
“既然硬的不行,软的也不成,那我们……何不跟他玩阴的?”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王景的三子王恪。
此人一向以阴狠著称,此刻,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哦?你有什么计策?”王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王恪冷笑道:“他不是在凉州搞什么‘人定胜天’,不跪天地鬼神吗?”
“此举纯属大逆不道!”
“我们可以联络朝中御史,上奏弹劾他大搞淫祠邪祀,动摇国之根本!”
“这……”一位长老犹豫道,“此事陛下未必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王恪的笑容愈发阴冷。
“重要的是,我们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是个不敬祖宗,不信鬼神的怪物!”
“他不是要收拢人心吗?我们就毁掉他的形象!”
“我们可以派人,在凉州散播瘟疫!”
“他不是自诩能人定胜天吗?”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用他那套‘格物之学’,去跟一场天灾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王景,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太毒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
王恪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瘟疫一起,凉州本地百姓必定死伤无数,人心惶惶。”
“我们再派人到处传唱童谣,就说他赵轩倒行逆施,惹得天神震怒,降下神罚!”
“到那时,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他不是想当救世的圣人吗?”
“我们就把他,变成一个带来灾祸的魔鬼!”
王景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却是疯狂的快意。
“好……好!就这么办!”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王氏,就算拼着声名狼藉,也要让那赵轩,死无葬身之地!”
一场针对凉州的,最恶毒的阴谋,就此酝酿。
而此刻的凉州王府,刚刚接到了来自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
孟虎瞪着牛眼,瓮声瓮气地嚷嚷:“什么?又来个钦差?还让殿下您写陈情?”
“唉,大将军领着五万兵马,一路巡视边防,还没赶到。”
“京城里的陛下,倒是想一出是一出……”
“殿下,要不……这次咱们直接把那什么御史中丞,吊在城门上风干?”
满堂将官,都跟着发出一阵哄笑。
赵轩却只是笑了笑,将圣旨递给了诸葛明。
诸葛明看过之后,羽扇轻摇,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殿下,看来陛下这是坐不住了。”
“他既怕您这头猛虎失控,又舍不得您这把能斩断外敌的利刃。”
“所以,他想派人过来,给您这头猛虎,套上一条锁链试试。”
赵轩走到大堂中央,看着沙盘上凉州的地形,淡淡开口。
“他想试,就让他试。”
“他想看,就让他看。”
赵轩的手,重重地按在沙盘的凉州城上,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告诉全凉州的百姓和商贾,朝廷派来了天使,携万岁隆恩,前来抚慰我凉州军民。”
他转过身,环视众人,嘴角上扬。
“我父皇想看一出戏。”
“那我们,就给他演一出,开天辟地以来,最精彩的大戏!”
凉州的风,与关内截然不同。
它不似京城的风那般温吞,带着脂粉与权谋的香气;也不像江南的风那般湿软,黏着水汽与靡靡之音。
凉州的风,是硬的,像是被砂石打磨了千百遍,刮在脸上,有一种粗粝的真实感。
钦差正使,御史中丞陈玄,裹了裹身上的官袍,眯着眼望向远处那座在苍黄天地间矗立的雄城。
他身旁的副使,御史李思,身为世家子弟中的一员,此刻则显得极不耐烦。
捏着鼻子,厌恶地看着官道两旁一望无际的田垄。
“陈大人,这凉州真是穷山恶水,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蛮荒的土腥味。”
“那赵轩盘踞在此,想来也成了个不知礼数的野人了。”
李思的声音里满是优越感,他作为关中贵族出身,骨子里就瞧不上这种边陲之地。
陈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目光越过李思,落在那些田地里。
田里的农夫,与他一路行来所见的关内流民和佃户截然不同。
他们脸上没有麻木与畏缩,身上穿着打着补丁却干净的衣衫,正三五成群,在田间地头歇息说笑。
看到他们这队官仪,那些农夫既不跪拜,也不躲闪,只是投来好奇又不卑不亢的目光。
更有胆大的,还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李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刁民!一群刁民!见了朝廷天使,竟敢不跪!”
陈玄的眼皮却跳了一下。
不跪,比跪,更让他心惊。
跪,是畏威。
不跪,是无惧。
是什么,能让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在面对官府时,心中完全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