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7
婚礼现场。
谢泽远看到面前手捧鲜花盈盈笑意的刘玲玲心里一阵烦躁。
因为那张脸上浮现出昨夜沈宁清那张平静的脸。
他幻想过无数次沈宁清见到自己站立后的反应。
或欣喜若狂或激动到落泪,但绝不可能是毫无反应。
那股不安再次袭来,他猛地顿住脚步。
刘玲玲神色一僵,急忙扑过来：
泽远哥哥,你是后悔了吗
谢泽远神情一僵,余光瞥到台下父亲冷峻的脸立刻换上笑脸。
他勾了勾刘玲玲的鼻子,笑着说：
怎么会,这一天我盼了这么久。
话是这么说,可后来他全程心不在焉,甚至拿错了婚戒。
他满脑子都是那天电话里沈宁清绝望的哭泣和卑微的祈求。
谢泽远眼神一暗,他忽然后悔那么对她了,毕竟刚刚丧子情绪不好也正常。
等他重新拿回继承权,就回去好好哄她,沈宁清那么爱自己,一定舍不得离开。
想到这里,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谢泽远深呼出一口气,为刘玲玲戴上那枚戒指。
正当他准备说出那句我愿意时,沉重的铁门被我一脚踹开。
看到来人,谢泽远眉心一喜,他立刻松开了刘玲玲的手。
他就知道,沈宁清不会放任自己娶别的女人。
可别人却不这么认为,谢老爷怒声呵斥：
谁准这个杀人凶手进来的,保镖吃干饭的吗！
闻言我的身份,无数的白炽灯对准了我。
她怎么有脸来啊,瞧那身土包衣服,不知道谢大少以前怎么看上她的。
呵,八成是看到谢大少腿好了,又顺利继位,心又开始痒痒了呗。
......
谢老爷的脸越来越黑,他提着拐杖就想上来赶我。
我却一把抽掉他的拐杖,让他直直摔了下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谢泽远都瞪大了瞳孔。
沈宁清！你疯了吗！
我没有理会他,低头睥睨着地上的老头,抓起他的白发。
笑了笑。
爸,我是来给他送礼的。
话落,我便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芯片,将它插进了播放器。
沈宁清你别胡闹了,快给爸道歉,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
谢泽远急的团团转。
直到荧幕上传来孩子的哭声。
他猛地抬起头,身子连连后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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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玲玲也顿时僵住,反应过来后立刻扑过去想把视频掐掉。
可还没靠近半步,就被疯狂的记者们摔飞到了角落。
刚刚还在羞辱我的宾客在看到谢泽远站起身默默踏过儿子的尸体时,齐刷刷的看向了台上的男人。
那眼神里满是震撼和...厌恶。
老子打死你这个孽障！
原本还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谢老爷像被注入了神力一般冲向了谢泽远。
他抄起旁边的酒瓶就朝着他的头砸去,声音气的直发抖：
那可是你的亲儿子！也是我谢建国唯一的孙子！
你这个孽障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当初车祸残疾是不是也是唬我的！
谢泽远满头鲜血,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恩字。
谢老爷被气得直接中风晕了过去。
而谢泽远却没有动弹,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
他拔掉膝盖上的碎片,疾步朝我走来,声音哽咽：
你听我解释..宁清..你听我解释..
可他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最后只能不断重复那句：
这只是个意外..我以为他只是昏倒了,没想到他会死。
啪！
我猛地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意外
你要不要好好看看！
他愣在原地,顺着我的手指看向大屏幕。
刘玲玲发了疯一般挡在屏幕前,用自己的全部身体挡住那一幕。
谢泽远眉头紧锁,一把拎起她的衣领,像扔垃圾一般丢到了角落。
他亲眼看到,视频里,刘玲玲偷偷潜入厨房,往地上倒满酒精,再扔下一个打火机后匆匆离去。
无数的白灯落在二人身上,他们清晰记录下谢泽远是怎么把刘玲玲打到昏厥的。
他把她摁在身下,一拳一拳不要命的落下。
你竟然敢把歪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他才五岁啊,五岁！你这个毒妇,我打死你！
刘玲玲猛地咳出鲜血,她绝望的看着面前疯魔的男人。
扯出一个难堪的笑,又往他脸上吐了口血：
谢泽远,我只是纵了火。
可真正害死你儿子,不是你吗
为了让自己谎言不被戳破,活生生看着自己儿子被烧死,这样的你有什么脸说我恶毒！
闻言,谢泽远眼眶更红了,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了下去,却被一只手生生握住。
他抬起猩红的血狂正准备吼,在看到我瞬间椅子瞬间落在地上。
宁清..松手,我打死这个贱人！
她说的没错。
谢泽远身子猛然僵住。
杀掉我儿子的,不是你吗
谢泽远没再动手,却也没再转身。
他不敢回头看我,只能听着我的脚步越来越远。
最后,扑通一声。
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在了红毯中。
他再也绷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儿子死了...因为自己..
火光里哀嚎的爸爸让他的心越揪越紧。
他猛地抬手扇向自己的脸颊。
一边扇,一边骂自己畜生。
而我,已经捡起那枚钻戒。
带着儿子回到新的家。
我们母子的那片废墟,终于在今天过去了。
9
当天下午,谢泽远的婚礼就霸占了各大头条。
一夜之间,豪门弑子案成为了人们饭桌上的必谈。
谢氏的股价大跌,谢老爷醒来后得知刘玲玲的作为后又晕了过去,生死未卜。
而谢泽远出院后立刻被带到警察局审讯,但见死不救并不构成立案条件后被释放。
群众们对此结果很不满,联合抵抗谢氏所有的产品。
然而谢氏毕竟是垄断企业,此番行为并未造成巨大的影响。
可谢氏内部却一片混乱,不仅是因为谢老爷昏厥六神无主。
还因为,谢泽远失踪了。
他回到了那片废墟里,宛若一个疯子般搜寻着家里的一切。
可所有关于我和儿子的一切都被烧成了灰烬。
只剩残片的一家三口画像,儿子出生那年他求了三夜的平安符..
全都没了。
谢泽远痛苦的捂住脸,猛地用手拍向一旁的柜子。
却因为力气太大,一本泛黄的日记掉了下来。
他像发现珍宝一般捡起。
猛地翻开第一页。
是他假装腿瘸的第一天。
谢泽远残疾了,需要终身坐轮椅,同学们都打赌我会立刻甩掉他,可我却觉得可笑。
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算什么夫妻。
可义肢真的好贵,一想到我无能为力,真是恨不得死掉。
从她的话语,能看出沈宁清的坚定,又从那被泪模糊开的字,能明白她有多伤心。
他能想象她写的时候泪都流干了。
谢泽远心里一阵绞痛,他知道自己的残疾会让沈宁清痛苦。
可自己亲眼看到时,心里也竟是这么难过。
当年因为遗产争夺,亲兄弟不惜开车撞向他。
为了躲避危险,也为了不让她们母子受到伤害,他决定装残。
可他没想到,绝情的父亲竟然直接把他赶出了家。
那时候他很消沉,沈宁清也整天忙着工作不见踪影。
直到刘玲玲挤进自己生活,在枯燥的日子陪着他。
她总是若有似无说着沈宁清的坏话,比如势利眼又比如爱欺负人。
起初他是不信的,毕竟沈宁清是什么人他谢泽远最清楚。
直到那天他在KTV撞见沈宁清,她正被一群男人搂着摸着。
那副风情的模样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那晚他赌气的和刘玲玲睡了。
第二天他很后悔,可看到沈宁清脖子上的吻痕又生了火气。
从那天起,刘玲玲在耳边念叨的话谢泽远全都当真。
她就是嫌弃你所以才不回家。
她上次还来抢你给我的钱,说要拿去买包。
他都信了。
所以那几年,谢泽远没有给她一分钱。
可如今,他似乎觉得自己错了。
沈宁清泣血的眼神和刘玲玲那张恶毒的脸交错,他的胸口宛若堵了个刀片似的难受。
他强压心头的复杂情绪,深吐出一口气,咽下所有泪,翻开了下一页。
玲玲给我介绍了份KTV的工作,看着不靠谱,但拍卖会的日子快到了。
今天又打了十几份工,不知道泽远在家有没有吃饭。
儿子又被那群穷孩子欺负了,我想帮他转学,可他却不干,舍不得浪费给爸爸治病的钱。
这个义肢真的能让泽远好起来吗
我好累啊,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
还有有玲玲帮忙照顾,不然我真的会猝死。
......
后面的内容谢泽远不敢再看下去。
胸口堵住的刀片此时像利剑一般刺穿了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直到不再跳动。
泪水啪嗒啪嗒滴在日记本上,他慌乱的迅速擦干。
可字迹还是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清楚内容。
那晚,他给监狱方打了个电话。
据说,女人的哀嚎响彻了一整夜。
10
一声惊雷,我猛地坐起身。
手机里弹出无数条信息,都是谢泽远发来的。
他发了很多文字,却都是我看不懂的话。
我熄灭屏幕,将他拉入黑名单。
离开废墟后,我便决定重新开始生活。
白天我开始踏出家门社交,也强迫自己找一份工作消磨时间。
忙碌的一天结束后,我倒在沙发上,无数的黑暗将我吞没。
望着手心那枚闪耀的钻戒,泪水无声的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擦干眼泪,坐起身来。
我长呼出一口气,心想,时光总会冲淡一切的。
它带不走我对儿子的思念,但会吹走那些心底的郁气。
后来,朋友们送给我一只小猫。
有了它的陪伴,我笑容逐渐多了起来。
原以为日子在一天一天变好。
可忽然一天晚上,屋外响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声音让我回想起了那百棍,我急忙缩进了桌子底下。
砰！
门被一脚踹开。
我发出锐利的尖叫,泪夺眶而出,紧紧抱着头祈求着面前的人：
我有钱了！我有钱！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然而粗狂的男音却没有响起,我瑟缩着抬起头。
在看到谢泽远的瞬间,我皱着眉放下双手。
谢泽远双唇颤抖,眼眶红的滴血。
他蹲下身,向我伸出手：
别怕,是我。
看着那双抖如筛子的手,我冷的把他拍到一边。
拢了拢睡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你来干什么
听到这疏离的声音,谢泽远
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他紧紧扯着我的衣袖泣不成声：
宁清,我错了,我不该装残的,我不该这么对儿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哭到几乎喘不上气。
你原谅我好不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没有人会欺负你了,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无数飘雪飞落在他身上,显得可怜极了。
可我只觉得恶心。
谢泽远,如果不想我联系记者的话,你赶紧给我滚。
我知道你这么恨我只是太生气,气我没有救儿子,怪我,都怪我。
他说的诚恳极了。
可我听到儿子的名字,内心的仇恨再次涌现出来。
这些年,他欠我的,还有儿子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更何况,儿子还付出了一条命！
我胸口起伏剧烈,抬手猛地朝谢泽远扇去。
你还敢提儿子！
他为了让你有钱治病,游乐园舍不得去,猪肉舍不得吃,甚至还背着我偷偷去捡瓶子换钱！可你呢！
你把他一个人扔在火光里,生生看着他尖叫痛苦。
谢泽远,这些年我为你的付出算我眼睛瞎的报应！可儿子呢！他做错了什么！
那个视屏,儿子整整叫了七十八声爸爸,你但凡理过一次,我都不至于这么恨你！
听着我的嘶吼,谢泽远心痛到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他紧紧扒着我的裤腿,像条狗一般祈求着我。
求你..求你..别说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不是你瞎,是我瞎！是我轻信了那毒妇的话,是我蠢,是我贱！
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求你回到我身边吧,求你了..
话语戛然而止。
旁边的猫忽然猛地朝他脸上抓去。
我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血肉模糊。
谢泽远被抬上救护车时,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你会来看我吗
我嗤笑一声。
真是恶心死了。
除非你死,不然做梦。
11
留下这句话,我便甩开他的手,淹没进雪夜里。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爱我,但也不重要了。
原以为谢泽远住院后,我便能安心过日子。
可第二天他就站在家门口。
左手插着八根针管,右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
他递给我一叠照片,是那些曾经欺辱我的人的入狱照。
足足八十一张。
我看的愣了神。
可就这个表情,却让谢泽远眼里燃起了光,他以为我是感动。
然而下一秒,我就是撕碎了所有照片,把它们摔在谢泽远的脸上。
你觉得我会为此感动
我只惊讶,为了一个人渣让这么这多人任意欺凌我,太不值了。
我转身进屋,他慌乱的抓住我的手。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
回头时,他的脸上已经遍布泪痕。
忽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直直对准了自己喉咙。
我不禁后退一步,紧紧皱起眉头。
看着刀尖一点一点刺进皮肉,我缓缓闭上双眼。
直到血液喷溅到我脸上时,我猛地向前夺过他的刀扔到一边。
又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谢泽远,你要死远点去死,别死在我家门口。
晦气！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开。
屋外迟迟没有响起救护车的声音,谢泽远捂着喉咙一步一步朝大街走去。
佝偻的背影是数不尽的凄凉,宛若一个丧家之犬。
谢泽远走了三公里,最后直直的摔进了水泥地。
他望着那消失在今天的房子,明白这辈子都无法挽回沈宁清了。
后来我再没见到谢泽远。
不过倒是再新闻上常听到他的消息。
谢泽远忙着处理公司事务。
可董事们都因为他的私事不服他,他管理起来很是疲惫。
可他没有放弃,整日泡在办公室,甚至低声下气的为他们端茶倒水。
最后终于让一些人改观,可在董事局投票那天,谢老爷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把那贱畜赶出去,我谢家从此没有这个人！
所有的努力打了水漂,谢泽远像狗一样被扔出了公司。
看到抱着箱子走在路上的他,我微微一怔。
谢泽远脸上闪过窘迫,把箱子往后一藏。
我没有理会,径直掠过他向前走去。
却在擦身而过时被他握住,见我眉头皱起,他连忙解释：
我只是想给你个东西。
说着他便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积木玩偶。
这是儿子在家给你做的生日礼物,我没来及给你。
原以为已经能平静面对儿子的死亡,可看到时心却痛如刀搅。
我接过积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据说那天,谢泽远酒驾出了车祸。
这一次,他是真的残疾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那天价的义肢。
可这一次他没有钱,也没有人愿意为他奉献一切为他拍下。
谢泽远,在轮椅上坐了一辈子。
看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弗洛伦萨看日落。
举起右手,阳光下的钻石如此闪耀。
宝宝,从今往后我们都不会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