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人!”
一旁的骋哥儿冲过来,抓起地上的石块,直接朝她砸来,“不准你欺负我们的娘亲!”
石块正中赵蓉儿的额角,鲜血顺着她颤抖的唇角,滴落在被太阳烤得焦灼的地面,她浑身吃痛的颤了颤,一抬头,骋哥儿粉雕玉琢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嫌恶。
赵蓉儿的心瞬间像被一只大掌狠狠攥住,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两个孩子,此刻一个攥着沈如月的裙角,一个正用小靴子踢她膝盖。
世间何种痛,比得过。
骨肉离心。
沈如月站在台阶,得意看着赵蓉儿的反应。
围观的群众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玉姐儿的那句话,也可以拆解成,对沈如月嫌弃赵蓉儿很脏。
“骋哥儿……”赵蓉儿的唇轻轻发抖,看着将自己视若仇敌的骋哥儿,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脸。
骋哥儿突然扑上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狠狠咬她手腕,“坏女人!你再敢欺负如月娘亲,就打断你的手。”
赵蓉儿的手腕一痛,脸唰地白了,额前冷汗涔涔而下。
但她唯恐伤了骋哥儿,又不敢推开他。
“你干什么!不许伤我们家小姐。”小翠急眼了,忍不住上手,但还没有碰到骋哥儿。
赵蓉儿耳边只听见一道肉体重重砸在地面的声音。
李显一脚将小翠踹飞出去几米远。
赵蓉儿想要去扶,也被一脚踹在心窝。
赵蓉儿踉跄倒地,下意识用手撑住自己,瞬间手腕传来一声骨头脆响。
比这更疼的是骋哥儿拍手的笑声:“爹爹好厉害!”
赵蓉儿的十指深深抠入地面,她突然想起六年前……
忽然想起她生玉儿,痛不欲生,大夫问:“保小还是保大?”
当时她疼得咬碎嘴唇,她的阿显毫不犹豫地说保大,并且孩子刚落地,阿显就冲上来,将她抱进怀里,骋哥儿也脚步蹒跚地要抱住娘亲。
父子两那害怕的样子,她至今记得。
“殿下,别吓到孩子了。”沈如月走上来,轻声劝说,完全是贤良大度的模样。
“赵氏。”李显的怒意稍缓,如墨的眉眼迎着炽毒的日光,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映得他侧脸如玉雕般冷硬,“剿匪一事,朝廷早有部署,岂是你一介民妇可以置喙?今日有太子妃求情,以及两位孩子在场,免你死罪。”
他一说话,百姓们吓得立刻噤了声。
闻仲冷眼看着刚刚还伶牙俐齿,现在失魂落魄的赵蓉儿,阴沉地跟李显进言:“殿下,臣觉得,此女屡次冒犯您,以下犯上,按当朝律法,最轻,也要重大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听到要打二十大板,那些百姓都吓得倒吸一冷气。
赵蓉儿的脸色一白。
上次她已经体会过,那板子的威力……
尚且没有打满,就让她躺了一个月。
她抬头看着李显,男人的脸色晦暗难辨,不知在想什么,见李显迟迟不言,闻仲察觉到自己这位素来果断决绝的主子,似乎犹豫了。
“殿下,您若是心软了……”
李显挑眉看他,冷道:“动手!”
“是!”护卫听令。
“不要啊!太子殿下饶命,大人饶命,我家小姐已经在这烈日下跪了一天,若再挨二十大板,她会没命的!”一直吓得不敢出声的小翠连忙爬起来,磕头求饶。
李显冷眸不为所动。
一旁的沈如月眼神更是鄙夷不屑。
乡野村妇,如今倒也称小姐了。
众目睽睽之下,赵蓉儿再度被护卫拖着架在木凳上。
赵蓉儿闭了闭眼,咽下喉间血腥气。
然而还没等板子落下——
“住手!”一道低沉沙哑的急喝。
众人只见一匹枣红骏马如疾风般掠至。
男人一身墨色劲装骑于马上,银黑色的战甲未卸,风尘仆仆,腰间的龙纹剑也尚携着血腥寒气。
“我看谁敢伤她!”
萧柳钦一跃下马,抬腿踹飞按着赵蓉儿的护卫,剑眉下一双鹰目扫过众人,杀伐的目光骇然让沈如月手中锦帕惊落,闻仲也不自觉后退半步。
“你是什么人?”李显的眸色一凛,周身沉下去的气息,自带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萧柳钦却没有半分畏惧。
他只冷冷看了李显一眼,道:“我便是赵蓉儿的兄长。”
“你……”李显的脸色骤然阴沉滴水,刚要发怒,却听闻仲颤颤地道:“萧……萧校尉?”
李显的瞳孔一缩。
闻仲和他分析京中局势,最强调的便是萧柳钦这么号人物。
年纪轻轻,骁勇善战。
在边疆以以一挡百的杀敌之势,连破敌军六城,让当今圣上龙颜大悦,只待他班师回朝,便封为骁勇大将军。
是闻仲极力谏言要拉拢的人,就算拉拢不成,也不能得罪。
而眼下,萧柳钦自报家门后,直接单膝蹲下查看赵蓉儿的伤势,指尖堪堪触及赵蓉儿的肩膀,赵蓉儿便疼得瑟缩了下。
他的瞳孔骤缩,解下披风裹住她发抖的身子,转身时气势陡然凌厉,“殿下,这是何意?莫非吾妹替我等剿匪厮杀的将士求情,是有罪当罚不成?”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却让全场的人骇然。
尤其是闻仲,浑身的冷汗都渗出来了。
这话真是好大一个罪名!
若是太子不能给个交代,只怕会让三军将士心寒!
沈如月眼里也闪过慌乱,她没想到赵蓉儿所说的兄长是萧柳钦!
她以为只是个乡野村夫。
她强自镇定:“萧校尉有所不知……”
萧柳钦冷笑打断:“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沈小姐想说,我误会了不成?”
男人的气势凌烈,却不同于李显那种身份带来的清冷矜贵。
他是彻头彻尾在沙场上厮杀出来的,所以直让人觉得在面对死亡与血腥。
他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直视李显,声音震耳发聩:“今日,臣敢问太子殿下,是觉得我等将士的性命无关紧要,还是借此机会欺侮我的小妹?”
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致命。
李显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眉眼沉沉,仿佛发怒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