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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来珠崖的第一年,我为这里的贫瘠而震惊。
虽是临海,可是这里常年高温,田里的稻谷,颗粒无收。
不能下海摸鱼,采珠的人家,只能眼巴巴地伸着脖子等死。
我在街角拾到了一个浑身脏乱的小姑娘,她蜷缩在已经死去的母亲的身旁,一双眼澄亮。
我拿出包裹里的馒头递给她,声音轻柔。
小妹妹,吃吧。
她怯怯地看着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啃着。
她吃完馒头,眼里蓄着泪问我。
仙女姐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娘说,我们这个地方是被神仙抛弃的地方,我们只能等死。
她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几次犹豫还是问出了口。
可是仙女姐姐,我与娘没做过坏事,我娘饿死都没有偷别人的东西,为什么神要放弃我们
她稚嫩的发问,让我久久无言。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好像有些明白师姐为何要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我埋了小妹妹的娘亲,给她取名争辉。
第一天晚上,我抚着争辉的脑袋,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期盼神仙有时候不如靠自己。
争辉好像懂了,也好似未懂。
珠崖的天气很恶劣,白日高温,要养家糊口的女子面不改色的跳进滚烫的海水里,去海底深处去采珠。
她们有的兴高采烈的回来了,有的永远的留在了海底,再也没有上来。
小小的争辉,托着小小的脑袋,坐在我的身侧。
师父,隔壁的小花被他父亲卖了,换了一袋白面。
她抽了抽鼻子,小花是她新交的朋友。
我见过那个小姑娘,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可是她家就她一个姑娘,他爹为什么不卖哥哥也不卖弟弟,只卖小花呢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与争辉解释。
心中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我就当了我的首饰,带着争辉去了附近繁华的镇上。
我与她站在街角,她瞪着眼睛好奇的打量。
一会就蹲下身子,沮丧的不愿再看。
她指着街角被殴打的女子,语气里都是失望。
师父,是不是等我长大了,我也会像这个姨姨一样挨打
我怎么不是一个男子,那样我就可以昂首挺胸的走在街上。
我还是未说话,这一刻我是愧疚的,我愧疚自己作为一个仙子,为了情爱要死要活,不知这人间疾苦。
愧疚自己明明受了他们的敬仰,却帮不了他们。
师姐甘愿剔除仙骨也不为神,是不是就是因为心中的无能为力与自责,日日煎熬
我带着争辉回到了珠崖,她说她想救自己,也想救今天被殴打的姨姨,也想救一救被卖掉的小花。
我点头,应允了她。
我不知道怎么救众人,我只是个不能飞升的仙子,可是我还是答应了小争辉。
在珠崖的日子,我再也没有想起过江府,再也没有想起过江余衡,每一天我都是忙碌的,在江府的日子恍如隔世。
我感觉我的身体在日渐的强健,精神也日渐清明。
一晃过去十年,珠崖已经不是十年前的珠崖。
这里的女人昂首挺胸的走在大街小巷,争辉已经考上了举人,我的功德之光也日渐的浓郁。
在仙门打开的前一晚,我被江余衡碎掉的仙牌恢复如初。
师妹,你确实比师姐强。
我又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师姐,她倚着门,笑容发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