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沈瑜立刻带着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江梅这才意识到大祸临头,尖叫着挣扎起来:不!王妃饶命!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瑜已经捏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婆子端来一碗黑褐色的汤药,另一个则掰开她的嘴,在江梅绝望的目光中,那碗加了哑药的汤水被强行灌进了她的喉咙。
带下去吧。阮微仪摆摆手,从今往后,江姑娘就在偏院专心伺候王爷,不必出来了。
当夜,阮微仪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纷飞的大雪。沈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王妃,事情办妥了。
她还能写字吗
属下已经挑断了她的手筋。沈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酷,她这辈子,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了。
阮微仪点点头,转身时忽然问道:沈瑜,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沈瑜沉默片刻:属下只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阮微仪轻笑出声,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去睡吧,明日还要教霄正认字呢。
第二年开春,阮微仪正在梅树下教霄正走路。快两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却固执地不肯让人扶。沈瑜站在几步开外,张开双臂等着他。
师…师…霄正摇摇晃晃地朝着沈瑜走去,小脸上满是认真。
阮微仪看着这一幕,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自从江梅被灌了哑药,偏院安静了许多。偶尔路过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砰砰的闷响——想必是江梅又在拿俞舜庭出气。
王妃!春桃慌慌张张跑来,连行礼都忘了,王爷…王爷殁了!
阮微仪闭了闭眼:怎么死的
是…是江梅…春桃声音发抖,她今早端了盆滚水进去…等发现时,王爷已经…已经…她说不下去了,江梅随后投了荷花池…
阮微仪点点头,神色平静得可怕:按亲王礼制准备后事,另外,去宫里报丧。
俞舜庭的丧礼办得极尽哀荣,皇帝追封他为忠勇亲王,特许霄正袭爵不降等。出殡那日,阮微仪一身缟素,哭得几乎昏厥,满朝文武无不称赞她的贤德。
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对着铜镜露出真心的笑容。
丧事过后,阮微仪独自站在梅林中。积雪压弯了枝头,偶尔有雪块掉落,发出扑簌的声响。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忽然想起前世被白绫勒住脖子时,看到的最后景象也是这样的梅树。
三年守孝期满,阮微仪在王府办了场赏春宴。李侧妃带着文竹来了,赵侧妃挽着青锋的手臂,王侧妃则与琴心共坐一席。酒过三巡,李侧妃突然提议:姐姐,听说江南春色正好,不如我们结伴去游历一番
正是!赵侧妃拍手附和,整日闷在府里,骨头都僵了,听说西湖的桃花开得极好…
阮微仪环视众人,这些前世曾经勾心斗角的女人,如今眼中只有对自由的向往。她举杯一笑:好,等霄正过了今年生辰,咱们就出发。
这一游就是十年,阮微仪带着众人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世间繁华。她们在西湖泛舟,在泰山观日,在敦煌赏壁画,在岭南品荔枝。每到一处,都有霄正从京城寄来的家书——如今十几岁的忠勇亲王深得新帝信任,已是朝中重臣。
又是一年梅开时节,鬓角已见星霜的阮微仪独自回到王府旧居。推开尘封已久的偏院门,蛛网密布的房间里似乎还回荡着当年的哭骂声。墙角那张床榻上,暗褐色的污渍依稀可辨。
王妃,小王爷身边的人传消息说等会回府来看您。新任管家在门外禀报。
阮微仪笑了笑,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梅花。前世的冤屈,今生的仇恨,都随着那两个人的死去而烟消云散。唯有这片梅林,年年花开依旧,见证着人世间的因果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