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周后的傍晚,病房内。
叶承曜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整个人消瘦又苍白。
那澄清的发布会没开成,这几天,关于他的事闹了不小的风波。
那个明光日报,就是给他塞名片的秦芳手下产业之一。
袁姐忙于和公司沟通,每天只有晚上才能过来看看他。
并不让叶承曜询问一切关于外面的事情。
承曜,你就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们再澄清。
说这话时,袁姐眼底划过愧疚的神色。
公司已经明确告诉了他,叶承曜这个人,暂时先放弃。
说的是暂时,但如果这次翻不了身,那就是永久了。
袁姐不打算把这个糟心事告诉他。
叶承曜还在病中,不能再让他受刺激。
他木然点头：好。
沉默了会儿,又说：那个电台......我想继续。
袁姐犹豫：要不还是停了吧
叶承曜执拗地看着他。
他有一条专属的电台频道,以往是用每天空闲的时间在上面唱一首歌。
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听众来电,但出于公司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接听过。
袁姐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电台频道里,叶承曜唱完了一首歌。
突然有听众来电,叶承曜看了一眼录音室门外背对着的袁姐,按下了接听。
出乎意料的,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声音。
承曜哥哥你好,我叫刘召娣。
自从我弟弟出生之后,爸爸妈妈好像就不爱我了。爸爸用凳子砸我,把我关起来不让我上学,妈妈也斥责我不该吃弟弟的鸡蛋。
承曜哥哥,我好痛啊,如果活着永远都这么痛的话,我已经不想活着了......
叶承曜愣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柔婉：小刘妹妹,人生不是永远都这么痛的。
你不能死,因为你将来会遇见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会有人爱你,把你当成珍宝。
而首先,你应该好好爱自己。
刚说完,电话那头突兀地挂断了。
叶承曜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而紧接着,他自己的电话响起,是李熙薇打来的。
他迟疑接起,却被对面传来的声音当头棒喝。
叶同志,熙薇说她的药在你那里,可不可以麻烦你叫人帮忙送一下。
我们的地址是君和酒店1301......
是王昀彦。
叶承曜眼前一阵眩晕。
他狠狠掐住手,忍着哽咽和心痛：李熙薇呢,让她自己跟我说。
好吧。王昀彦撒娇去喊,熙薇,别洗啦,叶同志说让你接电话。
洋洋洒洒溅落的水声停住,李熙薇的声音很快响起：什么事
叶承曜再也忍不住,泪掉了下来。
他竭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熙薇,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再过两天,我就三十岁了。
李熙薇愣了一会,原本以为他是要问王昀彦为什么这个时间还和她在一起的事。
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她当然记得,十年前,她信誓旦旦：承曜,我们三十岁就结婚好不好。
那时候叶承曜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岁。
但如果你那时还不肯嫁给我的话,我就再也不要你啦！
听到对面的沉默,叶承曜扯起苦涩嘴角：放心,我没想逼你嫁给我的意思。
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好吗明天晚上九点,我在我们第一个家里等你。
旁边王昀彦在催促,李熙薇压下心中不安,语气平淡：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叶承曜独自离开了电台。
夜深,街上没几个人。
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没人认出来。
身影孤单。
叶承曜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奶油蛋糕。
又兜兜转转,去了一栋破旧的居民楼。
爬到房子顶楼,他用怀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拧开锁。
屋子里已经布满了灰尘,昭示着无人来过。
他把蛋糕放下,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
叶承曜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钟表显示晚上十一点半,他的生日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李熙薇还没有出现。
他将蜡烛插上,点燃。
然后用固定电话打给了李熙薇。
那边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叶承曜心头苦涩：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他趴到桌上,眼泪汹涌落下：李熙薇,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这里,李熙薇就对他越来越漠不关心。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他不得不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李熙薇,不爱他了。
过了很久,叶承曜抬起头。
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叶承曜可以活得单纯一点、快乐一点。
他睁开眼吹灭蜡烛。
下一瞬,起身走去了阳台。
身后,是一口都没动的蛋糕。
走去阳台,叶承曜打开了录音的程序,安静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男孩,妈妈滥赌成性,还总是打他和妹妹。那时他就发誓,将来一定要赚很多钱。
可后来他成了大明星,他一直保护的妹妹,却在谈恋爱后也开始讨厌他。
他们把他当作摇钱树,每次只是要钱,没有一点关心。
直到他遇见了爱他的女孩,她说等三十岁的时候他们就结婚。
说到这里,叶承曜的眼睛一点点红了。
这个小男孩就是我。对不起,我所有的粉丝朋友们,我真的很累了......
我没办法等到三十岁了......
叶承曜轻声哼着歌,将这条消息被发送到了电台频道。
包围着心脏的绝望像啃食的虫子,将他心如刀割。
天台的风好大,叶承曜张开双手。
在风中,他纵身一跃。
砰——
时间定格在11点58。
叶承曜死在了29岁的最后两分钟。
离30岁,只差两分钟。
也是他与李熙薇约定的十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