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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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您是读遍圣贤书的君子,怎么也陪着宋满月胡闹
何钦煜蹙眉,不解地问。
许清辉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
今日为父大婚,不可放肆!
何钦煜不信,却不敢与许清辉对峙,只是固执地望着我:
我知你对我一往情深,可没想到你竟然利用了阿父,对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我的条件已经说明,你若同意我娶你,你若不同意——
芸娘会是我唯一的妻。
我只想快些将他打发走,无所谓道:
那便祝世子与姜姑娘恩爱百年。
何钦煜听了这吉祥话却更不高兴了,沉着脸说:
宋满月,你别忘了陛下的赐婚圣旨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你一时赌气,用嫁给阿父威胁我,这可是抗旨的大罪,你要拉上整个宋家给你陪葬吗
我低笑道:
你当真确定圣旨上是你的名字
我分明记得,长公主府接圣旨那日,你在千里之外替姜芸娘寻荔枝呢。
何钦煜脸上扬起志在必得的笑容:
你再胡搅蛮缠也无用,眼下你只有一条路。
芸娘!你快进来准备拜堂了!
姜芸娘一张脸白得像纸,一进来便像没有骨头似的瘫在何钦煜怀里。
她朝我勾起唇角,眼神轻蔑,故作大度:
宋姐姐,都怪我体弱多病,害得煜郎心疼我,不愿意我受委屈,却委屈了姐姐。
如今,我便让姐姐先与煜郎拜堂吧,算作赔罪。
许清辉不语,拿出一纸婚书递到何钦煜眼前。
何钦煜一愣,急忙扯过婚书,越看越诧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好心地替他解答:
你以为陛下是为你我赐婚,可那圣旨上写的是许我婚嫁自由。
谁接了我手中圣旨,我便嫁谁。
何钦煜将婚书狠狠摔在地上,幽怨地望着我:
你当真为了气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罢了,我答应你,芸娘只进门当名良妾,待她生下腹中孩子,再抬为平妻不迟。
这你总该满意了吧别再任性了。
此话一出,私下议论纷纷。
世家大族,从来没有以妓为平妻的例子,更何况是妾比妻先诞下长子!
这是绝对的丑闻。
可何钦煜满心想帮姜芸娘立足,丝毫顾不得其他了。
我只觉得可笑:
世子殿下,你可怜姜芸娘身世凄苦竟然可怜到床上去了
你口口声声要救姜芸娘于水火,可你如今的做派和普通的嫖客有何差别
你若当真是爱重她,为何不早早与我表明,正大光明娶她进门
还是说其实你打心底里也瞧不起姜芸娘的出身,你只是享受在她面前被奉承被需要的感觉罢了,可到头来你依旧认为该有个世家的娘子坐镇。
何钦煜急了,以他的身份,从没有人敢这样质问他。
他恼羞成怒地嘶吼:
我作为世子,只是怜悯百姓罢了,你何时才能懂我
还是说你对我因爱生恨,用了狐媚子手段勾引阿父,用以报复我
许清辉早已黑了脸,只是我一直悄悄拦着。
此时他再也忍不下去,用足了力气扬起短鞭落在何钦煜身上:
何钦煜,该改口了。
这是你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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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钦煜吃痛,捂着胳膊,眼中含泪,倔强地问我:
你可想好了若你执意如此,你我便再无可能了。
我轻叹一声。
他缘何听不懂人话呢
许清辉不动声色地与我十指相扣,温声说:
娘子,该入洞房了。
莫要为不相干的人误了良辰。
双腿蓦然腾空,我惊呼一声,被许清辉抱了起来。
临走时候何钦煜拽住我的裙摆,语气带了祈求:
阿月......不要......
盖头摇曳,我低头看见他无力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
我才恍然觉得,没了以爱为名的光环,他只是个普通人。
何钦煜哭起来的时候我不再觉得心疼。
只觉得难看。
我想了想,终究还是留给他一句话:
明日我等你来敬茶。
为母不介意你带着姜芸娘同来,只是记得要改口了。
何钦煜彻底卸了力气,眼里最后的光芒也泯灭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正堂,姜芸娘早在我搬出圣旨时就偷偷离开了。
许清辉带我到婚房便又要出门去主持大局。
走前珍重地捧着我的脸,笑得像春风:
如今看何钦煜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跳梁小丑,可解气了
你且安心,我不会轻饶了他。
我若有若思看着他离开。
心里这才明白,他没有阻止何钦煜大闹婚礼,是故意而为。
一是想让我出气。
二是叫所有人都看清何钦煜的纨绔本色。
闹剧结束,我独身等在婚房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成婚。
可是,这场洞房终究是没成。
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复发了。
我昏昏沉沉听到大夫进进出出的脚步,和一成不变的话:
宋小姐旧疾本已经快养好了,可近日郁结于心又操劳过度。
还听到许清辉震怒:
整个太医院竟无一人可用!
快去找何钦煜,把章大夫给我带回来。
我没细想他一个名不副实的侍郎,如何能随意请动整个太医院。
我只觉得眼皮重极了,下一刻就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许清辉坐在床边替我擦拭双手,再旁边是章大夫。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章大夫终于松了口气:
许侍郎衣不解带照顾了好几日,您终于醒了。
都怪小人一时不查被世子诓骗,分明那姜姑娘没病,世子爷非要我治,还将我关起来,害许夫人受苦了。
原来姜芸娘的病是装出来的。
偏何钦煜不仅深信不疑,还紧张得不得了。
忽然,我看到何钦煜跪在不远处,被破布堵住了嘴巴说不出话。
他激动地往前爬,呜呜呀呀像要说什么。
许清辉一个眼刀过去,何钦煜吓得一颤,霎时安静了。
口中破布被取下来,何钦煜红着眼,心疼地瞧着我:
阿月,你还好吗
许清辉立刻拿刀鞘狠狠打在何钦煜腿上。
何钦煜吃痛,朝许清辉怒吼:
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也敢打我
若不是我娘看重你,我才不会管一个贱民出生的东西叫阿父!
许清辉额上青筋暴起,捏着何钦煜的下巴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擦擦手,慢悠悠开口:
到底是谁对谁有恩长公主是如何威胁我成婚的,你怎么会不清楚
我请你回来,是为你阿母赔罪的。
既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便不必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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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钦煜到底还是世子。
许清辉现在不好太过分,只是将他关在府中。
自己则日日奔波于我与朝堂之间。
近日借着我与许清辉的大婚,不少人弹劾许清辉。
但这也给了许清辉旧事重提的机会。
一时间,朝堂上百姓中,无不知晓长公主做过的丑事。
不仅有强抢民男、竟还有贪赃枉法的。
陛下虽然大发一通脾气,却迟迟没有降罚。
何钦煜也常来瞧我,但是总被拦在门外。
章大夫医术高明,他又可以开口说话了:
阿月,今日好些了吗
我又种了一棵银杏树,待它长高了,我还替你绑秋千好不好像小时候那样。
你同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担心的。
我摇着扇子,随口问:
你若有空,不如去找姜芸娘。
总在我院里说话,我烦的很。
何钦煜语气更失落了:
芸娘已替自己赎了身离开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都怪我,救不了芸娘,还让你如此难过。
我心下了然。
原来是姜芸娘走了,才来找我。
不过他说错了。
我才不难过。
我不再理会何钦煜,他便在我院里哭求我原谅:
阿月,你与许清辉并未洞房这婚事便做不得数,我带你走好不好
是不是许清辉威胁你了我这就拿刀去和他拼了!
我嗤笑。
他哪里是许清辉的对手。
不过是做给我看的。
我实在听得烦了,叫人将何钦煜请出了院子。
却听下人来报:
世子不肯离开,现下正跪在院门口呢。
世子说,要跪到夫人原谅为止。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
从前只要他一道歉,我便心软,更别说让他这么冷的天跪在石子路上。
他还当我是那个爱极了他的小姑娘。
可我早就不吃这套了。
天色暗些时,下了鹅毛般的大雪。
许清辉下值时穿得单薄,我寻出一件大氅替他披上。
不远处何钦煜身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望向我的目光殷切:
阿月,我好冷。
可是无人理会。
许清辉握住我来不及放下的手:
夫人大病初愈还关心我,小心冻着。
许清辉一边带着我往屋里走,一边替我搓搓手。
我心神一动,脸上有些烫。
何钦煜眼中闪过受伤,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还是无人理会。
进了屋内,许清辉伏案写信。
可这字迹有种莫名的熟悉。
我正要替他研磨,不小心手指相碰。
许清辉顺势抓着我的手放在心口,声音嘶哑:
身子好些了吗
灼灼目光几乎要将我烤化。
我红着脸点点头,心几乎要跳出来。
他缓缓凑近,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朵上,痒痒的。
我被抱到床上,他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轻声交代:
身子好了也要时刻注意,早些睡下吧。
我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许清辉无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信放在怀里。
离开前他说:
明日带你见一个人。
我将一切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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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想过这个人是姜芸娘。
与上次见面不同,她脸色红润,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许夫人从前看人的眼光不好,却让我受了好大的苦呢。
我一愣,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竟然是这样!
难怪姜芸娘从未主动替自己争取过正妻之位。
难怪姜芸娘见何钦煜在正堂上胡闹,却只顾自己的安危。
原来她早就与许清辉做了交易!
姜芸娘掩唇抵笑,将帕子拂到我身前:
我是春雨楼的头牌,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就世子爷那种男人,若不是许侍郎答应给我良民的身份和黄金百两,我才懒得花心思。
好在许夫人是明白人,才不至于深陷泥潭。
我问:那你腹中孩子
姜芸娘轻抚小腹:
我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只是借他一用罢了。
我惊讶于姜芸娘的坦诚。
原来何钦煜只是个生子的工具。
姜芸娘又叫人抱进来一只狸猫。
正是何钦煜做主送给姜芸娘的那只。
许侍郎知道你放心不下这猫,特意吩咐我从世子爷那要来的。
这小东西真是不亲人,折腾得很。
我抱住猫儿,它难得没有挣开,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嫌弃。
原来是我错怪它了。
它一惯是不认主的。
姜芸娘离猫远远的,吓得匆匆告别离去。
我一下一下抚摸狸猫的后背,心也软了下来。
许清辉神色严肃,语气却温和:
阿月,是我骗了你。若你怨我,要打要罚都好,哪怕是要和离,我也绝无怨言......
——为什么我打断许清辉的话。
为什么要助我认清何钦煜的面目
为什么要帮我照顾狸猫
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许清辉眉目间柔和下来:
因为你是宋满月。
我的命是你给的。
视线撞进许清辉如墨的眸中,我的心漏掉一拍。
我想起来了。
十年之前,我捡回一个与爹娘走散的少年。
我们一起在府中住过些时日。
后来他得知爹娘离世,便离开了宋府。
仅此而已。
宋清辉目光落乘风落下的枯叶上,牵起我的手:
阿月,可是在我眼中,你是我困境下最鲜活的光束。
我与父母走散是因为村中遇了山匪,你在街边救我的时候我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的字迹你觉得眼熟吗因为这是你亲手教我的,你让我与你一同读书,亲自教我认字,我才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你是不是疑惑何钦煜怎会知道你的病症因为章大夫是我借何钦煜的手送到你身边的。
幼时你身体不好常常咳血,白着脸却还要笑盈盈安慰我,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会为你寻来最好的大夫治好你。
我心里隐隐有些猜想:
所以,何钦煜对我的好,大半是出自于你吗
所以。
我与何钦煜,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许清辉点点头。
可我还有许多问题。
既然他这样爱我,为何不早日求娶
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长公主手中
既然与长公主达成合作,为何如今却弃长公主于不顾
我没来得及问出口这些问题。
因为一封急召宣许清辉进了宫。
9
许清辉被扣在宫中一天一夜。
朝中有人传言,是因为许清辉作为驸马不仅在公主死后另娶,对天子不敬。
还连同朝堂重臣弹劾长公主,藐视皇家威严。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传,许清辉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何钦煜将这些事一一告诉我,神色是久未见过的得意:
阿月,陛下不会放过许清辉的,你不若早些和他划清界限,我自会保你平安!
章大夫用了最好的药,何钦煜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伤口了。
我冷着脸:
你就这么肯定吗
何钦煜肆意在我房中走动:
许清辉派来保护你的侍卫不都被控制起来了吗这还有假
阿月,我心里一直是有你的,只要你说是被许清辉逼迫,我便去求陛下将你赐给我!
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何钦煜双手掐着我的肩膀,我疼得溢出泪来:
世子自重,我是你继母。
何钦煜抚上我的脸,笑得猖狂:
马上就不是了。
他将我逼到角落里,就要来撕扯我的衣裳。
可是下一秒,宫里的公公端着圣旨出现在门前,目瞪口呆。
于是何钦煜罔顾人伦欺辱继母的事,变得人尽皆知。
我和何钦煜被带到御书房。
我哭得梨花带雨,一低头掩下眼中的冷意。
这主意是我出的。
长公主再作恶多端,她的罪名也落不到何钦煜身上。
可若是何钦煜罔顾人伦,要强行玷污继母,性质就不同了。
陛下可是最重孝道的。
许清辉是随陛下一同出现的。
何钦煜一见陛下便扑了上去:
舅舅,许清辉一贯对我娘不满,不仅抢走了我的未婚妻子,还将我狠狠打了一顿,儿臣脸上现在还有伤痕呢!
陛下后退一步,扫视一眼:
朕看你面色倒是很好。
何钦煜一愣,似乎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许清辉让人医好了我。
我咬着下唇泫然欲泣:
世子这话好没道理,许侍郎既然打了你,又为何要治好你
至于我与许侍郎的婚事是圣上做主,分明是你一厢情愿,还妄图欺辱我......
我适时落泪,许清辉忙拿了帕子替擦拭。
陛下蹙眉,指责何钦煜:
这婚事是朕允下的。
何钦煜却不服:
舅舅,你是被许清辉灌了什么迷魂汤分明是他无视皇家威严!
陛下不耐地拧眉,狠狠摔下一份奏折:
还是先说说你娘与你做的好事吧!
何钦煜吓得一颤,不住求饶:
舅舅,我是你亲外甥啊!你忘了我娘替你做的那些事了吗她是因你而死啊!
陛下怒呵一声,打断了何钦煜的话。
陛下似乎不打算轻易揭过去。
何钦煜与我没有滔天大仇。
我本不至于如此害他。
可只怪长公主和何钦煜,与许清辉有世仇。
我们注定不死不休。
我也是昨夜才想通,许清辉的爹娘哪里是死于山匪。
许清辉的村庄正属长公主的封地。
他们分明是撞破长公主徇私枉法,被灭了口。
许清辉皱眉低声斥我的做法太过冒险:
若是你真有什么事,我就算报了仇又该如何活得下去
陛下这时却突然开口:
长公主和何钦煜确实是犯下大罪,可长公主毕竟是朕亲妹妹。
10
我与许清辉都神色凝重起来。
难不成陛下真的要包庇何钦煜
好在下一刻,陛下又说:
因是皇室,便更要以身作则,理应重罚。
何钦煜吓得瘫坐在地上,过来拽我的裙子:
我错了我错了,你一定不会追究的对不对
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情谊的份上......
阿母,我愿意做你的继子,阿母救我!
我不语。
何钦煜苦笑一声,转而又指向陛下,就要说出些什么。
却立刻被总管太监捂着嘴拖了下去。
何钦煜最终被赏了一碗哑药,入了狱,永不得出。
许清辉后来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离开宋府后,他凭借出众的学识成了长公主府的幕僚。
他一边搜集长公主的罪证,一边取得了长公主的信任,在朝堂之上一路高升。
最风光的时候,王公贵族争相请他入府教学。
可是长公主自知树敌无数,死前不择手段的要为何钦煜寻一个靠谱的后爹。
也是为长公主府寻一个庇护。
所以她和许清辉做了交易。
她却没想过,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军事,是为复仇而来。
许清辉说:
曾经我想过将长公主的罪证交给陛下,可后来发现,长公主是陛下在暗处的刀,上位者总有些不方便亲自去做的事。
不过当初屠村之事确实是长公主的手笔,何钦煜也是帮凶。
我蓦然想起何钦煜在大殿之上那句长公主是因陛下而死,浑身起了一层冷汗。
难怪何钦煜被赐了哑药。
若是何钦煜没有说出陛下的秘密,或许还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我后来去狱中看过何钦煜。
他一身囚衣,浑身脏兮兮的,一见我便呜呜哇哇不知说些什么。
他的手伸出铁栏,却如何也抓不住我的衣裳。
——他的手筋也被挑断了。
四周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我拿帕子捂鼻。
这动作却刺痛了他。
他不再发出声音,而是流着泪,拖着血痕累累的身体爬远。
许清辉自此辞了官,在京中寻了个学堂做夫子。
休沐的时候,我随许清辉打算回到曾经的村子看看。
离京那日,我们竟在码头看见了姜芸娘。
她一身素衣已经显怀,笑得温和。
她说:
我在别乡盘了一个铺子,如今要回去做生意了,好替我的孩子挣些家业。
姜芸娘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整个人都焕发光彩。
许清辉回了村子,我们一同跪在他爹娘的墓前。
他红了眼眶,紧紧抓着我的手:
爹娘,孩儿携新妇来磕头。
微风轻轻拂过,初春的柳絮纷飞。
像是在回答许清辉的话。
阳光暖暖的,我们一同往回走。
我问他,当初娶长公主的条件是什么。
他说:
许你婚嫁自由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