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证件到手后,我也终于开始了工作。
陈蕊做我的督导老师给我指点提携,定期疏导我的各种情绪问题,日子平静又新奇。
她拉着我的手,给我一个一个介绍她的新朋友们,重新将我拉进正常人的社会氛围里。
我甚至已经记不起那四年里的阴郁日子。
我又重新和陈蕊收养了一只流浪猫,是一只能吃又爱闹的橘猫。
我工作烦了就会把它抱到腿上,把脸埋进它柔软的肚皮上乱蹭一气。
再回国的时候,我竟然觉得这片从小长大的土地也很新奇。
陈蕊拍了拍我肩膀,将行李丢进我怀里把安排好行程再叮嘱我一遍：
研讨会在三天之后,但是我们需要一些社会实验的数据,所以大概要在这里留三个月。
想去哪里玩记得和我说一声,报个平安。
我再见到沈风遥的时候,正在研讨会后的三个月里。
沈家人听说有海外归来的心理咨询师,就花高价让我去试一下。
天底下姓沈的太多了,看见他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认不出来了。
直到他抢在我前面,扬起招牌的笑容开口：
唐冉。
好久不见。
你去哪里了
我找了你好久,怎么都找不到你。
他说话声音低沉又缓慢,脸上的笑容不再阳光灿烂。
我调整了情绪,叹息一声：
心理咨询师和来访者也是要避嫌的,沈少爷,我可能帮不到了。
我刚要离开,又被他拉着手腕扯住：
只有你能帮我。
我还不想违背我的职业操守,沈少爷之前砸我饭碗也就算啦,这个饭碗再砸了,我可受不了。
我抽出来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你要是想和我好好谈谈的话,就不要动手动脚。
他一顿,乖乖坐回原位,神色严肃像是审视：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
因为我发现你对我的爱,和对别人的没区别。而且,我想要自由。
他不解的皱起眉头,重复呢喃着自由两个字,半响才出声音：
那种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而且我讨厌被你圈养。你也根本就没发现,你从来都不肯好好听我说话,所以我讨厌你。
他嘴唇嗫嚅,我忙抢在他说对不起前开口：
不过都算了,都过去了。
你就放过我可以吗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动,或者你觉得我需要赔你钱也行。
沈风遥忽然哭了起来,捂着心口断断续续的说：
所以,你觉得我从来都不爱你
你觉得,我想见你,就是想要你赔我什么吗
他的身上开始发抖,声音嘶哑哽咽还在继续讲：
唐冉。
冉冉。
从前是我做错了,可是你不能这么狠心,就这么把我扔了。
你不能连一个让我悔改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寥寥几句,将我又拉回那四年时光里：
沈风遥。
第一,我是很感谢你当初的陪伴,所以我会联系其他心理咨询师转介你,尽可能让你好起来。
第二,我不爱你了。你也不爱我不是吗你只是爱演,爱演勇者、骑士、救世主。
别演了,沈风遥。
讲实话,我都不知道你那时候说的话是在哄我开心,还是真心话。
而且我已经离开了,你就不要再把我拉回去了,好吗
放过我。
屋外云层黑压压的盖住了天空,屋内也阴沉了下来,我看见他盯着我,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冉冉,你不是这样的。
你应该,爱我的。
当初的事情,我弄明白了,是夏欣发的信息,她杀了我们的猫……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我微微皱了眉头：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我说了,都已经没必要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我听见他在屋里小声呜咽。
他的母亲忙凑上前来问情况,听着里面的呜咽声红了眼眶：
我可怜的儿子,你不知道他是个多心善的好孩子。
前几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了个狐狸精,狐狸精一跑,他就什么都不顾的去找了。
未婚妻当时拿刀让他不准走,他也不听。
结果好了,夏欣那小丫头性子也烈,真自戕在院子里了。
你不知道,当时她流了好多的血,就在那个院子里,他回来的时候,小丫头都凉透了。
……
剩下的话我记不得了,都是一些没有意义的抱怨和指责。
我忽然笑出声。
他妈妈甚至都不知道,她一口一个的狐狸精就是我。
他根本都没有准备把我和他爸妈介绍,是准备一辈子把我养在那个牢笼里。
屋外大雨滂沱,陈蕊坐在车上不理解的看着我顶着雨回来：
傻子,衣服都淋湿了,你还笑。
我感觉浑身轻松,语调轻快的叫她：
陈蕊。
干嘛
我之前心里一直解不开的那个结,今天终于解开了。
你俩聊开了
是他妈妈给我说开了。
陈蕊对别人的私事完全不感兴趣,只轻轻点头：那就好,聊开了就好。
想哭一顿,还是想吃一顿
吃完了才有劲哭。
行。
车子溅起水花,我终于彻底将过去抛下。
大雨会冲刷干净夏欣的血,自然也会冲干净我的这段噩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