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7
是赵熙的声音,我赌赢了。
很快,官兵闯了进来,周围的侍卫被驱赶开,我被扶了起来。
我与赵熙对视：你终于来了......
阿景,那日你就认出来我对不对为何不与我相认
世子记得年少情谊,草民就知足了。
宋烨盛被冲昏了头,这才反应过来。
就算是世子,私闯民宅也是犯了法律的！
这次在自己的地盘倒是有几分虚张声势。
本世子倒是要问问你,在家动用私刑,虐待皇子,该当何罪
皇子什么皇子！
你府上这侍卫便是失踪已久的六皇子,乃当圣眷最浓的贵妃娘娘所出,知情不报,还虐待皇子,当诛九族！
我看着宋烨盛惊慌失措的表情,快活极了。
平时玩玩,有宋老太公顶着,如今怕是神仙也难救。
侍卫全都慌了神,跪下来求我。
六皇子,六皇子,我们是真不知啊,全是被宋大公子逼迫的。
赵熙心疼地看着我：阿景,这些人该当死罪,你想怎么办,如今有我在你身边,不用怕。
让他死！我艰难抬起手臂指着宋烨盛。
宋烨盛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拖着断腿朝我爬来。
阿野,阿野,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我笑着笑着哭起来,这便是权势,一朝反转便可以将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底下。
不对,我不要你这么简单的死,你不是喜欢玩那些东西吗我便让你也常常那些滋味。
我指着跪倒在地的侍卫们：想活命,宋公子怎么对你们,你们便如何对他。
侍卫们疯魔般朝宋烨盛扑了过去。
大仇得报,我为何还是这么恨啊！
赵熙捂住我的眼睛和耳朵,将我带了回去。
8
一个月后,我被宣布身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
可身份的转变一时难以适应,只有赵熙约我出去。
赵熙！
皇宫里实在待的闷,赵熙邀我来喝酒,我是极为情愿的。
我才回来一个月,你就不待见了也不出来迎我。
赵熙闻声出来,回道：咱俩谁跟谁,况且我自是先要陪着夫人。
赵熙的夫人怀孕了。
听赵熙炫耀,怀孕后夫人便时时黏着他,一刻也离不开。
赵熙揽着我的肩膀进入前厅,不料竟有两位女子。
又闻到那熟悉的幽兰香气。
两人起身行礼。
见过三皇子。
我看着一身素衣,只用木簪挽发的女子。
淡雅至极但难掩清丽。
是她。
在雪天捡我回家,在雨天为我立冢。
赵熙拍我一下：愣着干嘛
我恍然回神。
弟妹和宋姑娘都不必多礼。
宋元心抬眼瞧我,赵熙的夫人也颇为惊讶。
三皇子和元心认识
旧识。
宋元心也微微点了点头。
男女长时间共处一屋总不好的,便便两两分开,各自寻乐。
赵熙边喝酒边问。
那宋姑娘是我夫人的手帕交,当初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留宋烨盛一条命。
我今日不知她来,不然就不叫你了,免得想起不好的事......
赵熙知道我在宋家过的并不算好,难免有些担忧。
没事,宋姑娘心善,待我很好。
赵熙赞同,但颇为遗憾。
宋姑娘是丧夫和离的,不然你娶回家......
娶
这是不敢想的,已经被人玷污的我如何配的上皎洁如月的她
我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下。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想到以前的糟心事,不自觉就喝多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一个转角,幽兰清香扑了个满怀。
我低头看着清丽的女子,痴痴低语。
小姐
宋元心脸颊晕染上红晕,连忙从我怀里退出来。
三皇子莫要折煞我了。
我慌里慌张地抓住她的手。
别走,救我......
我曾三次说过这句话,在乞讨差点死掉的雪天,在被折磨临死前的雨天,在浑身青紫疼得爬不起来的地下室......
好像只要我说出这句话,你就不会离开。
宋元心原本挣扎着要抽出手,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
我醉着不管不顾地继续喊着：别走,救我......
宋元心不懂我为什么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变得柔软了起来。
赵熙匆匆赶来,瞧见这副景象,连忙上来要拉开我。
我自是不愿,只死死的攥住。
模糊之间,赵熙替我开脱不是有意冒犯。
宋元心脸红了起来,满是被撞见的尴尬。
她柔柔一笑,说着没关系。
7
再次清醒过来,已是傍晚。
我撑起身子,头痛欲裂。
宋元心
完蛋,冒犯了我的幽兰花。
一想到醉酒之时的登徒子行为,我懊悔极了,捶了捶床。
赵熙刚好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见我醒了就开始抱怨。
我的三皇子啊,你倒头就睡,我给人家姑娘一个劲地赔不是,还被夫人臭骂了一顿。
我接过醒酒汤,忽略牢骚。
宋姑娘走了吗
走了,人家本来就是要走的,偏你发酒疯抓着人家姑娘。
宋元心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是登徒子
归途中我一直惦记着。
吁——
马车停了下来,马夫在外面喊道。
公子,有人拦车,说是您的......您的妻子。
我掀开帘子一开,竟是沈亭芳。
一身粗布打扮,像是偷跑出来的。
阿野,是我啊,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要了吗
醉酒之后头疼,这下更头疼了。
沈亭芳,我们上次并没有做那事,那里来得我的孩子
沈亭芳面上一阵慌乱,然后一口咬定。
宋烨盛从不来不碰我,我只有你啊......
你不是要带我私奔我现在愿你跟你走。
我看着她平坦的腹部,无论有没有,都不可能是我的。
我和她只有下药那一次而已。
只是我太蠢,想着要负责。
是啊,我曾经也想和你私奔的。
可是现在不行了。
行啊,我放弃皇子的身份带你走。
我死死盯着她。
为什么要放弃......你要怎么养活我和孩子
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果然这个爱慕虚荣、贪恋富贵的女人。
不放弃你是觉得皇家能容得下你做皇子妃
别做梦了。
我压下心里的恶心,让马夫赶快赶车。
车外传来沈亭芳的哭喊。
我怀了皇孙,皇家为什么不认我
三皇子,之前是我的错,求求你......
我苦笑起来,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能让高高在上的人一夜之间跌入泥土。
8
母妃召见,我端着汤药在床边伺候。
小野啊,十几年不见你就长这么大了。
她抬起手想要摸我的头,但我已经长大了,抬到最高也难以碰到。
我低头探身。
并非有多深感情,只是两世人生都未感受过温情。
咳咳......你也老大不小了,之前有无成家啊
若是有可别瞒着,就算成不了正妃,也抬进府里来。
我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
那便去长公主的百花宴上玩一玩,看看有没有中意的闺秀。
半月后。
刚踏入长公主府,就被远处的争吵引了过去。
缓步过去,竟是宋元心在中间。
嫂子,你好狠的心,大哥死了,你不去殉葬,还和离......
那泼妇人哭的抽抽搭搭,一边骂道。
宋元心脸色惨白,礼仪教化压在她头上,反抗不得。
只是殉葬......
哪有的这样的规矩。
我拨开人群,走到宋元心面前。
宋小姐,世子夫人还在里面等着你呢,快快过去吧。
妇人之事,不便插手,我找个借口想直接带走宋元心。
那泼妇人却不饶人。
这位公子,我还没与嫂子说完话,你怎么就要将人拉走
一边说一边瞪大眼睛,夸张地大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定是你们俩暗自通奸,这才叫我嫂子和离,不肯殉葬。那泼妇人哭喊着,大家快来瞧瞧啊。
大家颇有凑热闹的心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宋元心面色苍白,咬紧的唇瓣发着抖。
这位夫人,说话要讲证据,空口污人清誉可是要浸猪笼的。我厉声呵斥。
你算什么身份,奸夫淫妇才是要浸猪笼的！
住口,李氏！你可知你面前的是谁皇子也是你能污蔑的。
宋元心却是再也忍不了了。
皇子可别说笑了,大家谁不认识那几位啊。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宋元心前夫家乃是国公府,她们家是不怕。
这我刚认回没多久,她自然也是不认得的。
我算不得什么身份,贵妃娘娘可算得
我将母妃赐给我的送给心仪姑娘的金累丝镶红宝石的簪子拿了出来。
这簪子乃独一份,是圣上亲赐。
你怎么会有此物那妇人慌了神。
而久居不出的长公主竟也被这动静吸引来了。
魏夫人,站在你面前的是当今圣上刚刚找回来的皇子。
今日你在此大闹百花宴,污人清白,欺辱皇子,扰我安宁。
来人,把这个魏夫人送回府,此后百花宴不在宴请魏国公府！
嬷嬷早已把情况告知长公主,长公主雷厉风行,很快处理了此事。
魏夫人哭喊着被拖走。
宋元心向长公主行礼道谢。
行了,今日一闹大家也没了兴致,今日百花宴暂且歇了吧。
人慢慢散去,只余我们。
三皇子,今天谢谢你替我解围。宋元心委身向我道谢。
我伸手去扶,满是幽兰扑鼻。
宋姑娘不必多礼,你......曾救我多次......
我把簪子递给她。
送给你,很相配。
三皇子莫要开玩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哪能收。
宋元心摆手不要,我却执意要给。
收下吧,全当报答救命之恩。
9
今日一事,让我明年仅仅有皇子这个身份还不行,都不认识你,怎么畏惧你。
思来想去,我也只有一身武艺可以派上用场。
我去和父皇求了一份武官职位,不高,但实权在握。
接下来的两年里,我随军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受人敬仰,被人畏惧。
当侍卫的那段日子慢慢远去,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
时时挂念的也只有宋元心了。
这一次回来,贵妃娘娘的身体更差了。
她总是催促我有没有中意那家女子,盼望我成亲。
我终于松口道：母妃,儿臣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贵妃娘娘面露喜色：是哪家姑娘
是宋府的宋大小姐。
宋大小姐那岂不是和离......贵妃娘娘错愕起来,但很快又了然起来。
难怪,难怪,怕是那个时候喜欢的吧。
宋姑娘的美名我也是听过的,只是这和离实在是不好办啊。
我看着陷入沉思的贵妃娘娘,突然发觉皇子身份的限制来。
在掌握权力的同时,也被权力深深束缚着。
还没等想出一个对策来。
我便接到了抄查宋家的命令。
我带兵围起宋家,一同而来的大理寺卿同我解释。
宋大人原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如今被查出贪污受贿,大量屯田,沦为阶下囚。
原来如此。
其家眷呢
全部流放宁古塔！
士兵们进进出出,如流水一般抬出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
这时候,一男子被扔出,拖着腿往我这边爬。
大人,大人,饶过我吧,都是那个老头子的错,你瞧我这样的身体,流放到那边会死掉的......
他终于爬过来了,脏污的手抓住我的腿,仰头看我。
接着他就愣住了,眼睛猛地猩红起来,抓着的手越来越用力。。
是你！肯定是你,为了报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冷眼瞧着,一脚踹开,这力道实在太轻,不及当年万分之一。
冒犯当朝命官,带走。我吩咐。
接着便是女眷们被赶了出来,宋元心身着素衣,面容憔悴。
我应该先去找她的,我应该先去找她的。
我走上前去:宋小姐......
宋元心转头看来,眼里满是悲寂。
自幼丧母,被继母虐待,被继弟欺侮,被父亲嫁给老头子做续弦,被婆家要求殉葬,如今又被父亲牵连而流放。
野哥,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被流放,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
红莲头发凌乱冲了出来。
上一世,她也是这般求我去救她弟弟的,到头来却忘恩负义。
我甩开她,官兵立马架住,不管身后的呼喊。
我走向宋元心,我想牵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紧紧攥着那根金累丝镶红宝石的簪子。
我想她也是期盼着我能救她。
她因太过用力而被簪子刺伤了手指,染红了素色的囚衣。
我掰开她的手指,牵她另一只手到屋里,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她望着我,忘了一时的尊卑,带着被压抑的期盼。
宋小姐,嫁给我吧。我拿出随时携带的金疮药,边上药边说。
宋元心猛地抽回了手指,我连忙握住。
别动。
三皇子,我......如何能嫁你......
她仍是柔柔的声音,带了一些哭腔,面上也是两行清泪。
宋小姐救我多次,我早已心悦小姐。此前我已立下战功,稍后待我求圣上赐婚。
我将她抱入怀中,感受到肩头的湿润,待怀里渐渐平息,脸颊随即感受到柔软的吻。
10
我先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贵妃娘娘,娘娘怜我,应允同我一齐求见皇上。
皇上先是勃然大怒,皇子怎么能娶这样一位妻子。
父皇,求您怜惜我走散多年。
当年是宋小姐救我入府,又在府中护我,不然我便不能活着来与您相认了啊。
您与母妃相识于微末,我与宋小姐也是。
我愿以一身军功求圣上赐旨,赦免宋元心。
后面,我请旨戍守边疆,与她同去。
我重重磕下一头。
贵妃娘娘在一旁眼泪涟涟：皇上,您便允了阿野吧。他前半生太苦,总要有个喜欢的人相伴。
皇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
儿臣不孝,此前未能服侍父皇母妃左右,此后也因一己私欲远走边疆。望父皇母妃安好。
我再次重重磕下一头。
......
宋家被抄家,全部家私充盈国库,家眷流放宁古塔,举国欢庆。
事情完毕后,三皇子请旨戍守边疆,即刻出发。
三皇子出城的队伍后面跟着一马车,风吹起帘子,路边的百姓瞧见里面坐着的是宋家小姐。
传说三皇子与宋小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