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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裂了屏幕的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陈宛如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帮我录一段话,算是留个凭证吧。免得那几个不省心的以后闹腾。
国栋、国梁、国芬,妈做主,把这套老房子过户给了你们云叔。
别怨妈偏心!你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又有本事,自己去挣!
你们云叔只有你们,只有这个家。
没有云叔,你们一个个很难平安长大。
要是你们起了歪心思,那妈就当没生过你们这样的儿女!
病榻上的陈宛如虽然消瘦,但眼神锐利清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忧虑。
仿佛穿透时空,透过屏幕裂痕,直视着三个不肖子女。
再次看到这段视频,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当年陈宛如在大雪天捡到了我,给我一口饭吃,将我救活。
我这条命是她的,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上辈子,就一件事没听她的。
那就是,等她死了,把房子的事告诉几个孩子,以后各过各的。
我哽咽道:
我一直没让你们知道,就是想着都是一家人,说不说都一样。
住在一起,趁我还能动,多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可你们,从未真正接纳过我。
是我一厢情愿了......
林国栋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苦心经营的长子形象在母亲的不信任面前碎成了齑粉。
那些被时光模糊掉的画面不受控地重新变得清晰。
因为陈宛如生完第一胎不到一年就怀了老二,没精力管他。
他便总是云叔云叔地叫着,我做饭都得背着他。
发烧时是我彻夜守护,闯祸后我总向宛如姐求情。
他十几岁叛逆时,被林先生打得团团转,也是我在他偷偷抹泪时陪伴着他。
他曾说家里只有我最理解他。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份纯真的感情变了质。
为了钱,恨不得把最疼自己的人逼死。
林国梁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地,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完了......全完了......
房子是他最后的指望!
是抵押还赌债的救命稻草。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觉得无比荒谬,低声咆哮。
挣拿什么挣赌桌上捞吗
妈你老糊涂了!把房子给我,我才能翻本啊!
一丝极其微弱的愧疚迅速被恐惧淹没。
放贷的会剁了他的手!
林国梁的身体一抖,竟然被吓得尿了!
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混合着尿骚味,狼狈不堪。
林国芬在看到陈宛如的瞬间就已经呆了,尤其在听到国芬两个字时,她浑身一哆嗦。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最小的孩子。
她出生时,两个哥哥已经大了。
父母的重点全放在管教两个总爱闯祸的儿子身上。
而她则是我一手带大,抱着喂饭、哄睡、玩耍。
她说喜欢布娃娃,我用碎布头缝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床头堆不下。
年幼的她还曾抱着我的胳膊窃喜:哥哥们又挨揍了,这下就没人跟我抢云叔了!
可长大后,她想要的早就不是布娃娃。
林国芬捂着脸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后悔自己咄咄逼人,还是后悔失去了溺爱她的人最后却什么也没捞着。
小宝看着母亲崩溃的样子,也吓得哭了起来。
他本能地朝我的方向伸出手,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阿公......
换成以前,我早就把小宝搂入怀里轻声安抚。
可想到前世他朝我砸来的玩具车,还有刚才对我的拳打脚踢,一声声老东西的谩骂。
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全然没了慈爱和温和。
小宝被我如同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钉在原地,刚伸出的手又讷讷地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