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陈依雪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
而沈连杞的母亲,那张被厚粉覆盖的脸,先是涨成了猪肝色,随即又褪得惨白!
温时宁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她最敏感最不堪的痛处!
你......你这个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妇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里的搪瓷缸子差点脱手砸出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温时宁,嘴唇哆嗦着,涂得鲜红的唇膏在惨白的底色上显得格外狰狞,你温家算什么东西一个被打倒的破落户!也配提当年!你......
婶子!婶子您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陈依雪慌忙扶住气得摇摇欲坠的妇人,一边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扭头对着温时宁厉声斥骂,温时宁!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长辈说话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果然资本家的根子就是黑的!烂泥扶不上墙!
温时宁却不再看她们。
她缓缓地弯下腰,重新捡起了地上的铁锹。冰冷的铁杆再次入手,那真实的触感仿佛将她从这令人窒息的污浊中短暂地抽离出来。
她只是转过身去继续做事,气得另外两个人冷哼一声离开。
也不知道干了多久,温时宁嗓子里干涩发疼,她起身去了不远处的小溪旁,捧了一把水。
冰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自虐般的清凉,随即是更深的寒意弥漫全身。
她放下手,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
一张沾满污泥草屑冻得发青憔悴不堪的脸,头发散乱,狼狈得像一个真正的乞丐。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又掬起一捧水,用力地搓洗着脸上和手上的污泥。
冰冷的溪水刺激着皮肤上的冻伤裂口,疼痛尖锐。
就在她埋头,试图用这刺骨的溪水洗去脸上最后一点污迹和疲惫时一道高大沉默的阴影,毫无预兆地笼罩下来,将她和她面前那捧微弱的溪水倒影,完全吞噬。
温时宁的动作骤然僵住。
捧在手里的溪水顺着指缝冰冷地流下。
她甚至没有抬头,脊背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一种熟悉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息,混合着风雪和冷冽洁净的松针气息,霸道地侵占了这方狭小的空间。
是沈连杞。
他不知何时来的,又在那里站了多久,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猛兽,无声无息。
温时宁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夕阳最后一缕惨淡的余晖,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如刀削斧凿的轮廓。墨绿色的军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肩章上的金属徽记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
他微微垂着眼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目光幽邃难辨,仿佛要将她此刻狼狈的被溪水浸湿的每一寸表情都刻印进去。
溪水哗哗流淌,寒风卷过枯草。
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空气和这突兀的沉默。
温时宁的心跳在最初的停滞之后,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视线,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怯懦。
但那双眼睛太深,太沉,像不见底的寒潭,让她无端端地感到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