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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西南山村,晨曦微露。
简陋诊所门吱呀推开,莫钦背着药箱出来。
莫医生!几个泥猴似的小孩冲过来,举着野果,甜!
莫钦蹲下,接过。咬一口。汁水微酸带涩。
嗯。他揉揉孩子脑袋,去玩吧。
孩子们哄笑着跑开,他嘴角扬起极淡弧度。
一辆越野车卷着尘土停在坡下。
邓宇跳下车,搬下几大箱东西。
钦哥。邓宇笑容爽朗,陶小姐让送来的,孩子们冬衣也备好了。
莫钦没拒绝,替我谢谢他。
应该的。邓宇压低声音,北派那几个漏网的,彻底解决了,您放心。
莫钦轻笑几声,嗯,知道了。
邓宇上车,绝尘而去。
尘土落下,山村恢复宁静。
自那日后,陶羽舒便离开了西南小村,却也不算离开,而是换了种方式守护他。
他一直都知道,他也很感谢她。
爱非独相守,亦可为成全。
莫钦转身,走回诊所,他的战场,依然在这里。
莫医生,护士递来水,笑容满面,基金会那边又拨了款,专门针对山区儿童先心病,名字挺特别,‘离人泪’儿童医疗基金。
莫钦握着杯子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
温水下肚,暖了心底某个角落的冰凉。
狂风卷着豆大雨点砸在铁皮屋顶,砰砰作响。
简陋的诊所像汪.洋中的小船,煤油灯忽明忽灭。
莫医生!后山王阿婆家的土坯房......塌了半边!陈阿婆和小孙子还困在里面!
村长大吼着冲进来,浑身湿透。
莫钦连忙抓起急救包和手电,走!
泥泞山路被暴雨冲成烂泥潭,手电光柱在雨幕中艰难劈开一道缝隙。
倒塌的土墙下,隐约传来孩子惊恐的哭嚎和阿婆虚弱的呻.吟。
阿婆!撑住!莫钦试图搬开压住老人腿的房梁,却纹丝不动。
雨水混着泥浆糊了满脸。
让开!一道沉冷女声穿透风雨。
莫钦猛地回头,车灯刺破雨夜。
陶羽舒的身影逆光而立,浑身湿透。
她身后跟着几个身手矫健的人。
她二话不说,跨过废墟
纤细的手臂扣住沉重房梁,肌肉贲张。
一、二、三!轰隆一声,房梁被硬生生抬起缝隙。
快!他低吼。
莫钦瞬间回神,和村民一起将祖孙俩拖出。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阿婆腿骨变形。
送诊所!莫钦检查伤势,语速飞快。
陶羽舒的人迅速接手,抬起担架。
风雨太大,山路难行。
陶羽舒脱下湿透的外套,不由分说罩在莫钦头上,遮住瓢泼大雨。
她的体温透过湿冷的布料传来。
你…..莫钦想扯下。
穿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小手稳稳扶住他胳膊,替他挡开大部分风雨。
一路无言。
只有粗重喘.息和风雨咆哮。
诊所灯火通明。
莫钦立刻投入抢救。
清创、固定、输液......动作娴熟冷静。
陶羽舒站在门口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她看着灯光下专注的身影,眼神复杂。
处理好一切,已是后半夜。
莫钦累得几乎虚脱,靠在门框。
陶羽舒递过一杯热水。给。
莫钦接过,暖意从掌心蔓延,谢谢。
也谢谢你......赶来。
刚好在附近。陶羽舒语气平淡,目光扫过简陋却整洁的诊所,这里…很好,孩子们也都需要你。
莫钦望着雨幕后的群山轮廓,嗯,这里......心安。
沉默,只有屋檐滴水声。
最近怎么样陶羽舒轻声问道。
你呢莫钦抬眼,看向陶羽舒,灯光下,她眼角有了细微纹路,还恨吗
陶羽舒迎上他的目光,深邃如海。
恨过,但血债......他还清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你活着,就好。
莫钦微微点头,一种沉重的释然,在无声中流淌。
他们都背负太多,也终于能卸下一些。
基金会......名字很好。莫钦轻声说。
陶羽舒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光,‘离人泪’,不该只代表离别和苦楚。
她看向窗外渐亮的天光,也可以是......新生和希望,像那些孩子。
莫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东方天际,墨蓝褪去,泛起一丝鱼肚白。
最深的黑夜,即将过去。
我该走了。陶羽舒拿起湿透的外套。
陶羽舒。莫钦叫住她。
她停步,没回头。
保重。他说,千言万语,只余二字。
陶羽舒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低沉的声音传来,融进清晨微凉的风里:
你也是。
我改天......再来看孩子们。
她大步走入熹微晨光中。
莫钦站在诊所门口,看着那身影远去,变小,最终消失。
风带来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桌上,那杯水还温着。
窗外,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照亮了诊所斑驳木门上的小木牌——希望诊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