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顶流压离婚热搜时,妻子正对着白月光的直播流泪。
＞她给白月光买最新款手机,用我的卡支付。
＞她为白月光学做江南菜,烫伤手后说：他胃不好,不像你。
＞直到她要卖房支持白月光创业,我决定放手。
＞房子送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签完离婚协议,我转身将白月光偷税证据发给税务局。
＞当晚,妻子哭着打来电话：他骂我倒贴,还卷走了房款！
＞我打开热搜,她狼狈追车的视频正挂在榜首。
＞江总,新公司融资成功了。助理说。
＞嗯,把热度再推高一点。
1
深夜的背叛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城市像一块被过度使用的电池,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虚张声势的喧嚣,沉入一种粘稠、疲惫的寂静里。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咖啡的苦涩、中央空调滤网深处积攒的灰尘味,还有键盘缝隙里永远清理不掉的细碎饼干屑。我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如同深海鱼类的诡异发光器官,在无边的黑暗中固执地亮着。
我揉了揉干涩得发痛的眼眶,视线重新聚焦在刺眼的电脑屏幕上。顶流小生周烨的离婚大战,像一场精心编排的狗血连续剧,正以每分钟刷新几百条的速度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疯狂发酵。热搜前十,他一个人就霸占了六条：周烨婚变实锤、周烨妻子深夜发文控诉、周烨经纪人回应、心疼周烨、周烨粉丝脱粉……每一个词条后面,都跟着一个血红的爆字。
公关部的语音会议还挂在线上,小杨的声音带着熬夜熬出来的沙哑和一种紧绷的亢奋：江总,‘心疼周烨’这个热搜位我们暂时稳住了,水军控评节奏带得不错,都在骂女方心机、炒作。‘实锤’那条也压到第七了,联系了平台那边,答应明天一早给个推荐位置换。您看接下来……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触控板上滑动,屏幕上,周烨那张被粉丝誉为神颜的脸在精修图里依旧完美无缺,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忧郁。然而,就在这张照片下面,是几张模糊却极具杀伤力的偷拍——他和某个年轻女演员在深夜的酒店走廊里,距离近得几乎贴在一起。公众形象和私生活的巨大撕裂,像一道丑陋的伤口,需要我用最快的速度、最昂贵的手段去缝合、掩盖,甚至粉饰成一次无奈的误会或恶意的构陷。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有些低哑,‘婚变实锤’那条,联系爆料源头,价钱翻倍,买断他手里所有的料。‘心疼’那条,继续加码水军,重点引导粉丝情绪,强调周烨是‘被背叛的受害者’。我顿了顿,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咖啡灌了一口,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清醒,告诉平台,推荐位不够,我要前三。天亮之前,必须把‘经纪人回应’那条顶到第一,把舆论风向彻底扭过来。钱不是问题。
明白,江总！保证完成任务！小杨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一个调,充满了被打了鸡血的干劲。
结束了这通劳心劳神的电话会议,办公室里骤然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只有电脑主机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疲惫感如同涨潮的海水,从脚底一点点漫上来,浸透四肢百骸。我向后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闭上眼,想缓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细微、压抑的啜泣声,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钻过厚重的隔音门缝,缠绕进我的耳朵里。
神经末梢像是被那声音猛地刺了一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动作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我放轻脚步,走到办公室门口,无声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暧昧地勾勒出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我的妻子,林晚晚。她穿着真丝睡袍,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怀里紧紧抱着她的iPad,屏幕的光映亮了她苍白的脸。屏幕上是一个正在进行的直播画面,一张熟悉得令人作呕的脸占据了半个屏幕——许辰。她那个远在千里之外,却永远盘踞在她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许辰正在直播画画,背景是他租住的、号称充满艺术气息的Loft小公寓。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手腕,画笔在画布上涂抹,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潇洒和不羁。他偶尔抬头对着镜头笑一下,声音透过iPad的扬声器传来,刻意压低的磁性嗓音,说着一些关于灵感、孤独、灵魂碰撞之类的陈词滥调。
而林晚晚,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一下,迅速没入衣襟。她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平板,仿佛那是她溺水时唯一的浮木。她的眼神专注而迷离,里面盛满了我从未在她看向我的目光中看到过的、近乎膜拜的柔情与心疼。
就在她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礼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崭新的、我昨天才送给她的结婚五周年纪念礼物——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此刻,那冰冷的石头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却显得如此讽刺,像是对我这份心意无声的嘲笑。
我无声地合上门缝,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扔进了冰窟窿里。那感觉,比连续熬了三个通宵处理周烨的烂摊子还要累上千百倍。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麻木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客厅里,许辰那刻意营造氛围的、黏糊糊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飘进来：……艺术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但有时候,看到远方还有懂你的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你,支持着你,这份孤独,似乎也就有了意义……
呵。意义。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冷笑在黑暗中蔓延。指尖的烟灰无声落下,在地毯上烫出一个微小的、焦黑的印记,如同心口那个无法愈合的洞。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点开银行APP,熟练地输入密码,点进附属卡交易记录。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条条消费信息像冰冷的毒蛇,蜿蜒着钻入眼底：
【XX商城】消费金额：8999.00
商户：Apple
Store。时间：三天前下午15:28。备注：最新款iPhone
Pro
Max。
【XX生鲜平台】消费金额：368.00
商户：精品食材专送。时间：昨天上午10:15。备注：太湖白鱼,新鲜河虾,莼菜,嫩笋尖…
【XX同城跑腿】消费金额：120.00
商户：跑腿服务费。时间：昨天下午14:07。备注：代购XX路江南人家秘制酱料、米酒。
时间点如此清晰,指向性如此明确。
三天前,许辰在朋友圈发了一条状态,配图是他那台屏幕碎裂、边缘掉漆的旧手机,文字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无奈：老伙计终于撑不住了,看来得暂时与世隔绝几天,专心创作了（笑）。下面林晚晚秒赞,还留了个拥抱的表情。
昨天上午,许辰又在直播里,一边喝着速溶咖啡,一边对着镜头不经意地提起：哎,最近胃总是不舒服,大概是这边饮食不习惯,太想念家乡那一口清淡鲜甜的江南菜了……
原来如此。
原来我卡里的钱,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流向了另一个男人,用来满足她心中那个脆弱、孤独、需要呵护的白月光,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愧疚都不会有。我甚至能想象出她下单时专注而温柔的神情,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供奉。
我退出APP,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而疲惫的倒影。
2
厨房的祭品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息。鲜鱼汤熬煮的浓郁奶香固执地盘踞在空气里,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食材烧糊后的焦糊味,像一层不祥的阴影笼罩其上。
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战场。
林晚晚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她身上系着一条崭新的、印着小碎花的围裙,是我当初觉得可爱买给她的,但她一次都没穿过,嫌太幼稚,不符合艺术气质。此刻,这条围裙上溅满了可疑的深色酱汁和油点。灶台上更是一片狼藉：切得奇形怪状的笋片散落得到处都是,莼菜叶子可怜巴巴地粘在台面上,几只被开膛破肚、清理得惨不忍睹的河虾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砧板旁。垃圾桶里,隐约可见烧得漆黑的、辨认不出原型的焦块。
她正手忙脚乱地对付着锅里那条据说来自太湖的白鱼。鱼身已经被煎得有些过火,边缘发黑,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溅起滚烫的油星。
嘶——
一声压抑的痛呼传来。她的手猛地一缩,食指指腹上迅速冒起一个刺眼的小水泡。是刚才被溅起的油烫到了。
我的心口下意识地一紧,脚步几乎就要迈出去。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看到她受伤,就想冲过去。冰箱里有烫伤膏,客厅的医药箱里也有。
然而,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只见林晚晚只是蹙着眉,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迅速红肿起来的水泡,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但随即,那痛楚就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偏执的坚定取代了。她甚至没有离开灶台去找药膏的意思,只是胡乱地甩了甩烫伤的手指,用另一只手笨拙地抓起锅铲,继续小心翼翼地翻动那条命运多舛的鱼。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锅里,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鱼,而是什么神圣的祭品。
小心点。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响起,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干涩。
林晚晚闻声猛地回头,看到是我,眼神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但很快又被一种奇怪的、急于证明什么的光芒掩盖了。她脸上沾了一点面粉,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狼狈地贴在脸颊边。
你回来了她语气有些生硬,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飞快地扫过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然后迅速转回锅里,我…我在学做江南菜。许辰他……她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献祭般的温柔,他胃一直不太好,一个人在那边,又总吃外卖速食,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不像你……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失言,抿了抿唇,后半句含糊地带了过去,……皮糙肉厚的,吃什么都行。
不像你。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早已麻木的心口。那一瞬间,冰箱里备着的、她最爱的抹茶慕斯,似乎都在无声地嘲笑我的自作多情。原来我的皮糙肉厚,正好衬托出另一个人的金贵脆弱,成了她倾注所有温柔与心血的正当理由。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冲上头顶,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被烫伤也毫不在意的手指,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精心炮制养胃餐时那专注而神圣的侧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扯了扯嘴角,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那笑声在弥漫着焦糊味的厨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呵。我转身,不再看那片狼藉和她受伤的手指,那你加油。需要我叫个救护车备着吗别到时候他胃还没养好,你先把自己厨房炸了。
我的话刻薄得像刀子。林晚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锅铲的手骤然收紧,指关节都泛了白。她猛地回头,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丝委屈,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但我没给她机会。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我径直走向书房,用力关上了门。沉重的门板隔绝了厨房的灯光、油烟机的噪音,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一切。
门关上的瞬间,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黑暗和寂静包裹着我,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绵密的、迟来的钝痛。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晚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客厅的光线从她身后透进来,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盅,腾腾热气带着一股混合了焦糊味的奇怪鲜香飘了进来。
江临,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种讨好的意味,这在最近几个月是极其罕见的,尝尝我炖的汤熬了好久的。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面是许辰工作室最新发布的一个艺术项目众筹链接,目标金额：三百万。链接下面,林晚晚的账号赫然在列,显示着刺眼的已支持
50000元。我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手指滑动着鼠标滚轮,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放那儿吧。忙完再说。
林晚晚端着汤盅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她走了进来,把汤盅轻轻放在我的书桌角落,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我的电脑屏幕。当看到那个众筹页面时,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被一种固执的坚持覆盖。
她绕到我身边,手指试探性地搭上我的肩膀,轻轻按捏着。她的指尖带着刚洗过碗的微凉和一丝油腻感。
江临,她的声音更软了,带着刻意的撒娇,你看许辰这个项目,是不是很有意义他筹备了好久,是真正回归艺术本源的创作,就是启动资金缺口太大了些……
我依旧没动,也没看她,只是盯着屏幕上许辰那张在艺术滤镜下显得格外有深度的宣传照,淡淡地问：所以呢
所以……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带着点催促,你看,我们……我们不是还有一套空着的学区房吗就是南岸新城那套。现在行情正好,中介说能挂到七百多万呢！不如……不如我们先把它卖了反正现在也用不上。这笔钱,正好能解许辰的燃眉之急,帮他完成这个梦想！等项目成功了,回报肯定很丰厚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终于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她的眼睛很亮,充满了对未来回报的憧憬和对许辰梦想的无条件支持,却独独没有一丝一毫对我们这个家、对我们共同财产的考量。林晚晚,我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冷硬,七百多万,解他的燃眉之急帮他完成梦想
我身体微微前倾,脱离了她按捏的手,眼神锐利如刀：那是我们的房子。是我们结婚时,我爸妈卖了老家的铺子,加上我工作后攒的所有积蓄付的首付,是我们一起还了五年贷款才供下来的‘家底’之一。你告诉我,把它卖了,去填许辰那个虚无缥缈的‘艺术项目’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林晚晚被我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去一些,但那份固执并未消退。她挺直了背脊,语气也硬了起来：什么叫虚无缥缈许辰他是有才华的！只是缺少机会！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投资他的项目,就是投资未来！难道在你眼里,钱就那么重要比支持一个真正有梦想的人还重要
更大的价值投资未来我简直要被她的逻辑气笑了,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林晚晚,你醒醒吧！许辰他是什么‘真正有梦想的人’他这些年搞过多少项目哪一个不是打着艺术的幌子圈钱哪一个成功了他所谓的‘工作室’,除了在朋友圈晒晒咖啡、晒晒画布,晒晒他那些无病呻吟的‘孤独’,做出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吗他就是一个靠着你们这些念着‘白月光’旧情的傻子供养的寄生虫！
江临！你住口！林晚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脸涨得通红,声音尖利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诋毁他你就是嫉妒！嫉妒他在我心里比你重要！嫉妒他比你懂艺术,比你活得纯粹！你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灵魂！那套房子,我也有份！我有权利处置属于我的那一半！
纯粹灵魂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巨大的压迫感让林晚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刺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空气里：好。很好。林晚晚,既然你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我绕过书桌,一步步逼近她,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既然在你心里,他的‘梦想’,他的‘纯粹’,他的‘灵魂’,都比我这个‘满身铜臭’的丈夫重要千百倍,比我们共同拥有的财产重要千百倍……
我停在她面前,看着她因愤怒和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毫不退让的、为爱情和梦想献祭一切的狂热光芒。
最后一丝残存的、可笑的期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熄灭。心口那片荒芜的冻土,连最后一点余温都散尽了。
……那我成全你。
我转身,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书桌旁的文件柜。动作利落地打开锁,从最深处抽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印着律师事务所名称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子很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啪地一声,将文件袋拍在书桌正中央,就在那盅还冒着可疑热气的汤旁边。
签了吧。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南岸新城那套房子,归你。算是……我送给你和许辰的‘梦想启动资金’。祝你们,百年好合。
林晚晚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打碎的石膏面具,裂开难以置信的缝隙。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又猛地抬头看向我,嘴唇哆嗦着：你……你说什么江临……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支签字笔,拔掉笔帽,轻轻放在文件袋上,动作从容不迫,我们离婚。那套房子,当作给你的补偿,我一分不要。签了字,你随时可以去处理那套房子,想卖多少钱去填谁的窟窿,都随你。我绝不干涉。
我拉开椅子,重新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迎上她震惊、慌乱、又带着一丝茫然和……隐隐恐惧的眼神。
签完字,我们就两清了。
3
离婚的决断
律师事务所的VIP休息室,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皮革混合的冰冷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无声运转,车流像细小的甲虫,沿着固定的轨迹爬行。
林晚晚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虚张声势的尊严。她面前放着一杯水,一口没动。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最后一页,右下角乙方：林晚晚的签名栏上。墨迹是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签得很快,几乎带着一种赌气般的决绝,仿佛签慢了,就会泄露心底那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从协议书上抬起,看向我。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强撑的倔强,有被成全后的一丝茫然,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挽留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前的试探。
我拿起自己那份签好字的协议书,递给旁边西装革履、表情一丝不苟的律师。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考虑得很清楚。我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房子过户手续,王律师会尽快帮你办好。钥匙和门禁卡,都在你名下了。
林晚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别开了脸,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姿态,仿佛她才是那个慷慨放手、承受了巨大委屈的人。
手续办完了。王律师收好文件,站起身,对我们公式化地点点头,后续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辛苦王律。我颔首。
王律师拿着文件袋,步履沉稳地离开了休息室。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休息室里只剩下我和林晚晚,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我站起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江临！林晚晚的声音终于绷不住了,带着一丝尖锐的破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的手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
你……她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在积蓄勇气,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了吗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手臂上的西装布料触感细腻冰凉。
有。我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林晚晚,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话音落下,我毫不犹豫地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门在身后自动缓缓合拢,隔绝了她最后可能投来的目光。
门关上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轻盈感包裹了我。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近乎虚无的平静。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我的脸。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加密邮箱。
收件人：国家税务总局稽查局公开举报邮箱。
主题：关于许辰（身份证号：XXXXXX）及其名下辰星艺术工作室涉嫌重大偷税漏税行为的实名举报及相关证据。
附件：[压缩包：银行流水（部分）.pdf]
[压缩包：阴阳合同扫描件.pdf]
[压缩包：工作室真实营收与申报数据比对.xlsx]
[压缩包：关联空壳公司信息.docx]
每一个文件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这些资料,躺在我的加密硬盘深处已经快一年了。从第一次察觉到林晚晚的异常,从她第一次用我的卡给许辰支付一笔莫名其妙的画材赞助费开始,我就留了心。商场上摸爬滚打练就的本能,让我习惯性地去查了一下这个被她视若珍宝的白月光的底。不查不知道,这位纯粹的艺术家,在避税逃税方面,手段倒是纯粹得令人叹为观止。虚假合同、拆分收入、利用工作室和个人账户频繁走账、设立空壳公司转移利润……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我盯着屏幕上的发送按钮,指尖悬停。屏幕的光映在眼底,一片冰冷的寒潭。片刻,指尖落下。
【邮件发送成功。】
做完这一切,我将手机锁屏,随手揣进裤兜,步履平稳地走向电梯间。电梯光洁如镜的金属门映出我的身影,西装笔挺,神色淡漠,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工作邮件。
走出律师事务所气派的大楼,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迎面扑来。我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是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尘埃的味道,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一丝畅快。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助理小杨。接起。
江总！新公司‘磐石信息’的A轮融资协议,对方律师确认最终版没问题了！资金随时可以到账！恭喜江总！小杨的声音兴奋得几乎要冲破听筒。
嗯,知道了。我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目光投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做得不错。
挂了电话,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阳光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眼。新公司磐石信息——专注于企业舆情深度监测和危机预警系统,这几个月顶着巨大的压力秘密孵化,终于落地生根。周烨那种级别的烂摊子,不会再成为我的日常。未来,是主动预警,是掌控信息,而非疲于奔命地灭火。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不是电话,是无数社交软件推送和新闻客户端弹窗瞬间爆炸式地涌出,屏幕几乎被同一条信息刷屏：
【爆！新锐艺术家许辰涉嫌偷税漏税,金额巨大！税务局已介入调查！】
【许辰工作室被查封！现场画面曝光！】
【许辰偷逃税疑云：关联公司、阴阳合同、海外账户…证据链完整！】
【艺术圈地震！许辰人设崩塌！】
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看来那些证据,分量十足。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这些推送,正要将手机放回口袋,一个熟悉的号码伴随着刺耳的铃声,再次疯狂地跳动在屏幕上——林晚晚。
我盯着那个名字,屏幕上闪烁的光映在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铃声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在嘈杂的街头显得格外突兀。直到它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屏幕暗下去不到两秒,又再次疯狂地亮起,震动。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指尖划过屏幕,这次选择了接通。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咆哮,只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和语无伦次的控诉,瞬间穿透耳膜：
江临！江临！是他！是许辰！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呜呜呜……林晚晚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锐、嘶哑,充满了被彻底碾碎的绝望,他骂我！他骂我是蠢货！是倒贴的贱货！说我就是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呜呜呜……房子！他把刚过户的房子抵押了！只套出来四百多万！钱全卷走了！人跑了！他跑了！他早就买好了出国的机票！他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我找不到他了！江临！我怎么办啊！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呜呜呜呜……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声音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被彻底背叛、被弃如敝履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崩塌感。那些她视若珍宝的纯粹灵魂、艺术梦想、白月光,在这一刻彻底化为齑粉,露出底下最肮脏、最不堪的污泥。
我举着手机,安静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绝望哭声,混合着街头汽车的鸣笛、人流的嘈杂,形成一种怪异的背景音。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平静地看着马路对面巨大的广告牌。那上面,正轮播着周烨最新代言的一款奢侈品手表广告,他英俊的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经过精心设计的温柔笑容。
哦。等她哭嚎的间隙,我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知道了。
说完,不等她那边再有任何反应,我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动作流畅,没有一丝迟疑。
屏幕再次亮起,是微博推送的特别关注热点。榜首的位置,赫然是一条带着沸字标签的视频：
【沸！许辰卷款跑路现场！神秘女子崩溃追车！】
点开视频,拍摄者显然是在路边抓拍,镜头晃动得厉害。画面里,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加速驶离,车窗紧闭。而一个穿着单薄连衣裙、头发凌乱、满脸泪痕的女人,正不顾一切地追着那辆车狂奔,高跟鞋跑掉了也浑然不觉,赤着脚踩在粗糙的路面上。她拼命拍打着越来越远的车窗,嘶喊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因为绝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狼狈不堪到了极点。那身影,赫然是林晚晚。
视频拍摄的角度刁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摔倒后爬起来、不顾一切继续追的狼狈模样。下面的评论区,早已是热火朝天：
卧槽！年度大戏！比电视剧还狗血！[吃瓜]
这女的谁啊追债的看着好惨…
楼上村通网这是许辰那个‘真爱粉’吧之前不是还卖房支持哥哥‘搞艺术’笑死,艺术就是卷款跑路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波属实是替人养白月光天打雷劈了！[笑哭]
啧,看这追车的架势,是真爱（的钱）没了啊！[doge]
只有我觉得她活该吗之前扒出来她用老公的钱养小白脸,现在被小白脸反杀,天道好轮回啊！
热搜预定！这波热度直接拉满！心疼（嘲笑）小姐姐一秒！[狗头保命]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视频,手指在屏幕上轻点,退出了播放界面。然后,我拨通了助理小杨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被接通。
江总小杨的声音依旧干练。
嗯。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神秘女子崩溃追车的热搜词条后面,那个代表着极高热度的、鲜红的沸字标签,眼神冰冷沉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把‘许辰卷款跑路现场’和‘神秘女子追车’的热度,我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再推高一点。我要它,在榜首挂足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