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段华皓立志升仙,我陪他修炼十年,毫无怨言。
他为了洗髓丹,要娶长虹宗宗主的女儿许语诗。
许语诗告诉他,我有千年难遇的灵根,可以将我练成成仙必备的丹药。
他动摇了。
当我对他的喜欢直至谷底时,一个神棍告诉我,我是上仙,与他的这段感情只是一次情劫。
死遁回天上后,他竟也跟着升仙。
一向骄傲的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把灵根还给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剜我双眼斩我四肢都行,别不理我。
我笑了笑,说:凡间的事如烟尘,本仙早已不在意,你也别在意了。
1
听到段华皓与许语诗讨论我的灵根时,我还很惊讶,我原来这么厉害吗
我自小贪玩,游手好闲,唯一感兴趣的是吃喝玩乐,以及长相英俊又傲娇的他。
他很是貌美,初见他身着白衣,宛若谪仙。
我喜欢他被我逗得冷脸,耳朵却悄悄泛红的样子,喜欢他口是心非说不喜欢我,却时不时放慢脚步等我。
段华皓当然喜欢我,只是他有更远大的理想。
他父母双亡,自幼被邻居小孩欺负,却天赋异禀,他想升仙,变强大,我都能理解。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动把我当垫脚石的念头。
许语诗说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只能练一颗么
我站在门口愣了许久,心口隐隐作痛。没有进屋质问,很没出息地端着茶走了。
深夜一个人走在街上,逛着夜市。
我鲜少晚上独自出门,因为一次独自出门时被打斗的两个修士误伤,回到家手臂还流着血。
段华皓第一次那么紧张,皱着眉一言不发地给我处理伤口,我全程逗他笑,告诉他没事的,被他瞪了一眼。
他包扎完才说了一句:以后晚上没有我在,不得独自出门。
我很高兴,他在乎我啊。
十年间就这般,他对我大多数时候是冷漠、厌烦的,但只要偶尔流露出一丝关心,我就甘之如饴。
但是他可以骗我感情,不可以骗我的命啊!
2
我蹲在街角,心里难受得要命。
忽然,一双雪白的靴子站立在我面前,我抬头看,一张俊脸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姑娘,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啊
啧,怎么每次单独出来都会遇见不三不四的人
这人白瞎这么好看的脸,竟然这么骚包。
他似乎被我嫌弃的眼神惊到了,嘴角微抽:一点都没变呢。
叽里咕噜说啥呢。
我站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
他老神在在地说: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修仙的好苗子啊!
年纪轻轻就当神棍么,有意思。
我甩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神棍嘿了一声,说:你还不信我看人很准的!只是你现在为情所困,实在是耽误了这么好的灵根啊!修仙之人,是要放弃杂念哒。
我皱眉,他怎么知道我为情所困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得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姑娘,等你放下凡尘的时候,我会助你升仙的。
我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看他周身的气质确实不凡,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但是……
不要。成仙有什么好的我摇头。
他瞪大眼睛,撸起袖子叉腰,骂道:你还忘本……不,我是说,成仙怎么可能不好!成仙后你可以到处游玩,吃你想吃的喝你想喝的。
我现在也可以啊。
他深吸一口气,放出必杀技:仙界的男人可是比凡间俊秀很多哟,你那个情郎,啧,放在仙界不值一提。
怎么可能会有比段华皓还好看的人,我不信。我质疑道。
虽然我现在对段华皓好感度大幅下降,但没掉到零点全因为他那张脸撑着。
神棍不可置信道:你啥品味啊!你看看,你看看,你眼前这个人不比你那个段啥玩意好看
我老实摇头:你确实好看,但我对你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再好看也没用。仙界貌美的人多又怎样,也会是这样,我也不是看个长得帅的就喜欢的。
他忽然沉默了,神情复杂地看我,最终道:
既然如此,你再想想,这份感情真的值得吗难道没有比你们这份感情,更有意思的事情吗
说罢,他走了,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3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不知跟这个神棍扯了多久。
回到家,看见屋子黑漆漆的,下意识以为段华皓又陪许语诗到许家吃饭去了。
虽然许语诗还没过门,但许家人很欣赏段华皓的天赋与勤奋,常常让许语诗带他过去吃饭。
为了避嫌,我自然是独自留在家中。
刚踏进自己的屋子,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
点燃蜡烛,就见段华皓坐在桌边,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胸口,有些烦闷,问:你怎么在这
已经很晚了。他表情有些冰冷。
我突然很厌烦他这样质问我的语气,以前我觉得是情趣,现在只感觉不耐烦。
你不去陪许语诗吃饭,在这管我做什么
他听到我的质问,不知道把这话理解成什么,表情轻松下来。
秋炅,你不要任性。你知道的,我和许语诗成婚只是为了洗髓丹。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软下来:我知道的。我理解。你若能成仙,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眸光微动,唇线抿直。
我暗道不妙,他不会觉得我甚至会支持他把我炼成丹吧
段华皓忽然抱住我,哑声道:
秋炅,你天赋差,又游手好闲,成不了仙,只有我能成仙。我若成仙,定然不会忘记你,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带上天。
不要带我上西天啊……
我强颜欢笑地推开他:我知道了,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他站着没动,就这么看着我。
我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
这十年间,他有时会与我同床共枕。
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但是能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入睡,我都很开心。
一般都是我想尽办法求他。
而他只有亏欠我,想弥补我时,才会主动。
我假装看不出他什么意思:我熄灯了。
段华皓很高傲的,他若是主动被拒绝,或者被忽视,就会立刻冷漠地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声,我躺在床上,心里依旧不能平静。
说实话,我最在意的是他说的那句你天赋差,又游手好闲。
幼时我也曾感受到道法的魅力,在母亲的引导下认真修行,为每一次进步欣喜。
母亲常夸我聪明,我也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了不起的修士。
心气渐傲,便放纵自己沉迷游乐,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落后同龄修士一大截了。
我便更加放纵,告诉自己,我只是不努力。
我不在乎道法有多强,人生嘛,及时行乐。
一直以来,我忽略段华皓偶尔露出的轻蔑的目光。
骗自己,有段华皓保护我,我很幸福。
我翻了个身,心里堵堵的。
3
清晨,我步入院中,看见段华皓正与许语诗一同练剑。
许语诗身着一袭素白劲装,剑锋过处,白梅落下,却被段华皓的紫霄剑稳稳接住。
两柄剑似游龙交颈,颇具美感,默契十足。
真是一对璧人。
段华皓注意到我,收剑入鞘,神情竟有一丝窘迫。
我并非不会剑法,事实上我学得最扎实的就是各路剑法。
也曾缠着段华皓和我练剑,他每次都嫌我:我们不适合一同练剑。
听这话时我着实很受伤,又故作不在意地转移话题,再没有提一同练剑的事。
所以,许语诗才是配得上和你练剑的人,对吗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同练剑,第一次那回我真的很生气,一个劲儿地质问段华皓。
段华皓虽十分不耐烦,最终还是答应我了以后不和许语诗一起练剑。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很快这两人就要成为有肌肤之亲的人了,我还在为这点小事吃醋。
许语诗微微喘气,脸颊有些红,也收剑:阿皓,怎么停了
说完,她顺着段华皓的目光,看见我,面色有一瞬僵硬,又马上对我展露一个笑颜:
是秋炅妹妹呀,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不像曾经那般歇斯底里,淡淡答道:今日有事,需出门一趟。
两人见我这态度都有些意外。
段华皓皱眉追问:去哪
关你屁事
我摇摇头,自顾自出了门。
4
我是来找神棍的。
不知出于何种直觉,我总感觉在街上还会遇见他。
或者说,他一直在监视着我。
我寻了个酒楼坐下。
果不其然,这货穿着白色镶金的大袄子,翩翩然坐到我对面。
他摇着扇子笑意盈盈地问:
姑娘,怎么孤身一人来买醉呀
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想招摇行骗也没必要逮着我一个人吧我看上去很有钱吗
他嘴角抽了一下:
你看上去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我看上去不是很有钱吗还用得着骗你的
菇凉啊~有没有可能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他的丹凤眼微微闪着光,嘴唇勾起,总感觉似曾相识。
你呢,本来就是天上的神仙,这次下凡就是来历个情劫的。
我表示怀疑:那你这不是泄露天机吗天上管这么松的吗
神棍突然激动起来,站起拍桌: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需要渡这个情劫的!该死的司命趁我闭关把你骗来渡这个狗屁情劫,老子一觉醒来看见你在凡间跟一个丑八怪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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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说着,拳头咔咔响,眼神泛着幽光,十分邪恶。
这一下拍桌,引来了许多人的眼光。
秋炅妹妹
我僵硬地回头。
先与阴沉着脸的段华皓对视上。
这就是你说的有事他似笑非笑。
许语诗挽住段华皓的胳膊,善解人意地说:
秋炅妹妹既然有心上人,就早点和我们说就好了哇。我知道当妾实在是委屈你了,倒不如跟这位公子做个正妻,这位公子也是仪表堂堂的。
不等我说话,神棍过来将手按在我手上,脸红道:可能炅炅是享受这种偷情的趣味吧,我也没办法,只能宠着呗。
见我瞪他,他又道:咳咳,既然你们也知道了,那我就带炅炅走了。
说着,他拉着我就要走。
站住。段华皓面若寒霜,拉住我另一只手。
四周隐约听到有人议论:那不是许语诗的未婚夫吗,怎么拉上别的女人的手了。
许语诗十分窘迫,眼眶通红,小声唤他:阿皓……
段华皓这时也反应过来,迟疑地看我。
最终还是松了手。
果然。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期待的。
即便知道他会怎么权衡利弊。
我鄙夷地看他一眼,跟着神棍走了。
5
跟神棍到了另一家酒楼聊了会儿。
他告诉我,我早点死就好了,就可以回天上了。
我说我不记得我有仇家啊,怎么还派个神棍来敷衍我去死
他大骂我孺子不可教也。
他给我表演了个法术,证明他是神仙。
其实不用施法,我直觉和他很熟悉。
而且,自遇见他以来,我总感觉体内有股纯洁的灵力在聚集。
神棍又说:得了,你现在是凡人,还是要我来。我上天跟司命交代下,你七日后就死吧。
见我哆嗦了一下,他忽然笑了:怎么变成凡人还怕死了放心,不会痛哒。
6
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场景,我依旧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在这我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段华皓起身,将我拥入怀里。
我有些发愣。
曾经,我很喜欢他的拥抱的。
他比我高很多,宽肩窄腰,胸肌也很大,抱起来特别舒服。
可是现在,一想到他和许语诗也这样抱过,我就下意识抵触。
我推不开他,他低声:别动,让我抱会儿。
我嘲笑道:怎么,抱许语诗没抱够
段华皓松开我,眼神有些受伤:秋炅,我爱你。
我心头一震。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我。
我从十六岁开始喜欢他,追他,跟着他。
他慢慢接受了我的存在。
也曾在我逼迫下,说过喜欢我。
但从没说过爱我。
可是,这份爱是不是太晚了呢
我轻叹一声,抬头:段华皓,我不会一直包容你的。我秋炅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
他抓住我的肩膀: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是为了洗髓丹!
等你拿到了洗髓丹,真的会和许语诗和离吗我反问。
他沉默了。
我笑道:段华皓,我知道你喜欢上许语诗了。我知道你喜欢比我剑术道法都厉害的女子。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看不起我。
他打断:我没有。你再弱,也有我保护你。如果我是看不起你,为什么要留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我耸肩:嗯,谁知道呢。随便吧。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今天那个男人是谁
和你有什么关系
段华皓情绪激动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我的肩膀:和我没关系秋炅,你是我的人,怎么和我没关系!
我气笑了:我实在是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我们成婚了吗
是没有,他深吸一口气,但是你爱我,不是么
怒气瞬间上涌,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我爱你我爱你,你就可以随意伤害我吗还想着给老娘练成丹药我很下贱吗
他愣住,道:你听见了
我冷笑一声,不说话。
他急忙道:秋炅,你不会死的!炼成丹药最多让你失去灵根,以后都不可以修炼罢了,可是你本来就不喜欢修炼啊。这丹药可助我成仙,我若是成仙了,必然会带你一起走的!
这话想必是许语诗告诉他的吧。
我问过神棍了,练成这丹药,必然是要我整条性命,绝不可能这么轻松。
如果我说,练这丹药会让我没命呢
段华皓想也不想地否认:不可能,许语诗不会骗我的。
我笑出了眼泪。
段华皓啊,你和许语诗才认识两个月。
可你和我认识十年了啊。
你还记得你直到第三年才对我放下警惕吗
好啊。我轻声说,就当我欠你的。还你救过我的恩情。
这十年间,我们出生入死,他救过我许多次。
反正都是死,至少让我与他两清。
段华皓欣喜若狂,一把抱住我:秋炅,我们之间不必讲究欠与还的。我段华皓余生都会好好爱你。
7
将灵根制成丹药是只有许家人才知道的秘术。
许语诗说她要好好准备一下。
这些日子,段华皓忙着和许家人一同筹办婚事,也鲜少回家。
我也不怎么回家,天天和神棍喝酒。
这神棍和我倒是挺投缘,聊什么都有意思。
虽然总是聊着聊着就吵起来。
而且每次和他吵架莫名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一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段华皓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问有什么事吗。
他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我胡诌了个时间:亥时吧。
他迟疑了下,点头:那我早点回来。
奇怪,跟我说什么
到了晚上,我就知道他这扭扭捏捏的模样是为什么了。
我跟神棍照例喝酒扯淡,尿急出来上厕所,撞见从另一个包厢出来的段华皓。
他身后的包厢门虚掩着,里面貌似蛮多人。
段华皓看见我时惊讶又带着丝欣喜:你怎么在这
不待我回答,许语诗就从后面的包厢出来,拍段华皓的肩膀:阿皓,怎么去了这么久爹爹娘亲还等你去敬酒呢。
呀,秋炅妹妹怎么也在这是来给阿皓过生辰的吗可我没记得邀请过你诶……她故作天真道。
我恍然大悟,今天原来是段华皓生辰,我完全没想起来。
过去十年,他的每个生辰都是我陪着过的。
段华皓皱眉看了眼许语诗,迟疑片刻,对我说:秋炅,你先回家吧,我晚点回去。
诶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神棍忽然冒出来,手搭在我肩上,也学许语诗那副故作天真的模样。
炅炅是来陪我过生辰的哦。
我讶异地回头看他,他对我眨了眨眼。
许语诗笑说:既然如此,那我先带阿皓回去了,爹娘还等着我们敬酒呢。哦对了,秋炅妹妹给阿皓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呀阿皓很喜欢我给他准备的百转赤阳内丹哦。
噗嗤——神棍忽然笑出声,见许语诗疑惑地看他,他连连摆手,只是觉得这丹药名字取得很霸气。
我都忘记今日是段华皓生辰了,怎么还会准备生辰礼物
许语诗跟人精似的,看出我的窘迫,捂嘴叫道:秋炅妹妹不会忘了今日是阿皓的生辰吧
从神棍出现开始就黑着脸的段华皓,不可置信地看我:你忘了
我支支吾吾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忘了,又怎样有人记得不就行了。
而你记得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的生辰他咬牙切齿。
对啊,你别贪嘛,你还有你的未婚妻一家子给你过生日,我可只有炅炅给我过哦。
神棍贱贱地笑了笑,把我拉回我们的包厢。
毫不意外,段华皓不会跟上来。
毕竟他们就快成婚了,他不会去得罪自己的岳父岳母的。
回到包厢。
今天你生辰
神棍吊儿郎当地坐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顿了顿,又笑了:怎么,没给你亲亲道侣准备生辰礼物,给我准备了
我摇头:既是你的生辰,怎么不回天上过
我已经三年没过生辰了。他注视着我。
见我投来疑问的眼神,他笑道:因为某人跟我冷战三年。
莫名心虚,我如坐针毡:不会吧你说我
当然不是。他毫不犹豫地否认。
我松了口气。
她没你这么蠢。
我:……
神棍啜了口酒,慢悠悠地说:她聪明,心肠还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修了无情道。不像你,又蠢又痴情,就算死也要为那个姓段的留点价值。
我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嗽半天:你……你知道了啊
他鄙夷地看我一眼,又无奈叹气:随你吧。只是等你成仙我怕你想灭我口。
8
许语诗把炼丹的日子选在他们成婚当天。
段华皓起初是反对的,理由是那天事情多又忙,怎么有时间炼丹。
但是许语诗说,只有那天是黄道吉日,炼丹的最佳时期。
我心想她还挺有仪式感的,要在结婚当日,让丈夫与他之前的情人断个干净。
只是洞房前还要见我一面,我也不知该说她心胸小还是大了。
许家果然是大户人家,婚礼办得格外隆重。
一路上吹吹打打,百姓们沿街抢赏钱。
我呢,就在屋里待着,等着新郎新娘召见。
等得天黑了,我打了一个又一个瞌睡。
十年的感情,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么
爱他时,我想起他在危急关头护我,在月下吻我,对我温柔地笑。
恨他时,我想到他常常为夺取天材地宝,置我于险地。
我知道,他自幼受欺凌,变强是他心中的执念。
可是十年还不足以感化一个人的心吗
他现在尚未强大,身微名贱,要我耐心等待他的发迹,我毫无痛苦。
但倘要我忍受他的薄幸,静候他的改悔,则岁月悠长,前程渺茫。
终于叫到我时,我自小道绕至洞房。
屋里气氛凝重,红带缠绕着梁柱。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口炉鼎。
段华皓身着红色喜服,这是他头一次穿这么艳丽的颜色。
曾经我也幻想过他穿喜服的模样,如今见到了,新娘却不是我。
他走到我身边,悄悄握住我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对面的许语诗见状面色冰冷,又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秋炅妹妹,先坐在这蒲团上吧。
我依言坐下。
秋炅妹妹,可能有点痛哦。
段华皓皱眉:你之前怎么不说
只会有一点点痛啦,阿皓别担心。许语诗咬牙切齿。
段华皓迟疑一瞬,点头。
这屋子里早已布好法阵,许语诗开始念咒,催动法阵。
金色的力量直冲我识海,我感觉头痛欲裂,身子好像被撑破一般。
耳边响起段华皓急切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这像是一点痛的样子吗!
停下!我让你停下你听不见吗!
许语诗恳切道:这时候停下,金丹就没有了哦。
他果然又沉默了。
我整个人痛得快昏过去时,一根清凉的食指点了下我的额头,痛感瞬间消散。
抱歉,来晚了。
睁眼,是神棍抱歉又凝重的神色。
我现在是真相信他是神仙了。
恍惚间,灵魂仿佛正与肉体分割。
体内的灵力从未如此磅礴,冲撞得我吐出一口黑血。
停下!我不要这金丹了!你听见没有!
许语诗用了最后一丝力气,让我的灵魂脱离躯壳。
我的身体已没了呼吸。
而我飘在上空,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记忆涌入我脑海。
首先是被司命以可涨两千年修为为由,骗来渡情劫的画面。
段华皓察觉到异常,冲到阵法中央,探了我的鼻息,又探了我的脉搏,慌乱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不会死吗这是怎么回事!
许语诗无辜道:正常认真修炼的修士断不会有事的,可能是秋炅妹妹身体素质太弱了。
砰的一声,许语诗被灵力挥开,撞到墙上。
她难以置信:阿皓你竟敢这么对我
段华皓没有理她,眼泪掉在我脸上,嘴里崩溃地念叨:秋炅、秋炅,你醒醒,我错了,秋炅……
9
花扬!是不是你把我埋在桂花树下的陈酿挖出来了!
我拎着铲子气愤地踢了一脚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男人。
花扬不满地睁眼:喝了就喝了,你这次情劫要不是我,能过去吗喝你点酒怎么了
我笑眯眯道:哟,那我可得感谢你,助我得这两千年修为呢。
这货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原本我们修为是差不多的。
但这次我下凡历个情劫一下比他高出两千年修为,他不知要修炼多久才能赶超。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去历个情劫,要历五千年的!他拍桌叫道。
我翻白眼:去呗。
他瞬间就蔫了,小声嘀咕:我现在可不就是在历情劫嘛。
听到这话,我沉默了。
我和花扬自小一块长大,不打不相识。
这么多年过来,一直拿他当损友。
也从未往爱情那方面想过。
直到有一天,来了新上天的仙,长得格外美丽。
我一向喜欢美的事物,就与那仙走得近了些,与花扬喝酒也会带上这小仙。
谁知花扬忍无可忍,突然凶巴巴地跟我表白。
我也被吓了一跳,不知作何反应,但下意识拒绝了。
毕竟在此之前,我的脑海里只有修炼修炼修炼,从未想过情情爱爱。
他颇为受伤,可怜兮兮地说我欺骗他感情。
我不服气啊,我本本分分修炼,什么时候欺骗他了
完全没看出他是在找台阶下。
只想觉得被冤枉了,于是脑子一抽要和他约战。
就这一架,我们冷战三年。
没人陪着修炼,我也渐渐无聊起来。
花扬闭关那会儿,赶巧司命要冲业绩,问我愿不愿意去历个情劫,可以涨两千年修为。
我正愁瓶颈期呢,就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花扬出关许久没见我人,听人说才知道我下凡历劫去了,还是情劫。
气得他和司命大吵一架。
要说这次历劫有什么收获,除了那两千年修为,还有的是一点心动。
在人间长大,不自觉有了些人情味。
而和段华皓比起来,花扬实在是好太多,也好看太多了。
奇怪,变成凡人我怎么眼光也变差了。
忽然想起之前对花扬说的:你确实好看,但我对你没有一丝心动的感觉,再好看也没用。仙界貌美的人多又怎样,也会是这样,我也不是看个长得帅的就喜欢的。
我简直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你想什么呢,当我面还出神,不会还在想凡间那小子吧
花扬掐了把我的脸。
我挥开他的手,阴森森地笑:我觉得你说得对。
他打了个哆嗦:什么
我需要灭口。
……
10
和花扬确定关系大概一年左右。
天界传来个大新闻。
一凡人升仙了。
按理说这个世界的凡人升仙,虽少见,并不是没有。
只是这个凡人,直接从肉体凡胎升成仙界的月阶。
要知道,一半生来就是仙人的,修炼了几千年都还是星阶。
当然,我和花扬这样的老骨头已经是日阶了。
传言,这人升仙时,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狂沙乱舞,紫云布天,天雷滚滚。
他还没有准备任何护身的法器,险些死在天雷下。
是以这凡人拜见天帝的途中,许多人都去围观,这是何方神圣。
花扬身为天帝之子,就坐在天帝侧下方的第一位,我理所当然坐花扬旁边。
这人上来拜见时,我着实惊了一跳。
他一袭黑衣,五官刚毅瘦俏,身材高大,孔武有力。
相较于一年前,看上去沉稳不少。
段华皓看见我和花扬时,也只是定定看了一眼,并无太大反应。
我以为他升了仙,自然也忘记了人间的情情爱爱。
结果到了晚上,我去寻花扬喝酒的路上,撞见了他。
按礼节来说,应该是他给我行礼。
他也不行礼,就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看着我。
得,不行就不行,我走还不行么
我绕过他要走,他就拽住我的胳膊,抱住我。
我一记掌风将他拍开。
他嘴角渗了些血。
小样,你离我的修为还远着呢。
秋炅,你还要去寻他吗他死死盯着我。
我皱眉:你什么意思
段华皓捂着胸口,眼眶竟蓄了些泪: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死后,连着那个神棍也消失了。我直觉有些蹊跷,便四处打探他,谁知他留在酒楼住宿的身份早就在十年前就死了,而你死的那天,我分明闻到了他身上熏香,只是我当时太紧张了,没在意。
我猜到了,他可能不是凡间人。你身为凡人怎么会有千年难得一遇灵根我去找有名的命理师算了,他说你本就是天上人。
这一年来,我日夜不歇,勤加修炼,险些走火入魔。差点误入诡道之际,我想到了你,又几乎是自食骨肉,这才升仙。
秋炅,许语诗骗我,她分明跟我说你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我已经杀了她,让她为你偿命!
我揉了揉眉心: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记得我不欠你的吧
你不欠我的,他突然跪在我面前,是我欠你的。
他将头埋在我两只脚中间,亲吻我的鞋面: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想怎么对我都行,剜我双眼斩我四肢都行,别不理我……
恶俗啊……
我蹙眉:我怎么会喜欢没有双眼和四肢的人
他虔诚地抬头:我没有双眼和四肢也能活的,你可以圈养我,拿我当你的家宠。如果不愿意,让我继续现在这样再好不过,我有双眼和四肢,也可以保护你。
我一时不知从何吐槽起,只是一把把他拉起来。
这么大个人,被我单手提起来时还有些发懵。
你清醒点,现在我比你强,我用得着你保护
你不需要我了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是啊,她不需要你了。花扬摇着把扇子悠哉悠哉走来,转头又剜我一眼,我说你怎么还不来,敢情被狗绊脚了啊。
段华皓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身为天帝之子,你撬人墙角,不是罪过吗
不等花扬说话,我先说道:
我与花扬自幼长大,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心悦他了,只是家中人并未教导男女情爱,我误以为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多亏了在你这的历练,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恋人之间喜欢。
花扬愣愣地看着我。
段华皓脸色惨白,整个人像纸片人一样风吹即倒。
我拉起花扬的手离开。
11
上次说的话大概让花扬格外高兴。
他天天来我院子的时候,总是带些别人献给天帝的宝物。
让我坐在他腿上,左手绕至我腹前,右手拿着宝物,细细与我讲述宝物的来历与用途。
虽然总是讲着讲着,嘴唇就挪到了我的后颈上。
这天,我们拥吻缠绵了许久,他松开我,眼睛亮亮地说:炅炅,我去跟母后说,让她为我们操办婚事。
他看似是肯定的语气,额角却微微冒汗,眼睛紧紧看着我,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
我笑道:好啊。
哼哼,这下那家伙也可以死心了。
花扬发出桀桀的笑声。
这话也是。
即便上次我说的那么清楚了,段华皓依旧不死心。
天天想着法子来巧遇我。
我在北澄池修炼时,他也屁颠屁颠来这修炼,明明这个池子只适合我所习的功法。
我在瓯沙洞寻宝贝时,他拿着我想要的宝物,像只乞求垂怜的狗:这是你要的吗
有一次他甚至拿了条狗链子,兴高采烈地说:你要是怕我再伤害你,就把我栓起来,好不好
赶巧遇上花扬拎着酒壶过来,见状大怒,直接把酒壶砸段华皓头上。
两人大打一架,最后以段华皓告假三个月为终。
我们办婚事时,段华皓应该还在休假,可能还没法下床。
我们在仙界各路神仙的祝贺下接吻,我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落寞的身影。
不等我去查看,花扬狠狠捏了下我的下巴,示意我不要分心。
第二日,我早早醒来修炼,完成晨练后,身心舒畅地回屋。
花扬斜斜倚着床头,面若桃花,语气有些幽怨:哟,昨晚没一会儿就喊累,今日倒是这么早起来晨练
我被他这幅模样勾得心花荡漾,上前吻了下他的脸颊,又义正言辞:床事需节制,放纵影响修炼。
他笑了笑,揽我入怀,忽然提道:听闻段华皓申请去守西天门了。
我愣了一下。
北天门离这十万八千里,又是极寒极苦之地。
以他的天赋,守北天门,实在是屈才了。
我摇头叹道:可惜啊。
花扬愤愤地咬了一口我的脖颈:你存心气我是吧
我认真道:我是站在人才分配的角度。
见他仍是闷闷不乐,我亲了下他的脸,笑说:不过他离我们远点挺好的。
他这才满意地点头,拉我进被窝,声音蛊惑: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