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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痒
>结婚周年纪念日,我捧着蛋糕撞见妻子在给白月光转账5201314。
>他公司快破产了,这钱就当青春损失费。她轻描淡写。
>我笑着替她还清白月光所有债务,转身签了离婚协议。
>三个月后,财经头条炸了:
>神秘资本狙击苏氏集团,创始人负债百亿跳楼未遂。
>妻子哭着求复合时,我的新女友正用纯正英伦腔指挥收购:Darling,下一家轮到谁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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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
城市早已陷入一片沉寂,窗外的霓虹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只剩下零星几点微弱的光晕在远处苟延残喘。客厅里没开主灯,只亮着一盏小小的落地阅读灯,昏黄的光晕勉强圈住沙发的一角,像舞台上某个即将落幕的孤独场景。
我坐在那片小小的、温暖的光圈里。面前茶几上,放着一个巴掌大的蛋糕。纯白的奶油抹得有点粗糙,边缘歪歪扭扭地插着一圈巧克力做的碎屑,权当是装饰。蛋糕正中央,极其郑重其事地立着一支细长的数字蜡烛——7。烛火安静地跳跃着,在奶油表面投下一个小小的、摇曳不定的光斑。
今天是我和林薇结婚七周年的日子。七年,痒不痒不知道,我只知道冰箱里塞满了她喜欢的车厘子,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我昨晚偷偷洗好的她那条真丝睡裙,还有手边这个笨拙的蛋糕——从下午就开始折腾,失败了两次才勉强成型的作品。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混着我身上淡淡的油烟气息,构成一种奇特的、属于家庭的烟火味道。
卧室门紧闭着,里面透不出一丝光。林薇应该早就睡了,或者只是不想被打扰。我盯着那簇微弱的烛火,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零点早就过了,蛋糕上的7字蜡烛,顶端融化的红色蜡油积攒了一小滴,像凝固的血珠,颤巍巍地,终于不堪重负,无声地坠落,在洁白的奶油上烫出一个小小的、丑陋的红点。
心口也像是被那滴蜡油烫了一下,闷闷地抽痛。算了。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笑,伸手想去拔掉那根燃烧殆尽的蜡烛。就在这时,卧室的门锁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昏暗中,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穿着那条真丝睡裙,柔滑的面料在门缝透出的微弱光线里泛着幽暗的光泽。她显然没料到我还醒着,更没料到客厅里这点微弱的光源。她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握着手机的手往身后藏了藏,脸上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陈默你…你怎么还没睡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更多的是被撞破某种隐秘的不自然。
等你。我的声音有点干涩,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那只极力想藏起来的手机上。屏幕的光,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也固执地从她指缝里漏出来,亮得刺眼。
等我做什么都这么晚了。她蹙起眉,语气里透出几分惯常的不耐烦,身体却微微侧转,试图完全挡住身后的手机屏幕。那点泄露的屏幕光,像根烧红的针,扎在我眼底。
今天,七月十号。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七周年。做了个小蛋糕,想…跟你一起吃一口。我的手指了指茶几上那个在昏黄光晕里显得有点滑稽的白色小方块。
林薇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蛋糕,眼神里没有惊喜,只有一丝被打扰的烦躁和心不在焉。她的注意力,像被强力磁石吸住一样,根本无法从那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移开。
哦…纪念日啊。她敷衍地应了一声,语速飞快,你先放着吧,我…我有点事,处理一下。她说着,身体又往门里缩了缩,手指却在背后动作着,似乎急着完成屏幕上的某个操作。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也许是动作太急,也许是心神不宁,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连带握着的那部亮得惊人的手机,猛地暴露在落地灯昏黄的光线下。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被无限拉长、凝固。
我的视力很好。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茶几上蛋糕的烛光跳跃着,却清晰地照亮了林薇手机屏幕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绿色聊天软件界面。最顶端的备注名,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瞳孔——【苏航】。
下面,是刚刚发送出去、甚至可能还带着发送成功提示音的一条转账记录。
金额栏里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每一个都像烧红的烙铁,在我的视网膜上反复灼烧:
**¥
5,201,314.00**
转账说明栏里,只有一行字,却像最恶毒的诅咒:
【苏航,别急。你先用着。】
嗡——
脑子里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同时炸了窝,尖锐的耳鸣瞬间淹没了一切声音。世界在我眼前剧烈地摇晃、变形、碎裂。七年的时光,那些被生活磨平棱角、被柴米油盐填充的日日夜夜,那些我以为坚如磐石的情感基石,在这一串冰冷数字的映照下,轰然崩塌,碎成齑粉。
五百万。五百二十万一千三百一十四元整。
带着5201314这种刻意到近乎侮辱的谐音。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她背对着我,在深夜的卧室里,心之所系、情之所钟的要紧事。用我们共同账户里的钱,用我这些年一笔一划挣回来的血汗,去填她心头那抹白月光的无底洞,还要裹上这样一层恶心又廉价的糖衣!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喉咙口涌上浓重的铁锈味。我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把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和呕吐感压下去。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钝痛感勉强维系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林薇显然也看到了我瞬间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她脸上那点心虚和慌乱瞬间被一种强硬的、带着破罐子破摔意味的冷漠取代。她甚至不再试图遮掩,反而将手机屏幕朝我这边又亮了亮,下巴微抬,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疏离。
看到了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家常琐事,苏航的公司遇到点麻烦,资金链快断了。这钱…就当是我欠他的,给他应个急。
欠他的我的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在摩擦声带,青春损失费
这个词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嘲讽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我们结婚七年,她竟觉得是欠了苏航的青春那我陈默的七年,又算什么一场漫长的、付费的替身表演
林薇被我的反问噎了一下,眼神闪烁,避开了我死死盯住她的目光,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那令人心寒的轻描淡写:陈默,你别这么…狭隘。你知道我和他…当年分开是迫不得已。他现在有难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帮他渡过难关,也…算是彻底了断吧。
了断我几乎要笑出声,胸腔里却空荡荡的,只剩下冰冷的回响,用我们账户里五百二十万去‘了断’林薇,你告诉我,这算盘珠子是不是都崩到我脸上了
我们账户林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底下尖刻的底色,陈默!你搞清楚!这钱是我爸当年给我的嫁妆!我想怎么用是我的自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苏航他需要这笔钱救命!你呢除了斤斤计较这些钱,除了守着那个破蛋糕,你还能做什么你给过我什么安全感还是这种让人窒息的、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脏最深处。原来在她心里,我这些年默默付出的一切,那些小心翼翼的维护,那些努力撑起一个家的担当,全都变成了斤斤计较和让人窒息而那个苏航,一个需要靠前女友嫁妆来救命的男人,反而成了她心头抹不去的光
荒谬。刺骨的荒谬。
我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怼和对苏航这个名字提起时那份藏不住的、近乎神圣的关切。胃里的翻腾奇迹般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到极致的冰冷和死寂。那股支撑着我坐在这里等待的、最后一点微弱的热气,终于彻底散尽了。
呵。一声短促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声从我喉咙里逸出。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动作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昏黄的灯光从我头顶落下,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我绕过茶几,一步一步走向她。
林薇似乎被我这反常的平静和逼近的气势慑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背脊抵在了冰冷的门框上,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戒备和不安:你…你想干什么
我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近到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款熟悉的、我曾无比眷恋的香水味,此刻却只觉得反胃。
我抬起手。
林薇猛地闭上眼,身体紧绷,似乎以为我要动手。
然而我的手只是伸向她握着的手机。
她愕然睁开眼。
我的指尖冰凉,带着刚才掐出的指痕,轻轻拂过她温热的手背,然后坚定地、不容抗拒地,从她微微颤抖的手指间,抽出了那部还亮着转账成功界面的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我的脸,也照亮了她眼中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低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备注名【苏航】,扫过那串刺眼的5201314。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找到那个绿色的转账记录。我的动作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林薇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几秒钟后。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在死寂的凌晨却显得无比惊心动魄的提示音,从她被我抽走的手机里响起。
我平静地将手机屏幕翻转,递到她眼前。
屏幕上,绿色聊天框内,紧跟着她那笔【¥
5,201,314.00】的转账记录下方,赫然是一条崭新的、来自我的、金额更大、更醒目的转账信息:
**¥
8,888,888.88**
转账说明:【苏先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尾数当利息,不用谢。】
林薇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串长得离谱的数字,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怪物。她猛地抬头,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
陈默!你疯了!八百八十八万!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动用了公司账户!你想害死我们吗!
我的钱。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如同深潭死水,清晰地盖过她刺耳的尖叫,这些年,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在这里。不动你‘嫁妆’一分。
我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惊怒而扭曲的脸。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此刻钻进鼻腔,只让我胃里一阵阵抽搐般的恶心。
既然要‘了断’,那就断个干净利落。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凌晨冰冷的空气里,你替他‘应急’的五百万,我替你还了。这八百八十八万,连本带利,买断你们之间所有的‘迫不得已’和‘青春损失’。
我顿了顿,看着她惨白的脸和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开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林薇,恭喜你。从现在起,你和他,两清了。干干净净。
至于我们…我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茶几上那个燃尽了蜡烛、被红蜡油玷污了的白色蛋糕。那簇小小的、曾被我寄予了可笑期望的烛火,早已熄灭,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转回头,视线重新定格在她写满惊怒、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的脸上。
我们,也两清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沾染上令人窒息的污秽。我挺直了背脊,像一个卸下了千斤重担又戴上了无形盔甲的战士,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玄关。
身后,是林薇失控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和咒骂,像指甲刮过玻璃一样刺耳:
陈默!你这个疯子!伪君子!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我就能报复苏航你做梦!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苏航他一定会东山再起!他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你等着!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跪着回来求我的!
她的声音尖锐地撕裂了凌晨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怨毒和虚张声势的疯狂。
我的手已经搭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那刺骨的凉意透过掌心,奇异地抚平了心口最后一丝灼痛。
我没有回头。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咔哒。
门锁轻响。
隔绝了身后那个歇斯底里的世界,也彻底关上了我人生中名为林薇的整整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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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转账
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林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诅咒彻底隔绝。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刺得人眼睛发疼。我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另一边传来的震动——那是林薇在用拳头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疯狂砸门。
陈默!你给我滚回来!把话说清楚!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算计我!开门!你这个窝囊废!伪君子!开门啊——!
她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变得扭曲而沉闷,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绝望和疯狂。
我没有动。胸腔里一片冰冷的死寂,刚才那股支撑着我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正在迅速退潮,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搅动。我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楼道里带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浑浊的空气灌入肺里,呛得我一阵低咳。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作响,像个催命的符咒。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我把它掏出来,屏幕上果然跳跃着林薇的名字。那两个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我直接划向挂断,然后指尖没有任何停顿,长按电源键。
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凌晨的冷风从楼道尽头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脸上,刀割似的。我直起身,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布满碎玻璃的荒原。电梯镜面映出我此刻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像鬼,眼底布满血丝,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只有挺直的背脊透着一股近乎自虐的、不肯弯折的倔强。
电梯无声下行。数字一格一格地跳动,红色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明明灭灭。
走出单元门,深秋凌晨的寒气瞬间包裹上来,穿透单薄的衬衫,激得我打了个寒颤。小区里死寂一片,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模糊的光晕,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孤零零的影子。
手机屏幕再次顽强地亮起,这次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一声接一声,急促得令人心烦。
我解锁屏幕。
果然是林薇。一连串的语音条,红色的未读数字触目惊心。我点开最上面一条。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彻底变了调,尖利得刺破耳膜:陈默!你立刻!马上!把那笔转账给我撤回!听到没有!那是我的钱!我的嫁妆!你有什么资格动!那是给苏航救命的!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这是在谋杀!苏航要是出了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撤回!立刻撤回!
后面几条,语气从歇斯底里的尖叫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甚至开始语无伦次:
陈默…算我求你了…把转账撤回好不好那是苏航最后的希望了…他不能破产…他不能倒下…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帮帮他…帮帮我们…我知道错了…我们好好谈谈…我们回家…好不好求你了…撤回吧…
哀求过后,又是新一轮更恶毒的咒骂和威胁:姓陈的!你不得好死!我告诉你!苏航有的是人脉!你这点钱根本不够看!你等着!你等着他明天就让你身败名裂!让你跪着来求我!你等着——!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将这一连串的语音条全部勾选,然后,指尖悬在那个鲜红的【删除】按钮上。
没有丝毫犹豫。
点击。
世界再次清静。
只有深秋的风,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空旷的路面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哀鸣。
我在冰冷的街边长椅上枯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灰蒙蒙的鱼肚白,晨曦微弱的光线刺破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向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寒意早已浸透骨髓,四肢僵硬得如同生锈的零件。手机屏幕在口袋里安静了一整夜,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我缓缓站起身,骨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吧轻响。该结束了。彻彻底底。
没有回家。那个地方,从昨夜起,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写满了背叛和屈辱的空壳。我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最负盛名的律所之一——瑞诚律师事务所。报上预约的名字,前台小姐训练有素地引导我进入一间私密性极好的小会议室。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干练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他是秦朗,瑞诚处理复杂离婚案件的顶尖律师。
陈先生,您来了。秦律师的声音平和而专业,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疲惫不堪却异常平静的脸,文件已经按您昨天深夜电话沟通的要求,紧急准备好了。
他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我面前,又从里面抽出几份装订好的文件。最上面一份,封面上印着醒目的黑体大字:
**离婚协议书**
我的目光落在甲方签名栏那个空白的位置上。旁边,乙方签名处,林薇的名字已经龙飞凤舞地签好了。那是她半年前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签下的,大概是觉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提出离婚,签着玩玩以示自由
多么讽刺。
秦律师递过来一支沉甸甸的黑色钢笔。笔身冰凉。
我接过笔,笔尖悬在甲方签名栏上方。那一瞬间,过往七年的无数碎片猛地涌进脑海:初见时她羞涩的笑,婚礼上她含泪的眼,生病时她笨拙的照顾,还有昨夜,那串冰冷的转账数字和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怨毒……所有的画面飞速旋转、碰撞,最终碎裂、沉淀,只剩下无边的死寂。
笔尖落下。
**陈默**
两个字,写得异常缓慢,异常用力。每一笔都像是在心尖上刻下最深的伤痕,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斩断最后一丝牵连。
签完字,放下笔。指尖冰凉一片,连带着心口那块早已麻木的地方,也彻底失去了知觉。
后续事宜,包括财产分割的具体执行、协议生效后的通知送达等,律所会全程跟进处理,陈先生您放心。秦律师收起文件,声音依旧平稳专业,根据协议约定,您个人名下的存款、投资以及公司股权,归您个人所有。您妻子林薇女士名下的资产,包括她父亲给予的嫁妆,归她个人所有。双方无子女,无共同债务纠纷。您确认无误的话,这份协议即刻生效,我会安排助理立即办理相关手续。
确认。我的声音干涩,但清晰无比。
好的。秦律师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我脸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死水般的平静,终究只是公式化地说了一句,陈先生,保重。
走出律所那栋冷冰冰的、充满精英气息的玻璃幕墙大楼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深秋的阳光带着一种虚假的暖意,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口袋里的手机,在经历了漫长一夜的死寂后,再次震动起来。这次不是林薇,而是一个没有保存名字、但号码却烂熟于心的国际长途。
我接通电话,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没有客套的寒暄,一个带着慵懒磁性、标准英伦腔的女声直接切入主题,干脆利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Silence(陈默的英文名)伦敦时间凌晨三点被你吵醒,最好是有足够的理由。嗯八位数目标苏氏集团苏航她精准地重复着我昨夜在极度混乱中发出的那条简短加密信息里的关键词。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点玩味的吸气声,接着是手指快速敲击昂贵硬木桌面的笃笃声。
Interesting.
(有趣。)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明显的情绪,只有一种猎手发现值得追踪猎物时的冷静评估,那个靠几张PPT和一张脸,在你们国内科技圈混得风生水起的‘天才’风投圈的宠儿,估值吹得比氢气球还高呵。
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嗤笑。
资料初步扫过了。典型的泡沫,吹弹可破。她的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核心专利有争议,现金流烂得像被老鼠啃过的奶酪,股权结构复杂得像蜘蛛网,下面还藏着几笔去向不明的‘战略投资’,味道很不对。标准的…‘做空’靶子。
她停顿了半秒,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又像是在飞速心算。然后,那个慵懒却带着致命锋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果断:
资金到位了权限确认很好。‘收割者’(Reaper)账户激活。目标:苏氏集团(SuTech
Group)。杠杆倍数…先开三倍。通知我们在HK和SG的操盘手,伦敦时间开盘前,我要看到所有关联账户的做空仓位建立完毕。
还有,她的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像西伯利亚的寒流,让情报组深挖。专利纠纷、财务造假、关联交易、那几笔‘战略投资’的最终流向…特别是那个苏航的私人账户和海外的联系。所有缝隙里的灰尘,都给我翻出来。我要让这颗气球,炸得足够绚烂,足够…有说服力。
电话那端传来清晰而迅速的键盘敲击声,以及她果断的指令:Yes,
Ms.
Isabella.
(是,伊莎贝拉女士。)
Darling,她的语气忽然一转,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的亲昵,穿透冰冷的电波,看来你的‘家务事’,比伦敦金融城的晨报还精彩。放心,‘Reaper’的镰刀,从不失手。等着听…气球爆炸的声音吧。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响起。
我握着手机,站在深秋刺眼的阳光下,一动不动。刚才电话里那些冰冷精确的金融术语、充满杀机的部署指令,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感官。
苏航的公司…苏氏集团…估值泡沫…做空靶子…收割者账户…
林薇口中那个一定会东山再起、比我强一千倍一万倍的白月光苏航,他那看似光鲜亮丽的科技新贵帝国,在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那个远在伦敦、掌控着庞大资本暗流的女人——眼中,竟脆弱得如同一个吹弹可破的泡沫
一股冰冷而陌生的力量,顺着电话线那头传来的笃定话语,丝丝缕缕地注入我早已冻僵的血液。那不是复仇的快感,更像是一种置身于庞大风暴边缘、亲眼目睹雷霆将落的…震撼与疏离。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向城市钢筋水泥森林上空那片被污染得灰蒙蒙的天空。阳光刺眼,却毫无温度。
气球爆炸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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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狙击
三个月的时间,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在一种近乎窒息的忙碌和刻意的遗忘中飞快流逝。
我在城市另一端的高档公寓区租了套精装修的房子,视野开阔,装修是现代极简的冷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日夜不息的车流和远处朦胧的天际线。这里没有一丝一薇的气息,也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新的环境像一层坚硬的壳,隔绝了所有试图探询的目光和纷扰。
秦朗律师的团队效率极高。离婚协议早已生效,所有的财产分割也已完成。林薇名下的资产,包括那笔引发一切的嫁妆,一分不少地划了回去。属于我的,她也拿不走分毫。法律程序走得干脆利落,如同一次精密的外科手术,切除了腐烂的肢体,留下一个空荡却干净的创口。
这三个月里,林薇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她的电话、短信、微信轰炸从未间断,从最初歇斯底里的咒骂、威胁,到后来声泪俱下的哀求、哭诉,再到最后穷途末路般的绝望嘶吼。
【陈默!你这个畜生!苏航完了!他的公司被做空了!股价崩了!都是你!是你害的!你不得好死!】
【撤回!求求你撤回那笔钱!把资金链补上!我知道你有办法!只要你肯帮他这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立刻回来!我们复婚!我发誓再也不见他了!求你了!】
【陈默!你接电话啊!苏航他快撑不住了!债主堵门了!银行在起诉了!他…他昨晚差点从楼上跳下去!是你!是你把他逼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陈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七年的情分上…拉苏航一把…不,拉我一把…我不能看着他死啊…求你了…最后一次…】
【回我信息!接电话!姓陈的!你躲起来当缩头乌龟是不是!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我告诉你!苏航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身败名裂!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见死不救的冷血畜生!】
这些信息,我一条都没有回复,只是在手机不堪重负时,批量删除。她的号码,早已被我拉黑,但她的声音和那些扭曲的文字,依旧像幽灵一样,通过不同的陌生号码、甚至通过律师的转达,顽固地试图钻进我的生活。每一次,都被秦朗那堵专业而冰冷的法律之墙挡了回去。
直到一周前,林薇的疯狂似乎达到了顶点,然后骤然沉寂。
世界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虚假的宁静。
这天清晨,我习惯性地打开手机财经APP,准备浏览一下隔夜外盘和重要资讯。
屏幕解锁的瞬间,一条被APP自动置顶推送的、加粗加红的爆炸性新闻标题,像一颗重磅炸弹,毫无预兆地撞入眼帘:
**【惊爆!昔日科技新贵苏氏集团(SuTech)彻底崩塌!创始人苏航涉嫌巨额财务造假、挪用资金、非法关联交易!百亿债务黑洞引爆!昨夜于公司顶楼跳楼未遂!已被警方控制!】**
标题下方,配着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现场照片:苏氏集团那栋曾象征着创新与未来的玻璃幕墙大楼下,警灯闪烁,警戒线拉起,地面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一些不明物体。大楼顶层边缘的栏杆,似乎有扭曲变形的痕迹。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手指几乎是机械地点开了那条新闻。
报道内容详尽而冰冷:
……据悉,针对苏氏集团的做空力量自三个月前开始悄然集结,以‘收割者资本’(Reaper
Capital)为首的国际空头机构率先发布重磅做空报告,揭露苏氏集团核心专利造假、虚增营收、隐瞒巨额关联债务等重大财务欺诈行为……随后,多家权威媒体跟进调查,曝光苏航个人通过复杂离岸架构,将公司数亿资金转移至海外私人账户,涉嫌洗钱及职务侵占……苏氏集团股价呈现断崖式暴跌,累计跌幅超过98%,市值蒸发超百亿……
……公司资产被迅速冻结,主要银行账户遭查封,员工工资停发,大批供应商和投资机构集体上门追债……创始人苏航于昨日深夜情绪崩溃,试图从其位于苏氏集团总部顶层的办公室跳楼轻生,幸被及时赶到的警方和消防人员强行拦下……目前,苏航因涉嫌多项经济犯罪,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据内部人士透露,苏航在跳楼前曾精神恍惚,反复念叨‘完了’、‘都完了’、‘她害死我了’等话语……其个人及公司名下所有资产已被悉数冻结,面临高达百亿人民币的债务清偿压力……
文字冰冷得像法医的解剖报告,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被林薇奉若神明的苏航,一层一层剥开伪装,露出内里腐烂不堪、债台高筑、穷途末路的真相。
她害死我了
我盯着这几个字,眼前仿佛能看到苏航在绝望深渊边缘的喃喃自语。这个她,是指谁是林薇那笔最终没能挽回败局的救命钱还是…他内心深处,是否也曾有过一丝怨恨,怨恨林薇那盲目的崇拜和推波助澜,将他送上了这条不归路
心底深处,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复杂的涟漪。但那涟漪瞬间就被更深沉的冰冷吞没。同情不。对于一个靠着谎言和欺诈构筑帝国、最终害人害己的骗子,我生不出半分同情。那只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对人性贪婪与愚蠢的漠然观察。
放下手机,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城市在脚下无声运转,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夜,某个曾风光无限的灵魂,已经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4
4
绝望求援
门铃声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
叮咚——叮咚——
急促,连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我微微皱眉。这个时间,会是谁秦律师还是…物业
走到门边,透过智能猫眼向外看去。
屏幕里出现的画面,让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门外站着的,是林薇。
仅仅三个月。眼前的林薇,却像被狂风暴雨蹂躏了三年、三十年。曾经精心打理的栗色卷发枯黄干涩,凌乱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油腻得打绺。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皱巴巴的,沾满了不明污渍,肩头甚至撕裂了一道口子。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起皮,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眼神涣散,却又透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她像个刚从灾难现场逃出来的难民,或者说,像个输光了所有筹码、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押上了的赌徒。
她死死地盯着猫眼,仿佛能透过那小小的镜头看到门后的我。她抬起手,不是按门铃,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用拳头、用手掌、甚至用额头,疯狂地砸着厚重的金属防盗门!
砰!砰!砰!
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在楼道里回荡,如同困兽濒死的哀嚎。
陈默!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啊!求求你开门!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哀求,穿透门板,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
你救救他!救救苏航!只有你能救他了!他不能坐牢!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她一边疯狂地砸门,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那些人是魔鬼!他们会把他撕碎的!陈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瞎了眼!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看在…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他…救救他啊…呜呜呜…
她的身体顺着门板滑下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抵着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泪水混着鼻涕在她肮脏的脸上肆意横流。
陈默…我求你了…只要你肯救他…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当奴隶…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救他…他是我的命啊…呜呜呜…
门外,是林薇撕心裂肺、毫无尊严的哭求和哀嚎,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死寂的空气里来回拉扯。
门内,我站在玄关的阴影里,面无表情。猫眼屏幕里映出她蜷缩在门口、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身影,像一幅褪色发霉的旧画,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和丑陋。
心脏的位置,一片死寂的冰冷。没有愤怒,没有报复的快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疲惫的漠然。
她的命那个用谎言和诈骗堆砌自己、最终跌落尘埃的骗子苏航
多么廉价又悲哀的命。
我转身,不再看猫眼屏幕。她的哭嚎和砸门声,被厚实的门板过滤后,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我径直走向客厅深处,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那台巨大的曲面电视。
财经频道的晨间新闻正在播放。屏幕右下角打着醒目的标题:【苏氏集团崩塌追踪:创始人苏航被正式批捕,百亿债务黑洞如何填补】
画面里,是混乱的苏氏集团总部大楼外景。蜂拥的记者,愤怒的讨债者,闪烁的警灯。一个画面切过,是苏航被两名便衣警察押着,低着头,双手被铐在身前,从大楼侧门带出来。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此刻灰败如土,眼神空洞呆滞,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件滑稽的戏服。记者们的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闪光灯疯狂地闪烁,捕捉着他此刻最不堪入目的狼狈。
镜头拉近,一个特写定格在他被铐住的双手手腕上。那手腕上,似乎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隐透出暗红的血迹——那是他昨夜跳楼未遂留下的印记
就在这个特写画面闪过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优雅腔调,突兀地在电视音响里响起:
…The
core
assets
are
worthless,
scrap
value
only.
Focus
on
the
hidden
offshore
accounts.
Follow
the
money
trail.
Liquidate
everything
tied
to
Su
personally.
I
want
him
financially
and
legally…
buried.
(核心资产一文不值,只有废铁价。重点查那些隐藏的离岸账户。追查资金流向。清算所有与苏个人相关的资产。我要他在财务和法律上…彻底被埋葬。)
这声音!
我猛地抬头看向电视屏幕。画面已经切换回演播室,主持人正一脸严肃地和嘉宾讨论着苏氏集团的破产清算流程。刚才那个声音…是电视里的背景音还是…
几乎就在我念头闪过的同时,我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是一个加密的、没有号码显示的来电提示。
我迅速拿起手机,接通。
Darling
伊莎贝拉·罗斯柴尔德那标志性的、慵懒中带着致命锋芒的英伦腔,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背景里似乎还有电视新闻的微弱声音。Did
you
catch
the
morning
show
Quite
the
spectacle,
wouldn’t
you
say
(看到早间新闻了吗相当壮观,你不觉得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甚至带着点欣赏艺术品的愉悦。
Su
Hang’s
performance
at
the
end
was…
dramatic.
A
failed
swan
dive.
Rather
anticlimactic,
if
you
ask
me.
The
real
drama
is
just
beginning.
(苏航最后的表演…颇具戏剧性。一次失败的天鹅式坠落。恕我直言,有点虎头蛇尾。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下意识地看向电视屏幕,那里正反复播放着苏航被押上警车的画面。原来刚才那个冷酷的指令声,并非电视里的背景音,而是来自此刻电话那端的她!她一边看着直播,一边下达着将苏航彻底埋葬的命令!
The
‘Reaper’
has
done
its
job.
SuTech
is
scrap
metal.
Su
Hang
himself…
is
finished.
The
legal
net
is
closing
tight.
He
won’t
see
daylight
outside
a
prison
cell
for
a
very,
very
long
time.
(‘收割者’的工作完成了。苏氏集团成了废铁。苏航本人…也完了。法网正在收紧。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在监狱的铁窗后看日出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Now,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尾音轻轻上扬,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亲昵,about
that
little…
problem
knocking
on
your
door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玄关方向。林薇的哭嚎和砸门声,虽然微弱了些,但依旧顽固地传来。
Deal
with
her,
Silence.
Or
shall
I…
伊莎贝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金属质感的锋芒,仿佛无形的刀刃已经出鞘半寸。
No.
我的声音响起,干涩,却异常清晰和坚定,I’ll
handle
it.
(不用。我来处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
Good.
Clean
break.
Remember,
sentiment
is
a
luxury
we
cannot
afford.
(很好。彻底了断。记住,感情用事是我们负担不起的奢侈品。)
她的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平静,I’ll
be
in
Shanghai
next
week.
There’s
a
rather
promising
biotech
startup
that
needs…
reassessment.
Perhaps
dinner
I
hear
Jade
on
36
has
a
new
chef
worth
trying.
(我下周到上海。有一家相当有潜力的生物科技初创公司需要…重新评估。共进晚餐如何听说36号玉餐厅新来的主厨值得一试。)
她的邀请不是询问,是通知。带着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Looking
forward
to
it.
(期待之至。)
我回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Excellent.
Ta
for
now,
darling.
(棒极了。那就先这样,亲爱的。)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响起。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电视里,苏航被押走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玄关外,林薇的哭求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绝望的抽泣,像坏掉的风箱。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5
5
冷酷决断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冰冷而清醒的决绝。抬步,走向那扇隔绝着过去与现在、绝望与冷酷的防盗门。
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微微用力。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