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炽欲】撕他衬衫…… > 第一章

我的新婚夜,丈夫抱着我的闺蜜许薇,撞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她的蕾丝内裤边卡在陆沉的皮带扣上,蹭着新娘胸花跌成一道讽刺。
陆沉却当众宣布:薇薇以后跟我们住,我的主卧分她一半。
全场哗然,我反手扯下婚纱拖尾扎成绳索。
陆沉,玩三人行是吧
行,你俩睡次卧,睡主卧也可以,我睡中间就好。
不过我得管钱,每月给你们发零花钱,还有——主卧的床费AA。
陆沉的脸一寸寸黑掉,管家却在此时将监控捧到他面前。
陆少,您抱着许小姐喊的那声‘晚晚’,好像是少奶奶的名字
他攥碎U盘:苏晚,你现在满意了
我甩掉高跟鞋冷笑:陆沉,你抱错人的时候,想过许薇有多苦吗
许薇突然打开手机:昨晚你吐我一身喊‘老婆对不起’的录音,要不要听
陆沉彻底疯了:苏晚你故意的
我把红酒浇在他脸上:陆沉,抱着替身喊我名字,你贱不贱
他攥住我手腕呼吸发烫:那杯酒没泼准…
再来一次,泼这儿。
他扯开衬衫,水痕滑向的赫然是我婚纱同款手绣双色缠枝玫瑰。
许薇嗤笑:他胸口那破玩意儿,是我替你挡酒那天用自己血线缝的。
我的血染了他的白月光婚服,苏晚,现在是谁更可怜
【第一章:红毯尽头是消防门】
指尖死死抠进掌心,冰凉的丝绸下藏着战栗。指尖下的绸缎滑得像抓不住的噩梦,Vera
Wang的高定婚纱勒得我肋骨生疼。水晶吊灯的光砸下来,晃得人眼前一片发晕。香槟塔折射着满场虚假的笑脸,空气里甜腻的味道混着我爸三个月前刚确诊晚期肝癌的药水味,堵得人喘不过气。
感谢各位……
新郎陆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低沉悦耳像上好的大提琴。我按流程抬眼,朝几步之外那个刚为我戴上钻戒、许诺一生的男人送去最标准的新娘微笑。心脏却在肋骨下像个破风箱,呼哧作响。
嘭!
沉重的消防门被人撞开,狠狠砸在墙上,反弹出空洞的回响。一捧鲜红的玫瑰摔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刺耳声撕碎了香槟泡沫的喧嚣,震得我耳朵嗡鸣一片。整个婚宴大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宾客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珠子齐刷刷钉在了门口交叠的身影上。
陆沉站在那里。我的新郎。
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她雪白的吊带裙狼狈地挂着酒渍,像被人泼了一身的嘲讽。两条光裸的胳膊紧紧缠住陆沉的脖子,细嫩的手指几乎陷进他挺括的黑色礼服里。一只脚悬空,只挂着一边断了跟的昂贵细高跟。脸颊酡红,卷发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颈侧,眼神迷蒙地氤氲着水汽,软得像一根菟丝花,紧紧依附着他唯一能攀附的枝干。
我认识她。
许薇。我的大学室友,毕业后留在我爸公司做助理,帮我扛过不少白眼,一起醉酒一起骂客户一起咒天咒地死闺蜜——直到我爸倒下,陆沉拿着天价彩礼和顶级医疗资源协议向我求婚。
陆沉的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分明的锁骨。新娘胸花歪斜地别在他胸前——是一朵染了血的百合不,不是血,是蹭上去的、过于艳丽的口红印!我呼吸骤停,视野边缘的喧闹模糊褪色,只剩那对抱在一起的人,只剩许薇裙摆下那一道纤毫毕现的黑色蕾丝边角,那么巧地…死死卡在了陆沉银光闪亮的皮带扣里!随着陆沉抱着她往里走的动作,布料在金属扣子上挤压、变形、蹭着那朵被陆沉撞歪了的、别在我婚纱上的白色新娘胸花——
陆沉,怎么……司仪僵硬的诘问被掐断在话筒里。
陆沉充耳不闻。他稳稳地抱着许薇,像捧着稀世珍宝,大步流星地踩着红毯往前走。每一步都碾碎一地花瓣。他无视了伸过来的话筒,无视了死寂的全场,无视了主婚台上脸色灰败的我爸,也无视了僵在台边、戴着伴娘胸花的司仪。他的视线像有重量,穿透空气,稳稳当当地落在我脸上,锐利得如同带着钩子。那眼神没有一丝意外,更没有半点抱歉,反而是一种……一种终于撕破了伪装的……轻松
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拧绞,吸不进一丝空气。喉咙里堵着冰冷的铅块,婚纱束腰勒得肋骨剧痛,但比不上他视线刺穿心脏的万分之一!
陆沉抱着许薇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音响系统忠实地捕捉到他平稳无波,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声线:薇薇今天喝多了,不太舒服。他顿了顿,抱着许薇的手臂紧了紧,像是宣示某种主权,以后她就跟我们住在一起。
死寂。死一样的寂静!
下一秒,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子弹,砸进冻结的空气,也狠狠砸碎我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体面:主卧很大,分一半给她住也绰绰有余。
哗——!!!
空气轰然炸开!
倒抽冷气的声音汇成一片汹涌的潮水,差点掀翻整个宴会厅的水晶吊顶。无数道惊骇、鄙夷、幸灾乐祸、纯粹看戏的目光织成细密的网,裹着滚烫的针刺向我,几乎要在那身洁白的婚纱上烧出洞来。
我爸猛地从主婚台的座椅上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枯瘦的手死死捂住胸口,脸色惨白得吓人,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而我站着。婚纱沉重得像镣铐。视线被那卡在皮带扣上的黑色蕾丝边和蹭脏的白色胸花占据。
他抱着她。我的丈夫抱着我的闺蜜。
在婚礼上。
在红毯尽头。
当众宣布我的主卧要分一半给她住。
血液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嗡嗡作响,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啸叫。一股滚烫的东西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烧得眼眶发烫,手却冰得像从地狱里捞出来。指甲掐得更深了,手心传来细微尖锐的疼,终于撬动了麻木的四肢。灵魂好像从撕扯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悬浮在半空中,冷眼瞧着那个穿着华贵婚纱的新娘。
拖尾很长。昂贵的水晶珠片和蕾丝层层叠叠,沉甸甸地坠在身后。是陆家点名要的门面。我猛地弯下腰!
撕拉——!
布料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在混乱的声浪中无比清晰地响起。
全场死寂一秒!看客们惊恐地看着我一把扯下了长及地面的沉重婚纱拖尾!那些叮当作响的水晶珠片在我手中闪烁着冷漠残忍的光。我面无表情地用最暴力的方式把这条昂贵的门面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狠狠打了个死结!粗糙的缎子边缘刮过手臂皮肤,留下几道细小的、刺痛的红痕。
我捏着那卷被我硬生生扯下来、勒得变形发烫的拖尾,一步一步走下台。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一声,又一声,敲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我在陆沉面前站定,距离近到能看清许薇长睫毛下微微颤抖的眼神,能闻到她身上甜腻过头的香水味混杂着陆沉惯用的冷冽雪松香,正丝丝缕缕朝我扑过来。
我抬起头,视线扫过陆沉那双深不见底、蕴着风暴的眼睛,再看看他怀里猫一样蜷缩着、睫毛还在轻颤的许薇。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焚烧,然后奇异地冷静下来,淬炼成冰。
一丝弧度极其缓慢地爬上我的嘴角。
陆沉,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轻易切开了满场的嘈杂,清晰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玩‘三人行’,是吧
我看到陆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手臂肌肉绷得更紧。
我往前走了一小步,目光坦然迎上他:行。
我的视线掠过他,落在他紧抱着的许薇身上。
你俩,我指向主宴厅楼上,可以睡次卧。
人群再次骚动,嗡嗡议论四起。有人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睡主卧,我拉长语调,清晰强调,也行。
我重新对上陆沉骤然晦暗深邃、翻腾着巨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我睡中间。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我爸摇摇欲坠的身体被旁边的伴娘死死扶住。
陆沉的喉结猛地滑动了一下,下颌线条骤然绷得像块生铁。怀里一直闭着眼的许薇,长长的睫毛狠狠一抖。
不过,
我慢慢举起手中拧成粗棍、还挂着几颗残破水晶的婚纱拖尾,像举着一把刚缴获的武器,我得管钱。陆家以后进出的钱账,归我。包括你陆少爷,我目光笔直地看着陆沉,他眼里的风暴几乎要溢出眼眶砸过来,还有薇薇,许薇的身体极其明显地抖了一下,你们两个的零花钱,每月,由我给你们——发。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被掰断。无数道目光几乎要在我们三个身上烧穿几个洞。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缓缓抛出最后的炸弹:既然主卧大家都爱睡…
我视线在陆沉越来越沉、如同狂风暴雨前的低压乌云的脸上停顿片刻,最后落在他怀里许薇那张精致又脆弱的、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那床费,AA。
苏晚!陆沉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森冷,裹挟着足以把人冻僵的风暴。他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少奶奶!
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管家陈伯不知何时穿过了人群,他面色是一贯的职业性沉稳,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他双手捧着一个金属U盘,快步走到陆沉身侧,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只在我们三人这个小圈子里清晰可闻。
陆少,陈伯的眼神飞快地掠过陆沉的脸,又扫过我,最后落在他怀里的许薇身上,监控…调出来了。他顿了顿,才慢慢地说出最关键的那一句,每一个字都斟酌过,您抱着许小姐从消防通道出来时,好像…喊了一声…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陆沉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喊的是‘晚晚’
陈伯的声音不高,但晚晚两个字,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烫在了这凝固的空气里。
陆沉身体骤然僵住!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冰刺狠狠扎中!他抱着许薇的手臂瞬间爆出贲张的青筋,肌肉僵硬地绷紧。那双几秒前还翻涌着惊怒风暴的眼睛里,所有的喧嚣在刹那被另一种更沉重、更惊愕、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情绪冰封!
他的瞳孔急剧放大,死死钉在管家陈伯手中的U盘上。仿佛那不是一段电子数据,而是一枚即将引爆他世界的炸弹。
全场死寂,针落可闻!
许薇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一直氤氲着水汽、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睛,此刻清澈得吓人。里面的脆弱、依赖、甚至一点点惹人怜爱的委屈骤然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而清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锋利!她整个人如同被冻住,僵在陆沉怀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陆沉那张风云变幻、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惨白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无限拉长、凝固。
下一秒,陆沉像一头被彻底激怒、走投无路的困兽!
他猛地松开了抱着许薇的手!动作迅疾到许薇身体晃了一下才堪堪站稳,脸上血色尽褪。那只刚才还稳稳抱着许薇的右手,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劈向管家陈伯手中的U盘!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塑料外壳被硬生生捏爆碎裂的声响!
无数细小的塑料碎片和电子元件飞溅开来,几颗碎片甚至崩到了我裸露的手臂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残破的U盘尸体,被陆沉指节发白、用力到指关节噼啪作响的拳头紧紧攥住。他猛地抬起眼,那双眼睛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屈辱和某种濒临失控的狂躁,像淬了毒的刀锋,狠狠向我刺来!
苏晚!
他的声音沙哑,像砂砾在喉咙里碾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生生逼出来的,裹挟着能把人凌迟的戾气,你——现在满意了!
满意
这两个字像火星掉进浸透了汽油的枯草堆。心底那点仅存的灰烬,轰地一下被点燃!灼烧!燎原!
满意什么满意我穿着价值连城的婚纱像一个活祭品满意我众目睽睽之下被你撕得粉碎满意你抱着我最好的朋友,还喊着我的名字!
陆沉!
我猛地甩掉了脚上那双磨得脚跟生疼的定制水晶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上,那股寒意直冲天灵盖。高跟鞋哐当砸在地上,发出两声刺耳的脆响。我仰起脸,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那能杀人的目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冰冷又尖锐,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弯钩,你抱着那个替身喊我名字的时候——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向那个僵硬地站在旁边、脸色由惊惶转为灰败的许薇,——想过许薇心里,有多苦吗!
许薇像是被替身和苦这两个词狠狠烫到,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羞辱感。
陆沉的脸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攥着U盘碎片的手背青筋暴起。
全场再次死寂,只有压抑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窒息的死寂几乎要将人压垮时——
呵。
一声短促、突兀、带着浓浓讽刺的轻笑,冰冷地切开了僵局。
是许薇!
泪意在她眼眶里疯狂打着转,那层被陆沉捧了无数次的、属于柔弱白月光的脆弱滤镜,在众目睽睽之下寸寸碎裂剥落,露出下面森然的内核。她抬起头,挺直了脊背,用一种截然不同、带着某种惨烈决绝的眼神看着暴怒的陆沉,又慢慢转向我。那眼神复杂得像翻搅着碎玻璃渣的冰水,愤怒、不甘、痛苦…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她伸出那只刚才还环在陆沉颈侧、涂着精致裸粉色甲油的手。没有被愤怒冲昏头,动作甚至算得上优雅。她探进裙子的隐藏小口袋,摸出一部款式简洁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个极其轻微的点按——
陆少…
许薇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被刻意压抑过的、微微发颤的沙哑和哭腔,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楚,…陆少你别吐了…陆沉你…啊!我的裙子!这件很贵的!
停顿一秒。
手机录音里传来男人明显醉醺醺、含混不清却执拗到近乎癫狂的呜咽:…对不起…老婆…我错了…原谅我…晚晚…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们回家…好不好…老婆…
哗——!!!
空气第二次被彻底点燃!这一次的爆炸比刚才宣布三人行还要剧烈百倍!那些看客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张成惊恐的O型!
录音戛然而止。
许薇的拇指按在停止键上,抬眸,眼眶红得像浸了血,里面却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和一丝让人心头发冷的悲凉。她看着陆沉,声音不高,却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清晰地问:陆少,这录音…还需要我放第二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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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死寂!紧接着是彻底爆发的疯狂议论!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射向风暴中心的陆沉!这一次,眼神中的鄙夷、嘲弄、怜悯甚至是对疯子的畏惧,再也没人能遮掩!
陆沉僵在原地。
脸上之前那股狂怒的赤红像是被急速泼了一桶冰水,瞬间褪成骇人的灰白。眼底翻腾的风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疯狂卷动着惊愕、震骇、被彻底扒光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极致羞辱!还有一丝…茫然
他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微微抽动,攥着U盘碎片的手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微微颤抖着。那声被他亲手捏碎的晚晚,竟然从另一个人的口中,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重演!还是录音!
几秒钟的死寂后,他血红的、几乎要裂开的眼睛猛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糅合了被愚弄的狂怒、被背叛的痛恨,以及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恍然大悟
苏晚…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濒临失控的疯狂颤抖,…你…是故意的!
故意
所有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这铺天盖地的荒诞与闹剧,都压在了胸口那块即将炸裂的礁石上!
目光扫过旁边长桌上那一排只动了几瓶、如同道具般摆在那里的顶级干红。我一步上前!冰冷的赤脚踩在大理石上,每一步都带着要把世界踏碎的决心!
右手猛地抄起最靠近的一瓶!
深红的液体在厚重的水晶瓶身里晃荡,如同此刻烧灼在血管里的岩浆!
我没有任何迟疑,手腕狠狠一扬!凝聚了所有被践踏的尊严、被撕碎的信任、连同那可笑的新婚夜的屈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陆沉那张混合了狂怒与惨白的脸——
哗啦!
艳红冰冷的酒液,如同血瀑,兜头浇下!
深红冰冷的液体,如同爆裂的血管喷涌出的血瀑,带着浓郁的果香和单宁酸涩的气息,狠狠兜头浇在陆沉脸上!暗红的酒汁顺着他轮廓分明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角狂涌而下,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衬衫前襟,染出一片狰狞刺目的污迹。几颗残留的葡萄籽粘在他狼狈不堪的下巴上,水滴沿着他沾满酒液的黑发鬓角,一滴一滴砸在他脚边散落的碎裂U盘残骸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只有红酒流淌的汩汩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余下惊恐的倒抽冷气声在空气中嘶嘶作响。我爸挣脱了搀扶他的人,朝我伸出手,嘴巴无声地张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陆沉被这当头的羞辱浇得彻底僵住!他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去擦拭,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浸透的石像,只有眼底深处那翻腾的黑暗漩涡,昭示着即将到来的毁灭风暴。浓烈的酒液顺着他的眼角、鼻尖滴落,混合着他眼中压抑到极致的腥红戾气,让他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格外骇人。
许薇站在他身侧,离得最近,几滴飞溅的酒汁溅到了她雪白的手臂上,如同绽开的红梅,刺眼得很。她没有躲避,只是那双眼睛里的悲凉和嘲弄,几乎满溢而出。
我无视了所有的一切。
陆沉!
我扬手丢开沉重的水晶酒瓶,瓶身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声音像刀锋刮过玻璃,冷厉到刺破空气,抱着我的替身——还喊着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狼狈污浊的脸,每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向他:你这算什么又贱又蠢吗!
哐当——
被我扔开的空酒瓶在地上滚了两圈,刺耳地摩擦着大理石地面。
陆沉没有动。他站在流淌的红酒和碎裂的塑料屑中间,脸上的酒液蜿蜒而下,勾勒出僵硬的下颌线条。那双被酒水糊住、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嘶吼,反而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浓稠的暗红顺着他高耸的眉骨、冷硬的鼻梁一路流淌,滑过紧抿成一条直线、微微发青的唇瓣,最终在棱角分明的下巴尖汇聚,滴落,砸在地上碎裂的U盘芯片上。
香槟塔的光芒从他背后投射过来,在他滴水的睫毛下氤氲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藏着风暴平息前最危险的静谧。
死寂在铺着红毯的大厅里无限蔓延,空气沉重如铅块。宾客们大气不敢出,连我爸急促的喘息都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他动了。
不是冲向任何人。
被酒液浸透、沉重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抬了起来!快得像一道残影!
啪!
滚烫的金属质感瞬间烙上我的手腕!那突如其来的力道极其巨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五指如烧红的铁钳死死箍住!皮肤被捏得深陷下去,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冰冷黏腻的红酒混杂着他掌心灼人的高温,透过皮肤烫得我心脏猛地一缩!我下意识地想甩开,那只手却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
我被迫抬起头,撞进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被红酒短暂模糊过的眸子,此刻在混乱的光线下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的不再是暴怒的赤红风暴,而是一种沉暗的、极具掠夺性的、仿佛深海漩涡般的情绪,裹挟着某种隐秘而滚烫的……热度正沉沉地压在我的脸上、唇上。
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一滴暗红的酒液恰好顺着滚动的喉结往下滑落。
他紧抿的薄唇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压出来,低沉、沙哑,带着被酒精浸染过的浓稠颗粒感,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刮过我的耳膜:
那杯酒……他微微凑近,一股混合着顶级干红凛冽果香和他身上霸道冷冽雪松的气息霸道地笼罩下来,带着掠夺意味的热度喷在我被酒水溅湿、有些冰冷的颊边皮肤上,…没泼准。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我的眼睛,那只攥得我腕骨生疼、被酒浸透的手猛然发力!
一股无法抗拒的、近乎暴戾的拉力传来!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他扯得向前踉跄半步!
再来一次。
声音里的热度和命令式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
泼这儿。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攥着我手腕的滚烫大手骤然松开,速度快得让我失去支撑点往前一晃!
同一时间,他的左手以同样迅猛的速度抓住了自己沾满污渍、黏腻一片的昂贵丝绸衬衫前襟!
刺啦——!
一声刺耳的布帛撕裂声狠狠撕破了凝固的空气!
几粒价值不菲的黑曜石纽扣毫无征兆地崩飞出去,叮叮当当地跳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整片浸透深红酒渍的暗红丝绸被粗暴地向两边扯开!
裸露出其下纹理清晰、紧实健硕的胸膛肌肉。
但更刺眼的是——
就在他冷白色皮肤的左胸口上方,接近心脏的位置,赫然别着一枚精巧的玫瑰胸针!
那朵玫瑰,根本不是什么宝石镶嵌的珠宝!它是直接用银白和香槟金两种颜色的细软丝线,以精湛绝伦的刺绣技艺缠绕交织而成!栩栩如生!银白的丝线构成坚韧的枝叶藤蔓,香槟金的丝线勾画出层层叠叠盛放的花瓣,枝繁叶茂地缠绕住那方热源的胸膛。针脚细密到了极致,展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精心。
更令人震骇的是,这两种颜色的丝线风格、缠绕方式、花卉形态、那蓬勃的生命力……与我现在身上这件被扯掉拖尾、残缺不堪的Vera
Wang主纱裙摆处的缠枝玫瑰绣花——
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是同一双手、同一个灵感源头、同一份设计稿!
我身上的嫁衣图腾,竟然也刺在了他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全场彻底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陆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那枚刺绣玫瑰上,又极其缓慢地抬起,重新锁定了我震惊到空白一片的眼睛。暗红的酒液沿着他赤裸的胸膛皮肤向下蜿蜒流,滑过那枚沾了酒渍而显得更加耀眼生辉的玫瑰,在冷硬的下颌线汇聚、滴落。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被酒精和某种深沉情绪浸泡过的低沉磁性,每一个字都重重碾过:
再来…
【第二章:是谁的玫瑰泣血开】
空气被抽干了。
所有的声音、光线、纷繁复杂的人影,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视野里只剩那片赤裸的胸膛上刺眼地闪耀着的玫瑰。
银白枝叶与香槟金花瓣,蔓生缠绕,与我主纱上那朵残存的花纹高度契合。针脚细密得惊人,透着一种偏执的、不正常的精心。冰冷的酒渍正顺着绷紧的肌理滑落,擦过那朵玫瑰,在灯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血液呼啸着涌上头,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带来一阵灭顶的眩晕。
不是像。它就是!那熟悉的弧度,花苞绽放的姿态,枝叶缠绕的走向……甚至一些极细微的处理手法,都如出一辙!这件嫁衣,这朵被陆家点名要求、由我亲手描绘过无数次线条的图腾,为什么会烙在他身上!
他疯了吗!
时间只凝固了一秒。
噗…
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浓重鼻音、又饱含着极致嘲讽的嗤笑,猛地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许薇。
她站在陆沉身侧不远处,脸颊上还残留着被我当众点破替身身份时的泪痕和羞辱感的红晕,眼尾甚至微微肿着。但此刻,那双眼睛里的所有水汽都被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和疯狂燃烧的毁灭欲蒸干、取代!她嘴角扯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先是从陆尘胸口那枚刺眼的玫瑰上刮过,然后重重地、讥诮地钉在我身上!
哈…她肩膀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笑声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回响在这落针可闻的大厅里,苏晚…苏晚啊!她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浸满了入骨的恨意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报复快感,看到了吗
她猛地抬起那只刚才播放过录音、纤细却透着戾气的手,直直地指向陆沉胸口那朵沐浴在酒液下的玫瑰!指尖因为极致的情绪在微微发颤。
他那身破婚服,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厉如同玻璃碎片刮过金属,是我替你挡那杯掺了药的红酒那天——她死死盯着我煞白的脸,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清晰,仿佛要用声音钉穿我的身体,——用我自己的血线,一针!一针!缝上去的!
嘶——!
所有竖起耳朵的宾客都感受到了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寒气!不知是谁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许薇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血线两个字砸在耳膜上,嗡嗡作响。视线下意识地聚焦在那朵玫瑰上,黏稠的酒液混合着灯光流淌在香槟金色的丝线花瓣上,那细腻交织的纹理间…仿佛真的隐隐透出一种凝固了的、与红酒截然不同的…暗沉的红!
许薇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钝刀持续凌迟。她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陆沉赤裸的手臂(而陆沉僵直的身体没有丝毫反应),目光死死绞着我,那双曾经装满了虚假甜美和塑料友谊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赤裸的怨毒和报复的快意!
他胸口那点儿沾了酒就化开的赝品!哪比得上我手腕割开、亲眼看着血染透线时烧起来的疼!哦…
她突兀地停住,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又天真的表情,眼里的寒光却更盛,忘记告诉你了,那蠢货抱着你闺蜜喊你名字的时候,这朵‘血玫瑰’就贴着他心跳……噗通、噗通……她夸张地学了两声心跳,笑声骤然变得神经质,苏晚!现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更!可!怜!啊!
噗通、噗通…
那两声夸张的拟声词就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沉紧贴着血玫瑰的胸膛皮肤上!
我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在红酒滴痕下依旧死死锁着我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眼底那片之前沉暗翻涌、宛如被酒浇熄过的压抑风暴,在血线二字砸下的瞬间,如同投入了纯氧,轰然复燃!烈焰中交织着骇人的惊愕、被戳穿隐秘的极度狂怒、以及对许薇这出乎意料背刺的难以置信!
那被他粗暴撕开的衬衫下,那紧实的胸膛起伏陡然剧烈!那朵缠绕的玫瑰随着肌肉的紧绷而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你——
陆沉猛地把头转向许薇,声音从牙缝里嘶挤出来,带着惊怒到极致的破音嘶哑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
他动了!
不是去掐许薇的脖子。那只刚松开我、曾用力攥住U盘的左手猛地扬起,带着凌厉的、足以刮起劲风的速度,狠狠掴向许薇因为激动和得意而微微抬起的脸!
电光火石!一切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然而,许薇那张沾着泪痕、此刻却扭曲出疯狂笑意的脸,竟像是提前预知了风暴。在那大手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扇到眼前的瞬间——在掌风几乎已经刮到她红肿的眼角时——她非但没有躲避,反而猛地向陆沉怀里被撕开的胸膛那侧狠狠挺进!整个人撞向他!头精准地后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
耳光落空!
那只带着凛冽掌风的大手擦着许薇向后甩出的发丝末端,带着一股狠戾的收势不及,啪地一声重重拍在陆沉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右侧胸膛上!
沉闷的皮肉撞击声响起!
陆沉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这一掌下去力气实在太大,打在自己赤裸的皮肉上效果加倍!他闷哼一声,被扇中的胸口瞬间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痕!
许薇借助撞击的反作用力轻盈地旋身,稳稳站定在两米开外!像一只狡猾轻捷的豹猫。
宾客们看得目瞪口呆,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
陆少这一巴掌……许薇站直身体,优雅地理了理刚才因剧烈动作而散乱的一缕鬓发,指尖拂过的地方还带着一丝被掌风扫到的锐利刺感。她的笑容像一朵淬着剧毒的罂粟,声音却平稳清晰得可怕,…是想替谁出头替你心上的朱砂痣还是怕我吓到您怀里那位‘正牌’白月光她视线转向我,里面的尖刻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针,可惜啊,你娶回家的这位,现在心里眼里装着的,只怕全是她可怜的老父亲躺在ICU插满管子的样子!
滴!滴!滴!滴!
刺耳突兀的铃声,在许薇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落下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噪音猛跳!
我的私人手机在撕裂的婚纱口袋深处发出催命般的蜂鸣!一股极其不祥的冰冷预感,如同毒蛇骤然盘踞心脏!我爸!
我猛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仁和医院
ICU
王主任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指一抖!
喂王…王主任
我声音劈开粘稠的空气,抖得不成样子,按键的手冰得几乎失去知觉。
电话那端的声音穿过电子杂讯,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职业感,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苏晚女士你父亲的病情……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第三章:ICU账单与断舍离】
哐当——!
手机从我冰得失去知觉的手指间滑落,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碎裂的蛛网在刺眼的灯光下疯狂蔓延,像一张狞笑的鬼脸。电话那头王主任平稳却冰冷的声音被摔断了。
什么胸口绣花,什么血线玫瑰,什么替身白月光…瞬间被抽空!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回响和一片煞白的光。眼前所有的景象:陆沉胸口那刺目的沾酒玫瑰印记,许薇脸上扭曲的快意,周围无数道凝固的、混杂着震惊与麻木的目光…全都模糊退去,只剩下医院惨白的走廊、呼吸机单调的滴答声、还有我爸日益消瘦蜡黄的脸。
心口那块被无数次撕扯蹂躏的石头轰然坠落,砸穿了五脏六腑。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从脚底板急速窜上来,裹挟着被当众碾碎自尊的痛楚、被迫卖身联姻的屈辱、还有此刻父亲生命垂危的灭顶恐惧……
噗!喉咙深处猛地泛起一阵腥甜!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硬生生把即将涌出的那口郁结压了回去!不能倒!苏晚,现在!立刻!马上!滚到医院!
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一瞬,又狠狠憋了回去。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不去看任何人。地上那支昂贵的Vera
Wang定制主纱拖尾被我扯下、捆扎成一团破烂的水晶绳索,还在冰冷的地面蜷缩着,嘲讽着我这场天价婚姻。
赤脚踩在地面残留的冰凉酒渍上,黏腻感令人作呕。我强迫自己转身,不去理会身后那两道如同烙铁般的视线(一道灼热逼人,翻滚着无法解读的晦暗风暴;另一道淬了剧毒,饱含刻骨的嘲弄和幸灾乐祸)。
一步。赤足踩过飞溅的U盘塑料碎片。
两步。踩过满地凌乱凋零的玫瑰花瓣。
三步。
脚步未停。我一把抓起旁边备用椅子上不知哪位宾客遗落的、被踩得有点脏的薄外套,胡乱裹在自己被扯坏的主纱外。
苏晚!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自身后传来。是陆沉!那声音撕破了之前的死寂,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狼狈的急躁,你站住!
许薇冰冷含笑的补刀紧随而至:陆少,ICU催命的账单到了吧真可怜,刚进门的陆太太,连叫救护车的钱都得省着算吧
每一个字都像涂着蜜的毒针,淬着对这场婚姻和对我最直接的蔑视。
哗啦——叮当——!
旁边长台上一个不知被谁碰倒的香槟杯摔在地上,碎玻璃和水渍在灯光下刺目地跳跃。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
我猛地拉开宴会厅厚重的镶金浮雕门!外面走廊明亮刺眼的顶光毫不留情地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宴会厅内奢靡昏黄的暧昧与一地狼藉,也在我身上那件价值连城却残破不堪、胡乱裹着廉价外套的婚纱上,镀上了一层冰冷又狼狈的光晕。
门外守候的酒店经理和几个侍应生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布满惊恐和茫然。
备车。
我的声音像粗粝的砂纸磨过铁片,干涩紧绷到几乎没有起伏,只剩下纯粹的指令,去仁和医院。
连马上两个字都吝于多说。
在经理慌乱掏出对讲机的杂音里,在侍应生们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在身后那两道几乎要将我脊背洞穿的凝视中——
我迈出门槛。赤脚踩在了冰凉却干净、没有一丝污垢的长廊大理石地板上。
一步,踏入那片刺目的白光里。
身后奢靡浮夸的婚宴、撕心裂肺的闹剧、令人窒息的纠缠…被彻底抛在了那扇沉重雕花门缓缓合拢的阴影之中。只有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似乎还萦绕在意识深处某个角落,但那冰冷金属外壳下的人……
那朵沾染血迹、用扭曲情感缝制在他心口的玫瑰……
还有那个将别人伤疤当作勋章、用他人痛苦妆点自己的胜利者……
都无关紧要了。眼下,只有一条路,被医院的消毒水气息死死标记着终点。
……
三天后。仁和医院。
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重得像是固态,一层层糊在肺腑上。走廊惨白的光线落在我爸沉睡的脸上,显得蜡黄而僵硬,如同蒙尘的蜡像。指尖残留着擦洗他手背时护工刚换的毛巾的湿冷触感,混合着监护仪器规律而冷酷的滴滴声。
病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条缝。
我甚至没抬眼。只是盯着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液体。
皮鞋踩在光洁地板上的轻微声响停在不远处,一种熟悉的、仿佛能改变小范围气压的冷冽雪松气息弥漫开来,混杂着……一点点昂贵的烟草味。
陆沉。
视野的余光里,他依旧高大挺拔,昂贵的灰色薄羊绒大衣敞开着,里面露出挺括的黑色高领衫,完美遮盖住了那处我曾亲手扎出、或者由许薇用血线缝制的印记。他的脸微微侧着,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的雕塑,阴影在他高耸的鼻梁一侧刻下深邃的沟壑。那双眼睛低垂着,落在我爸沉睡的病容上,幽深如同寒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涟漪。
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了。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稳重,听不出波澜,像在处理一桩寻常公事,钱的事情不用再担心。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床头柜边。昂贵的鳄鱼皮钱夹出现在他骨节分明的手里。动作流畅地打开,厚厚一叠现金被放在柜面上,崭新,散发着油墨味道。他没有放下钱夹,反而从内侧卡槽里抽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纯黑底色泛着哑光,边缘镶嵌着极其微小的铂金细丝。
陆沉的双指夹着那张卡,向我递来。金属反射的冷芒掠过他眼底,更显得那潭深水冰寒刺骨。
这张附属卡额度没有上限。
他依旧没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之前的事…处理完手头的麻烦…
他的话极其含糊,点到即止,你安心在这里照顾伯父。
我甚至没有看那张卡一眼。目光越过他挺括的肩线,落在他身后的门板纹理上。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一股浓重的、混杂着消毒水味的疲惫感从头到脚笼罩下来,像是浸透了冷水的棉被。
我慢慢转过身体。不再是三天前那个穿着昂贵婚纱却狼狈不堪的新娘,只是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深灰色卫衣套装,头发简单梳了个低马尾,露出的脖颈白皙纤细,却又透着一股疲惫的脆弱感。
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三天前被碎片和酒液划伤的痕迹早已结痂,留下几道不显眼的浅红。我没有回应他关于钱、安排、安心的任何一句。
只是一言不发地绕过他。
走到病房角落那张硬邦邦的陪护折叠椅旁。我那点可怜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个小双肩包,已经收拾好放在脚边,拉链紧闭,透着一股疏离的意味。
我弯下腰,拎起那个并不沉重的背包。动作很慢,带着一股深重的倦怠。
然后,径直走向门口。
脚步在门口停顿了半秒。惨白的灯光在头顶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我没有回头看他或床上的人。视线短暂地扫过他近在咫尺、僵硬的侧影。
背包粗糙的帆布带子摩擦着掌心,也摩擦着三天前被他攥得隐隐作痛的腕骨旧伤。
陆沉没有动。他依旧保持着递卡的姿势,像一尊凝滞的塑像,侧脸线条在逆光中坚硬而沉默。空气凝滞,只有监护仪规律冷酷的滴答声。
手指搭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上。
轻轻一拧。
走廊更加明亮刺眼的光扑面而来,带着外面世界真实的空气流动感。我一步跨了出去。关门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微不可闻,却无比清晰地划开了两个世界。
身后。
病房里。
监护仪的冰冷曲线在屏幕上平稳爬升。
陆沉垂在身侧、捏着那张黑色附属卡的指关节猛地收紧!力道之大,让指节根根泛出不正常的青白!卡片冰冷的硬质边缘深深陷入皮肉。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目光沉沉地投向那扇紧闭的门。门板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干干净净。
滴答…输液管里的液体落下。
他像是耗尽了某种力气,抬起的胳膊微微发僵。指尖微微一松。
黑色的卡片无声地飘落在床头柜那叠鲜红刺目的崭新现钞上。如同盖棺定论的一个沉重句点。
门外。
我背着那个小小的双肩包,一步步踩在冰凉光洁的长廊地砖上。回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却让我脚步瞬间凝固。
卡里有你爸第一阶段剩下的六百七十万治疗费。苏晚,别拿他命赌气。账号尾号:****。转账凭证已发你邮箱。
——许薇
末尾,甚至附上了一个银行App转账记录的缩略截图。
数字清晰无误。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血液像是瞬间被抽走又被疯狂灌回!冰冷刺骨,又猛地涌上头!大脑一片轰鸣!
六百七十万!几乎刚好是陆家当初协议里定下的第一阶段治疗费上限!
这笔钱!三天前!在婚宴场上,在我爸病情急转直下被送进ICU的那个生死关头!就握在许薇手里!她眼睁睁看着!她等着!就为了在今天,用这种方式砸过来为了证明她赢了
那截图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喉咙!手机屏幕的光在眼前晃动、扭曲……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
几乎是凭借本能,我飞快地解锁手机屏幕。指尖因为愤怒或别的什么在微微颤抖,几乎按不准密码。连续两次输入错误!第三次才成功进入。
急促地点开熟悉的邮箱App图标。加载的圆圈旋转几秒,新邮件列表刷出来!
排在最新位置的一条!
发件人:未知号码(与短信一致)。
主题:苏小姐亲启。
附件赫然存在!一个清晰的PDF图标。
指尖重重戳在屏幕上!
文件瞬间打开加载!屏幕短暂地旋转了一下——
一份清晰的银行电子回执单,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付款方姓名:XX国际银行
-
私人户名隐藏(仅显示部分账号)。
收款方姓名:苏国强(仁和医院特别账户)。
转账金额:人民币
6,700,000.00
元整。
转账时间:2025-7-10
23:21:28。三天前婚宴闹剧进行时,正是医院打来第一个紧急电话的前几分钟!
备注栏空着,像一块无声的嘲讽。
签名栏:一个极其潦草的、花体字母组成的签名,但仔细辨认……
Vivian
Xu。许薇的英文名!
……
签名下方,紧接着一行明显后加的、娟秀却透着力道的小字备注:
替你的好姐妹存的嫁妆。不用谢。主卧床费我出双份
——许薇
……
嗡——!
仿佛有一千架轰炸机在颅内同时炸响,尖锐的蜂鸣声彻底淹没了医院走廊的滴滴声、脚步声,震得我耳膜剧痛!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撕裂成无数摇晃的碎片!手机屏幕上Vivian
Xu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视网膜上!
替我的好姐妹存的嫁妆
六百七十万!
三天前的那个时间点!正是陆沉当众宣布许薇住进主卧、正是我被泼红酒前几分钟!我爸的救命钱!竟然一直攥在许薇手里!她冷眼旁观着婚宴的闹剧,冷眼旁观着我的崩溃,冷眼旁观着医院的催命电话…就为了现在这一刻,用这笔钱和这个签名,像一枚涂满蜜糖的毒药勋章,狠狠砸在我脸上!
一股极其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里猛地弥漫开来!我死死咬住唇,尝到了自己下唇内侧再次被咬破的血腥味!浑身所有的血液都冲向头顶,又在极致的愤怒和屈辱中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锥刺穿骨髓的剧痛!
轰隆……!
窗外,不知何时积聚起的铅灰色厚重云层终于压不住翻滚的闷雷!一声极其压抑、却仿佛撕开了天地脉络的惊雷,猛地炸响在城市晦暗的上空!震得整个医院走廊的玻璃窗都跟着嗡嗡颤抖!
紧接着!
哗啦——!!!
瓢泼暴雨如同天河倒泻,毫无征兆地狂砸而下!密集冰冷的雨点以万钧之势凶狠地敲打在走廊尽头的巨大玻璃幕墙上,瞬间将外面浑浊的天空和扭曲的街景冲刷成一幅模糊的、不断流淌的灰黄色水彩!雨声狂暴地灌入耳中,盖过了世间的一切声响!像无数只手疯狂拍打着水面!
惨白的灯光在雨幕的扭曲下显得更加惨淡、摇晃。
我站在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笼罩的长廊尽头,赤着脚,背着一个空荡荡的帆布包。身后是冰冷的病房门,身前是模糊不清的、被暴雨冲刷得支离破碎的城市景观。
手机屏幕上那份来自许薇的回执单,连同那个刺目的签名,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地亮着。
仁和医院明晃晃的铭牌在不远处反着光。
掌心里三天前被陆沉攥出的指痕,在这一刻伴随着窗外肆虐的雷雨,尖锐地刺痛起来。
那六百七十万沾着铜臭的血线,似乎在我指尖开始无声燃烧。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