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周铭远和白薇薇正滚在我刚换的埃及棉床单上。
那床单花了我半个月工资,纯白,600支,此刻皱得像一团被揉烂的废纸。
周铭远是我谈了五年、下个月就要结婚的未婚夫。
白薇薇是我掏心掏肺、借了她三十万给她妈治病的好闺蜜。
空气里弥漫着他们激烈运动后的汗味,和我昨晚特意点的、周铭远最喜欢的雪松香薰蜡烛燃烧后的余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上一秒的记忆是什么
是刺眼的车灯,是白薇薇那张在副驾上惊恐扭曲却带着一丝快意的脸,是周铭远坐在驾驶座上,死死踩着油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
是剧烈的撞击,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们联手把我送上了黄泉路。
因为我发现了周铭远挪用公司巨额公款去填他那个无底洞一样的赌债,也因为我无意撞破了白薇薇和周铭远早就搞在一起的龌龊事。
他们怕我揭穿,一不做二不休。
现在,我回来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前的三个月。
回到了这对狗男女,正在我精心布置的婚房里,在我的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刻。
巨大的恨意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但我死死咬住了下唇,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
痛感让我清醒。
愤怒是最无用的东西。
上一世,我就是输在了太冲动,太相信所谓的感情。
这一世,我要他们,连本带利,血债血偿。
啊——!
白薇薇终于发现了我,发出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尖叫,慌乱地抓起被子裹住自己,那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周铭远也猛地回头,看到门口面无表情的我,脸上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但很快被一种不耐烦的恼怒取代。
林晚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加班到很晚吗他皱着眉,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带着被打扰的烦躁。
他甚至没有立刻从白薇薇身上下来。
我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缓缓扫过床上那两具令人恶心的躯体。
这是我家,我买的房子,我付的物业水电煤气费。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周铭远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晚星,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打断他,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解释你们只是在进行一场深入浅出的生理卫生课交流还是解释白薇薇她妈那三十万手术费,其实是花在你们开房的房费上了
白薇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裹着被子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晚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铭远哥……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她眼泪说来就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招对上一世心软的我屡试不爽。
周铭远也找到了理由,语气变得理直气壮:晚星,你冷静点!薇薇她最近压力太大了,她妈病成那样……我只是安慰安慰她!我们在一起五年,你还不信我吗
安慰到床上去了。
我看着他虚伪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信啊。我点点头,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刚才进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我就按下了录音键。
手机清晰地播放出几秒前白薇薇那声尖叫和周铭远那句不耐烦的质问。
周铭远,你听清楚。我按下停止键,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从现在起,我们完了。婚约取消,立刻,马上,带着你的‘安慰对象’,滚出我的房子。
林晚星!你别太过分!周铭远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身子,恼羞成怒地朝我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早有准备,在他靠近的瞬间,抬脚狠狠踹在他毫无防备的小腹上。
力道之大,让他闷哼一声,直接捂着肚子蜷缩下去。
啊!铭远哥!白薇薇尖叫着扑过去扶他。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两只肮脏的臭虫。
给你们十分钟。十分钟后,如果我还看到你们任何一件东西,或者你们的人影,这段录音,还有我手机相册里刚刚拍到的精彩画面,会立刻出现在周氏集团的公共邮箱,以及你那位最看重脸面的爷爷的私人邮箱里。我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他们刚才纠缠的模糊但足够辨认的侧影。
周铭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周家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家族,家风严谨。周老爷子尤其看重脸面,要是知道他在外面搞女人还被人拍了这种照片,尤其搞的还是未婚妻的闺蜜……他继承人的位置绝对不保!
晚星……你……他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怨毒。
还有八分钟。我低头看了看腕表,语气平静无波。
走!我们走!薇薇,快穿衣服!周铭远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站起来,胡乱抓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白薇薇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不到五分钟,这对衣衫不整的狗男女就狼狈不堪地滚出了我的家门。
门被重重甩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我靠在门后,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巨大的悲伤、愤怒、后怕,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哭。
林晚星,眼泪是留给弱者的。
重活一世,你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蠢货!
我走到浴室,打开花洒,冰冷的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意让我混乱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
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苍白却眼神异常锐利的脸,我对自己说:
第一步,踹掉渣男,完成。
接下来,该算账了。
周铭远挪用的那笔公款,数额巨大,是他赌输后拆东墙补西墙的窟窿。上一世他东窗事发,是在两个月后的一次集团例行审计中。
这一世,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要他更快地、更惨烈地跌入深渊。
而白薇薇……那个口口声声把我当亲姐妹,却在我背后捅刀子的女人,她和她那个吸血鬼一样的妈,也该尝尝报应的滋味了。
我擦干头发,换上干练的职业套装,坐到电脑前。
我是周氏集团财务部的副总监,周铭远是我的顶头上司,财务总监。他挪用公款的证据,其实并不难找,只是上一世的我太信任他,从未怀疑,也从未去查过。
现在,我调动权限,开始仔细筛查他经手过的、尤其是近半年的所有大额资金流向。
很快,几个关联的、空壳公司名称进入了我的视线。
资金在这些壳公司之间来回倒腾,最终流向海外几个赌场的关联账户。
数额加起来,竟有八千多万!
周铭远,你可真敢啊!
我冷静地将所有可疑的转账记录、账户信息、关联公司注册资料一一截图、下载、备份。
这些是足以让他牢底坐穿的铁证。
但现在还不是抛出去的时候。
我要等一个最佳时机,让他彻底无法翻身。
处理完这些,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哥,帮我查个人。白薇薇,对,就是之前我借钱给她那个‘闺蜜’。重点查她和她妈,尤其是她妈的病情,还有那三十万的去向,越详细越好。
李哥是我认识的一个私家侦探,业务能力很强,为人可靠,价格也公道。
上一世我死后,灵魂飘荡时,隐约听到白薇薇得意地炫耀过,那三十万根本没给她妈治病,她妈得的是慢性病,根本不需要那么多钱。那钱,被她拿去整容和买奢侈品了!
周铭远和白薇薇狼狈离开后,果然没敢再联系我。
大概是怕我真的把那些照片和录音捅出去。
周家那边也风平浪静。
看来周铭远暂时压住了消息。
这样最好,给我腾出了布局的时间。
几天后,李哥的调查结果发到了我邮箱。
果然!
白薇薇的母亲患的是慢性肾炎,需要长期服药控制,但远没到需要三十万手术费的地步。医院那边的缴费记录显示,她只缴纳了不到五万块的检查和初期治疗费用。
而那三十万,在转入白薇薇账户后不久,就被分批取现和刷卡消费了。消费记录显示:某高端美容整形机构,消费八万;某奢侈品专柜,购买包包和首饰,消费十五万;剩下的七万,用于支付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好一个给妈妈救命!
我冷笑,把这些消费凭证、银行流水、医院的缴费记录,一一整理好。
然后,我注册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关联的小号,把这些资料,打包发给了白薇薇所在的那家小公司的所有同事邮箱,包括她的顶头上司。
那家公司规模不大,但老板极其注重员工道德,尤其厌恶撒谎和私德败坏的人。
做完这一切,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上班,处理工作。
周铭远这几天在公司见到我,眼神躲闪,带着心虚和压抑的怒火,却又不敢发作。大概是被我那天的手段吓到了,也摸不清我手里还有什么牌。
他试图在部门会议上给我穿小鞋,挑我报告的刺。
我只是平静地拿出更详实的数据,更严谨的分析,怼得他哑口无言。
部门里其他同事看他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异样。
周铭远这个人,能力平平,能坐上总监位置,全靠他是周家的长孙。以前有我帮他处理大部分核心工作,替他擦屁股,他还能维持个表面光鲜。
现在我不伺候了,他的草包本质很快暴露出来。
这天下午,我刚走出公司大楼,就被一个歇斯底里的身影拦住了。
是白薇薇。
她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得乱七八糟,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模样。
林晚星!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她尖声叫骂着,像个泼妇,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我干什么了
你装什么装!那些邮件!那些消费记录!是你发的!你害我被公司开除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骗人!你满意了!她扑上来想抓我的头发。
我侧身轻易躲开,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开除你的是你老板,不是我。我语气冷淡,至于骗人难道那些刷卡记录是假的那套小公寓的房产证上,写的不是你白薇薇的名字你妈躺在医院里吃最便宜的药,你拿着别人的救命钱去整容买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我的话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她脸上。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怨毒得像毒蛇:你……你胡说!那钱……那钱是铭远哥给我的!他说那是给我的补偿!他说他最爱的是我!他说很快就会和你分手娶我!
呵,周铭远这渣滓,画大饼的功夫倒是一流。
是吗我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恭喜你啊,捡了个垃圾回收站都不要的货色。不过,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给你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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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得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林晚星!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等着!白薇薇在我身后歇斯底里地尖叫。
我头也没回。
这只是个开始,白薇薇。
等着你的,还有更多惊喜。
白薇薇的失业和名声扫地,显然给了周铭远不小的压力。
他开始频繁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语气从最初的强硬命令(林晚星,立刻把那些照片和录音删掉!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到后来的半威胁半恳求(晚星,我们谈谈,那天是我喝多了糊涂,都是白薇薇勾引我!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再到最后的低声下气(晚星,看在我们五年感情的份上,你把东西给我,我们好聚好散,我保证给你补偿……)。
我一概不接,信息看完就删。
他急了。
他越急,我越稳。
我知道他在疯狂地筹钱,想尽快把那八千多万的窟窿堵上。
他不敢动用周家的钱,只能四处借高利贷,拆东墙补西墙。
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债务的雪球,会越滚越大,直到把他彻底压垮。
这天,公司有个重要的酒会,庆祝一个新项目的启动。
作为财务部副总监,我必须出席。
我选了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露背长裙,衬得肌肤胜雪。化了个稍显冷艳的妆,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
看着镜子里气场全开的自己,我深吸一口气。
今晚,还有一场重要的戏要唱。
酒会地点在周氏旗下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端着酒杯,周旋在几位重要的合作方代表之间,言谈得体,进退有度。我能感觉到不少惊艳和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以前这种场合,我总是习惯性地跟在周铭远身后,像个不起眼的背景板,替他挡酒,替他应酬。
现在,我站在了聚光灯下。
周铭远也来了,身边跟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不是白薇薇。看来白薇薇失去利用价值后,已经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弃了。
他看到我,眼神明显一亮,随即又阴沉下来。他端着酒杯想朝我走来。
我视若无睹,转身走向露台,想透透气。
刚在露台站定,一个低沉醇厚、带着些许金属质感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林副总监今晚,很耀眼。
我心头微微一跳,转过身。
灯光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深灰色高定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清晰利落。一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色映衬下,如同寒潭,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周砚深。
周铭远的小叔。
周家真正的掌权者,也是周氏集团说一不二的董事长。
他比周铭远大不了几岁,但辈分高,能力更是天壤之别。周老爷子退居二线后,集团实际就是他在掌控。为人低调,深居简出,手段却极其凌厉。在周家,是连周铭远父亲都要敬畏三分的存在。
上一世,我和他几乎没有交集。只在家族聚会时远远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极其冷漠、难以接近的人。
他怎么会主动跟我说话
我迅速压下心头的诧异,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周董过奖了。
他走近几步,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淡淡烟草的气息笼罩过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却并不让人感到冒犯。
听说,你和铭远解除了婚约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消息传得真快。
是。我坦然承认,迎上他的目光,周总监私生活不太检点,我无法接受。
周砚深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赞许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
明智的选择。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漂亮的弧度,周铭远,配不上你。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分量极重。
我一时间有些摸不准他的用意,只能保持沉默。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林副总监最近的工作,似乎格外关注一些……陈年的资金流向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他发现了我在查周铭远
怎么可能我的操作很隐蔽!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在周砚深这样的人物面前,我的那些小动作,真的能瞒天过海吗
我强自镇定,面上不动声色:周董说笑了,财务工作,核查资金流向是职责所在。尤其是涉及大额资金的,更需要谨慎。
周砚深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谨慎是好事。但有时候,过分的谨慎,反而会错失良机。
这话意味深长。
没等我细想,他又补充道:集团最近在梳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财务部是关键。林副总监能力出众,或许可以承担更重要的职责。
这是在……暗示我站队还是抛橄榄枝
我心头警铃大作。
周砚深和周铭远虽然是叔侄,但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周铭远父子一直觊觎着周砚深手中的权力。
难道,周砚深也早就察觉了周铭远的动作他是在借我的手,除掉周铭远
周董抬爱了。在其位谋其政,我会做好分内工作。我谨慎地回答,没有接他抛出的诱饵。
周砚深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反应,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细微,却瞬间冲淡了他周身的冷硬,显出一种近乎妖孽的魅力。
很好。他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保持这份清醒。周家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露台。
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融入宴会厅的璀璨光影中。
我独自站在露台的夜风里,后背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和周砚深的短暂交锋,比我应付十个周铭远还要耗费心神。
他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不动声色,却掌控着全局。
他刚才的话,是警告还是……某种默许
我需要好好想想。
酒会结束后没几天,周铭远挪用公款的事情,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爆发了。
导火索是他借的那笔高利贷。
他拆东墙补西墙,窟窿越堵越大,最后借了一笔数额惊人的高利贷。结果那家放贷的公司背景不干净,被警方盯上,连带着查到了周铭远这笔异常的大额借款。
警方顺藤摸瓜,查到了他挪用的公款。
事情捅到了集团高层,瞬间炸开了锅。
周铭远被勒令停职,接受内部调查。
他父亲在董事会上大发雷霆,试图保他,但铁证如山。周砚深全程冷眼旁观,只在最后淡淡地说了句:按规矩办。
这句话,等于给周铭远判了死刑。
周铭远像疯了一样冲到我的办公室。
林晚星!是你!一定是你举报的!你这个毒妇!你想害死我!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办公室外,已经有不少同事在探头探脑。
我平静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周总监,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周铭远先生了。我坐在办公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举报你的是警方,证据是你自己留下的。挪用八千多万公款去赌,你胆子不小。
你少装蒜!他冲到我桌前,双手狠狠拍在桌面上,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那些证据!那些转账记录!除了你,还有谁能拿到得那么全!是你把东西交给警方的,对不对!
我笑了,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周铭远,你开车撞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周铭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恐地瞪着我:你……你说什么!什么开车撞你你疯了!胡说什么!
他的反应,彻底印证了我灵魂飘荡时看到的那个冰冷眼神的真实性。
就是他!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我靠回椅背,眼神冰冷刺骨,白薇薇坐在副驾上的样子,可真是情真意切啊。为了你们的奸情和你的赌债,你们可真下得去手。
周铭远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滚出去。我冷冷地下逐客令,再不滚,我不介意让外面的人都听听,周家的大少爷,是个杀人未遂的赌徒加杀人犯!
周铭远最后是被人事部的安保请出去的。
他失魂落魄,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知道,他完了。
挪用公款数额特别巨大,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加上他之前借的高利贷,利滚利,足够他下半生都在还债中度过。
周家的继承权更是想都别想。周老爷子知道后,气得差点中风,直接把他从族谱上除名了。
至于白薇薇
听说她因为名声彻底臭了,找不到正经工作,又习惯了高消费,最后沦落到去夜场陪酒。
她那个病弱的妈,知道女儿的真面目和所作所为后,病情加重,没熬过冬天。白薇薇连她妈最后一面都没去见,忙着在夜场钓金龟婿。
真是,报应不爽。
渣男贱女,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我的复仇,似乎已经完成。
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意恩仇,反而有种空落落的疲惫。
大仇得报,接下来呢
我辞去了周氏的工作。虽然周砚深暗示过可以给我更高的职位,但我实在不想再和这个漩涡有任何牵扯。
我用积蓄和之前投资的一些收益,开了一家小小的财务咨询工作室。地方不大,但窗明几净,是我喜欢的样子。
日子仿佛恢复了平静。
但偶尔午夜梦回,还是会惊醒,浑身冷汗,仿佛还能感受到车祸瞬间的剧痛和绝望。
我知道,那道坎,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天傍晚,我正在工作室里整理资料,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
我起身准备关窗,忽然看到楼下街边,昏黄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周砚深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雨幕中明灭不定。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躲到窗帘后面。
他似乎朝我工作室的窗户方向看了一眼,但雨太大,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那辆宾利无声地启动,汇入车流,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原地,心头莫名地有些乱。
他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那辆黑色的宾利,总会在傍晚时分,出现在我工作室对面的街角。
停留的时间不长,有时十几分钟,有时半个小时。
周砚深从不下车,我也从未下去过。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和冰冷的车窗玻璃。
这种无声的、带着距离感的出现,像一块小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我心里漾开一圈圈莫名的涟漪。
疑惑,警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我试图忽略。
直到那天深夜。
我因为赶一个客户的报表,在工作室加班到很晚。
结束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锁好门,撑开伞,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刚拉开车门,一股浓烈刺鼻的汽油味混合着烧焦的塑料味,猛地钻进鼻腔!
我心头警铃大作!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惊恐地看到,车子的底盘下方,正有液体不断滴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油污!
不是雨水!是汽油!
而且,空气里的焦糊味越来越浓!
有人对我的车动了手脚!
是漏油还是……想制造自燃甚至爆炸!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是谁周铭远还在看守所里!白薇薇也自身难保!
难道还有别人!
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后退!
就在我退开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地从我的车底盘下窜起,瞬间吞噬了整个车头!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浓烟滚滚而起!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我脸颊生疼!
我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踉跄后退,跌坐在冰冷的雨水中,伞也脱手飞了出去。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和那辆车一起,葬身火海!
是谁!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后怕的冷汗,湿透了我的衣服,寒意刺骨。
我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车辆,火光映在我惊骇的瞳孔里,仿佛地狱的入口。
突然,一辆黑色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冲破雨幕,一个急刹,尖锐地停在我旁边不远处。
车门猛地推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是冲了下来。
是周砚深!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大步流星地朝我奔来,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和……一丝慌乱
晚星!他冲到我跟前,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他蹲下身,温热的大手紧紧抓住我冰冷颤抖的肩膀,力道很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飞快地上下扫视着我,确认我的状况。
我……我没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是被吓的,也是冷的。
他看到了我脸上被热浪燎到的细微红痕,眼神瞬间沉得可怕,像是凝聚着风暴。
没事就好。他脱下自己还带着体温的风衣,不由分说地裹在我湿透的身上,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异常轻柔。
宽大的风衣瞬间隔绝了冰冷的雨水,也包裹住我瑟瑟发抖的身体,上面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莫名地安抚了我惊魂未定的心。
他把我半扶半抱起来,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替我挡住雨和风。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磐石。
他护着我,快速走向他的车,拉开车门,将我小心地塞进副驾驶。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他迅速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同时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是我。滨江路37号,林晚星工作室门口,车辆爆燃事故。立刻处理,封锁现场,查!给我查清楚!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放过!他的声音冷厉如刀,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杀伐决断。
挂了电话,他侧头看向我,眼神里的冷厉褪去,换上一种深沉的、我读不懂的情绪。
先送你回家。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没有反对,也没有力气反对。裹紧了他的风衣,汲取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和气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夜的街道上。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雨刮器规律的声响。
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像潮水般阵阵袭来。
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我哑着嗓子,打破沉默。
周砚深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了几秒。
我安排了人,在你附近。他开口,声音低沉,从周铭远进去之后。
我猛地转头看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我
为什么
周铭远父子,还有他们背后的人,不会甘心。他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硬,他们动不了我,可能会把气撒在你身上。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这么下作。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冰冷的怒意。
原来……是这样。
那场车祸的幕后,不仅仅是因为奸情败露和赌债,更深层的原因,是周铭远父子对周砚深权力的觊觎而我,因为发现了周铭远的秘密,又恰好是周铭远的未婚妻,成了他们用来打击周砚深或者泄愤的棋子
上一世的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
寒意,比刚才跌在雨地里时更甚。
今晚的事……我声音干涩。
放心。周砚深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车子停在我公寓楼下。
他坚持送我上楼。
进了门,他环顾了一下我简单却温馨的客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安保不够。
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他命令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我等你。
我依言照做。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冰冷的身体和混乱的思绪。
等我穿着家居服出来时,周砚深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幕。他的背影挺拔而孤寂。
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喝了。他转过身,语气缓和了些。
我默默走过去,捧起那杯温热的牛奶。暖意从掌心蔓延开。
谢谢。我低声说。
他看着我喝了几口,才开口:这里不安全了。对方既然敢动手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我的心提了起来。
跟我走。他看着我,眼神深邃而认真,去我那里。我的地方,没人敢动。
我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去他家
这太突然了,也太……亲密了。
周董,这不合适……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叫我砚深。他打断我,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但眼神却异常坦诚,林晚星,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是在通知你。你的安全,现在由我负责。
他的语气强势,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
但奇异的是,我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或许是因为他眼底那份不容错辨的担忧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为什么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周董,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仅仅是因为……我是被周铭远牵连的
周砚深沉默地看着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我脸颊上那道被火燎到的、微微发红的地方。
指尖的触碰,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
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低沉得近乎叹息的声音说:
晚星,你相信吗
在周铭远第一次把你带回周家老宅,在那个无聊透顶的家族晚宴上,你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点疏离和防备,却又在帮一个迷路的小佣人指路时,笑得那么温柔……
那一刻,我就觉得,你不该属于那里。
更不该属于周铭远。
只是那时,你是他的未婚妻。
现在,你不是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我的心上,如同惊雷。
我彻底怔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眼底,不再是深不可测的寒潭,而是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灼热和……势在必得。
所以,跟我走。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温柔和霸道,让我保护你。不只是现在,还有以后。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但房间里,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暖流包裹着。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强大、深沉、危险,却又在此刻,流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上一世,我死于背叛和阴谋。
这一世,我亲手复仇,却也伤痕累累。
而此刻,这个站在权力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向我伸出了手。
是踏入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还是……抓住一份意想不到的救赎
我低下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
良久。
我抬起头,迎上他专注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好。
周砚深的住处,在市中心一个安保级别极高的顶级公寓顶层。
视野开阔,装修风格一如他本人,冷峻、简洁、低调奢华,却缺少烟火气。
他给了我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套间,就在他主卧的隔壁。
把这里当自己家,需要什么就跟张姨说。他口中的张姨,是一位看起来和蔼干练的中年管家,安保系统是最新的,密码和你的指纹已经录入。
他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像在安排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谢谢。我有些不自在。从一个独立自主的人,突然变成需要被全方位保护的对象,这种感觉很微妙。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拘谨,语气放缓了些:安心住下。事情很快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我暂时放下了工作室的工作,安心住在这里。
周砚深很忙,早出晚归,但无论多晚回来,总会到我房间门口,轻轻敲一下门,问一句:睡了吗
如果我应声,他会推门进来,在沙发上坐一会儿,问问我的情况,或者只是沉默地坐几分钟。
如果我没应,他就不会打扰。
这种克制的关心,无声地熨帖着我紧绷的神经。
张姨手艺很好,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说是周先生特意交代的,要给我压惊补身体。
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被人珍视的安全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周砚深回来得比平时早。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结果出来了。他把文件袋递给我,神情冷肃。
我接过,有些沉重地打开。
里面是详细的调查报告和警方的初步结论。
幕后黑手,果然是周铭远的父亲——周振邦!
他恨我揭穿了周铭远的丑事,断送了他儿子和他这一支在周家的前途。更恨我投靠了周砚深(在他看来)。他买通了人,在我的车上做了手脚,想制造一场意外车祸或自燃事故,让我彻底消失,既能泄愤,也能打击周砚深(如果周砚深真的在乎我的话)。
证据链清晰完整。
警方已经行动了。周砚深的声音冰冷,周振邦,下半辈子会在里面好好反省。
尘埃落定。
真正的罪魁祸首,也付出了代价。
我看着报告上那个名字,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了。
谢谢。我由衷地说。
周砚深看着我,眼神深邃: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晚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带着他惯有的强势,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周砚深,我第一次完整地叫他的名字,你身边的位置,安全吗
他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里面的光芒比窗外的灯火更亮。
有我在,就安全。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无声的邀请和承诺。
我看着他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曾执掌过无数商业帝国的生杀予夺,也曾在我最狼狈无助时,带着滚烫的温度,紧紧抓住我冰冷的肩膀。
上一世,我被推入地狱。
这一世,我亲手复仇,踏血归来。
而此刻,这个男人,向我伸出了手。
是沉沦,还是救赎
或许,重生一次的意义,不仅仅是复仇。
更是为了,遇见真正的自己,和……值得的人。
我缓缓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瞬间收拢,将我的手紧紧包裹。
温暖、坚定、有力。
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
属于我们的新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年后。
我的财务咨询工作室搬进了市中心最好的写字楼,规模扩大了好几倍。
周砚深成了我最大的天使投资人,兼最挑剔的客户顾问。
我们的关系,在周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周砚深用他一贯的铁腕,把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周老爷子在见过我一次后,出乎意料地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周砚深一眼。
日子忙碌而充实。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看一份并购案的分析报告,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最近似乎总是容易疲惫,胃口也不太好。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闪过脑海。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地去药店买了样东西。
回到家,周砚深还没回来。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验孕棒,走进洗手间,手心里全是汗。
几分钟后。
我看着那清晰无比的两道红杠,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有了
巨大的、混杂着喜悦和茫然的情绪瞬间将我淹没。
我拿着验孕棒,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直到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周砚深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看到我呆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攥着个东西,眉头微蹙:怎么了不舒服他快步走过来,习惯性地伸手想探我的额头。
我抬起头,把手里那个小小的、显示着两条红杠的验孕棒,递到他面前。
动作有点傻。
周砚深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条红杠上,深邃的眼眸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先是难以置信的凝固,随即,巨大的、纯粹的、如同星河炸裂般的狂喜,汹涌而出!
他猛地看向我,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晚星这是……
我看着他难得失态的样子,鼻子一酸,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嗯。
下一秒,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拥入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周砚深紧紧地抱着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如同擂鼓般剧烈的心跳声。
晚星……晚星……他在我耳边一遍遍低唤着我的名字,声音颤抖,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虔诚。
他松开我一点点,双手捧起我的脸,炽热的目光像是要把我融化。
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我。
这个吻,温柔而霸道,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珍视和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一吻结束,我们额头相抵,气息交融。
欢迎回来,林晚星。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我唇边响起。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他说的,不仅是这个意外到来的新生命。
更是那个从地狱爬回来,亲手改写命运,最终在他怀里找到归宿的自己。
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嗯。我紧紧回抱住他,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