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妈没想到,她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竟突然不起作用了。
我终于看透了她。
她就是个控制狂,想各种各样的办法,逼我按照她的想法做事。
只要我不听话,她就会惩罚我、报复我。
为了达到目的,她甚至会自残、自杀。
可这一套用的太多,我终于麻木了。
她握着安眠药的瓶子,犹豫着往嘴里倒。
见我没有一丝反应,也不打算扑上来拦她。
几秒钟后,她又讪讪将药瓶放下了。
宋天骄,昨天不都商量好了吗你这死丫头,怎么出尔反尔
我摇了摇头,平静回道：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一直是你在自说自话。
说罢,我又转头对程耀祖父母道：叔叔阿姨,和你们说实话吧,从我妈逼我相亲,见到程耀祖第一眼开始,我就没看上他。
你们的儿子你们最了解,他第一个老婆就是被打跑的,长得又丑,还是个智障,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我妈不过是看上了你们家的钱,如果还有别的的话,我猜,她是怕我嫁得太远,和程耀祖结婚,我就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程耀祖爸妈被我说得一愣,双目圆睁,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赶紧带着儿子走吧,你儿子身上太臭了,有空去医院治治狐臭吧。
宋天骄！
我妈气得面红耳赤,顺手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我砸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闪身一躲,烟灰缸落地,四分五裂。
程耀祖听我骂他,也握紧拳头,想揍我。
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马上报警,看看最后谁吃亏。
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吧。
程耀祖爸妈脸色难看得要命,权衡之下,还是忍下了怒火。
我们走！
见他们灰溜溜走了,我妈跟在屁股后面,还低三下四地道着歉。
门嘭一下被关上,我妈已经气疯了。
宋天骄！
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拿出扫帚,将烟灰缸的残片扫进垃圾桶。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是你的妈妈,不是你的仇人！你这样气我会遭报应的！
所以,你当初是被逼着生下我的吗
我静静看着她。
还是你生下我,就是想把我变成你的傀儡
生了不养的是畜生,你是我妈妈,照顾我不是应该的么在这儿装什么伟大啊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重话。
话说出口的那瞬间,我清楚看见她的脸上露出的那抹震惊,夹杂着恼怒,还有不解。
我没有理她,转身离开了家门。
陆昭廷的车就在楼下。
临走之前,我回头道：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再因为联系不到我而报警,如果你再起幺蛾子,我就和警察说你报假警。
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6
我将门狠狠关上,身后是她愤怒的骂声吼声。
不过,我都不在意了。
陆昭廷见到我时,立马将我拉进怀里。
见我闷闷不乐,他带我去了他刚刚装修好的房子里。
天骄,我打算把这套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有了房子,或许阿姨就不会再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我感动于他对我的好,却也觉得他的想法太过天真。
我妈是不会接受你的,她根本不会在意我幸不幸福,只会在意,我究竟有没有走她为我准备好的路。
哪怕那条路通往地狱。
晚上我没有回家,我妈又开始狂打电话,我直接把她号码拉黑,落个清静。
她联系不到我,又不敢贸然报警,憋了半天,竟开始在家族群里条消息。
【我张蕙兰这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坏事竟养了这么个讨债鬼！】
【她三岁,那该死的爹就没了,是我把她养大,我把饭嚼碎了喂给她吃,给人当保姆供她上学,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就怕她委屈了一点。】
【本想着她长大能孝敬孝敬我,却没想到,她把我当成了仇人！】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她活活掐死！】
她说得义愤填膺。
我成了个十恶不赦的白眼狼,无恶不作。
可真的是这样么
我爸在我三岁时因意外去世,给她留了将近一百万的保险金。
她根本不需要上班,平时不是打麻将就是跳舞。
所谓的做保姆,不过是因为她看上了那家的男主人。
这个男主人,后来成了我的继父。
他是个混蛋。
我靠在陆昭廷怀里,淡淡说着。
我才八岁,他就把手往我裙子里伸,还偷看我洗澡,半夜偷偷跑进我的房间亲我......
我把这事告诉我妈,本想着她能保护我,可她却突然发了疯,把我狠狠揍了一顿。
她说是我不知检点,发骚穿裙子勾引我后爸,她说我年纪这么小就这么有心机,以后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可那时候,我才八岁啊。
在我妈眼里,我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雌竞的对象。
我将这些年的委屈尽数吐露。
终于,胸口压着的石头落地。
说出来,好像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我妈还在群里继续作妖。
【我就当白养了这个女儿,我要和她断绝关系！】
群里的其他亲戚纷纷出面发言,劝她不要冲动。
还有几个在群里艾特我,让我赶紧出来劝劝我妈。
【天骄,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你妈啊。】
【打断骨头连着筋,母女没有隔夜仇。】
【是啊天骄,道个歉吧！别再闹了。】
一条接着一条,看得我直眼晕。
我一言不发,直接退出了群聊。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稳。
7
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来公司闹。
早会刚刚结束,我刚回到办公室,就听门口一阵嘈杂之声。
助理气喘吁吁进来：骄姐,出事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我妈一改往日精致的打扮。
蓬头垢面,满脸沧桑。
在众人的簇拥下,她走到我办公室门口。
我以为她会骂我,没想到,她竟然哭了。
哭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天骄啊,妈妈知道,你嫌妈妈老了,不中用了,不想管妈妈了。
妈不给你添麻烦,妈都六十了,还能有几天活头,只求你别和我断绝关系,以后能隔三差五来养老院看看我。
求求你了,天骄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竟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心猛地一颤,我赶忙拉起了她。
演得真好啊。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的话,或许就信了。
还真以为她是个无私奉献,却被女儿抛弃的可怜母亲呢。
周围同事自然信了。
我环视一周,见他们满脸震惊,凑到一起交头接耳,说着小话。
家丑不可外扬,妈,如果你非要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的话,那我自然奉陪。
我掏出手机,播放这段日子以来,我们争吵时的录音。
她骂我下贱,骂我不要脸。
说我是个讨债鬼、丧门星。
还逼我嫁给有智力障碍的二婚暴力狂。
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妈终于慌了神。
不是......我不是......哪有妈妈不骂女儿的我这都是为了她好啊！
说着,她又要哭。
阿姨,你如果真为骄姐好的话,为什么要逼她嫁给那种男人
助理忍不住问道。
你懂什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家有钱有势,天骄嫁给了他,以后肯定能过好日子！
可他家暴啊！
不就挨两下打吗谁家过日子没摩擦打两下怎么了忍忍不就过去了！
我们当年,谁家男的不打老婆不打老婆的都是没本事的！
我妈话一出,在场一片唏嘘。
都快给我听笑了。
我挥了挥手,招呼保安过来。
把她请出去吧。
别在这儿闹笑话了。
我妈还不肯走,嚷嚷着要我跟她回家。
我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回了办公室。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一传十,十传百,有的公司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我妈大闹公司的视频,直接发上了网。
网友也不是傻子,看到我妈所作所为,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领导也看见了这条视频,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我以为她会责怪我,处理不好家事。
却没想到,她竟安慰了我。
天骄,不瞒你说,我妈妈和你妈妈挺像的。
典型的npd人格,控制狂,只要不顺着她就发疯,她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逼我屈服,只要我顺从她一次,她就会继续折磨我......
我感同身受,拼命点头。
只要你在她旁边,这种折磨是不会停止的。
......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的话,你离开这里吧,离她远远的,过你自己的生活。
说着,领导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文件。
正好,公司在北方建立分部,我向总部申请,把你调过去吧。如果调到分部的话,你的职位也会有所提升,做的好的话,你的事业会发展得更快。
我定睛一看,申调的城市正好是陆昭廷的老家！
你考虑考虑,如果你决定好的话,就告诉我,我立马发你申调表。
不用考虑了,我同意调到分部。
8
调动申请很快便通过了。
我和陆昭廷商量好后,决定将本市的房子卖掉,到北方再重新买房。
收拾家的时候,我妈终于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又疯了。
不可能！你不许走！你是我女儿！死都要守在我身边！
我头都没回,继续整理杂物。
你放心,你把我养这么大,该付的赡养费,我绝对不会赖账。
你不光要给我赡养费！你还得守在我身边！伺候我,照顾我！宋天骄！你不许走！
我妈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对着我大吼。
我已经习惯了,直接将她当做空气。
见我不理她,她又开始闹,把我家砸得乱七八糟。
我静静看着她发疯,把这一切通通录了下来。
然后直接发到了朋友圈。
我妈很能装,她一直努力营造一个无私奉献的母亲形象。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上一条朋友圈发的还是我的照片。
我被她逼得自杀住院,她却在我昏迷的时候,拍下我们俩的同框照。
配文：【女儿生病了,好心疼啊,当妈的守了整整一夜,希望女儿平安健康！】
我这条朋友圈一发,所有的共同好友都会看见她真正的嘴脸。
宋天骄你是不是疯了赶紧把朋友圈删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
好啊,你离开我家,我就删掉朋友圈。
否则,我手机里还有几百条你发疯的视频和录音,到时候我通通发到网上,你的好母亲人设就塌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还想抢我手机,可我早把这些证据,都上存云盘了。
你抢也没有用,死了这条心吧。
我妈死死盯着我,那种眼神,就像淬了毒的刀子。
无声的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终于,她还是离开了我家。
9
没到两天,我便将所有行李都打包好了。
总部给我最后报道的期限是一周后。
时间刚刚好。
陆昭廷已经和公司辞职,最近面试了两家北方的公司,也拿到了offer。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我就突然收到了我妈的短信。
【事已至此,我想拦你也拦不住了,你走之前至少来看看我,也不枉我把你养这么大。】
心里藏着满满的疑惑,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我还是心软回了家。
刚一进门,便是扑鼻的饭香。
我妈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天骄啊,之前是妈妈不对,你不喜欢吃芹菜和猪血,妈妈以后都不做了。
今天的菜都是你喜欢的,有鸡翅和排骨,还有你爱吃的莴笋。
我妈一反常态,亲昵地拉住了我的手。
饭桌上,她破天荒给我倒了杯酒。
我盯着那酒,许久都没缓过神。
去年公司团建,我喝了酒回家,你骂我不知检点,说喝酒的女人都不正经。
往事一幕幕浮现,杯子里的酒,也变得格外苦涩。
我妈尴尬笑了一下。
天骄啊,之前都是妈妈不对,妈跟你道歉,你别走了行吗
妈妈离不开你,咱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一辈子都不能分开。
妈妈离开了你可怎么活啊你就是妈妈的命啊！
虽然是求和的话,却让我后脊蹿上一股凉意。
我试着理解她,原谅她。
可过去的那些事,却始终挥之不去。
妈,我有自己事业上的规划,你不要劝我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妈妈目光一暗,顿时收敛了笑容。
算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的心果然是石头做的,什么都捂不热。
把这杯酒喝了吧,明天你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她紧紧盯着我喝下了这杯酒。
没到两分钟,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事物开始重影。
身子软得像面条一般。
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手机,我妈却将手机打掉了。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抹人影闪现。
我竭力睁开眼睛,将那人影看清。
......程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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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妈也是没办法！妈这辈子什么都没剩下,只有你了！
连你都不要妈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你就和耀祖在一起吧！你们俩结婚了,生个一儿一女,妈过去给你们带,咱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我终于明白了。
我妈假意和我道歉,不过是想把我骗到她家。
酒里面下了药,程耀祖早早等在卧室里,只想等我晕倒,和我生米煮成熟饭。
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陆昭廷和我分手,我就只能和程耀祖结婚。
......妈......你为了控制我,真的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程耀祖就像一只饿极了的野兽,双眼迸发出最原始的欲望。
他死死搂住我的腰,把我往卧室里拖。
我妈就站在客厅,一动不动。
眼中满是漠然。
谁让你不听话的你是我的女儿,你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这就是你的命。
我的命
可我不想认命啊。
我活了三十年,也被我妈控制了三十年。
也够了吧
天骄,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跟了我,我一定对你好！
程耀祖朝我嘿嘿一笑,直接将我甩到床上,开始扒我衣服。
我拼命挣扎,手脚却发着软。
你别挣扎了,没用的,你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脑袋里一下变得乱七八糟,好像盛了浆糊。
我死死握住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用疼痛唤回一丝理智。
趁他解腰带的功夫,我从兜里掏出用来防身的弹簧刀。
不顾一切朝前刺去。
啊！
他一声尖叫,捂着胳膊倒在了地上。
就这几秒钟的功夫,我踉跄跑出了卧室。
手机已经拨通110。
我们还要拦我,那头警察已经接通电话。
我用最后一丝清醒,告知警察我的地址。
宋天骄！你竟然敢报警！难道你想把你亲妈送进去吗
我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连喉咙都是软的。
程耀祖吓得够呛,生怕警察来抓他,捂着受伤的胳膊就跑了。
我妈倒是没走,一直蹲在我旁边,是我的耳朵喋喋不休。
如果警察真来了,你就把所有的事都赖到程耀祖身上！听见了吗
我可是你亲妈！你绝对不能出卖我！
不到十分钟,楼下警笛声响起,警察破门而入,把我俩都带走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
警察告诉我,我的酒里被下了赛洛辛,幸亏我喝的量少,否则,我连报警的力气都不会有了。
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我没有一丝犹豫,把我妈和程耀祖做的事,通通道出。
你是说,这药是你亲生母亲下的
我点了点头。
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便是我和我妈做的最后了断。
其实时间久了,我也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恨我还是爱我。
无论是恨我还是爱我,她对我造成的伤害,这辈子都无法再抹去。
宋天骄！你丧尽天良！你竟然把你亲妈送进局子里！你会有报应的！
程耀祖侵犯我未遂,被判了两年。
至于我妈,她给我下药,协助程耀祖侵犯我,最后被判六个月。
亲眼看见我妈被带走,我以为我会很难受。
可那一刻,我却只感觉到释然。
巨石落地,我终于能痛快地喘口气了。
其实我已经预想到了结局。
她出来后,或许还会继续纠缠我。
可我已经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了。
我要自由地活,谁也不能控制我,绑架我。
哪怕她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