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见义勇为
六月的晚风裹挟着火锅的辛辣味,吹过山城的街道。
陈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电动车筐里的餐盒随着车身颠簸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手机导航提示还有三分钟超时,他把车把拧动到底,穿过下班潮涌的人流,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左右扭动向前,车轮碾过积雨洼溅起的水花,在柏油路上拖出转瞬即逝的弧线。
叮咚
——
智能锁的提示音在楼道里回荡。
陈阳抱着餐盒站在1302门口,正要按门铃,门板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伴随着女人压抑的哭腔和男人的怒吼：你以为躲得掉那十万块钱今天必须给我！
防盗门的缝隙里渗出猩红的光,陈阳的手指悬在门铃上,听见玻璃破碎的脆响。
他后退半步,瞥见门把手上挂着的
幸福之家
木牌正在震颤,突然想起昨天送这栋楼时,邻居大妈闲聊说1302的两口子总在半夜吵架。
砰！门板被踹得大声响,女人的尖叫像被掐住的猫,尖锐得刺耳膜。陈阳咬了咬牙,攥着餐盒的手指泛白,最终还是抬脚踹向302的房门。
这是别人的家事！陈阳非常清楚,这一脚踹出去,可能是出力不讨好的下场。
可是善良正义的他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反应,他别无选择。
随着门轴嘎吱的巨响,房门被陈阳踹开。
陈阳看见屋内一个穿真丝睡裙的女人蜷缩在墙角,手臂上青紫交错的伤痕在水晶灯下触目惊心。一个西装革履却染着黄毛的男人正扬着皮带,看见突然闯入的外卖员,愣了半秒就挥着皮带砸过来：你他妈谁啊
陈阳侧身躲开,餐盒摔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溅在男人的鳄鱼皮鞋上。
女人趁机往门口爬,男人怒骂着转身去拽她的头发。
陈阳此时基本判断清楚屋内的局势,无论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保护这位女人是陈阳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陈阳拦住了男人,随即两人扭打在一起。那娇生惯养的男人根本不是体格健硕的陈阳的对手,没有几分钟的功夫便被陈阳按倒在地。
那男人嘶吼道：放开我！你闯进我家打我！你这是犯法！
陈阳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你别再打人,我就放开你。
好！我答应你！那男人被陈阳按得生疼,只得求饶道,放开我吧！
于是陈阳放开了那男人。
谁知那男人死性不改,大叫道：我打我自己的老婆关你什么事！举起皮带又打向女人。
于是陈阳顺手抄起玄关柜上的水晶摆件,想也没想就砸在男人后脑勺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时,陈阳才看清那是尊天使造型的摆件,翅膀的尖端还沾着几缕发丝。
男人像袋破布似的瘫下去,女人抱着膝盖瑟瑟发抖,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断了线,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在月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警车的红蓝灯光染红了整栋居民楼时,陈阳坐在楼道台阶上,旁边是是被吓到不能说话的女人。
陈阳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黄毛男人,突然想起三年前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咱穷但不能怂,该出手时就得站出来。
只是那时他没料到,父亲的教诲会让自己在看守所的铁窗里度过整个夏天。
2
铁窗内外
拘留所的探视玻璃擦得锃亮,却挡不住林晚晴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气。
陈阳盯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手指,听见对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女人今天穿了件白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上还贴着块肤色创可贴。
对不起。林晚晴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声,连累到你了。
陈阳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力气：你丈夫他怎么样了
颅内出血,还在昏迷。
林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我已经垫付了所有医药费,也请了最好的律师。
探视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陈阳突然想起那天在她家看到的照片——墙上挂着的结婚照里,黄毛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得一脸得意,穿着婚纱的林晚晴站在他身边,眼神里却藏着说不清的疲惫。
想必也是一段不幸福的婚姻。
看守所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林晚晴坐进黑色宾利,司机递来的文件上
故意伤害罪
几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车载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张律师三个字让她深吸一口气。
林总,对方律师提出私了,要价五百万。
给他。林晚晴望着窗外倒退的铁丝网,指甲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浅浅的月牙痕,但我要赵磊签谅解书,并且保证以后不再报复陈阳。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恐怕很难,赵磊的狐朋狗友天天守在医院,说要让陈阳牢底坐穿。
林晚晴闭上眼,十六岁那年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暴雨倾盆的巷子里,高中的她被几个染着绿头发的高年级女生堵在垃圾桶旁,是路过的赵磊挥着半块砖头将人赶跑,他校服上的泥点溅在她白色的连衣裙上,像绽开的墨梅。那时的他说：以后我保护你。
宾利驶入市中心最昂贵的写字楼地下车库,林晚晴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衣领,遮住锁骨处的淤青。电梯上升的数字不断跳动,从负二层到顶层的三十秒里,她切换成金融峰会里那个杀伐果断的林总,只是紧握的拳心还残留着被皮带抽打的灼痛感。
3
暗流下的微光
陈阳走出拘留所那天,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林晚晴今天没有开车也没有带司机,早早便等在拘留所门口,亲自等待这位救命恩人。
他站在门口的梧桐树下,看着穿职业装的林晚晴撑着黑伞朝自己走来,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段时间里,林晚晴已经派人查清了陈阳所有的信息。为了报答在山城无依无靠的陈阳,林晚晴想要帮助陈阳。
外卖的工作你怕是干不了了。
林晚晴递过一把折叠伞,伞柄上还缠着崭新的胶带,如果你愿意的话,明天上午九点,到鼎盛集团报到。
陈阳接过伞,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像触电般缩回手：林总,我只是个外卖员……
鼎盛现在需要能扛事的人。
林晚晴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狰狞的疤痕
——
那是去年送外卖时被失控的摩托车蹭的,安保部缺个主管,月薪两万,包吃住。
雨丝落在陈阳破旧的T恤上,晕开深色的圆点。他想起躺在医院的母亲,还有弟弟下学期的学费,喉结滚动了两下：我……
我试试。
好！林晚晴有些喜出望外,她还以为生性要强的陈阳会拒绝她的好意,我给你在公司旁边找了个房子,我带你过去。
两人肩并着肩消失在了山城的雨幕当中。
林晚晴的办公室在顶楼,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她看着监控屏幕里陈阳穿着保安制服的样子,他站在前台登记访客信息时,背脊挺得笔直,像株倔强的白杨树。
林总,城西地块的竞标方案准备好了。请您过目
秘书敲门进来,看见老板正盯着监控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新来的保安,就是帮了您的那位
林晚晴收回视线,翻开文件夹：让投标部把工程成本核算再细化些,对手肯定会压价。
她的笔尖在
风险评估
四个字上顿了顿,想起昨晚赵磊发来的短信
——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见,不然我就去你公司闹。
周三下午,陈阳正在巡逻,看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总裁办公室门口。带头的黄毛男人脸上还缠着绷带,正是赵磊。
让林晚晴出来！
赵磊一脚踹在门上,我被打的赔偿款该给我了！
陈阳上前一步,挡住他们的去路：林总正在开会,请你们离开。
你算什么东西
赵磊身后的刀疤脸推了陈阳一把,一个劳改犯也敢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吧！
陈阳没动,只是盯着赵磊：你在医院的费用林总早已经结清了。
那是医药费,
赵磊嗤笑一声,摸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林晚晴穿着睡衣的性感照片,精神损失费呢我这脑袋差点开瓢。如果不赔偿我的话,林总的这些艳照发在网上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陈阳气地咬牙切齿,抡起拳头就要打向赵磊这个卑鄙小人。
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林晚晴站在门内,脸色苍白看着来闹事的丈夫：到我办公室谈吧。
陈阳想跟进去,被林晚晴的眼神制止。他守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赵磊的咆哮：你以为当上
CEO
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高中时……
后面的话被关在门内,陈阳捏紧了拳头,指关节泛白。过了十几分钟时之后,赵磊带着两个兄弟大摇大摆地出来,路过陈阳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得意地说道：小子,别多管闲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陈阳看着他们消失在电梯口,转身推门进去。林晚晴正蹲在地上捡玻璃杯子的碎片,手腕上新增的红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要了多少
陈阳蹲下去帮忙。
一百万。
林晚晴的声音很轻,他说下周还来。
没事的,有我在！
夕阳透过落地窗斜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陈阳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突然想起自己送外卖时见过的流浪猫,总是在受伤后舔舐伤口,却从不发出求救的声音。
陈阳看着微微颤抖地林晚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很想很想紧紧地把眼前这个女人抱在怀里,安慰她,保护她,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行动。
正在陈阳不知所措的时候,林晚晴突然扑进了陈阳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着陈阳的腰。
林晚晴胸前那两团温热碰到陈阳身体的瞬间,陈阳如触电一般,此刻他再也忍不住了。两人紧紧相拥,两个炽热的唇吻在了一起……
4
破局的钥匙
鼎盛集团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投影屏幕上的亏损数据红得刺眼,几位公司董事的脸色比报表还难看。
林总,城南项目如果再拿不下来,我们的资金链就要断了。
副总推了推眼镜,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听说恒通集团已经和甲方谈得差不多了。
林晚晴指尖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在座的人。这些跟着父亲打天下的元老,自从她接任
CEO
后就阳奉阴违。
尤其是副总张启明,明里暗里勾结竞争对手恒通集团,好几次泄露公司机密,使得恒通公司总是以比鼎盛低一点的价格中标。而这个城南项目,是要建设山城的地标建筑,规模和利润都是以前的项目不能比的。
如果这个项目鼎盛能够拿下,就可以扭转公司亏损的颓势,使得公司可以重新扬帆向前。
明天我亲自去参加竞标会的答辩。
林晚晴合上文件,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晚晴回到办公室时,发现陈阳正在等她,手里拿着份皱巴巴的文件。林总,这是我看了城南项目的资料后,做的成本优化方案。
他挠了挠头,可能不太专业……
林晚晴接过文件,瞳孔微微收缩。
陈阳的方案里,将传统的钢筋结构换成新型复合材料,不仅能缩短工期,还能节省百分之十五的成本。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标注出的几个施工难点,恰好是恒通方案的致命缺陷。
你怎么懂这些
林晚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我爸以前是建筑工人,我跟着他在工地上待过几年。
陈阳望着窗外,后来他摔断了腿,我才去送外卖的。
林晚晴兴奋地搂住陈阳的脖子,在陈阳了脸上亲了一口,如果你的这个方案能通过的话,鼎盛一定可以反败为胜！谢谢你,陈阳！
陈阳被热烈的林晚晴吓了一跳,随即也搂着林晚晴纤细的腰肢,柔声说道：一定会通过的,一定会通过的。
第二天的竞标会上,当林晚晴抛出陈阳的方案时,恒通集团的代表脸色骤变。甲方负责人反复翻看两份图纸,最终拍板：鼎盛的方案更有前瞻性,就这么定了！
这个数十亿的大项目,不仅挽救了濒临破产的鼎盛,给鼎盛带来了充足的资金,更使得以前很多正在观望的合作伙伴纷纷向鼎盛靠拢,鼎盛集团很有可能一举成为山城建筑行业的龙头企业！
庆功宴上,优雅地林晚晴端着香槟走到陈阳面前：谢谢你。
水晶灯的光芒落在她眼底,像揉碎的星辰。
陈阳刚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医院护工的电话,说他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需要立刻手术。他脸色发白,转身想悄悄离开,却被林晚晴拉住手腕。
出什么事了
我妈……
陈阳的声音哽咽,手术费还差五万。
林晚晴立刻拿出手机：账号给我,我转二十万过去。
不行！
陈阳甩开她的手,我已经欠你太多了。
这不是施舍,是投资。
林晚晴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我相信你的能力,以后肯定能为公司赚更多钱。
手术室的灯熄灭时,陈阳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林晚晴发来的信息：好好照顾阿姨,公司的事有我。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层温柔的铠甲。
5
风雨欲来
赵磊是在赌场输光最后一分钱时,接到张启明电话的。想不想搞笔大的
张启明的声音在听筒里带着诡异的笑意,鼎盛的核心数据,值一千万。
烟蒂在烟灰缸里堆成小山,赵磊盯着手机里林晚晴的照片,手指在
发送
键上悬了很久。
他想起刚结婚时,她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他开公司,却被他拿去挥霍一空；想起她在酒局上替他挡酒,回来后吐得撕心裂肺；想起每次家暴后,她第二天依旧穿着得体去上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我怎么拿到数据
赵磊的声音嘶哑。
今晚十二点,林晚晴的办公室窗户没锁。
张启明轻笑,她总是那么相信别人。你是林总的爱人,应该不会有人烂你。
深夜的写字楼寂静无声,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赵磊戴着口罩,撬开消防通道的门,一步步走向顶楼。
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闪着红光,他却不知道,这些画面正实时传输到陈阳值班室的电脑监控上
——
原来自从赵磊大闹公司以后,林晚晴担心赵磊会找小混混来公司捣乱,就秘密加强了安保工作,这一切都是张启明不知道的。
而今晚,刚好是陈阳正在值班,陈阳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赵磊,就马上前去一探究竟。
陈阳赶到时,正看见赵磊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办公室出来。放下！
他大吼一声,冲过去夺电脑。
两人在走廊里扭打起来,赵磊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匕首,刺向陈阳的腹部。陈阳闷哼一声,反手将他摁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总对你那么好！
陈阳的声音里充满失望。
赵磊挣扎着嘶吼：她凭什么过得那么好我救过她的命！她就该一辈子养着我！
陈阳抢下了赵磊的匕首扔在远处,然后把赵磊制服在地,陈阳腹部的血渗透了衣服滴在洁净的地板上,陈阳的保安对讲机里响着其他保安急切的声音。
警笛声由远及近,赵磊被带走时,突然朝着赶来的林晚晴喊：林晚晴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群人打死了！
林晚晴听完浑身一震,这个尘封多年的名字,像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记忆的潘多拉魔盒。
伤口被简单包扎的陈阳站在林晚晴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他一句没有说,试图帮林晚晴驱赶那个记忆中的梦魇。
6
尘埃落定
拘留室的玻璃隔开两个世界。林晚晴看着对面穿着囚服的赵磊,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她这次终于下定了决心,在陈阳以及父母朋友的支持下,与赵磊做真正的诀别！
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林晚晴的声音平静无波,也撤掉了对你的控诉,但盗窃公司商业机密的罪,你逃不掉。
拘留室玻璃后面的赵磊突然开始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然后疯狂的用拳头捶打着厚厚的玻璃,赵磊咆哮道：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能摆脱我吗林晚晴永远都欠我的！
我不欠你了！
林晚晴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当年被你救过的那个女孩,早就死在你一次次的家暴里了。而现在的你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出看守所,山城久违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阳站在不远处的宾利轿车旁等她,腹部的伤口还缠着绷带,却挺直了背脊。
陈阳帮助林晚晴拉开了车门,两人开车回到了公司,两人一路无话。
都结束了。
陈阳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林晚晴接过咖啡,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她看着这个曾经的外卖员,如今已是公司的工程总监,穿上西装的陈阳,比任何人都要帅气,他眼里的光,比任何霓虹都要明亮。
陈阳,
林晚晴抬起头,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你愿意……
陪我走下去吗
陈阳的眼睛亮起来,像点燃了整片星空。他重重地点头,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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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两个人修长的身影。这一晚,整个山城的夜空都只属于这两个曾经孤独的灵魂。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远处山城的车水马龙依旧喧嚣,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