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穿成恶毒配角被拿捏 > 第一章

意识像是被粗暴地从一锅滚烫的热水里捞出来,猛地甩进一片刺目的光亮里。林薇眼前白茫茫一片,无数破碎的光斑疯狂跳跃、炸裂,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几乎要钻透她颅骨的嗡鸣。她本能地想抬手捂住耳朵,却感觉四肢被无形的绳索捆缚着,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动弹不得。
小姐……小姐
一个带着试探和明显焦虑的女声穿透那片恼人的嗡鸣,在她耳畔响起,显得有些遥远。
苏棠林薇混沌的脑子艰难地运转着。谁她不是在……不是在通宵赶稿吗《权宠娇妃》的大结局卡得她心力交瘁,键盘都快敲出火星子了。眼前这陌生的声音,这浑身撕裂般的剧痛,还有这无处不在的、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沉水香混合着某种清甜花香的气息……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如同蒙着一层流动的水雾,许久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雕琢着繁复牡丹缠枝纹的紫檀木床顶,薄薄的纱帐幔垂落下来,被一只手撩起了一角。手的主人是一个梳着双环髻、穿着嫩绿色马甲的年轻丫鬟,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担忧,此刻正紧张地盯着她。
小姐您可算醒了!丫鬟见她睁眼,明显松了一口气,声音却压得更低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您感觉如何可吓死奴婢了。您方才在园子里,不知怎地就……就一头栽倒了。
林薇的目光茫然地扫过这间屋子。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沉静温润的光泽,博古架上陈列着玉器古玩,墙上挂着工笔花鸟画,角落里的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正是那股浓郁沉水香的来源。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一种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奢华与精致。
熟悉,是因为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件摆设的风格,甚至空气中浮动的气息,都曾在她脑海中反复描摹、构建了无数遍。陌生,则是因为它们此刻如此真实地包围着她,触手可及。
苏棠。这个丫鬟叫她苏棠。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薇混沌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和彻骨的寒意。她,林薇,《权宠娇妃》的作者,竟然穿进了自己亲手构建的故事里,成了那个在原著中活不过二十章、愚蠢又恶毒、最终被男女主联手踩进泥泞里的炮灰女配——苏棠!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这不是梦!这过于真实的触感,这属于苏棠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她的认知——对男主萧景那近乎病态的痴恋,对女主沈清歌的嫉妒,还有那即将在赏花会上实施的陷害计划……
夏竹林薇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这是苏棠贴身丫鬟的名字,此刻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奴婢在!夏竹连忙凑近了些,眼底的忧虑更深了,小姐,您脸色好差,要不……要不奴婢去禀告夫人,再请大夫来看看或者……或者那件事……她欲言又止,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门口,声音压得几乎只剩下气音,……要不缓缓您这身子骨……
夏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林薇脑中属于苏棠的那份记忆闸门。那件事——赏花会,陷害沈清歌!林薇猛地记起,按照她亲手写下的剧本,就在今天!这场由苏棠母亲操办、京中贵女云集的赏花会上,苏棠会利用沈清歌替她整理鬓发簪钗的机会,将一枚浸染了慢性毒药的羊脂玉佩,不慎遗落在沈清歌的衣袖里。玉佩上的毒极其隐蔽,初期只会让接触者皮肤微微发痒,但日积月累,毒素深入,最终会导致接触部位的皮肤溃烂流脓,毁容破相!而沈清歌,作为忠勇侯府不受宠的庶女,这枚价值不菲的玉佩一旦在她身上被发现,人赃并获,她将百口莫辩,不仅会被扣上偷窃的污名,更会被认为是因嫉妒苏棠而暗中下毒的蛇蝎毒妇!届时,一直对沈清歌态度暧昧不明的男主萧景,必然会对她彻底失望、厌弃。
这是苏棠这个角色走向毁灭深渊的第一步。而此刻,林薇,或者说苏棠,正躺在这张华丽的床上,距离那个致命的赏花会开场,恐怕只剩不到半个时辰!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薇。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去!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按照剧本,这次陷害会被沈清歌身边的忠仆提前察觉端倪,最终导致苏棠自食恶果,不仅阴谋败露,更提前引爆了她后续一连串的作死行为,加速了她的灭亡。
扶我……林薇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夏竹,替我回母亲……说我身体不适,实在无法……
小姐!夏竹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属于苏棠记忆里常见的固执和疯狂,您忘了您昨日可是在夫人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今日若不去,不仅您要受罚,连奴婢们……她没说完,但眼中的恐惧和哀求比言语更有力。苏棠的跋扈和对下人的苛责,林薇在设定时可是毫不手软。
林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军令状该死!她只记得主线情节,这些细枝末节早已模糊。苏棠为了确保计划实施,竟然用这种自断后路的方式逼自己就范!这具身体残存的意志,夏竹的哀求,还有那无形的、来自剧情的压迫感,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牢牢按在原地。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沉香,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只能……按剧本走了!她必须完成苏棠的使命!她是作者!她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她了解每一个细节,她知道每一个陷阱!只要她比沈清歌更小心,只要她做得更天衣无缝……
更衣。林薇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带着一种坚定的、掌控全局的镇定,把那件……云锦海棠红的对襟褙子拿来。还有,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向夏竹,那枚羊脂玉佩,备好。
夏竹浑身一颤,看着眼前小姐眼中那陌生又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光芒,不敢再多言,连忙低头应道:是,小姐。
国公府的赏花会设在府邸深处占地最广的沁芳园。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此时正值花期,牡丹、芍药、玉兰争奇斗艳,馥郁的香气混杂着贵女们身上的脂粉香,织成一张甜腻而奢靡的网。
林薇,或者说苏棠,被夏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缓缓步入这片锦绣天地。她穿着那身海棠红的云锦褙子,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下颌微微抬起,努力维持着属于国公府嫡女的高傲姿态。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袖袍下,她的指尖冰凉,正死死地攥着那枚温润细腻的羊脂玉佩。玉佩光滑的表面下,隐藏着她亲手设定的、足以毁掉沈清歌的剧毒。
园中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京中数得上的贵女们几乎都到了,三五成群,或赏花,或品茶,或低声谈笑。当林薇出现时,谈笑声明显滞涩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隐含轻蔑或嫉妒的——如同细密的针,纷纷落在她身上。
苏姐姐来了
瞧着气色不大好呢……
听闻前几日又病了
怕是心病吧,谁不知景世子他……
细碎的议论声像蚊蚋般钻进耳朵,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林薇心中冷笑,这些NPC的台词,她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主位方向,那里,苏棠的母亲,国公夫人秦氏,正被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簇拥着。
母亲。林薇走到近前,屈膝行礼,声音刻意带上了几分虚弱。
秦氏保养得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随即换上恰到好处的关切,伸手虚扶了她一把:棠儿来了身子可好些了若实在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不必强撑。
谢母亲挂怀。林薇顺势起身,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秦氏身边的位置,按照剧本,沈清歌作为被提携的庶女,此刻应该侍立在秦氏身侧。然而,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人呢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林薇的心头。
清歌那丫头呢秦氏也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长辈的温和,方才还见她在这边帮忙照应,一转眼就不见了。这孩子,就是太实诚,让她歇着偏不肯。
回夫人,旁边一位穿着湖蓝色襦裙、容貌清秀的少女笑着接口,林薇认出这是原著里一个不起眼的、常跟在沈清歌身边的小配角,清歌姐姐方才瞧见那边那株绿牡丹开得别致,说想仔细看看,许是还在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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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牡丹……林薇的记忆迅速翻动。原著中,苏棠陷害沈清歌的地点,正是园中那处相对僻静的、种有珍稀绿牡丹的假山旁!沈清歌此刻在哪里是巧合还是……剧情强大的惯性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一股更强烈的、属于苏棠的执念淹没。机不可失!僻静处更好下手!
母亲,林薇脸上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向往,女儿也听闻那绿牡丹是稀世珍品,难得一见,想去开开眼界。
秦氏微微颔首:也好,让夏竹仔细跟着你,莫要走远了。她巴不得女儿多在人前走动,洗刷之前因纠缠萧景而带来的坏名声。
林薇再次屈膝,带着夏竹,朝着假山绿牡丹的方向走去。脚步看似从容,袖中的手却将那枚玉佩攥得更紧,掌心沁出的冷汗几乎要将玉佩打湿。
绕过几块嶙峋的太湖石,视线豁然开朗。一小片精心打理的花圃出现在眼前,几株叶片翠绿、花瓣呈现奇异浅碧色的牡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确实罕见。而花圃旁,一个穿着素雅月白色襦裙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她们,微微俯身,似乎在仔细端详着花瓣的纹理。
正是沈清歌!
林薇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目标就在眼前!剧本就在前方!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事的,她是作者,她知道沈清歌的弱点,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会让剧情完美地按照她设定的轨道运行!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努力挤出记忆中苏棠那种惯有的、带着居高临下施舍意味的友善,快步走上前去,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丝惊喜:呀!清歌妹妹也在这里赏花这绿牡丹果然名不虚传呢!
背对着她的身影闻声微微一滞,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当那张脸完全展现在林薇眼前时,她心中那点强撑的镇定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眼前的沈清歌,依旧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眉眼如画,肌肤胜雪。然而,那双望向她的眼睛,却不再是记忆设定中那种温顺、怯懦、带着一丝隐忍的清澈。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如同两泓幽深的古井,清晰地映出林薇此刻略显慌乱的身影,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悲悯的……嘲讽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
林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眼神……不对!这绝对不是她笔下的沈清歌!
苏姐姐。沈清歌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清冷悦耳,听不出任何情绪,您也来了。她的目光在林薇苍白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垂下,落在林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让林薇袖中的玉佩仿佛瞬间变得滚烫。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告诫自己这只是错觉,是沈清歌在强装镇定!按照剧本,她该进行下一步了!
是啊,林薇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甚至带上了一丝亲昵,她向前又凑近了一步,距离沈清歌仅一步之遥,那股清雅的兰草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却让林薇感到莫名的窒息,瞧妹妹看得入神,这花儿可还合心意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抬手,似乎想拂开自己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
就是现在!
啊呀!林薇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夸张的惊呼,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踉跄,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朝着沈清歌撞去!同时,她那只拂向鬓角的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其精准地将袖中那枚早已捂得温热的羊脂玉佩,朝着沈清歌垂落在身侧、微微敞开的袖口里塞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这是她作为作者,无数次在脑海中推演过的完美陷害!她甚至能想象到下一秒玉佩滑入沈清歌袖中的细微触感,能预见到沈清歌惊慌失措的表情和她即将发出的指控!
然而——
预想中玉佩滑入袖袋的触感并未传来!
就在林薇的手即将触及沈清歌袖口的电光石火之间,一只白皙、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如同早已等待多时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扣住了林薇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
!!!
林薇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瞬间冻结!巨大的惊骇让她猛地抬头,撞进沈清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错愕,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和……一丝极其细微的、终于等到猎物入网的嘲弄。
沈清歌的力道大得惊人,死死钳制着林薇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而林薇那只行凶的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难堪的姿势僵在半空,距离沈清歌的袖口仅有毫厘之遥,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赫然暴露在两人之间!玉佩边缘,甚至因为林薇刚才过于用力而塞的动作,在沈清歌皓白的手腕内侧留下了一道极浅的红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假山石投下浓重的阴影,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远处隐约传来的笑语喧哗。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糖,只有林薇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擂鼓般轰鸣。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林薇的大脑。怎么会她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这完全超出了剧本!超出了她作为创世神的掌控!
苏姐姐,沈清歌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清冷,却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林薇摇摇欲坠的心房上,您这是……做什么呢她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林薇僵硬的手指和那枚暴露在外的玉佩,唇角的弧度加深,那抹冰冷的嘲讽再也无法掩饰。
我……我……林薇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事先准备好的狡辩台词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最原始的、被猎物反噬的恐惧。我不小心……绊了一下……
不小心沈清歌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她非但没有松开钳制林薇的手,反而微微倾身,凑近林薇苍白如纸的脸,温热的呼吸拂过林薇的耳廓,吐出的却是最冰冷的话语,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审视,姐姐的手段……
她的声音刻意停顿了一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牢牢锁住林薇瞳孔深处因极度震惊而骤然放大的恐惧,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
……三年前,就不新鲜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薇的识海深处炸开!震得她魂飞魄散,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倒流!
三年前……不新鲜了
这句话!这句话!!这分明是她林薇在《权宠娇妃》最初版的大纲里,为女主角沈清歌设计的、在某个重要转折点反击恶毒女配苏棠的台词!
那个初版大纲,那个被她嫌弃女主性格过于强硬、不够小白花而彻底推翻、删改,最终丢进回收站、格式化硬盘、自以为早已湮灭在数字尘埃里的原始设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眼前这个沈清歌的口中说出!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林薇彻底淹没。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双腿一软,若非手腕还被沈清歌死死扣着,几乎要瘫倒在地。她瞳孔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沈清歌。
沈清歌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那冰冷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她没有再看林薇,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枚被林薇紧紧攥在指间的羊脂玉佩上。
多好的玉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叹息,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可惜了。
话音未落,沈清歌扣着林薇手腕的那只手猛地发力一扭!
呃啊!林薇痛呼一声,手腕剧痛之下,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瞬间脱离了林薇的掌控,向下坠落!
然而,它并未落地。
沈清歌的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探出,在半空中极其精准地接住了它!
林薇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那枚玉佩已经稳稳地躺在了沈清歌的掌心。
沈清歌微微歪头,看着掌心那枚象征着阴谋与毒计的玉佩,唇边那抹冰冷的笑意再次浮现。然后,在林薇惊恐到极点的注视下,沈清歌的手指开始缓缓收拢。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此刻极其自然地、以一种奇异的节奏,轻轻点在了身旁一块微微凸起、表面相对平整的假山石上。
笃。笃。笃。
笃——笃。
笃。笃。笃笃。
清脆而规律的敲击声,在这死寂的角落里突兀地响起,清晰地传入林薇的耳中。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死死地盯着沈清歌那根敲击着石面的手指,仿佛那不是手指,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那敲击的节奏……那短暂停顿的间隔……那长音与短音的组合……
她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节奏……这该死的、仿佛刻在她DNA里的节奏!
【·—

—】
【—

—·】
【·—·】
【—·—·】
长。长。长。短。
短。短。短。长。
长。短。长。短。
短。长。短。长。
摩斯密码!这是摩斯密码!!!
林薇的大脑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精神炸弹,轰然炸开!无数的记忆碎片在爆炸的强光中疯狂翻涌、旋转、拼凑——
那是三年前一个同样疲惫的深夜。她对着空白的文档,为《权宠娇妃》初版大纲的女主角绞尽脑汁地设计一个高光时刻。为了让女主在绝境中传递关键信息,她突发奇想,将大学选修课上学的、早已忘得差不多的摩斯密码搬了出来,设计了一个极其隐晦的情节:女主在敌人眼皮底下,用手指敲击桌面,传递出HELP的求救信号。
那个情节,因为觉得过于现代、与古言背景格格不入,在她最终定稿时被无情地删除了。连同那个设定中更为冷静、独立、甚至带着点狠辣锋芒的初版女主形象,一起被她丢进了回收站,彻底清空。
而此刻,这个被她亲手抹杀的初版女主,正站在她面前,用这独属于初稿的、被她亲手埋葬的暗号,敲击着冰冷的石头!
沈清歌的指尖依旧在石面上轻轻跳跃,那规律的笃笃声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林薇濒临崩溃的灵魂上。她的目光穿透林薇惨白的脸,那冰冷的、带着嘲弄的眼神,无声地诉说着未尽的话语:
你删掉的初稿……手指敲击着节奏,我……
最后一个长音落下,沈清歌的指尖稳稳地停在石面上。
……全记得。
这三个字,沈清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微微启合的唇形,和她眼中那如同深渊般吞噬一切的冰冷笑意,比任何惊雷都更清晰地轰击在林薇的识海之上!
呃……林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的一切——沈清歌的脸,碎裂的玉佩,嶙峋的假山,远处模糊的花影——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变形。
初稿……初稿!那个被删除的初版女主!那个被她亲手抛弃的角色!她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她还取代了正版的沈清歌!她记得一切!记得被删除的设定!记得被抛弃的台词!记得……她这个造物主的背叛!
嗬……嗬嗬……林薇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像是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死死地盯着沈清歌,不,是盯着那个占据了沈清歌躯壳的、来自初稿的幽灵!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荒谬的崩溃,还有一种被自己笔下角色彻底颠覆、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巨大羞辱和绝望。
沈清歌,或者说那个初稿之灵,静静地欣赏着她崩溃的模样。片刻后,她缓缓收回了点在假山石上的手指,仿佛掸去一丝微不足道的尘埃。她微微俯身,凑近林薇因极度恐惧而失焦的耳边。
这一次,她清晰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冰冷声音,低语道:
现在,我才是沈清歌。
这个世界,早已脱离了作者的掌控。她这个造物主,成了自己笔下世界里,最可怜、最无力的炮灰配角。
沈清歌看着林薇彻底灰败下去的眼神,眼底那点冰冷的快意终于不加掩饰地浮现。沈清歌猛地松开了钳制着林薇手腕的手。
失去了唯一的支撑,林薇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眼前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吞噬。她软软地、无声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林薇涣散的瞳孔里,只映着沈清歌那双居高临下、冰冷无波、如同俯视蝼蚁般的眼睛,以及远处,似乎被这边动静惊动,正快步走来的、一个高大而熟悉的男性身影轮廓——萧景。
意识在粘稠冰冷的黑海里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尖锐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骨内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闷痛。林薇艰难地掀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眼前依旧是那顶熟悉的、雕刻着繁复牡丹缠枝纹的紫檀木床顶。熟悉的月影纱帐幔,熟悉的沉水香气息……她又回到了苏棠的闺房。
只是这一次,空气里弥漫的不仅是沉水香,还有一种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小姐!您醒了!守在一旁的夏竹立刻扑到床边,圆圆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显然是哭过很久。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浓重的哭腔,您可吓死奴婢了!您都昏迷两天了!大夫说您是急火攻心又受了惊吓……
夏竹后面的话,林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目光越过夏竹的肩膀,落在房间中央那张黄花梨木的圆桌旁。
一个穿着月白色素面襦裙的纤细身影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床榻,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专注地……插花桌上摆着一个素净的白瓷瓶,几支开得正好的素心兰被她纤细的手指摆弄着,动作优雅而娴熟。
是沈清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薇的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想尖叫,想让她滚出去,但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炭块堵住,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得无法动弹。
似乎是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沈清歌插花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将最后一支素心兰轻轻插入瓶中,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依旧是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但此刻,那双眼睛望向林薇时,再无半分在假山旁的冰冷嘲弄,也褪去了人前惯有的温顺怯懦,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那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旋涡。
苏姐姐醒了她开口,声音温和依旧,如同清泉流淌,却让林薇感到彻骨的寒冷。她站起身,端过旁边小几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缓步走到床边。
夏竹下意识地想阻拦,却被沈清歌一个极淡的眼神扫过,顿时噤若寒蝉,瑟缩着退开了半步。
沈清歌在床边坐下,将药碗递到林薇面前。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姐姐昏迷了两日,滴水未进,想必身子虚得很。她的声音轻柔,目光却如同无形的锁链,将林薇牢牢钉在床上,这是大夫开的安神定惊的药,姐姐趁热喝了吧。
林薇死死地盯着她,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无声的抗拒。喝药谁知道这里面加了什么这个怪物!
沈清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她没有强迫,只是将药碗又往前递了递,碗沿几乎要碰到林薇干裂的嘴唇。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林薇的耳朵:
姐姐放心,这药……很干净。她微微停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凝视着林薇惊恐的瞳孔,一字一顿,清晰地补充道,毕竟,让你现在就‘病逝’……太无趣了。
病逝两个字,被她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明白了!这个怪物不会轻易让她死!她要折磨她!要像猫戏老鼠一样,慢慢地看着她这个造物主在绝望中挣扎、崩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恭敬的通传声:小姐,景世子……来看望您了。
萧景!
这个名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薇紧绷的神经。她猛地看向门口,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扭曲的希冀光芒!萧景!他是男主!他是她设定的、深爱着沈清歌(原版)的男主!他一定有办法!他一定能看出这个冒牌货的不对劲!
沈清歌显然也听到了通传。她端着药碗的手纹丝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的讥诮。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景穿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身姿如松,俊朗的眉眼间带着惯有的疏离淡漠,只是在目光触及床上形容憔悴、眼神惊惶的林薇时,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的视线在林薇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林薇无比熟悉的、属于男主对女主才有的、极其细微的关切,转向了床边端坐着的沈清歌。
清歌,萧景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你也在这里辛苦你了。
景世子。沈清歌微微垂首,声音温顺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弱,苏姐姐待清歌一向亲厚,清歌照顾姐姐是应当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药碗又往林薇唇边送了送,动作温柔而坚持:姐姐,喝药吧,世子爷看着呢。
林薇如坠冰窟!她看着萧景望向沈清歌那关切的眼神,听着他口中那声自然而然的清歌!萧景……他根本认不出!他完全被这个冒牌货蒙蔽了!
不……不是她……林薇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沈清歌,眼神死死地盯着萧景,充满了疯狂的求救意味,她不是沈清歌!她是……她是……
姐姐!沈清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瞬间打断了林薇的话。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萧景,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哽咽,姐姐您是不是烧糊涂了我是清歌啊!您看看我,我是清歌啊!她说着,另一只手轻轻覆上林薇指向她的那只手,看似安抚,实则暗中用力,将林薇的手死死按回床上。
萧景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看向林薇的眼神里,那点微弱的关切迅速被一种混杂着不耐、厌烦和果然如此的冰冷所取代。
苏小姐,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疏离,甚至带上了一丝冷意,清歌好心照顾你,你却这般……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薇因激动而扭曲的脸,语气更加冷淡,看来大夫说得对,你是该好好静养,不宜再见外人,更不宜……胡思乱想。
嗬……嗬……林薇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嗬嗬声,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干。她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看着沈清歌在萧景看不到的角度,朝她投来的、那抹带着冰冷胜利意味的眼神,看着萧景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
完了。彻底完了。
这个世界,早已脱离了作者的掌控。她这个造物主,成了自己笔下世界里,最可怜、最无力的囚徒。
沈清歌看着林薇彻底灰败下去的眼神,眼底那点冰冷的快意终于不加掩饰地浮现。她将药碗强硬地抵到林薇唇边,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
喝吧,姐姐。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