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母家妖族被屠。
夫君景行为了保全我和儿子性命,将我们送去仙界照顾身体不好的荷月公主。
公主脾气极差,遇见要跪,吃食要精确温度,有一点不满便用鞭子抽打。
每每我苦不堪言时,景行便心疼地安慰我道:你姑且再忍忍,我定会救你出去。
有日,我丢了东西折返。
却见景行带着儿子和公主相互依偎,像极了恩爱的一家人。
我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说道。
父君,你都把她全家斩杀了,什么时候让妖族那个贱人也去死,明明我的亲生母亲是荷月公主才对。
景行冷漠回应:不着急,现在妖族还剩下一些嘴硬的老弱病残,等我从她的口中把妖族密宝挖出来再动手。
我站在门口,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擦干净眼泪,转身拿走了景行关押妖族的大牢令牌。
几年后,妖族那个最天赋异禀首领杀回来了。
1.
刺骨鞭抽在我身上,仅一下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这鞭子连仙界几千年的上神都挨不住几下,更别说现在修为被封住,和普通人毫无二致的我。
而抽打我的,是我曾经深爱多年的丈夫,景行。
荷月嫌弃得看着地上的血泊,拿着手帕捂着口鼻,眼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手指娇滴滴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阿行,扶盈只是不小心将汤放冷了些,如此惩罚是不是太过了些
景行看向我,语气不屑:她本就是卑贱之躯上来赎罪,伺候公主自然要本本分分,可她明知公主体弱,还是将冷的汤端来,居心何在!这点惩罚她应得的。
接着,又是一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身上。
我痛苦地惨叫出声,连同灵魂都要被扯开般。
扶盈,你可知错。
恍惚间,男人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
我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我何错之有
这时,乘风突然跑过来,朝着我的伤口故意扔出石头,厌恶地开口。
死到临头了还不悔改!我亲眼看见了!你故意将冷掉的汤药端给了荷月公主!这样恶毒的人,不配做我的娘亲!就应该被打死!
听着儿子稚嫩尖锐的声音,我原本已经僵硬的心又开始钝痛。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我含辛茹苦,放在心尖的养育孩子。
乘风当时分明在场!
他亲眼看着荷月是如何让我徒手端着沸腾的碗跪下伺候。
看着我的十指被烫的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白泡,双膝被磨出血丝。
分明是荷月故意拖着,等到汤药冷却,可最后却反咬一口指责是我的问题。
而我心爱的儿子,从头到尾只是冷眼旁观。
甚至在此时,还义正言辞地站出来让他的父亲打死我。
何其恶毒残忍。
荷月轻轻地笑了笑,拉住乘风的小手。
小孩子见不得血,我便先走了,阿行你处理完了一起吃顿饭吧。
说完,荷月带着乘风离开。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孤寂的风声中,只剩下我和景行。
突然间,我的内心升起一丝希冀。
我幻想着景行对我或许还有有一丝感情的,哪怕他有一丝不忍,都会对我手下留情。
可惜,破风的声音将幻想无情击碎。
一共整整5鞭,我的全身没有一处好肉,景行也没有丝毫的留情,几乎鞭鞭染血劈骨。
一颗泪从眼眶滑落,我笑了。
我笑自己的愚蠢,居然爱了这样的男人千年,甚至甘愿为此赴汤蹈火。
既然他从未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那我也不需要再有奢望了。
2.
意识朦胧时,我正躺在床上。
衣服和伤口粘在一起,清理起来极其麻烦。
你忍一下。
景行浅浅的声音响起,下一秒,他用力将我身上带血的布料扯下。
我差点痛死在床上,连呼吸都要停止。
见我如此痛苦,景行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紧张,动作也不知所措起来。
他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温柔安慰。
不疼扶盈,我来替你上药,没事了。
这熟悉的一幕,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变过。
我和景行是年少是认识。
当时,他失去记忆,奄奄一息的躺在妖族的地界,被我父皇母后发现,并捡回家。
从那之后,我们便形影不离。
年少时,我哭爱耍刀弄剑,常常带着景行游历四界。
每每受伤时,少年都会无奈的叹息,转而温柔的替我包扎伤口。
他总心疼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而我也总笑嘻嘻地抱住他道:有你在的话,我受再多的伤也没事。
再后来,父皇母后老去,我继承皇位,嫁给景也,携手和他一起守护妖族。
可惜,时过境迁。
现在我的满身鞭伤,皆来源于他。
当初那个说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少年,也爱上了别人。
身体被一股暖流包裹。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景行将我半抱在怀中,给我渡着内力。
扶盈,你不要怪我。
妖族本就落魄,我必须要取得荷月的信任,所以不得不对你下手。
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这百年间,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
之前的每一次,我都会善解人意地点头,只求着他能快些带我离开这座牢笼。
可一年又一年,我始终未能离开。
而他,也从未想着带我走。
景行,你有想过带我离开吗
我问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闻言,景行的身体微微僵硬。
还没等他回复,门突然被打开,乘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父君,我来照顾她吧。
3.
景行一听是荷月找他,迫不及待地便走了。
我看着面前的乘风,心中苦涩。
他长得和景行很像,九分相似的容貌,甚至连不爱我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我明明记得,在很多年前,他还会软糯糯地牵着我的衣角,要娘亲抱。
喝药。
乘风将药递过来,似乎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
这真的是药吗
我冷冷地看着这碗汤药发问,脑中不自觉回忆起前几日听到的话。
那日,我因端上的糕点甜了些许,被公主责罚去菩提树下罚跪。
走到一半时,我发现腰间的香囊不见了。
那是景行曾亲手为我缝制的,这些年我失去所有,也从未丢失过它。
顿时,我慌了心神,转头回公主府准备寻找。
可就是那时,我看见了让我目眦尽裂的一幕。
景行正带着儿子和荷月依偎在一起。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仿佛他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我听见儿子稚嫩的声音道。
父君,你都把她全家斩杀了,什么时候让妖族那个贱人也去死,明明我的亲生母亲是荷月公主才对。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因为她受了多少白眼!我真的恨透她了!
景行冷漠回应:不着急,现在妖族还剩下一些嘴硬的老弱病残,等我从她的口中把妖族密宝挖出来再动手。
荷月现在身体虚弱,如果没有妖族密宝,恐怕要日日被病痛纠缠。
荷月揉了揉乘风的脑袋:这些年是娘亲对不起你。
当年,你父君为了医治我的身体,需要盗取妖族密宝,潜入妖族做卧底,为了不暴露你,我只能将你冰封起来和扶盈那个贱人的孩子做掉换。
现如今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却还要因为她受人白眼。
说完,她落下柔弱的泪花。
乘风看见这一幕心疼不已:这怎么能怪娘亲呢!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景行也开口,语气含着滔天的怒意。
她确实该死,不过我可不会让扶盈像她的父皇母后那样轻松的死去。
扶盈曾是妖族最具有天赋的接班人,如此高傲自命不凡,我偏要封了她的内力,送她来天庭被折辱奚落。
到如今,她都没发现,自己日日夜夜喝的汤药,就是封印她内力的根本,真的蠢的可怜。
顿时脑中似滑过晴天霹雳。
我就这样静静站在门口,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
什么声音
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目光锐利地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扭头,跌跌撞撞地转身狂奔,什么也顾不上。
直到回到破旧的柴房,将门合上,我才终能微微喘息。
我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
父皇母后......
泪水止不住落下。
我无力地跌倒在地下,心脏处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苦。
当年,妖族被屠,父皇母后游历四届,明明没有在妖族。
可景行却亲手拿着剑将他们斩杀!
可他难道忘记了!
自从将他捡回去,父皇母后便待他如亲子!从未有过亏待,甚至最后将半个妖族交付他手中。
我族做错了什么!
他怎么能!怎么能!
还有乘风,这个我从小到大一直养育的孩子。
从小到大,我为了他,几乎付出自己的生命。
哪怕妖族被屠时,我也在拼劲全力护他!
景行赶到时,我奄奄一息,可护在我身下的乘风却只是一脏了衣服。
所以,这么多年,我为父子两付出的一切,我全族为他们付出的一切,都是泡影吗他们都看不见吗!
果真是父子,心都冷到这种地步。
孩子......
既然乘风不是我的孩子,那我原来的孩子在哪
脑子思绪万千,突然,喉间穿来腥甜,一口血喷出。
乘风没来得及躲开,血脏上他的衣角。
顿时,乘风怒目圆睁,举起剑就朝着我劈过来。
你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这是娘亲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真是无情。
看见我吐血,第一反应居然是挥剑。
我丝毫不躲,眼神含恨,语气愤然。
你唤她为娘亲,那我呢从小将你养育至现在的我呢算什么
这件衣服是她送你的礼物!可是你手上握的剑,是我送你的礼物!是我取下身体最硬的龙鳞打造而成的!你还记得吗!
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态度怒斥乘风。
或许乘风被我的态度震惊到了,剑悬停在离我心脏一寸的距离。
许久,他用剑隔断自己的衣服,转身。
自从来到上天庭,我便因为你处处被人耻笑,你不配做我的娘亲。
你自诩是妖族的首领,可是连妖族都护不好,简直是废物,哪里比得上荷月公主。
是吗
可如果不是景行和仙族里应外合,妖族又怎么会背腹受敌,沦陷的如此之快。
乘风没再回复,转身便走。
待房间再次归于安静,我凄然的冷笑。
既然他不愿认我这个母亲,我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这一世,就当养了一个白眼狼吧。
许久,我恢复了些力气,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屋外走进去。
我剩下的族人还被关押在牢中。
我要救下他们,重振妖族,让景行父子付出代价!
4.
大牢的令牌在景行的书房中。
当初妖族被屠,景行骗我,将我和乘风送去上天庭,保全性命。
而他则留在妖族保护残余的势力。
这些年来,也依旧住在妖族,那个我和他曾经的家。
所以,想要救族人,我必须要回到妖族。
可现在,我内力被封,连小小的公主府都出不去,又怎么能回妖族呢
思来想去,我最终找到了荷月。
我求她恢复我的灵力,随后我便去跳诛仙台,永远离开景行。
她轻轻挑眉,犹豫不决,但很快,她又松开了眉毛。
我想,她应该也想到了。
一旦跳下诛仙台,凭我现在这具亏损百年的身体,活不下来的。
于是荷月便拿出一颗药丸。
三日后,你的内力自然能恢复。
拿到药丸后,我便从荷月的房中出去。
却不料迎面遇到景行,他脚步匆匆,额间渗出细汗。
是因为担心我吗怕荷月在房中为难我
我张口,刚要回一句不用担心,便被景行打断。
他用力扯住我的胳膊,刚好按压在伤口处。
随后转身将荷月护在身后。
你来荷月房中做什么那日的鞭子全是我抽的!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都来找我发泄便好!荷月什么都没有做!
那一瞬间,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他不是关心我。
而是在关心荷月,他怕我害她。
多么可笑,我一个身患重伤的废人,是如何伤害的了她
我面无表情,收起所有的情绪。
我是来伺候公主殿下日常的。
景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崩紧的表情微微变了变。
荷月笑盈盈地牵住景行的手:你呀,就是关心则乱,我的身体哪里有那么虚弱。
景行眼眸闪过担忧,丝毫没有隐藏他和荷月的亲昵。
即使现在好转些许,但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满身伤痕,景行离开时未曾挂念一句。
荷月每日接受天地灵力滋补,却被他关系担忧。
我还真的是又瞎又傻,这百年居然真的信他只是在获取荷月的信任。
如此明显的偏爱,到今日才发现。
眼眶微微发热,我不想看见他们两人打情骂俏,沉默的离开。
即将出公主府时,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呼唤。
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便将我圈住,搂入怀中。
带着些微凉的寒气。
抱歉,我不是有意那样说你,只是你的性格我太了解,吃不了一点亏,凡是别人伤害过你,就算鱼死网破也要报复回去。
现在我已经完全取得公主的信任,我怕你做傻事,毁了我们的计划,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对上他带着期望的眼眸,我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百年来,我真的听过太多太多理解他的话。
我信任他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我累了。
景行,我早就不是之前的我了。
那个妖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公主,早就消失了,我没有家了,没有父皇母后当后盾了,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
你总是觉得我睚眦必报,可那是之前的我,现如今,我不敢也不能。
闻言,景行心疼地摩擦着我的手。
没事,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说完,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包药粉,轻轻洒在我的伤口处。
这一刻,他仿佛和年少时的景行重合。
如果不是我早就知道他如何恨我,我恐怕真的会被他温柔的表面所糊弄过去。
扶盈,最多再五日,我处理完一切,便带你离开。
到那时,我们重新回到妖族,带着乘风一起,过上以前的日子,不离不弃,永世不分离。
既然他愿意演,我也愿意配合。
反正,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谎言罢了。
许久,我笑了笑,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
好,五日之后,我等你带我走。
5.
说来也巧,乘风的寿宴三日后就要来了。
往年都是我精心准备,今年却无一个人询问过我。
当我知道时,已经被带去宴会厅中。
乘风看见我时,不悦的表情几乎立刻展露。
他拉着荷月的手,不满的嘟囔:娘亲,你怎么让她来丢人现眼
四周人皆穿的华丽非凡,而我则粗布麻衣。
周围传来隐隐约约的嘲笑。
这就是乘风那个妖族的娘好低贱的模样。
乘风居然有这个娘,那他身体内不就有妖族的血,这种人凭什么和我一同在仙界修行!
所以人家认了公主当娘啊,不过即使这样,也还是改不了他为半妖的事实。
乘风听见这话,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怒火一冲而上。
接着,他抽出剑,怒不可遏地指向我。
她不是我娘!我也不是半妖!你给我滚!谁让你来我的生辰宴上的!滚!
他似乎真的被气疯了,居然胡乱的挥舞起剑来。
我拼力躲闪,可剑还是没有丝毫留情地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摸到一个酒盏便要砸去。
这时荷月冲过来大喊。
乘风!万不可伤人性命。
剑被打偏一寸,刺入我肩膀的位置。
而我的酒盏砸上荷月。
景行便时这时赶到,看见这一幕,连忙抱住荷月,连眼神都没有分给我。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难受
荷月惨白着脸,摇摇头。
我没事,只是乘风不小心上了扶盈。
景行这时才像是想起我来。
肩膀处的血染湿衣物,我抖着声音。
景行......
可突然,一股威压朝着我席卷过来。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是景行施的法。
我的双眼睁大,不可置信。
你罚我下跪
景行冷冷:你伤害公主,破坏乘风生辰宴,理应受到惩罚。
这一剑,是乘风罚你,这一跪,是我替公主罚你!
他的偏袒毫无犹豫。
四周顿时响起叫好的声音,都在称赞景行的铁面无私。
乘风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嘲讽道:你也配和我的娘亲比,这辈子父君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接着,他转身变了一副面孔,软糯糯地牵着荷月和景行的手。
娘亲,父君,我们去过生辰,让她在这里慢慢跪着吧。
我看着他们三人亲昵又和谐的背影,死死攥着手指,闭上眼睛。
在忍忍,马上我身体的灵力便能全部打开。
马上......我就能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周围的嘲讽谩骂都仿佛听不见。
我只是悄悄地运着内力为自己调息。
突然,我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
远处,两个仙娥端上来三个灵丹。
荷月染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三枚仙丹,皆是上古龙族所出,世间唯三,千金难求,今日娘亲便将它赠与你。
这三枚仙丹身上的气息,太熟悉了。
其中两枚是父皇和母后,那最后一枚......
即使我和他从未相见,可是我也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亲生孩子!
汹涌的怒火在身体蔓延,瞬间,我冲破体内术法,直直站起。
乘风腰间的剑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出鞘归于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