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南宫浅的办公桌上洒下斑驳光影。作为南宫氏集团的千金,她身着精致的职业装,优雅地翻看着文件,嘴角不时上扬,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父母的宠爱,男友顾沉温柔的呵护,让她的生活如同梦幻般完美。然而,她并不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背后,有一双炽热而哀伤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梵洛伽,一个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拥有着冷峻而迷人的面容。自第一次在雨夜邂逅南宫浅,他便被她纯真的笑容深深吸引。
从那以后,每天夜晚,他都会悄然出现南宫浅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可是,吸血鬼与人类之间那道无形的结界,却如同天堑般横亘在他们之间。
每当他试图触碰南宫浅,都会被强大的力量无情反弹,甚至灼伤皮肤。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乐此不疲,仿佛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便是一种幸福。
然而,这份隐忍的爱逐渐被嫉妒所吞噬。看着南宫浅与顾沉甜蜜相拥,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梵洛伽的心如同被无数根针扎着。他开始变得偏执,心中的黑暗不断蔓延。
当他得知集团内的反派计划谋害南宫浅时,内心竟涌起一丝扭曲的期待。他不仅没有出手阻止,反而利用自己的能力,暗中为反派提供便利,期待着一场意外能改变现状,让南宫浅摆脱人类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南宫浅在下班途中被反派劫持。她惊恐地挣扎着,眼中满是绝望。而梵洛伽则隐匿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当南宫浅被无情地扔进地狱之海时,他的心中竟闪过一丝快意,幻想着她变成鬼后,便能打破结界,与他相守。
毫无预兆地,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推力,来自背后!冰冷,决绝,带着要将南宫浅彻底碾碎的恶意。
地狱之海。
这个名字带着地狱本身的低语,撞进她濒临破碎的意识里。
身体在急速下坠,冰冷的恐惧像无数钢针穿透骨髓。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永恒的黑暗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抹异样。极高极高的悬崖顶端,在狰狞的礁石剪影背后,一个修长、孤绝的身影静静矗立。
夜风吹拂着他深色的衣袍,像一面不祥的旗帜。他的脸隐在浓重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在墨黑的天幕下,闪烁着两点冰冷、专注、却又燃烧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炽热的猩红光芒。那光芒穿透遥远的距离,死死地钉在她坠落的身影上。
没有惊恐,没有救援的意图。那双血红的眼瞳里,翻涌着一种令她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期待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随即被更猛烈的海浪撕碎。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南宫浅猛地睁开眼。
没有温暖舒适的羽绒被,没有透过昂贵纱帘的柔和晨光。触手所及,是冰冷、坚硬、带着某种奇特滑腻感的黑色岩石。
空气凝滞而沉重,弥漫着一股硫磺混合着腐朽物质的腥甜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灰尘。
视野所及,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唯有远处流淌着暗红色岩浆的河流,如同大地开裂的丑陋伤疤,散发着微弱、扭曲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和扭曲枯树的狰狞轮廓。天空
不,这里没有天空,只有一片压抑得令人疯狂的、仿佛凝固了的墨黑穹顶,偶尔掠过几道无声的惨绿闪电,短暂地照亮下方翻滚着浓稠雾气的深渊。
地狱之海。她真的在这里。
身体没有痛楚,只有一种沉重的麻木,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感。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却摸了个空。手掌之下,是冰冷的、毫无起伏的胸膛。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心脏……不见了。
这个认知带着灭顶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她是谁南宫氏财阀唯一的继承人,父母捧在手心的珍宝,拥有全世界羡慕的一切……怎么会落到这里
那个推她下来的人……还有悬崖顶上那个诡异的、有着猩红眼眸的身影……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毒蛇,啃噬着她仅存的意识。恐慌攫住了她,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如同初生的羔羊,手指在冰冷的岩石上徒劳地抓挠。
醒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她空洞的胸腔里震颤回响,冰冷、滑腻,如同毒蛇游过枯骨。
南宫浅猛地抬头。
不远处的黑色岩石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并非人类。它由纯粹流动的阴影构成,形态在不断地扭曲、拉伸、收缩,像是某种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勉强维持着人形。
唯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磷火,在头部的位置恒定地燃烧着,死死地锁定着她。
堕落之神。
这个词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南宫浅的意识深处,带着来自深渊的烙印。
欢迎来到这里。那阴影构成的神祇发出沙哑的、非人的笑声,声音直接在南宫浅的颅骨内震荡。南宫浅多么甜美又无用的名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块被嚼尽了甜蜜的糖果残渣。
阴影缓缓流淌着,靠近了一些。南宫浅能感觉到那纯粹的、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缠绕上来,让她无法呼吸。
你渴望回去是吗堕落之神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弄,回到爱你的父母和情人的怀抱回到你虚假的天堂
阴影手臂抬起,指向她空荡荡的胸口,看看这里,我的小可怜。没有‘心’作为锚点,你连这永恒的流放之地都无法挣脱,更遑论跨越世界的壁垒。你注定在此腐烂,成为深渊里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
不……一个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从林晚喉咙里挤出,带着绝望的颤抖。
哦那两点幽绿磷火闪烁了一下,恶意更浓。还有一个选择。
阴影突然凝聚,幻化出一只模糊的手掌,指向下方翻滚着浓雾、隐隐传来万魂哀嚎的深渊——地狱之海真正的核心。
看见了吗那沸腾的‘源质’那是无上意志的碎片,是秩序本身的力量。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享受南宫浅眼中升起的、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
从你跳入这里就意味着将‘心’献祭给我,签订永恒的契约。堕落之神的声音充满了诱惑的魔性,作为交换,我赐予你在此界行走的力量,赋予你一个……渺茫的机会。
什么机会南宫浅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
取回它的机会。阴影指向她的胸膛。用另一个生命存在的坠落,来填补你的空洞。一个足够分量的存在……比如,执掌此界部分轮回权柄的‘小阎王’。将他推入地狱之海的核心漩涡,用他的湮灭,换取你心脏的回归,或许……离开这里的可能以及回到你存在……。
条件无比清晰,代价却令人窒息。南宫浅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和某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推一个陌生人,一个掌握权柄的神祇,去死用他的毁灭换自己的重生
堕落之神的阴影无声地翻涌着,等待着她的抉择。幽绿的磷火冰冷地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片死寂的冥土上。远处岩浆河的暗红光芒在她空洞的眼眸里跳跃,如同垂死挣扎的微弱火星。胸膛里那片虚无的寂静,是比地狱之海的哀嚎更刺耳的嘲讽。
推一个神去死……换回自己的心,换回可能存在的归途
那幽绿磷火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阴影的形态微微波动,发出低沉沙哑的催促:犹豫留恋你那点可悲的人性记住,你已无路可退。要么在此化为枯骨,永世飘零;要么抓住这唯一的光,哪怕它浸满毒液。
光南宫浅麻木地想。这分明是深渊最深的陷阱。
然而,那空洞的胸腔里,对温暖的渴望、对阳光的思念、对父母呼唤的幻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刺穿着她仅存的意志。她想起父亲眼角的皱纹,想起母亲温柔的怀抱,想起男友掌心熟悉的温度……
那些画面在灰烬中灼烧着她的神经。她不要腐烂在这里!她不要成为这永恒黑暗里的一粒尘埃!就算前方是万劫不复,她也要抓住那根毒刺!
一股冰冷的决绝,如同地狱之海最深处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恐惧和迟疑。她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属于南宫浅的软弱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好。一个字,从她冰冷的唇间吐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却斩钉截铁。
没有了犹豫,没有颤抖。
就在好字落下的瞬间,那团流动的阴影猛地沸腾起来!无数细密、粘稠的黑色触须从阴影主体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坠入地狱之海,最后留下一束光影!
呃——!
无法形容的剧痛!没了心的空落落感与回归渴望交织着。那不仅仅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的感觉,让她触发恶的源头!
烧红的烙铁,在她灵魂脖颈间刻下繁复扭曲的黑色符文。契约的力量如同剧毒的墨汁,瞬间灌满她的意识海。
奉汝心为祭…赐汝虚妄之力…待命定之祭品坠入源质漩涡…契约方成…汝心当归……
烙印如魅惑的字符沿着脖颈直到心脏,脱去衣服,落在了她美丽身躯,撕裂般剧痛从心口散开。南宫浅的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黑石上。她蜷缩着,如同被抛弃的破布娃娃,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硫磺的味道。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紧贴着冰冷的皮肤。
胸膛里,那片空洞依旧存在。像似纯粹的虚无,更像似是被一种冰冷、沉重、带着枷锁感的异物所填满。一股陌生的力量,如同地下涌动的寒流,开始在她枯竭的脉络中缓慢流淌。微弱,却清晰存在。
她挣扎着,用尽契约赋予的这点力量,支撑着自己,一寸寸地从冰冷的岩石上爬起。双腿虚软得如同面条,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骨骼摩擦般的酸楚。
她靠着身后嶙峋的黑石,勉强站稳。抬起头,望向这片永恒的黑暗,那双曾经盛满阳光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沉寂,以及一丝被痛苦淬炼过的、非人的锐利。
堕落之神的阴影已经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灵魂深处那冰冷的烙印,和胸膛中沉甸甸的枷锁,提醒着她契约的真实。
是的。她活下来了。以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方式。
希翼的路,只剩一条。
时间在冥府失去了刻度。暗红色的岩浆河永不疲倦地流淌,墨黑的天空偶尔掠过惨绿的闪电,万魂的哀嚎是永恒的背景音。
南宫浅行走在这片死亡之地,像一抹没有温度的幽魂。契约赋予的力量如同冰冷的铠甲,隔绝了大部分来自环境的侵蚀,也隔绝了她残存的情感。她只有一个目标——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小阎王。
命运总是充满了意外。南宫浅坠入地狱之海后,并没有变成鬼魂,而是穿越到了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异世界。
这里弥漫着阴森的雾气,天空永远被暗红色的云层笼罩。当梵洛伽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将自己的心卖给了地狱之海的堕落之神,以换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机会。
令梵洛伽惊喜的是,在这个异世界,南宫浅能够看到他了。他兴奋地想要拥抱她,却依旧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
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都来到南宫浅身边,默默在背后守护着她。然而,他很快发现,南宫浅为了找回自己的心,开始接近这个世界的小阎王。
目标并不难寻。在这片秩序混乱、鬼魅横行的冥土深处,唯一还勉强维持着一点规则形态的地方,便是位于黑石山脉环抱中的转轮殿。那里是轮回的枢纽,也是此界秩序象征小阎王的居所。
远远望去,转轮殿更像一座庞大、沉默、由无数巨大齿轮和冰冷黑铁构筑的堡垒。高耸的尖塔刺破冥府低垂的墨色天穹,无数大大小小、锈迹斑斑的齿轮在殿宇表面缓慢转动,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咯吱…咯吱…声,如同垂暮巨兽的喘息。
殿宇周围,灰白色的雾气缭绕不散,无数半透明的魂体在雾气中麻木地飘荡、排队,等待被那巨大的齿轮结构碾磨、分类,投入未知的轮回。
肃杀,冰冷,秩序森严。与地狱之海边缘的混乱无序形成鲜明对比。
南宫浅站在一块俯瞰转轮殿的巨大黑石上,冰冷的冥风扬起她单薄的衣袂。她空洞的目光穿透灰雾,锁定在堡垒最高处的一座环形露台上。那里,是整个齿轮宫殿唯一有点生气的地方。
一个身影凭栏而立。
他看起来异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感。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的玄色长袍,袍袖和衣襟处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轮回符文。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几缕碎发拂过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他的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此刻正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下方巨大齿轮间缓缓移动的魂灵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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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南宫浅微微眯起眼。没有审判者的冷酷,没有高位者的漠然,反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甚至还有一丝少年人特有的、对庞大职责的茫然与疲惫
这就是小阎王执掌一方轮回,她契约中注定的祭品南宫浅的心口没有丝毫波澜。契约冰冷的烙印清晰地指引着方向。目标确认。
她需要靠近,需要契机。转轮殿周围戒备森然,由无数面无表情、身披重甲的冥府鬼卒巡逻把守。她无法硬闯。
南宫浅的目光缓缓扫视着下方。巨大的齿轮结构边缘,靠近核心运转区域的地方,空间极其不稳定,时常有细小的空间裂缝无声地闪现又消失,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
那是齿轮咬合、巨大力量撕扯空间造成的现象。而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翻涌着混乱力量的机括深渊,据说坠入其中的魂体或异物会被瞬间碾碎成最原始的魂力粒子,成为维持转轮殿运转的燃料。
一个计划,如同冰冷的机械齿轮,在她被契约禁锢的意识中精确地啮合、转动。
她没有再犹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从黑石上滑落,借着嶙峋怪石的阴影,避开巡逻鬼卒冰冷的视线,朝着那处空间极不稳定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视觉的死角,契约赋予的隐匿能力被她发挥到极致。
越是靠近,空间撕裂的噼啪声就越发清晰,细小的黑色裂缝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空气中时隐时现。下方机括深渊传来的巨大吸力和能量乱流,拉扯着她的衣袂,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拖拽。
南宫浅停在了一处巨大的、缓慢转动的齿轮平台的边缘。下方就是翻滚着混乱能量的深渊。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味的空气,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然后,她动了。并非向前,而是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混乱的能量乱流直直坠落!
下坠的瞬间,她调动起契约赋予的那点可怜的力量,并非用于抵抗,而是全力模拟出魂体遭受空间乱流撕扯时那种特有的、濒临溃散的虚弱波动。同时,一声蕴含着极致惊惶、无助和绝望的尖叫,被她用尽力气,撕裂了转轮殿外单调的齿轮轰鸣和魂灵低泣——
啊——!!!
尖叫声凄厉得如同利刃划破凝滞的空气,瞬间吸引了高台之上那凭栏而立的身影。
小阎王倏然抬头。那双原本带着悲悯与疲惫的清澈眼眸,瞬间被震惊填满。他清晰地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卷落的枯叶,正从下方巨大的齿轮平台边缘失控地坠向翻涌着毁灭性能量的机括深渊!
危险!
一声清喝脱口而出,甚至来不及思考。少年神祇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玄色的流光,快如惊雷,撕裂了灰蒙蒙的雾气,直扑而下!玄色袍袖在急速下坠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南宫浅下坠的速度极快,但小阎王的速度更快!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被下方狂暴的能量乱流吞噬的刹那,一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强大的惯性带着两人继续下坠了一段,小阎王另一只手猛地拍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缓慢移动的齿轮侧面。一股柔和的、带着稳固空间力量的淡金色光芒从他掌心涌出,瞬间抵消了下坠的力道,强行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南宫浅被他紧紧拽着,悬在半空,脚下便是翻滚咆哮的能量深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空洞的眼眸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坠落的巨大恐惧,茫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神祇。
别怕。小阎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喘息,眼神却异常温和镇定,如同寒夜里的星子,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确认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惊吓过度。那张苍白脆弱绝美的脸,映在他清澈的眼底,激起一种本能的保护欲。在这冰冷、机械、充斥着消亡的转轮殿,这样鲜活(尽管是惊恐)的生命气息,太过罕见。
南宫浅的手指冰凉,顺从地、甚至带着点依赖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很轻,如同受惊的雏鸟。她微微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垂下,遮住了眼底深处那片死寂的寒潭。
计划的第一步,完成。
时间在转轮殿巨大的齿轮咬合声中缓慢流淌。南宫浅留了下来。理由冠冕堂皇——一个在空间乱流中受惊、灵魂受到震荡的游魂,需要庇护之所静养恢复。
小阎王亲自点了头。他眼中的悲悯和那一丝少年人对责任的认真,让这个请求显得顺理成章。
她被安置在转轮殿深处一间偏殿里。房间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简陋。冰冷的黑石墙壁,一张同样材质的石榻,一张石桌,仅此而已。唯一的光源是窗外远处流淌的岩浆河投来的暗红色微光,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色调。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锈蚀和魂力逸散的气息。
南宫浅安静地坐在冰冷的石榻边缘,像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傀儡。契约的力量如同沉重的枷锁,不仅禁锢着她的情感,也让她对环境的感知变得迟钝。她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观察,等待,执行。
小阎王很忙。巨大的转轮殿如同一个永远饥饿的怪物,时刻需要他维持那些庞大齿轮的运转,裁决滞留魂体的去向,修补因混乱力量冲击而出现的空间裂痕。
南宫浅常常能看到他穿梭于高耸的齿轮塔楼之间,玄色的身影在庞大的机械结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紧抿着唇,清澈的眼眸中那份悲悯常常被沉重的疲惫覆盖,眉宇间凝结着挥之不去的郁色。偶尔,当他独自一人站在高处的环形露台,望着下方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魂灵长河时,那份茫然和孤独感,几乎要冲破他作为神祇的躯壳。
南宫浅观察着这一切。像一个最冷静的猎人,分析着猎物的习性与弱点。她看到了他对生机的渴望,对孤独的恐惧,对繁重职责的厌倦。这些都是缝隙。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制造偶遇。在他结束一轮冗长的裁决,疲惫地穿过空旷的回廊时,恰好捧着一卷不知从哪个废弃角落翻出来的、记录着某个早已消亡世界风物的残破画轴,站在冰冷的石窗前出神。画轴上色彩斑斓的蝴蝶在暗红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虚幻。
小阎王的脚步总会不由自主地顿住。他的目光会落在那抹不属于冥府的鲜亮色彩上,再落到她苍白安静的侧脸上。他不会打扰,只是静静地看上一会儿,眼中那沉重的疲惫似乎会稍稍消散一丝。
有时,她会在他修复某个齿轮节点时,迷路到附近。巨大的金属构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间裂痕如同蛛网蔓延。
她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看似空洞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的眼睛望着他。
当他耗尽力量,终于将裂痕弥合,略显踉跄地转身时,总能对上她的视线。她会适时地递上一块冰冷的、浸了冥河水的布巾(虽然对他毫无意义),或者只是微微上前一步,做出一个欲言又止的姿态。
无妨。他总会摇摇头,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嘴角却会牵起一个极淡、极疲惫的弧度。那笑容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寂的眼底漾开微小的涟漪。他知道她帮不上忙,但那份沉默的注视,本身就像一种无形的支撑。
她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用最细微的举动——一个恰到好处的沉默,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一个在冰冷石窗边孤独伫立的背影——一点点地在他坚固的心防上凿开微小的缝隙。
她洞悉他的孤独,他的疲惫,他内心深处对不同的渴望,然后精准地将自己伪装成投射进这片死寂冥土的一缕微光,无害、安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能缓解他孤寂的暖意。
契约在灵魂深处冰冷地运转,指示着每一步。她的表演完美无瑕。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膛里那片空洞,从未因他的笑容或注视而有丝毫波动。那里只有任务进度条在无声推进。
进展比预想的更快。小阎王停留在她这间冰冷偏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会带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一片在冥河边缘找到的、形状奇异的黑色晶石,一朵在忘川淤泥里顽强绽放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彼岸花。
他会笨拙地尝试向她描述齿轮运转的规律,或者某个刚裁决的魂体带来的、关于某个遥远世界的只言片语。他的话语有时带着少年人的兴奋,有时又陷入职责带来的沉重。
南宫浅安静地听着。她很少说话,只是在他停顿或眼神黯淡下去时,适时地抬起眼眸,专注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空洞,却因为那份专注,被小阎王解读成了温柔的理解。他会因此受到鼓舞,继续说下去。
他的信任,如同易碎的琉璃,在她精心编织的蛛网中,渐渐成型。
时机,正在成熟。
转轮殿最高处的环形露台,是整座冰冷堡垒中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下方,巨大的齿轮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的骨骼,在暗红的光线下缓缓啮合、转动,发出永恒的咯吱声。更远处,是冥府无边无际的荒芜死寂,暗红的岩浆河蜿蜒流淌,灰白的雾气如同凝固的裹尸布,覆盖着万魂无声的哀歌。
小阎王靠在冰冷的黑石栏杆上,墨色的发丝被冥府深处吹来的、带着硫磺味的微风拂动。他望着这片由他执掌、却也囚禁着他的死寂国度,清澈的眼底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孤独。连续数日处理几起因空间震荡引发的轮回紊乱,几乎耗尽了他的心神。
这里……永远都是这样吗一个很轻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小阎王微微一怔,侧过头。南宫浅不知何时安静地走到了他旁边,同样倚着栏杆。暗红的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虚幻的暖色。她望着下方,眼神似乎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投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怎样他下意识地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冰冷,沉重,只有齿轮和……消亡。南宫浅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一丝飘渺的迷茫,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尽头。你一直在这里
小阎王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长久以来积压的孤寂感,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轻易地勾了出来,沉甸甸地堵在喉咙里。他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有些哑:嗯。职责所在。
累吗她忽然转过头,那双总是显得空洞的眼眸,此刻在暗红的光线下,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看见。
小阎王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似乎漏了一拍。从未有人这样直接地、平静地问他这个问题。那些冥府鬼卒只会敬畏地低头,那些游荡的魂灵只有麻木或哀求。累这个字眼本身,就带着一种脆弱的温度,是他作为神祇不该拥有、却又无法否认的感受。
他避开了她的视线,重新望向下方庞大的齿轮群,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这叹息,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地承认了一切。
南宫浅没有再追问。她只是静静地陪他站着,望着这片永恒的荒芜。冰冷的石栏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骨髓,但她仿佛毫无所觉。过了许久,久到下方巨大齿轮转动的声音都仿佛成了背景里恒定的白噪音,她才用一种更轻、更飘忽的语调,近乎呓语般说道:
真想……看看阳光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深沉的渴望,像一粒落入深海的尘埃,微弱却执着。
阳光小阎王喃喃重复,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天方夜谭。他生于斯,长于斯,从未离开过这永恒的冥土。阳光是什么是画轴上那些早已褪色的色彩是魂灵记忆中模糊的光斑
嗯。南宫浅依旧望着远方,侧脸在微光下显得异常柔和,唇角甚至微微弯起一个极淡、极虚幻的弧度,像是在回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暖暖的,金色的,照在皮肤上……像被温柔的手抚摸。空气里有青草和花的味道……天空是蓝色的,很高很远……
她的描述破碎而简单,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小阎王心湖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股陌生的、强烈的悸动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不是职责带来的沉重,不是孤独带来的冰冷,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渴望!对那从未见过的色彩,对那无法想象的温度,对那存在于她描述中、广阔无垠的高远!
他猛地转头看向她。少女依旧望着远方,眼神迷离,唇角那抹虚幻的微笑,在冥府暗红的底色下,竟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的美丽。像开在忘川淤泥里的花,明知下一刻就会凋零,却在这一瞬竭尽全力地绽放着不属于此地的光华。
那光芒,灼痛了他的眼,也点燃了他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心湖。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承诺:
我……我可以带你去看!
南宫浅的身体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眸终于完全聚焦在他脸上。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没有激动。她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秋的潭水,清晰地映着他此刻带着少年般冲动和真挚的脸庞。
那潭水般的目光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碎裂、沉淀。
她看了他很久,久到小阎王因为自己突兀的承诺而微微感到一丝不安时,她才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开口。
真的吗声音很轻,却像冰珠落在玉盘上。
嗯!小阎王用力点头,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那是背负起他人希望的郑重。我是这里的‘王’,总有办法!你等我……他急切地想要寻找可行的途径,思绪在庞大的冥府规则中飞速穿梭。
南宫浅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盛满了不谙世事的真诚和灼热承诺的眼睛。然后,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唇角那抹虚幻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点点。
这微小的弧度,落在小阎王眼中,却比整个冥府所有的光芒加起来还要耀眼。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保护欲瞬间充盈了他的胸腔,将那沉重的职责带来的疲惫都暂时驱散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许下的诺言所带来的、近乎神圣的责任感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少女那潭水般平静的眼眸最深处,掠过一丝比冥府最深的阴影还要冰冷的涟漪。
猎物,终于毫无防备地踏入了陷阱的核心。
小阎王,一个拥有着神秘力量与俊朗面容的存在。南宫浅对他展露着甜美的笑容,说着温柔的情话,两人看似亲密无间。
梵洛伽虽然知道南宫浅是为了达成目的而逢场作戏,但每一个画面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心。他安慰自己,南宫浅没有心,她不会真的爱上别人。
他甚至循循善诱听南宫浅诉说,只有将小阎王推入地狱之海,才能换回她的心,这让他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时间在这个奇异的世界里缓缓流逝。南宫浅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手段,成功赢得了小阎王的真心。
巨大的齿轮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垂暮巨兽的叹息。转轮殿深处,靠近核心动力源的区域,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着。
无数细密的黑色裂缝无声地出现、蔓延、又瞬间弥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这里是维持整个轮回枢纽运转的力量节点,也是空间结构最脆弱、最狂暴的所在。下方,就是传说中连神祇都能彻底碾碎的机括深渊,翻涌着混沌的毁灭性能量。
小阎王站在一块悬浮于深渊上方的巨大黑石平台上,眉头紧锁。他刚刚耗费巨大神力,才勉强稳定住一次因异界能量潮汐冲击而引发的剧烈空间震荡。淡金色的符文还在他指尖明灭不定,玄色长袍的袖口被混乱的能量乱流撕开了几道口子,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必须加固这里的空间锚点……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和凝重。指尖再次凝聚起微弱的金光,艰难地勾勒着稳固空间的符文。每一次能量的输出,都让他本就消耗过度的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平台边缘连接廊道的入口处。是南宫浅。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等待,而是径直朝他走来。步伐很稳,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决绝。冥府的暗红光芒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
小阎王感应到她的靠近,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抬头:南宫浅这里太危险,空间极不稳定,快回……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南宫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总是映着他身影的眼眸,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他完全陌生的、令人心悸的东西——冰冷的、坚硬的、带着一种非人的决绝。
怎么了小阎王的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寒意。那寒意甚至盖过了此地狂暴的空间乱流。
南宫浅没有回答。她只是仰起脸,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告别,又像是在确认猎物的位置。然后,毫无征兆地,她唇角向上弯起。
一个笑容。
但那绝非小阎王熟悉的、虚幻的、带着脆弱温度的笑。这个笑容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如同冰原上骤然裂开的罅隙,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毁灭性的美丽。冰冷,妖异,毫无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目的性。
小阎王瞳孔骤缩!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荒谬的感觉从何而来——
南宫浅动手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带着契约赋予的全部力量,决绝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猛地向前扑出,不是拥抱,而是如同扑向猎物的猛兽!纤细却蕴含着诡异力量的双臂,狠狠撞在小阎王的胸口!
你——!小阎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喝。
巨大的冲击力,加上他本就力竭、立足未稳的状态,让他根本无法抵抗!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踉跄着向后倒去!他的眼中,倒映着林晚那张近在咫尺、带着冰冷毁灭笑容的脸,以及她身后那翻涌着混沌能量的机括深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为……什么破碎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带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茫然。那双总是清澈、盛满悲悯与孤独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背叛和无法理解的痛楚瞬间撕裂!震惊、茫然、被彻底碾碎的信任、还有那刚刚燃起就被无情扑灭的、对阳光的灼热渴望……无数种情绪如同炸开的碎片,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片支离破碎的绝望深渊。
那眼神,比下方咆哮的机括深渊更令人窒息。爱意尚未完全成型,就被背叛的利刃彻底斩断,只剩下恨意与毁灭交织的狂澜。
南宫浅撞在他胸口的手臂没有丝毫收回的迹象,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契约冰冷的指令在灵魂深处发出尖锐的鸣响——推下去!完成它!
就在小阎王的身体脱离平台边缘、坠入下方毁灭漩涡的地狱之海!梵洛伽目睹着小阎王坠落时那爱恨交织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次日南宫浅,的心并没有回来,而小阎王竟然奇迹般地活着回来了。
梵洛伽满心疑惑,他不明白为何契约会失败,更不明白小阎王为何能死里逃生。看着小阎王再次出现在南宫浅身边,两人对视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某种他看不懂的情愫,梵洛伽心中的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
那身玄色长袍依旧,却仿佛浸透了冥府最深沉的夜色,袍角无风自动,其上原本暗金色的轮回符文,此刻尽数化为流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
他墨色的长发散落肩头,发梢末端竟萦绕着点点幽蓝的魂火,如同亡者无声的絮语。他脸上沾着凝固的血污,面色比冥府的黑石更加苍白,那双曾经清澈、盛满悲悯与少年茫然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邃。那里面沉淀着被背叛的刻骨剧痛,被推入深渊的滔天恨意,以及一种……洞悉一切规则后的、非人的冰冷死寂。
他的目光,越过下方翻腾的深渊,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穿透空间般钉在了在平台边缘、不断回望的南宫浅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恨,有怒,有被彻底撕裂的痛楚,但最深处,竟还残留着一丝让南宫浅灵魂都为之颤抖的……被强行压抑的、燃烧的恨意!
近处,梵洛伽凝聚的血色漩涡猛地一滞!他清晰地看到了小阎王眼中那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南宫浅的占有欲!这发现如同滚油泼进烈火!
你!梵洛伽不由拽紧了手指,声音因极致的颤抖。
带着满腔愤恨与难以割舍的怜爱,无视身边异样的梵洛伽,他直扑南宫浅而来。他厉声质问:为何推我入海!
南宫浅眸中水光潋滟,满心绝望——她以为计划失败,那颗心再也回不来了。声音细弱游丝:我只想要回我的心……堕落之神说,推你下去,便能换回它……
一旁的梵洛伽心神剧震。看着南宫浅柔弱颤抖的身躯,他眼中满是心疼,更涌起深重的悔意:自己竟是这场悲剧的帮凶!
小阎王心如刀绞。原来,她从未爱过,只有利用!痛楚与不甘翻涌,他冷然下令:明日午时,独自来见我!
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而去,留下决绝背影。
次日,梵洛伽在约定的地点焦灼踱步,几乎按捺不住。终于,那一抹火红身影闯入眼帘——南宫浅回来了!她发丝微乱,却顾不得整理,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急切地望向梵洛伽:你说过的!只要我找回心,你就有办法带我回现代,回我的世界,对吗
梵洛伽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发,一丝疑虑掠过心头——她与小阎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试探地伸手,指尖轻触她额前的碎发。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令他心头狂喜:她的心,真的回来了!他不再犹豫,道出蓄谋已久的计划:与我缔结血之契约。
南宫浅眼中闪过一丝迟疑。陷阱可她回家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好!
一声应诺刚落,梵洛伽已俯身,獠牙刺入她颈间,贪婪吮吸着温热的血液——这是吸血鬼的初拥,缔结永恒羁绊的仪式。剧痛袭来,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猩红眼眸。
转眼,现代都市的霓虹取代了幽冥的光影。梵洛伽静静凝视着沉睡的南宫浅,心中暗喜。
床边,梵洛伽正静静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轻轻抚上她的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没人知道,地狱之海深处,小阎王正接过堕落之神递来的黑色令牌。神识剥离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从此他将永世为通灵使,在无数世界间穿梭,再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神识。他最后望了一眼地狱之海的方向,那里有他舍不掉的牵挂,如今却只能化作唇边一声无声的叹息。
小阎王已与地狱之海的堕落之神做了交易:以永世沦为通灵使、穿梭万界传递亡魂讯息为代价,换取了她的心愿达成。此刻,这位新任通灵使,正悄然踏入她的世界。
沉睡的她,正沉浸在甜美的梦境。南宫浅翻了个身,梦里是父母端来的热汤,是男友笑着揉她的头发。她咂咂嘴,往温暖的被褥里缩了缩,浑然不知,有两道目光正隔着时空,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一道藏着永世的守护,一道裹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再次睁眼时,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南宫浅猛地坐起,看着熟悉的卧室天花板,鼻尖萦绕着阳光晒过的洗衣粉味——她回来了。
阳光透过指缝,暖意融融。南宫浅眯起眼,心底涌起失而复得的庆幸——还好,她回来了,一切还能重归正轨。地狱之海那漫长的煎熬,于这人间光阴,不过白驹过隙。
病房里,南宫夫妇见女儿苏醒,惊喜交加,忙不迭地询问状况,又急急唤来医生。欣喜之余,第一时间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知了顾沉——南宫浅相恋五年的男友。
顾沉很快赶来,眉宇间交织着关切与狂喜。他将鲜花果篮轻轻放下,下一秒便将南宫浅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浅浅,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南宫浅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是啊,她回来了。地狱之海的日日夜夜,恍如隔世却又刻骨铭心。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他低语,气息拂过她的发顶。
南宫浅脸颊微红,唇边漾开一抹娇羞的笑意。她怎会不知他的情深记得他因她生理期不适,那张英俊面孔泛起红晕,却仍毫不犹豫冲进便利店为她买来所需;记得他笨拙却真诚地说要把月亮摘给她,只为博她一笑;记得每个七夕,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从未缺席的炽热浪漫……正如这三年来,她沉睡不醒,他却日日守候,从未间断。
然而此刻,病房门外的阴影里,梵洛伽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如此清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真切地感知到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鸿沟。她的爱属于顾沉,属于她的父母……那阳光下的圆满,是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南宫浅是满足的,心底却缠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她害怕这温暖不过是场幻梦,只想拼命攥紧这失而复得的美好时光。在地狱之海,为了求生,她曾昧着良心利用了那位小阎王。她至今不知他付出了何种代价,但想来,绝非易事。
在那里,她也交到了一个朋友——一个日日倾听她心事的知心人。他们甚至签订了神秘的血契。她不明白他为何总跟着她,只知道他洞悉许多她无从知晓的秘密。在她最绝望晦暗的日子里,他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而她,选择相信了他。
地狱之海似乎熔炼了她的软弱,淬炼出更坚韧的灵魂。甫一归来,她便以雷霆之势,亲手将当年绑架她的集团成员一一揪出。那些被利益蒙蔽双眼、泯灭良知的人,她理解那份疯狂,却绝不施舍同情,亲手将他们送入了应得的牢笼。
与此同时,小阎王正忍受着灵魂被挤压撕裂的痛苦,带着堕落之神的神识,不甘却又决绝地踏入了人间的门槛。刺眼灼热的阳光当头洒下,瞬间带来的并非灼痛,而是一种陌生的暖意。原来……这就是她说的阳光。他低喃,心底悄然升起一丝微弱的期冀——南宫浅所眷恋的人世间,正是此地。他们……会重逢吗
他体内的堕落之神却兴奋得近乎战栗:人间这就是我千万年未曾得见的人间
小阎王压下翻涌的情绪,冷声道:别忘了你的承诺。在这里,一切听我的。
桀桀桀……堕落之神发出怪笑,我一言九鼎。怨我不如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娃娃的魂魄,就在这个世界。
小阎王心头猛地一震:你说……她有了心,就真的转世了她……在这里
形体摇了摇头,堕落之神低沉厚重的声音带着戏谑:先完成你的‘使命’吧,小阎王。锁魂轮转,顺便……带我去看看这花花世界。地狱之海无尽岁月里看尽生魂往复,他早已厌倦至极。
小阎王恨得牙痒,却只能妥协: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我也需要时间适应。
明亮的办公室里,南宫浅正凝神梳理着当年被绑架的疑点。一条线索始终困扰着她:绑匪是如何精准掌握她抵达百巷街的时间,在她刚下车就实施了绑架她记得自己临时起意,因为同情一个乞讨的老人而下车施舍,又顺便去买了件衣服。行程毫无规律,他们却能如影随形……除非,她的车被装了定位器或者手机车可以查,可那部手机早已遗落在地狱之海深处……
叩叩。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秘书推门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倾慕:总经理,这位是新来的梵董事。
当那道冷峻而迷人的身影映入眼帘时,南宫浅瞬间失神。
是你!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这张脸,她以为永远定格在地狱之海的记忆中。
不欢迎梵洛伽唇角微勾,绽开一抹足以令旁人失神的浅笑。以现代人的眼光看,他美得近乎妖孽。然而南宫浅深知他来自何方,心底瞬间筑起防备。
她挥手示意秘书退下,门一关便急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来接替入狱的刘董事他把股份卖给你了
梵洛伽薄唇轻启,目光如皎洁月光,直直望进她眼底:如果我说……是因为想你了呢至于股份,那位刘董事风声鹤唳,入狱前仓皇出手了。
南宫浅心头一紧。血契的后果她并非不知,她竭力想割裂与地狱之海的牵连,却总有人或事提醒她那段过往的存在。她强作镇定,优雅回应:是血契的缘故需要我为你安排一处住所吗
不必。梵洛伽收敛了眼底的炽热,怕惊走她,我只想……多看看你。
时间悄然流逝。小阎王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陌生世界的信息洪流,短短一月,竟已对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文明了若指掌。
夜深人静。月光如银纱,温柔地铺洒在窗棂。南宫浅沉沉睡去。一道身影悄然推开窗,无声无息地落入室内。梵洛伽的目光落在她颈后那枚鲜红的印记上——那是象征伴侣的血契烙印。他如同过去在地狱之海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将下颌抵在她发间,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