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香水艺术大赏的终评现场。
我最敬爱的导师,也是我的男友,当众指控我的作品《初见》剽窃了他的未公开手稿,让我一夜之间从天才调香师沦为人人唾弃的窃贼。
随即,男友宣布与我划清界限,并提名我的对手夏安然为年度新锐。
在我众叛亲离,身败名裂之际,香水帝国继承人沈司衡,用一座私人调香庄园向我求婚。
你的才华,不该被流言蜚语埋没。
三年后,我携新作《破晓》回归,誓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发布会前夜,我的嗅觉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我在医院里意识昏沉,无意间听到了丈夫与前男友的对话。
你居然用上了‘静默之息’,就不怕她真的废了
废了又如何若不是为了安然,你以为我会容忍一个窃取了她灵感的女人整整三年这三年,每当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我都感到恶心!
我如遭雷击,原来三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掠夺。
既然你们的世界容不下一个夏安然之外的天才,那我就亲手打碎你们的伊甸园。
01
我真没想到,你会用‘静默之息’这种禁药,那会永久损伤嗅觉神经。
秦默的声音通过藏在我枕下的微型接收器传来,带着颤抖。
自从那场风波后,我们便形同陌路。
此刻再次听见他的声音,竟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
鼻腔里空空荡荡,闻不到一丝气味,这种剥夺感是如此真切。
那你当初就有更好的办法你不是也对媒体说,林晚星抄袭了你的手稿
沈司衡的语调平稳而冰冷,像是在讨论一件与他无关的物品。
我警告你,秦默,别再对安然抱有任何幻想,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静默之息’的滋味。
我听见一声闷响,似乎是秦默被推撞到了墙壁。
秦默轻哼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自嘲:安然现在是你的缪斯,我哪还敢有什么想法。
沈司衡的声音里带着傲慢:别忘了,是谁帮你清理了林晚星这个麻烦。若不是为了守护安然独一无二的灵感,我需要费心演这三年的戏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
我想起当年秦默指控我后,我万念俱灰,是沈司衡带我走出泥潭。
他说,他无法忍受一个天才被如此践踏。
原来,他只是为了将我这块所谓的绊脚石,挪到他能时时刻刻监视的地方。
我竟还以为,他是我的伯乐与救赎。
为了一个夏安然,他竟能如此煞费苦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死死攥住床单,指节泛白,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沈司衡继续说:至于毁掉她的嗅觉,我当然不能容忍她用那份偷来的天赋,去玷污安然即将获得的荣耀!
一瞬间,我脑中所有色彩尽数褪去。
原来,我的嗅觉失灵,不是一场意外!
是我视若神明的丈夫,亲自斩断了我通往世界的所有桥梁。
就连秦默也显得有些惊骇:你疯了!我当初不过是想让她在圈子里待不下去...
谁让她被毁了名声,还妄图用新作翻身既然不懂得安分,就别怪我斩草除根。
你还想做什么
我听见沈司衡的脚步声正朝病房移动:你只需要记住,安然的成功不容许任何瑕疵。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我感到他正在靠近,立刻阖上双眼,四肢冰凉。
所有的信赖与爱慕,都是一场笑话吗
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动作轻柔。
晚星,是不是头疼怎么睡着了还皱着眉我在这里陪你。
02
他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带着昨夜的余温。
可就是这只手,亲手将我推入了无声无息的深渊。
前一秒还在讨论如何毁掉我的人,此刻却能扮演得如此天衣无缝。
我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中闪过讶异,随即化为一抹完美的微笑:晚星,你醒了发布会错过了没关系,身体最重要。
我忽然想起,在我闭关调制《破晓》的最后阶段。
他曾不止一次地劝我:你的风格已经定型,何必执着于突破安安分分做沈太太,享受生活不好吗
当时我只觉得,他是不忍看我太过劳累。
现在想来,句句都是警告。
他见我默不作声,俯身想要吻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侧头避开。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他以为我是因为发布会的失败而心情不佳。
不过是一个奖项,何必耿耿于怀。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我的《破晓》,最后是谁发布了
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财经新闻,夏安然手捧金香水瓶奖杯,笑得温婉动人,标题是天才少女夏安然携新作《破晓》惊艳世界。
沈司衡看到了,眉头立刻锁紧:林晚星,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心血被人抢了,你就用这种语气说话
我差点就笑出了声。
他好像忘了,这本该是我的荣耀。
他看重的,从来不是作品本身,而是展示作品的那个人。
我平静地问:你很欣赏她,是吗
这句话让他整个人都顿住了,随即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激动起来: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你现在闻不到味道,难道还要迁怒一个无辜的成功者吗
我打断他:我听说,她是你一手发掘的,你很看好她
他一时语塞,脸色铁青地凝视着我。
我忽然轻笑了一声:那你以为我指的是什么难道是那种不可告人的欣赏
沈司衡的情绪彻底失控:我是你的丈夫!你竟然用这种龌龊的想法揣测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自己保不住心血,就要往安然身上泼脏水
承认夏安然比你更有天赋,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整天神经过敏!
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我忽然感到一阵彻底的疲惫。
三年的相濡以沫,原来只是一场独角戏。
03
见我只是冷漠地看着窗外,沈司衡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走到我床边,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林晚星,别耍性子了,夏安然的成功是事实,你再怎么不甘心,也改变不了《破晓》已经属于她的现实。
我眼中噙着泪,声音却异常清晰:属于她我把《破晓》从构思到定稿的所有笔记、包括核心分子式,都发到了国际香水协会的仲裁邮箱,设定了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发送,你觉得他们会相信谁
沈司衡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阴鸷,他没想到我竟还留有这一手。
下一秒,他脸上浮现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如果你安分地做个废人,我们还能相安无事,既然你非要毁掉一切,那我就只能帮你一把了。
我被他笑得通体冰寒。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士。
我认得他,是沈司衡的私人心理医生,陈博士。
我惊恐地望向沈司衡。
你想干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世界级调香师林晚星,因无法接受失败打击,精神崩溃,不是很合理的新闻标题吗
我终于明白,他要安排这些医生做什么。
我瞳孔紧缩,不敢相信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竟能如此歹毒。
那位陈博士略带迟疑:沈总,‘幻蝶’的副作用不可逆,太太她可能会永久活在幻觉里。
沈司衡不以为意:沈家养得起一个疯子,总比养一个会咬人的疯子要好。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人再无任何顾虑。
我趁他们不备,抓起床头的水杯,用尽全力砸向窗户,玻璃应声碎裂。
我希望以此惊动楼下的人。
可还没等我呼救,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就从门外冲了进来,将我死死地按回床上。
这整层楼,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司衡宣读着我的末日判决:林晚星,别白费力气了。
我浑身瘫软,跌坐在床上。
沈司衡,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妻子!
他缓步上前,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若不妄图染指安然的荣耀,我们本可以一直扮演恩爱夫妻,为什么你就是学不乖呢
玻璃碎片划破了我的手背,鲜血一滴滴落在纯白的床单上。
我想再次反抗,却被护士和保镖牢牢禁锢。
不!你们这是犯罪!放开我!
我被他们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们完全不理会我的嘶吼,陈博士已经准备好了注射器,冰冷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我从最初的怒骂,转为惊恐的哀求。
沈司衡就站在一旁,用一种审视艺术品的目光欣赏着我的绝望。
我终于崩溃了:不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放过我...我把邮件撤回,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再也不碰香水了!
沈司衡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许久,用丝巾擦去我嘴角的血迹:好孩子,这就对了。
就在我以为他心软了的时候。
他将染血的丝巾丢进垃圾桶:所以别挣扎了,注射的时候会快一点。
我的心,彻底沉入冰窖。
在被注射药物之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含泪质问他:我以为我们曾是知己...你最初接近我,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是真正欣赏我的才华...
沈司衡的眼神似乎晃动了一下。
他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能为安然的成功铺路,就是你才华最大的价值。
抱歉,要让你活在梦里了。
为她铺路,所以就要让我活在噩梦里。
意识陷入黑暗前,一滴绝望的泪,从我眼角滑落。
是沈司衡,将我从一个深渊,拉入了另一个更黑暗的深渊。
沈司衡,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的世界是如何崩塌的。
04
脑中像是有一万只蝴蝶在飞舞,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斑斓扭曲的光影。
我分不清墙壁与天花板的界限。
绝望如潮水般将我吞噬,我蜷缩在床上,试图驱散那些纠缠不休的幻象。
嗅觉没了,现在连视觉都开始背叛我。
我含着泪,凄楚地望向窗外,那里有一轮紫色的太阳。
呵,我就知道,一个疯子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睡觉
一个清脆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夏安然,她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如同圣洁的天使。
她走进病房,欣赏着我混乱的模样。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天才调香师吗怎么,现在连人都认不清了无论是才华还是男人,你一样都留不住,我要是你,早就找个地方解脱了。
看着她纯洁无瑕的面容,我竟觉得上面爬满了蠕动的虫子。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全都给我滚开!
我越是挣扎,她脸上的笑容就越是悲悯。
骂吧,尽情地骂吧,反正一个疯子说的话,是不会有人相信的。就连你的丈夫,现在也只信我一个人。
一想到他们联手对我做的一切,我再也无法忍受,抱住头发出无声的呐喊。
来,闻闻看,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味道。
她笑容可掬,将一个香水瓶递到我面前,正是那瓶《破晓》。
看着眼前的瓶子,我脑中一片混沌,竟产生了一种想把它喝下去的冲动。
既然我的世界已经崩坏,那不如就让它彻底毁灭。
就在我伸手去接时。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将香水尽数喷洒在我的脸上和病号服上,高声说: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你究竟失去了什么!
高浓度的香水液体,刺激着我的眼睛。
一开始,我感觉不到任何气味。
过了几秒钟,一阵空虚感蔓延至全身。
啊!夏安然!我要杀了你!
我从床上滚下来,幻觉中的尖刺扎在我身上,远不及我内心万分之一的痛苦。
夏安然笑出了声:林晚星,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条乞求主人垂怜的丧家之犬!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夏安然立刻收敛笑容,发出一声惊呼,故意将手凑到我嘴边,仿佛我要咬她。
安然,出什么事了
秦默第一个冲进来,看到受惊的夏安然,脸色大变。
身后的沈司衡紧随其后,越过他,走到夏安然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的手。
随后,他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林晚星,你居然敢伤害安然
看着他们二人对夏安然的呵护备至,对我却只有厌恶和冰冷。
一个是我曾倾慕的导师,一个是我曾深爱的丈夫。
我咧开嘴,发出无声的、诡异的笑。
沈司衡因为这个笑容,怒不可遏。
他拎着我的衣领,将我拖到夏安然面前,命令道:给安然道歉!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头痛欲裂,身上沾满了香水,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可在场,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死活。
我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缓缓开口:她也配你们都该死!
夏安然委屈地垂下眼帘:司衡,别怪她,她只是病了,分不清现实了。
沈司衡彻底被她的话激怒:她自己守不住东西,凭什么发疯林晚星,给我道歉!
他按住我的头,一下一下地往冰冷的地板上撞。
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安然,包括已经疯了的你!
撞了几十下后,我被他像破布娃娃一样甩开。
我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额头的鲜血流了下来,和脸上的香水混在一起。
透过模糊的血色和斑斓的幻影,我看到沈司衡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呵,他只心疼他的安然,又怎会心疼我这个疯子。
我不在乎了,我会亲手把他们拉进我这个疯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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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额头的血,温热而黏腻。
透过血色,我看到秦默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与不忍。
他下意识地朝我迈出半步,却被沈司衡冷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还嫌不够丢人吗
沈司衡的声音里没有温度。
把这个疯子处理干净。
他转身,用一方洁白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夏安然的手腕,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污秽。
夏安然依偎在他怀里,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
我的意识在药物和撞击的双重作用下,开始变得模糊。
墙壁上的纹路,在我眼中扭曲成了无数条挣扎的毒蛇。
护士们上前,试图将我拖回床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了她们的钳制。
我像一只野兽,扑向了夏安然。
我要你死!
我的嘶吼在喉咙里破碎,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秦默惊呼一声,想上来拉开我。
沈司衡却先一步挡在夏安然身前,一脚踹在我的心口。
剧痛让我蜷缩在地,像一只被踩断了脊梁的虾。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只有纯粹的厌恶。
看来,陈博士的药,剂量还是太轻了。
他说完,便拥着受惊的夏安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秦默站在原地,复杂地看着我,最终还是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脑中无数蝴蝶纷飞的嗡鸣。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彻底烂掉的时候。
一名刚才按着我的护士,悄悄返了回来。
她蹲下身,迅速将一张纸条塞进了我的掌心。
然后,她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我,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活下去。
我攥紧了那张纸条。
冰冷的地板上,我第一次,看到了反击的曙光。
06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我对着空气说话,把饭菜涂抹在墙上,时而大笑,时而痛哭。
沈司衡派来看守我的人,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漠视。
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是一件没有威胁的,只会制造麻烦的垃圾。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神智,在护士送来的维生素的掩护下,一天比一天清醒。
幻觉在消退,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也从扭曲的蚯蚓,变回了清晰的字迹。
陈博士并非他的人,我是陈博士的学生,信我。
陈博士。
那个给我注射幻蝶的男人。
我假装在床上翻滚,将身体蜷缩起来,用被子盖住头。
黑暗中,我打开了护士偷偷送来的,一部只有火柴盒大小的老式手机。
屏幕亮起,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信息。
我是陈远,你父亲林教授曾经资助过的学生。
沈司衡用我老师的家人威胁我,我不得不从。
你注射的并非‘幻蝶’,而是强效镇定剂,辅以模拟幻觉的药物,对神经无永久损伤。
‘静默之息’的配方,你父亲曾有过研究,我正在根据他的手稿,配置解药。
但需要时间。
在此之前,你必须让他们相信,你已经彻底疯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哭声溢出来。
父亲。
那个我以为早已将我遗忘,断绝了父女关系的老人。
原来,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我。
我删掉信息,将手机藏得更深。
然后,我猛地掀开被子,指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虫子!好多的虫子!
门外的保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骂了一句疯婆子,又继续玩起了手机。
我看着他们松懈的背影,眼中闪过冰冷的笑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07
沈司衡很满意我的状态。
他偶尔会通过监控看看我,像是在观赏一件被他亲手打碎的艺术品。
而夏安然,则成了这里的常客。
她喜欢带着最新的时尚杂志,坐在我的病床前,一页一页地翻给我看。
上面全是她艳压群芳的通稿,标题一个比一个响亮。
香水界新后,夏安然的传奇之路。
《破晓》问世,一个时代的开启。
她柔声细语地为我朗读着,仿佛我是她最亲密的听众。
晚星,你看,全世界都在为我喝彩。
可惜,你已经闻不到,也看不懂了。
我流着口水,痴痴地看着她,伸手想要去抓她衣服上亮晶晶的钻石胸针。
她厌恶地躲开,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柔。
别急,等你再‘好’一点,我就让司衡接你回家。
让你亲眼看着,我如何坐稳沈太太的位置。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那个我设定了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发送的邮件,早已石沉大海。
沈司衡的能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竟能压下国际香水协会的仲裁。
但没关系,我还有后手。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沈司衡放松警惕,让我接触到外界网络的契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沈司衡的母亲,那位看我百般不顺眼的老太太,听闻我疯了,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看我的笑话。
她站在病房门口,用丝帕捂着鼻子,满脸鄙夷。
司衡,你就是为了这么个东西,耽误了安然的名分
沈司衡皱了皱眉。
妈,她毕竟还是我的妻子。
妻子我们沈家没有疯子儿媳!
老太太的声音尖锐而刻薄。
要么,把她送到国外的疗养院,眼不见心不烦。
要么,就赶紧离婚,给安然一个交代!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猛地从床上冲下来,抱住老太太的腿,嚎啕大哭。
妈妈!我没疯!是他们害我!他们给我打针!
我语无伦次,状若癫狂。
老太太吓得连连后退,一脚将我踹开。
疯了!真是疯透了!
沈司衡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家丑不可外扬,他最重面子。
他让保镖把我拖走,然后对老太太说。
我会处理好的。
当天晚上,陈博士找到了我。
老太太逼得很紧,沈司衡打算把你转移到瑞士的私人精神病院。
那里守卫更森严,我的人,伸不进手。
我心里一沉。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三天。
陈博士看着我。
三天之内,你必须让他相信,你对他还有用。
08
我开始绝食。
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只是睁着眼睛,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身体迅速地虚弱下去。
护士和保镖起初并不在意,只当是我又换了一种发疯的方式。
直到第三天,我的心率开始报警。
沈司衡终于出现在了病房。
他瘦了一些,眼底带着些疲惫和烦躁。
他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我。
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嘴唇干裂,虚弱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死寂。
他似乎被我这种眼神刺痛,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想死林晚星,我没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缓缓地,挤出一个字。
水...
他让护士拿来水,亲自喂到我嘴边。
我喝了几口,便推开了。
他失去耐心。
说吧,你的目的。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话。
《破晓》...有缺陷。
沈司衡的瞳孔骤然一缩。
《破晓》发布后,虽然收获了巨大的声誉,但业内也一直有一种声音。
那就是它的后调,消失得太快,留香时间远低于前中调应有的水准。
这让它的完美,有了一丝瑕疵。
夏安然对此束手无策,沈司衡动用了沈家所有的调香师,也无法解决。
因为,我在调配时,故意留下了一个未完成的分子结构。
那是只有我才能解开的谜。
沈司衡死死地盯着我。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完善它。
我一字一句地说。
但,我要回家。
回到我们的庄园,回到我的调香室。
他眼中闪过怀疑。
我怎么信你
我惨然一笑。
你不需要信我。
你只需要信你自己的眼睛。
除了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破晓》真正‘破晓’。
夏安然不能,你也不能。
而这份荣耀,我愿意...送给你和她。
我看着他,眼底是全然的顺从和认命。
我累了,不想斗了。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对你有用的废人。
沈司衡沉默了很久。
他最终松开了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好。
我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敢耍花样,林晚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赌赢了。
09
我回到了那座囚禁了我三年的,名为家的庄园。
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我手腕上,多了一只银色的手环。
沈司衡告诉我,这是最新的健康监测设备,能实时上传我的心率和位置。
我知道,这是电子镣铐。
他把我带到那间,曾经属于我的,玻璃花房调香室。
里面一尘不染,仿佛我从未离开。
夏安然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她看到我,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姿态像个女主人。
晚星,欢迎回家。
听说,你想通了,愿意帮我完善《破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司衡走过来,揽住夏安然的腰。
安然,别理她。
她现在只是一个工具。
他转向我,语气冰冷。
开始吧。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点了点头,走向了那张熟悉的调香台。
无数珍贵的香料,整齐地排列在架子上。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依旧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我的嗅觉,还没有恢复。
但没有关系。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每一个分子的气味,都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是刻在我灵魂里的天赋,无人能夺走。
我开始动手。
我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优雅。
沈司衡和夏安然,站在不远处看着。
夏安然的眼中,从最初的得意,慢慢变成了嫉妒和不解。
她看不懂我的操作。
那些在她看来毫不相干的原料,在我手中,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融合在一起。
而沈司衡的眼神,则越来越深沉。
他是一个懂香的男人。
他能看出我手法的精妙,那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教科书的,近乎于道的境界。
这才是真正的林晚星。
是他亲手想要折断翅膀,却发现她早已在骨血里,刻满了天空的林晚星。
三个小时后,我停下了手。
一小瓶琥珀色的液体,静静地躺在试管架上。
我将它递给沈司衡。
完成了。
这是《破晓》的最终稳定剂。
一滴,就够了。
沈司衡接过试管,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夏安然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
我来试试!
她取了一滴,小心翼翼地滴入一瓶成品《破晓》中,轻轻摇晃。
然后,她将试香纸喷上,递给沈司衡。
沈司衡闻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原本稍纵即逝的后调,此刻变得悠远而绵长,仿佛黎明破晓后,光芒万丈的太阳,温暖而持久。
这才是真正的《破晓》。
完美无瑕。
夏安然激动地抱住沈司衡的胳膊。
司衡!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沈司衡却没有回应她。
他只是死死地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震惊,有欣赏,还有一丝...懊悔。
我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地笑了。
现在,你相信了
我说了,我会做一个...对你有用的废人。
10
我的顺从,让沈司衡彻底放下了戒心。
他解除了我调香室的监控,给了我表面的自由。
他需要我为他创造更多的完美。
而夏安然,则拿着最终版的《破晓》,高调宣布将召开一场技术发布会,向世界展示她攻克留香难题的成果。
整个香水界都在期待这场盛事。
而我,则在我的玻璃花房里,日以继夜地工作。
我调配着一款又一款惊才绝艳的香水。
然后,把它们的核心配方,一点点地,通过陈博士给我的加密渠道,传递出去。
我曾经资助过的贫困学生,我曾经帮助过的落魄同行,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属于我的火种。
此刻,正一个个地,被我重新点燃。
发布会的前一天。
沈司衡来到了我的调香室。
这是他这阵子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他带来了一份离婚协议。
签了它。
他语气平静。
安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末页签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星。
这三个字,我写得无比清晰。
沈司衡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
他看着协议上我的签名,沉默了片刻。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
恭喜你。
沈总,新婚快乐。
我的平静,让他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皱着眉,看着调香台上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你最近的作品
是。
叫什么名字
我拿起其中一瓶,递给他。
这一款,叫‘伊甸园’。
为你和夏安然小姐的婚礼,准备的贺礼。
他接过香水,打开了瓶塞。
一股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那味道,初闻是极致的甜美与芬芳,像是汇集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但只要多停留一秒,那甜美就会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仿佛美丽的花朵,在瞬间枯萎,化为尘土。
沈司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因为他闻出来了。
这款香的基底,是我当年获奖的作品《初见》。
而那股腐烂气息的核心,正是静默之息的主要成分。
我用他毁掉我的东西,为他献上了一份新婚贺礼。
你...
他惊骇地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微笑着,一步步向他走近。
我的嗅觉,在陈博士的治疗下,已经恢复了三成。
我能闻到他身上,夏安然的香水味,廉价而刺鼻。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沈司衡。
你亲手打碎的伊甸园,还好闻吗
11
夏安然的技术发布会,通过全球直播。
她穿着一身高定礼服,站在聚光灯下,像个骄傲的女王。
她正在详细地阐述,自己是如何灵感迸发,解决了《破晓》的留香难题。
台下,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和业内专家。
沈司衡坐在第一排,脸色铁青。
他时不时地看向手腕上的平板,上面是我的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我正安静地坐在窗前,摆弄着一盆兰花,温顺得像一只猫。
夏安然的演讲,进行到最高潮的部分。
...所以,我将一种全新的,从未公开过的‘奇亚籽’稳定结构,融入了进去...
她的话音未落。
现场的大屏幕,突然黑了。
下一秒,屏幕亮起,出现了一份PDF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奇亚籽’稳定结构的分子式开源报告》。
报告的署名人,是香水界一位早已退隐的,传奇级别的化学家,罗伯特·陈。
报告里,详细地阐述了这种分子式的构成,并且宣布,将此项技术,无偿向全世界公开。
报告的最后,附上了一句话。
感谢我的学生,林晚星小姐,为我提供的灵感。
全场哗然。
夏安然僵在台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所谓的从未公开的技术,在几秒钟之内,成了一个全世界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记者们的闪光灯,像疯了一样闪烁。
夏安然小姐,请问你对此有何解释
你的技术,和陈大师的报告,为何一模一样
这又是一次剽窃吗
夏安然慌乱地看向台下的沈司衡。
沈司衡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噬人的怒火。
他终于明白,我那几天的顺从,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是在为他创造价值。
我是在为他,为夏安然,为整个沈氏香水帝国,挖掘一个足以将他们埋葬的坟墓。
这还只是开始。
大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秦默。
他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容憔悴。
视频里的他,对着镜头,一字一句地,坦白了三年前,他是如何与夏安然合谋,诬陷我剽窃的全部过程。
...《初见》,从头到尾,都是林晚星一个人的作品。
我因为嫉妒她的才华,因为夏安然的怂恿,鬼迷了心窍,才说了谎。
我对不起她。
视频播放完毕,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是雷鸣般的爆炸。
丑闻。
震惊全球的,前所未有的丑闻。
沈司衡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疯了一样地冲向后台。
他要回来杀了我。
我看着监控画面里,他癫狂的身影,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博士,可以了。
让警察进来吧。
12
庄园的门,被警车撞开。
沈司衡冲进调香室的时候,迎接他的,是无数闪烁的警灯,和黑洞洞的枪口。
他看着我完好无损地站在警察中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没疯
我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悲悯的微笑。
我当然没疯。
疯的是你们。
是这个为了一个夏安然,就妄图埋葬另一个天才的,疯狂的世界。
警察上前,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他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给了你三年的安稳生活,我给了你最优渥的创作环境,你为什么还要毁掉这一切
我看着他,直到这一刻,他依然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对我的恩赐。
沈司衡,你错了。
你给我的不是安稳,是囚笼。
你欣赏的不是我的才华,是你可以掌控我的感觉。
当我的才华,超出了你的掌控,你就选择了毁掉它。
你不是爱夏安然,你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可以被你塑造的替代品。
你真正爱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进他的心脏。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上露出了彻底崩溃的神情。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和守护,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他毁掉的,恰恰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夏安然,秦默,相继落网。
沈家的香水帝国,因为这场巨大的丑闻和涉嫌使用违禁药品的调查,股价一泻千里,摇摇欲坠。
一年后。
巴黎香水艺术大赏的终评现场。
我站在了三年前,我本该站上的位置。
我凭借新作《涅槃》,拿下了年度最高荣誉,金香水瓶大奖。
主持人问我,这款香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我拿着奖杯,对着台下所有的镜头,微笑着说。
它的灵感,来源于一场大火。
大火烧毁了腐朽的枯木,也让新的种子,得以在灰烬里,破土而出。
献给所有,曾在黑暗中行走,却依然心向黎明的人。
台下掌声雷动。
我走下颁奖台,没有理会任何记者的追逐。
我独自一人,走进了巴黎温柔的夜色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博士发来的信息。
监狱传来消息,沈司衡今天在看你的直播时,突发心梗,没抢救过来。
我看着这条信息,面无表情地将它删除。
过往的一切,都已是灰烬。
我的世界,天已破晓。
而我,早已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