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正殿,万仞峰顶。
白玉铺就的广场光可鉴人,倒映着九天之上流泻而下的煌煌天光,也倒映着四周密密麻麻、鸦雀无声的宗门弟子。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松脂,连山巅呼啸的罡风都屏住了呼吸,只余下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高台之上,宗主与诸位长老端坐如磐石,面容隐在明灭的天光里,模糊不清,辨不出喜怒。他们的目光,如同冰锥,无声地刺向广场中心那片刺目的猩红。
洛云曦就躺在那片猩红中央。
素白的内门弟子服早已被肆意流淌的鲜血浸透,湿冷地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单薄而绝望的轮廓。她像一只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折的蝶,残破地伏在冰冷的玉砖上。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牵扯出更多温热的液体,从她小腹那个狰狞的、几乎贯穿的恐怖血洞里汩汩涌出,蜿蜒流淌,在光洁的白玉上开出大片大朵、触目惊心的暗色曼珠沙华。
剧痛。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撕裂魂魄的剧痛。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探入她的丹田气海,将扎根于血肉本源、维系着她所有修为与生命根基的东西,连皮带肉、毫不留情地撕扯剥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脏腑碎裂的钝痛,视野里只剩下大片旋转扭曲的血色和模糊晃动的人影。
冷汗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惨白的脸颊上,遮蔽了视线。她只能透过那层黏腻的血色汗珠,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那个站在她面前的身影。
江临风。
她的未婚夫。玄天宗这一代最耀眼的天骄。曾在她耳畔低语山盟海誓,许诺要护她一生无忧的道侣。
此刻,他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寒松,一袭内门精英弟子的云纹锦袍纤尘不染,在猎猎山风中拂动,更衬得他面容俊朗,气质卓然。只是那曾经蕴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只剩下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他微微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血泊中狼狈不堪的她,如同在看一块碍眼的、急需清理的污渍。
他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正虚虚托着一团东西。
那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却散发着微弱却纯净的、宛如初生晨曦般的淡金色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细密如蛛网般的脉络在微弱地搏动,像一颗被强行摘下的、仍在苟延残喘的心脏。
那是她的灵根。
她洛云曦苦修十六载,赖以生存、视若性命的先天火灵根！此刻正像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被江临风随意地掌控在掌心。
云曦,江临风开口了,声音清越依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冷酷决绝,清晰地穿透了广场上死寂的空气,钻进洛云曦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莫要怨我。
他微微侧身,目光转向身侧另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娇柔身影。
苏清婉。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明显品阶不凡的浅碧色流仙裙,裙摆上灵光隐现,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楚楚动人。此刻,她正小鸟依人般靠在江临风臂弯里,秀美的脸庞上毫无血色,一双翦水秋瞳里噙满了盈盈欲滴的泪水,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无助的娇花,惹得周围不少弟子眼中都流露出浓浓的心疼与怜惜。
你的资质……江临风的目光掠过苏清婉时,冰封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色,但转回洛云曦身上时,又只剩下令人心寒的漠然,终究太过平庸。这上品火灵根在你体内,无异于明珠蒙尘,暴殄天物。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洛云曦千疮百孔的心。
婉儿不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她天赋卓绝,悟性超群,只是灵根有缺,才限制了她的进境。如今,唯有你这先天火灵根,方能补全她五行之缺,助她踏上真正的通天大道！
为了婉儿,为了宗门未来能多一位顶尖强者……江临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带着一种虚伪而宏大的正义感,你,洛云曦,理应懂得成全！
临风哥哥……苏清婉适时地发出一声哽咽的低唤,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她紧紧抓住江临风的衣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看向洛云曦的目光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得意和轻蔑。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从洛云曦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玉砖上,也溅落在她残破的衣襟上。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成全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成全！
十六年的情谊,婚书上的盟誓,在他口中,竟抵不过苏清婉几滴虚伪的眼泪,和他口中那虚无缥缈的宗门大义！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像被踩烂的风箱。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痛楚,甚至盖过了丹田被撕裂的剧痛。原来,剥皮拆骨的疼,竟不及心死万分之一！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刹,被血浸透的手指,触到了腰间唯一一块硬物。
那是一块玉佩。
一块色泽暗淡、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墨玉玉佩。雕工极其古拙简单,几乎看不出具体形状,黯淡无光,挂在腰间如同最廉价的顽石。这是她那个从未谋面、据说早已陨落的娘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从小到大,她贴身佩戴,除了寄托一丝虚无的念想,从未发现它有任何神异之处。
此刻,在濒死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冲刷下,这块冰冷沉寂了十六年的玉佩,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暖流,竟奇迹般地从玉佩中渗出,沿着她冰凉的指尖逆流而上,微弱地护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心脉！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底压抑了万年的岩浆,在洛云曦残破的躯壳里轰然爆发！
凭什么！
凭什么她洛云曦要像个垃圾一样被抛弃,被践踏,连赖以生存的根基都要被夺去,去成全这对狗男女的青云之路！
她不甘心！
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带着血沫,从洛云曦喉中挤出。她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猛地抬起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死死攥住了腰间那块温热的墨玉玉佩！
五指,用尽生命最后的狠绝,狠狠一捏！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山风吹散的脆响。
那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墨玉玉佩,应声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华。碎裂的墨玉碎片,深深刺入了洛云曦血肉模糊的掌心。她滚烫的、带着无尽怨毒和毁灭意志的鲜血,瞬间浸透了每一块碎片！
就在她的血与墨玉碎片彻底交融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鸿蒙太古的苍茫气息,陡然以洛云曦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广场上,所有佩剑的弟子,无论修为高低,腰间的长剑都毫无征兆地发出低沉而剧烈的嗡鸣！剑身疯狂震颤,如同遇到了至高无上的君王,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与臣服！
高台上,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宗主和几位修为最深的长老,几乎在同一时间猛地睁开了双眼！他们浑浊的眼眸深处,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死死盯住广场中心那个血泊中的身影！
江临风脸上的冷漠和决绝瞬间凝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手中那团属于洛云曦的、尚带温热的火灵根,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不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苏清婉依偎在江临风臂弯里的娇躯也骤然僵硬,脸上楚楚可怜的泪水都忘了流,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慌！
整个玄天宗正殿广场,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深沉、更诡异的静默。仿佛时空都在这一刻凝滞。
紧接着,一道冰冷、机械、毫无感情,却清晰得如同直接在洛云曦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在她即将彻底崩碎的识海中轰然炸开：
【叮！】
【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本源灵根被剥离,滔天恨意符合绑定条件……】
【上古神器·混沌造化玉碟（残）认主成功！】
【诸天万界最强打脸复仇系统激活绑定！】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检测宿主灵根被废,丹田破碎,本源枯竭……】
【启动应急方案：消耗本源能量1%,重塑‘混沌道体’雏形！修复丹田！重塑灵脉！】
【重塑开始！】
轰——！！！
洛云曦残破的躯壳内部,仿佛引爆了一颗沉寂万载的星辰！
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到无法形容的混沌洪流,从她碎裂的玉佩处,从她紧握的掌心,蛮横无比地冲入她早已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经脉！这股力量,至精至纯,却又包罗万象,蕴含着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终极奥义！它霸道地冲刷着每一寸焦黑断裂的经脉,所过之处,那些被强行撕裂的、被灵力反噬灼伤的、被绝望侵蚀的创伤,如同被最高明的神祇之手抚过,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愈合、新生！
更加强韧！更加宽阔！隐隐流淌着混沌初开般的灰蒙光泽！
破碎成蛛网般的丹田气海,被这股混沌洪流瞬间填满、冲刷！那些狰狞的裂痕被强行弥合,整个丹田如同被投入熔炉重铸,迅速扩大、凝实,内壁上浮现出古老玄奥的、仿佛天地初生时的原始道纹！一个微小的、旋转不息的混沌漩涡,在丹田最中心缓缓成型,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原始气息！
而那股混沌洪流并未停歇,它顺着重塑的经脉,狂暴地涌入四肢百骸！洛云曦皮肤下,肉眼可见地鼓起一道道虬龙般的能量流,疯狂地冲刷、淬炼着她每一块骨骼、每一丝肌肉、每一滴血液！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爆响,变得更加致密坚韧,隐隐透出玉质的光泽！肌肉纤维被撕裂又重组,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血液中沉淀的杂质被彻底焚化、排出体外！
一股强大得令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生机,从这具破败躯壳的最深处,如同沉寂火山般轰然爆发！
呃——！
洛云曦猛地弓起了身体,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的弓！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与新生交织的闷哼！覆盖在她身上的血污和汗液,被一股无形的气劲瞬间震开、蒸发！露出底下莹白如玉、隐隐流动着混沌微光的崭新肌肤！
她原本因失血和剧痛而惨白如纸的脸颊,此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甚至比以往更加剔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性的光泽！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眸子！
不再是往日清澈带着些许怯懦的杏眼！
瞳孔深处,仿佛倒映着宇宙初开时的混沌风暴！一丝极淡、却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灰蒙之色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是无边无际的冰冷！是焚尽九天的恨火！是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
这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广场上凝固的空气,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高台之上,那对依偎在一起的、曾带给她无尽背叛与绝望的男女身上！
江临风！
苏清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江临风脸上的淡漠与那丝不易察觉的厌弃,如同被重锤砸中的冰面,寸寸龟裂。他清晰地感觉到,掌中那团属于洛云曦的、原本温顺散发着纯净火灵力的灵根,此刻竟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烈地、痛苦地扭曲挣扎起来！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极其霸道的排斥力量,正疯狂地撕扯着他与这团灵根之间脆弱的灵力连接！
这……不可能！他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试图加大灵力输出,强行镇压这团躁动的灵根,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灵根内部突然涌现的、微不可察的混沌灰芒瞬间吞噬、湮灭！一股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反噬之力,顺着灵力连接狠狠撞入他的经脉！
噗！江临风身体剧震,脸色骤然一白,竟忍不住喷出一小口鲜血,染红了他纤尘不染的锦袍前襟！他踉跄后退一步,看向血泊中缓缓站起的洛云曦,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苏清婉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猛地松开江临风的胳膊,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缩去。她脸上的楚楚可怜早已被极致的惊恐取代,看着洛云曦那双冰冷得如同九幽深渊的眼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高台上,一直稳坐如山的宗主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那双看透世事沧桑的眼眸,此刻死死盯着洛云曦,瞳孔深处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失声惊呼：混沌……混沌气息！这……这绝不可能！
他身旁几位长老也纷纷站起,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漠然,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凝重。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广场中心那个刚刚还奄奄一息的少女身上,正散发着一股令他们这等境界都感到心悸的、古老而原始的威压！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广场四周,死寂被打破,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
我的剑！我的剑在抖！
天啊！她……她站起来了！她不是灵根被挖了吗！
那股气息……好可怕！我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混沌道体！宗主说的是传说中的……那个！
她手里捏碎的是什么那玉佩……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带着震惊、恐惧、茫然、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广场中心那个缓缓挺直脊梁的身影上。
洛云曦站起来了。
尽管身形依旧单薄,尽管破烂的衣衫上还沾染着大片刺目的血迹,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雪域荒原上历经风霜却永不低头的孤竹。她无视了丹田和经脉重塑带来的、几乎要再次撕裂她的剧痛,无视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足以将人刺穿的复杂目光。
她的眼中,只有那两个人。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被玉佩碎片割裂的伤口,鲜血淋漓,却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真实感。体内,那刚刚成型的、微小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混沌漩涡,正随着她滔天的恨意,缓缓加速旋转。
冰冷彻骨的意念,在她识海中与那个刚刚苏醒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声音无声交流。
【系统！】洛云曦的灵魂在咆哮,【告诉我！最快能杀他们的方法！】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复仇意愿。】
【新手大礼包发放：混沌源炁一缕（已用于重塑道体雏形）；《混沌衍天诀》炼气篇；基础炼体术《混元桩》；下品灵石X100。】
【发布新手任务：三月之内,于玄天宗外门大比擂台上,当众击败苏清婉！任务奖励：系统积分1000点,开启系统商城兑换权限,随机抽奖机会一次。】
【友情提示：宿主当前道体初成,境界跌落至炼气一层,混沌灵力微弱,强行出手,成功率低于0.01%,死亡概率99.99%。建议宿主,苟住发育。】
三个月……洛云曦染血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丝弧度。
冰冷。
森然。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她抬起手,用破烂的衣袖,随意地、狠狠地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动作粗粝,却带着一种破茧重生般的狠戾。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混沌初开般冰冷的眸子,再次扫过脸色铁青、惊疑不定的江临风,扫过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苏清婉。
没有歇斯底里的怒骂,没有撕心裂肺的控诉。
只有一句平静得如同万载寒冰的话语,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彻在死寂的广场上空：
江临风,苏清婉。
好好活着。
等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拖着依旧虚弱却挺得笔直的身体,转身,一步,一步,踏着脚下尚未干涸的、属于自己的血迹,朝着广场之外,那片象征着玄天宗最底层、最破败区域的外门杂役峰方向,决然而去。
单薄的背影,在万仞峰顶煌煌天光的映衬下,在无数道震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莫名恐惧的目光注视中,渐渐融入了山道的阴影里。
如同一柄刚刚淬火出鞘、饮过自身鲜血的复仇之刃,带着无边的沉寂与冰冷的杀意,隐入了黑暗。
三个月,弹指即过。
玄天宗外门大比,作为宗门每年一度筛选内门弟子的盛事,其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内门大典。巨大的演武场人声鼎沸,几十座由坚硬黑曜石垒砌而成的擂台星罗棋布,上面灵力碰撞的光芒此起彼伏,呼喝声、叫好声、法器交击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然而,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最中央、也是最大的那座擂台上。
擂台上,气氛却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苏清婉身着一袭崭新的、绣着繁复云纹的月白色法衣,衬得她身姿窈窕,容颜清丽。她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碧玉长剑,剑尖吞吐着尺许长的青色剑芒,散发出属于炼气八层修士的强大灵力波动。这柄青鸾剑,正是江临风耗费重金、特意为她此次大比准备的黄阶上品法器。
她下巴微扬,如同骄傲的孔雀,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擂台另一端那个沉默的身影。
洛云曦,你这等灵根尽废、丹田破碎的废物,也敢踏上这大比擂台苏清婉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字字如刀,清晰地传遍全场,莫不是以为,靠着临风哥哥当初的一丝怜悯,侥幸捡回条贱命,就真能咸鱼翻身了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周围的弟子都能听清：识相的,自己滚下去！免得脏了我的青鸾剑！她手腕轻轻一抖,青鸾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芒更盛,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擂台周围,早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有纯粹看热闹的外门弟子,有知晓三个月前那场变故、此刻眼神复杂的内门精英,甚至高台之上,几位负责裁决的长老也投来了目光。江临风就站在擂台边缘不远处,一身内门精英弟子的云纹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依旧俊朗,只是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审视,牢牢锁定在洛云曦身上。
三个月前,万仞峰顶那诡异的一幕,那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始终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不信什么混沌道体,那太过虚无缥缈。他更倾向于洛云曦用了某种邪门的禁术或者透支生命的秘法,才换来了那短暂的诡异复苏。这三个月,他动用关系,刻意打听过杂役峰的消息,得到的回复无一例外：洛云曦如同人间蒸发,从未离开过她那破败的茅屋半步,也从未去领取过任何外门弟子该有的份例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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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灵根被挖、丹田破碎的废人,三个月能做什么除了等死,还能如何
此刻看着擂台上,洛云曦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甚至还带着陈旧暗褐色污渍（那是她自己的血）的粗布外门弟子服,身形单薄,脸色甚至比三个月前更加苍白,周身更是感应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江临风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果然是虚张声势,回光返照罢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
擂台上,面对苏清婉的咄咄逼人和全场的注视,洛云曦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色确实苍白,但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三个月前那令人心悸的混沌风暴,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说完了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
苏清婉被她这平静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装神弄鬼！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青鸾掠影！
她娇叱一声,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入手中青鸾剑！碧玉长剑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芒,剑身轻颤,发出一声高亢清越的鸣叫！下一秒,苏清婉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青色的流光,速度快得在空气中拉出数道残影！凌厉的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刺洛云曦心口！剑势迅疾狠辣,显然没有丝毫留手,就是要一剑废掉这个碍眼的废人！
好快！
不愧是苏师姐！这《青鸾剑诀》怕是已到大成境界了！
那废人完了！这一剑下去……
台下惊呼声四起。江临风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婉儿的天赋,确实没让他失望。
面对这足以让普通炼气后期修士都手忙脚乱的凌厉一剑,洛云曦却像是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在那青色剑芒即将触及她胸前破旧衣衫的刹那！
洛云曦动了！
她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甚至显得有些……随意。
没有掐诀,没有闪避,没有格挡。
她只是极其平淡地,抬起了右手。伸出食指。
那根手指,纤细、苍白,甚至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没有缭绕的灵光,没有慑人的气势,就像普通人随意抬起手指那样。
然后,对着那柄挟着风雷之势、光华夺目的青鸾剑剑尖,轻轻地,点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无数道或惊骇、或不解、或嘲讽的目光注视下。
那根苍白纤细的手指,与那柄流光溢彩、剑芒吞吐的黄阶上品法器剑尖,触碰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灵力碰撞的爆鸣。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的——
叮。
如同玉珠落盘。
清脆。
悦耳。
然后——
咔嚓嚓嚓！！！
令人牙酸的、密集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在苏清婉骤然瞪大、充满无尽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眼眸倒影中,在她手中那柄视若珍宝的青鸾剑上,以那被指尖点中的剑尖为中心,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眨眼之间,便布满了整个碧玉剑身！
不——！苏清婉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轰！！！
碧玉长剑,这件黄阶上品的法器,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闪烁着黯淡青光的碎片,如同暴雨梨花,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噗！
苏清婉如遭雷击！一股沛然莫御、霸道绝伦的恐怖力量,顺着炸裂的剑柄,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入她的手臂经脉,摧枯拉朽般一路向上！
她整条右臂的衣袖瞬间被震成齑粉！白皙的肌肤上爆开无数细密的血口！骨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啊——！
惨叫声凄厉刺耳！苏清婉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破败风筝,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轰飞！在空中划过一道高高的、狼狈的抛物线,鲜血如同廉价的红墨,从她口中、从她碎裂的手臂喷溅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巨响。
苏清婉重重地砸落在十几丈开外的擂台边缘！身体在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又狼狈地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月白色的法衣沾满灰尘和血迹,碎裂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张清丽的脸庞因为剧痛和极致的羞辱而彻底扭曲变形,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溢出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呻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偌大的演武场,数千名弟子,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擂台上那个依旧保持着伸出一指姿势的少女。
那一指！
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却弹碎了黄阶上品法器！轰飞了炼气八层的天之骄女！
这……这他妈是什么怪物！
高台上的长老们猛地站起,椅子被带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也无人理会,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刚才那一瞬间,他们分明没有感应到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那纯粹是……肉身之力！
江临风脸上的从容和冷嘲彻底僵死、碎裂！他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瞳孔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擂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看着她缓缓收回那根仿佛蕴藏着开天辟地力量的手指,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她明明……明明灵根被挖,丹田破碎！三个月！仅仅三个月！她怎么可能……
洛云曦缓缓放下了手指。她甚至没有去看远处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不断呕血的苏清婉一眼。
她的目光,平静地、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扫过擂台下陷入石化状态的众人,最后,落在了脸色惨白、身体僵硬如铁的江临风身上。
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的漠然。
江临风被这目光刺得一个激灵,一股巨大的羞辱感和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劈叉、颤抖：
云曦！云曦！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苏清婉那个贱人蛊惑了我！他语无伦次,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苏清婉,眼神中充满了急于撇清的疯狂,是她！都是她的错！你才是我命定的道侣！你的灵根……我帮你找回来！不！我帮你找更好的！天阶的！我有办法！我们重新开始！我……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竟不顾周围无数道鄙夷、震惊的目光,双膝一软,朝着擂台的方向,就要跪下去！
叮！
【检测到强烈情绪波动及关键人物行为。】
【触发特殊情境！】
【发布强制任务：立刻！马上！攻略隔壁高冷圣子！目标人物已锁定！请宿主立刻执行！任务失败惩罚：抹杀！倒计时：十、九、八……】
冰冷急促的机械音,如同催命符咒,毫无征兆地在洛云曦识海中炸响！
攻略圣子抹杀！
洛云曦冰冷决绝的杀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荒谬任务打断！她猛地转头,顺着系统那不讲道理的强制指引方向看去——
擂台边缘,距离江临风跪倒方向不远的一处阴影里。
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极其简单、没有任何纹饰的玄黑色长袍,墨发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他身姿颀长挺拔,如同孤悬于万丈寒渊之上的墨玉青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孤绝。
他微微侧着身,似乎只是路过,目光并未投向擂台上的闹剧,而是淡漠地落在远处飘渺的云海之上。侧脸的线条如同最完美的冰雕,冷峻、清晰,却又透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遥远。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无形气场,就仿佛隔绝了周遭所有的喧嚣与污浊,自成一方寂寥天地。
玄天圣子,君无涯！
那个传说中天生道骨、修为深不可测、性情却孤高冷漠到极致,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门传说！
他怎么会在这里！
洛云曦的脑子有瞬间的空白。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