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死前我才知,
夺我嫡女身份、窃我太子妃之位的庶妹,
正泡在浴桶中用我的血当药引。
再睁眼,回到及笄礼前......
1
刺骨的冰冷将我包围,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身体剧痛难忍,我费力睁眼,视线被血污遮挡。
透过模糊缝隙,我看见了浴桶边缘。
桶内药汤翻滚,映出那张我无比熟悉的脸——
苏玉柔,我那善良纯良的庶妹!
她正闭目惬意地靠在桶中,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贪婪和惬意,
嘴里还呢喃着:
嫡女的血…果然是最好的药引子……
我的血!
她正泡着我的血沐浴!
断肢处撕心裂肺的痛猛地炸开。
被诬陷通敌叛国、打入死牢、受尽酷刑做成人彘
……临死才知这一切皆拜她所赐!
滔天恨意如毒藤缠紧心脏。
喉咙里涌上腥甜,
黑暗彻底吞噬前,
我嘶声诅咒:
苏玉柔……
若有来世……
定让你…血债…血偿……
2
噗通——
巨大的水声伴着刺骨的冰寒骤然将我淹没。
冰冷的水汹涌灌入口鼻,窒息感带来濒死的绝望。
混乱中,岸边传来熟悉的、惊慌娇柔的呼声:
快来人啊!
姐姐失足落水了!
快救姐姐!
是苏玉柔!
前一刻她还温柔挽着我的手臂,
下一刻后背传来那熟悉的巨力猛推!
水呛入肺腑,刺得生疼。
不是浴桶!
是水!
冰冷的湖水!
我挣扎着露出头……
岸边一张张惊慌的脸……
苏玉柔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焦急,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里却飞快闪过一抹我前世从未看懂、
如今清晰无比的得意。
未及细想,意识坠入黑暗深渊,
带着临死前的滔天恨意,沉没。
不甘!
我不甘!
意识昏沉间,冰冷的湖水包裹着我,肺叶火辣辣地疼。
一个有力的臂膀猛地箍住我的腰,
强势地将我从黑暗的深渊拖起!
新鲜的空气涌入,我本能地呛咳。
眼睛被湖水刺激得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光线刺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截墨色镶银边的锦袖。
冰凉的织物贴着我湿透的手臂。

怎么会是他
前世也是这样的怀抱将我拖上岸,
却在下一刻转身离去,
只留下我在初春冰冷的岸上狼狈瑟缩,
浑身湿透,发丝凌乱,成为围观者眼中的笑柄。
身体被湿透的衣袍裹紧,寒意侵骨,比前世更刺骨。
我挣扎着抬头……
视线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冷冽如寒星,
带着一丝探究,没有立刻放手。
姐——!
苏玉柔带着哭腔的呼喊远远传来,
那份虚伪的急切听得我心头作呕。
我猛地闭眼,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深处。
3
冰冷的触感厉开,我跌落在湖边湿冷的泥地上,
身上只披着一件深沉的墨色外袍。
初春的风像刀子,刮过裸露的皮肤。
姐姐!
姐姐你没事吧
吓死柔儿了!
苏玉柔带着哭腔扑跪到我身边,
颤抖的手立刻伸过来,目标明确,
直指我散乱发髻间那支斜斜欲坠的赤金衔珠凤簪——
及笄礼上母亲亲手为我簪上的。
来了!
前世,这只温柔
的手,在我因寒冷而眩晕、无人上前时,
就是这般慌乱
地碰掉了我的发簪!
让及笄之日的我,在众多宾客、皇子和世家子弟面前,
落水后竟又披头散发!
成了全京城整整一个月的笑料!
簪子一落,嫡女失仪,粗鄙不堪
的污名就如附骨之蛆!
那只小手离我的发髻只剩寸余。
我心中冷笑。
4
就在苏玉柔微凉指尖即将触碰发簪的刹那!
我像是冻得狠了,蜷曲的身体猛地一抖,
被湿发半遮住的手闪电般向上探出!
目标却并非凤簪!
五指精准地扣住苏玉柔微微抬起的右手手腕!
她袖口下,一串剔透的碧玉手串正滑落出一半!
她惊恐地睁大眼。
我借着她被我抓住手腕前倾的力道,
带着全身绝望般的力气,整个人顺势向上,如同濒死求生般狠狠一拽!
哗啦——
清脆刺耳的玉石碎裂声炸响!
无数温润莹绿的碧玉珠子,
霎时间如断线冰雹,
噼里啪啦,迸溅一地!
在午后阳光照射的青石板地上,
璀璨夺目,狼藉一片!
时间瞬间凝固。
啊!
我的——!
苏玉柔的尖叫撕破了凝固的空气,
那是价值连城的祖母遗物!
她猛地抽回被我紧紧攥住的手腕,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原本梨花带雨的担忧,
彻底被难以置信的惊愕、愤怒和心疼撕碎。
那双水眸里,终于露出了来不及掩饰的真切怨毒。
众人哗然!
我没看散落一地的珠子。
目光越过僵立的苏玉柔,冰冷地投向岸上沉默伫立的萧景,
迎上他深邃探究的目光。
嘴唇哆嗦着,用尽全力发出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的控诉:
殿下……众位见证……
我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呆若木鸡的苏玉柔。
是她!
是她推我下水!
又欲行不轨!
5
血口喷人!
苏玉柔的尖叫声几乎劈了嗓子,
那张娇美的小脸扭曲了一瞬。
她猛扑过来想要抓我的手臂,眼泪哗哗流下,
朝着周围的宾客和匆匆赶来的父亲苏承训哭喊:
爹爹!
殿下!
我没有!
姐姐定是落水受了惊吓糊涂了!
我怎会害姐姐
她转向我,声音抖得凄楚:
姐姐,
你落水柔儿心都要碎了,
拼命呼救,怎会被姐姐如此污蔑
那珠子……是姐姐慌乱中扯断的……
是柔儿的错,
不该戴祖母的念想……
众人目光变得犹豫。
太子萧景的目光,却越过她哀泣的肩膀,落在我脸上。
我蜷缩在墨袍中,浑身湿透,水珠顺着额发滴落。
脸色冻得青白,嘴唇发紫。
身子还在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可那只指向苏玉柔的手,
却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
眼神里没有狂乱,
只有冰水淬炼过的清冷和一丝隐藏的、近乎疯狂的执拗。
萧景薄唇微抿。
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
他身侧默立如影子、同样湿了半边衣袍的冷峻侍卫玄墨,
身形陡然动了。
速度快如鬼魅!
他如同利箭般射向混乱的人堆外围,
几个家丁正手忙脚乱地拖拽着一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衣着是苏玉柔院里最低等的粗使样式。
玄墨像拎小鸡一样将那瘦弱的丫鬟拎起,
几个起落便带到萧景面前。
侍卫手一松。
扑通!
小丫鬟瘫软在地,抖如筛糠。
玄墨冰冷的声音响起:
殿下问话。
无数目光如同芒刺,瞬间聚焦在烂泥般的小丫鬟身上。
6
奴…奴婢……
那粗使丫鬟瘫在地上,抖得牙齿咯咯作响,
脸埋进土里,声音蚊蚋般细弱。
看见…看见……
苏玉柔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丫鬟,
涂着蔻丹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大胆贱婢!
谁许你在此胡言乱语!
惊扰殿下!
父亲苏承训厉声怒斥,试图上前。
玄墨面无表情地向前微踏半步,
周身森冷的煞气如有实质,
苏承训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
额角见汗。
场上鸦雀无声。
小丫鬟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崩溃,
猛地抬头,
带着哭腔指向苏玉柔,尖声道:
是二小姐!
奴婢在假山后修剪花枝,
亲眼看见……
是二小姐把大小姐推下水的!
就……就在大小姐看锦鲤时,
二小姐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
她声音拔高,在死寂中异常刺耳:
奴婢看得真真的!
你…你胡说!
苏玉柔浑身剧震,失声尖叫,
脸上血色尽失,
怨毒的目光几乎要把丫鬟生吞活剥。
我依旧蜷在原地,指认她的那只手臂没有收回。
目光却像浸在寒潭里的刀,
无声地转向台阶之上,
那个掌控着所有人命运的男人。
萧景负手而立。
目光扫过一地璀璨夺目的碧玉碎珠,
扫过瘫软如泥、惊魂未定的小丫鬟,
最后落在浑身湿透、倔强支撑着的我身上。
眼神沉入深渊。
他低沉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抽气声:
人证、物证俱在。
苏二小姐……
话语如冰锥砸落。
心思歹毒,诬陷长姐。
禁足府中祠堂,自省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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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奉旨意,不得擅出。
殿下——!
苏玉柔尖叫嘶喊,扑跪在地。
玄墨已如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
冰冷的手刀精准地切在她后颈。
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高大的仆妇上前,像拖死狗般,
面无表情地将软倒的苏玉柔拖了下去。
整个及笄宴会场,死一般寂静。
7
冰冷的湖水和刻骨的恨意在血液里奔流。
众人惊恐的目光、父亲铁青的脸,一切都模糊远去。
唯有那尊墨色身影矗立在石阶上,威严如神祇。
他垂眸。
我迎上那道目光,没有躲闪。
墨色外袍下,
身体克制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复仇的战栗。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没有丝毫波澜,
只微微颔首,便转身欲走。
前世,他就是这样离开的。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我嘶哑开口,声音破碎在冷风里。
他脚步一顿。
我拢紧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外袍,
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侧,狼狈不堪,
眼底却有一簇幽火在燃烧。
也多谢殿下……主持公道。
最后几个字,吐得异常清晰。
他侧过脸,下颌线条冷硬,目光似无意掠过我的发顶。
那支赤金镶明珠的凤簪,依旧稳稳簪在被水浸透、略显凌乱的发髻上。
明珠在阳光下流转着坚韧的光泽。
他没有言语。
玄墨已无声地侧立在前方引路。
他步下石阶,墨色的袍角扫过地面,不曾停留。
前世他头也不回的影像与此刻背影重叠。
我指尖深深掐进冰凉的掌心。
这一次,公道,我自己握住了!
8
厚重的祠堂木门在身后砰
地合拢,苏玉柔尖利绝望的哭嚎被彻底隔绝。
空气里残留着纸烛的焦糊味,冰冷沉寂。
我猛地闭上眼。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失控的起点!
前世识人不清的愚蠢、剔骨的痛楚、临死前那浴桶中药汤蒸腾间苏玉柔的狰狞快意……
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噬咬着我的神经。
再睁眼时,镜中的少女脸颊消瘦苍白,嘴唇失血,
唯有一双眼睛,灼亮得惊人。
那里面不再是闺阁女儿的天真烂漫,是淬了寒冰、滚过地狱的火。
小姐,您别吓我……
丫鬟紫檀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拧着热布巾擦拭我仍在滴水的头发。
前世她在我被诬陷时拼死相护,最终被活活杖毙。
指尖抚上她温热的手背。
紫檀怔住。
傻丫头,
我声音沙哑,努力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了。
目光越过紫檀的肩头,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祠堂方向一片死寂。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禁足
苏玉柔,你且在里面好好‘养病’,
这份薄礼,我日后定会千百倍、奉还给你和你那恶毒的娘!
烛火在镜中跳动。
映亮我眼中翻腾的、嗜血的冰冷杀意。
9
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砰!
书房门被粗暴推开。
父亲苏承训脸色铁青地闯进来,夹杂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澜儿!跪下!
我正执笔,在一张清单上轻轻勾画,闻声抬头。
烛光下,他的怒容被放大。
为何要当众诬陷你妹妹
害她被殿下重罚!
苏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字字诛心。
前世,便是这无休止的偏心,将我推入深渊。
我放下笔,迎上他愤怒的目光,
眼神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
诬陷
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
父亲大人,殿下亲口断定‘人证物证俱在’,
您是要说……太子殿下也眼瞎昏聩了吗
你——!
苏承训气结,扬起手掌。
我纹丝不动,眸色更冷一分:
父亲这一巴掌打下来,
正好让全京城都看看,
苏尚书是如何‘公正无私’,
不惜违逆太子裁决也要护着谋害嫡女的庶女的。
他高举的手掌僵在半空,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呼吸粗重,却终究没能落下。
还有一事,
我不理会他快要喷火的眼,
从桌案上拿起那张清单,
推到他眼前,纸张哗啦作响,
上面清楚列着:
【雪参三两,冰莲半钱,天山雪露一瓶,东海蛟纱一匹……】
皆是府库册子上登记在苏玉柔名下的、
本该只属于嫡女的贵重之物!
既为禁足思过,
我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
这些逾制奢靡之物自然不再适合二妹妹。
为免惹人闲话,
牵连苏家清誉……
我直视着他惊疑不定的脸。
请父亲即刻下令,
清点封存,
全部收回公库。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这——
苏承训脸上怒容瞬间被错愕取代。
他想反对,可那长长的单子如同苏玉柔的罪证,
那太子裁决几个字更是沉甸甸地压下来。
半晌,他挫败地、狠厉地剜了我一眼。
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查!
10
京城最喧闹的长街,华贵的车辇缓缓停下。
我掀开车帘一角。
目光精准地落在街角一个喧闹的药铺门口。
一个穿着旧儒衫的中年文士,正满面愤懑,用力拍打着紧闭的店门:
……只求一钱九转续断膏!
家母急等救命!
鄙人愿签下死契,
一生为铺效命,
行行好……
门内只传出伙计不耐烦的驱赶:
穷酸滚开!
九转续断膏是皇家贡品,
岂是你配得的
沈清源。
前世那个被苏玉柔偶然施舍几两银子、
从此为林家毒医肝脑涂地、
亲自配制出那碗毁了我容貌药膏的救命恩人!
我放下车帘。
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
一个时辰后,僻静后巷。
陈年的霉味弥漫。
沈清源局促地站在简陋的院子中,
看着面前紫檀递上的、散发着清冽药香的锦盒。
他颤抖着打开。
一支形态饱满如玉的雪参静静躺在丝绒上。
这……这是……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
小姐念沈先生一片孝心。
紫檀的声音平静无波,雪参,给令堂吊命。
至于九转续断膏……
紫檀递上另一只小巧的玉瓶和两张薄薄的纸契。
沈清源看着玉瓶上模糊的皇家印痕,眼睛倏地瞪大。
再看向那张清晰的纸契——
上面清晰地写着一年后归还本钱、无需利息,
只需他以沈记药堂名义按时供应苏府一些寻常药材,
另一张则是一处药铺的租契!
小姐说,
紫檀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行医者仁心,孝子自有天佑。
先生不必签死契卖身。
只盼先生日后行医济世……
我坐在对面茶楼雅间,
临窗看着巷子里沈清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对着雪参和契书咚咚磕头,
泣不成声。
11.
小姐大恩,清源此生难报!
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
透过车帘缝隙,苏清澜将那份感激和决心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的笑意。
很好。
苏玉柔,你前世的毒牙,
如今已是我手中最温顺的猎犬。
你的救命恩人,
很快就要变成你的……催命符。
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后巷,夕阳的余晖将影子拉得老长,
如同悄然布下的天罗地网。
12.
侯府侧院。
熏炉里甜腻的脂粉香几乎令人作呕,
掩盖不住更深处的腐朽。
林姨娘——苏玉柔的生母,京城人尽皆知的温柔慈善
典范,此刻满脸焦灼地在雕花罗汉床前来回踱步。
柔儿在祠堂受苦了!整整瘦了一大圈!
苏清澜那小贱人,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竟哄得太子如此绝情!
她咬牙切齿,精心保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娘……
苏玉柔斜倚在床头,脸色苍白,
眼神却淬着毒,
她变了。
像换了个人……
没那么好对付了。
想起及笄宴那日苏清澜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
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怕什么!
林姨娘猛地停步,眼中射出狠厉的光,
及笄宴失了算计,还有宫宴!
半月后皇后娘娘的赏花宴,
必是她翻身的良机!
她俯身,压低声音,气息带着毒蛇般的阴冷:
你爹偷偷得了消息,
太子殿下有意在宫宴上为储妃人选‘增色添香’
……这次
,绝不能再失手!
那小贱人仗着嫡女身份就想压你一头
做梦!
母女相视,毒计在无声的默契中飞速滋长。
13.
风荷院的书房,弥漫着墨香与药草冷冽的气息。
紫檀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个密封的小瓷瓶放在苏清澜手边的书案上。
小姐,成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张,
沈先生按您给的方子……赔出来了。
效用一模一样,无色无味,
融入茶汤饮下,
三个时辰后,
皮肤接触桃花花粉……
便会发作。
前世那张骤然腐烂、溃不成军的面容骤然闪回!
钻心的疼痛再次攫住苏清澜的心脏!
那碗苏玉柔假惺惺端来的养颜羹!
这,就是她前世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苏清澜缓缓拿起那个冰凉的小瓷瓶,指尖用力到泛白。
冰冷的釉面仿佛还残留着前世血肉模糊的触感。
林氏那边……
翠喜按您的吩咐,
昨夜‘无意中’听到厨房婆子议论‘二小姐近来忧心憔悴,
喝安神汤也不见好’……
紫檀的声音又快又稳,
今晨,
林姨娘亲自赏了翠喜一支分量不轻的银簪,
问她可有‘真正灵验的方子养颜安神
’。
翠喜装作犹豫,
后来‘悄悄’说了城外静慈庵后山,
有位‘神尼’擅调桃花羹,桃花养颜,
配以特殊药材安神,
宫里的贵人都爱……
苏清澜唇边绽开一抹冰雪般的笑容。
桃花羹
多好。
前世她受的苦,今生这对母女也该好好品尝一番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才叫公道。
14.
宫宴前夜。
侧院里弥漫着一股异常浓郁的、甜腻诱人的桃花香。
娘,这‘桃花玉露羹’真的能保证……
苏玉柔看着眼前粉润剔透的羹汤,有些迟疑。
当然!
林姨娘眼底满是兴奋和狠毒,
那位‘神尼’果然是高人!
她说了,此羹神妙,
养颜安神还在其次,
真正奇效是能与皇家宫苑中特植的‘天香桃’花粉产生感应!
明日宫宴主殿四周,
就种满了此树……
她压低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狂热和得意:
那小贱人明日必精心打扮,涂脂抹粉!
只要她靠近那几株桃树,
花粉落下……呵呵呵……
尖锐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脸会立刻起红疹溃烂,痛痒难忍!
届时当众出丑,失仪惊驾!
别说太子妃之位,就是留在京城也是妄想!
只能去庙里伴着青灯古佛!
一个毁了容的嫡女,什么都不是!
苏玉柔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怨毒的疯狂取代。
好,母亲,为了我们的前程,
为了太子妃之位……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同样粉润诱人的羹汤,
声音如同淬了毒液的蜜糖,
我们一起敬姐姐……前程尽毁!
母女俩相视而笑,举碗相碰。
甜腻的羹汤滑入喉咙。
那是她们精心为苏清澜准备的绝路,
也是……
她们亲手为自己斟下的毒酒。
15.
碧瓦朱甍,宫灯璀璨。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设在琼玉苑,金盘玉盏,衣香鬓影。
春风带着暖意,
吹拂着宫苑里大片大片开得绚烂的天香桃。
粉红的花瓣如云似霞。
苏清澜身着月华色罗裙,衣袂飘飘,
发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清水芙蓉般的气质在姹紫嫣红中反而清丽脱俗。
她没有靠近那些开得极盛的桃花树。
太子萧景高坐首席,目光深沉如海,
自她踏入宫苑那一刻起,便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她。
林姨娘和苏玉柔(禁足后首次被苏承训带出来)落后几步,
两人脸上都浮着一层不自然的红晕,
精心打扮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眉宇间一丝莫名的燥意,
下意识地频频去挠袖口下的皮肤,
步履略显虚浮。
奇怪,
二小姐和林姨娘今日似乎……
精神格外好
有与苏家相熟的夫人低声议论,看着她们异常明亮的眼睛。
柔儿今日是高兴。
苏承训低声对旁人解释,
目光却忧虑地看向苏玉柔微抖的手。
苏清澜眼观鼻,鼻观心,
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
时间,快到了。
16.
宴会正酣。
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哎呀!
真美!
一位贵女惊呼着,
指着回廊旁一株花开得尤其繁茂的天香桃树,殿下您瞧,那花似乎通灵性,
知道今日贵人来此!
皇后含笑点头:
确实艳丽非凡。
一阵穿堂春风骤然吹来!
霎时间,漫天粉色花瓣如同被惊扰的蝶群,
打着旋儿纷纷扬扬落下!
花瓣雨,美得如梦似幻。
大多数花瓣轻柔落地。
然而,有不少花粉,
裹挟着细微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粉末,
扑簌簌地落在了……
正因那股挥之不去的燥热和莫名瘙痒而微微喘息、神思恍惚的林姨娘和苏玉柔身上!
尤其是她们特意抹了厚厚脂粉的脸颊和脖颈!
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骤然撕裂了宫宴的祥和!
众人惊愕望去。
只见苏玉柔如同被滚油泼中,双手狠狠抓向自己的脸!
指甲过处,脂粉下迅速泛起一片片不祥的、狰狞的红肿!
奇痒!
剧痛!
仿佛有千万只毒蚁在皮肉下啃噬!
痒!
疼!
啊啊啊!
娘——!
她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襟,状若疯魔!
几乎同时,旁边的林姨娘也猛地捂住喉咙,
发出嗬嗬的窒息般的声音,
脸上同样泛起诡异的红疹,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蔓延!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沾上来了!
她嘶吼着,拼命拍打身上的花瓣和衣物,
眼神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极端的恐惧而涣散。
母女俩眨眼间在花雨下现了厉鬼般的原形!
狼狈不堪,痛苦嘶嚎!
精致的宫苑,瞬间化作炼狱现场!
护驾!
尖利的太监声音划破混乱。
原本欢愉的气氛荡然无存,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惊恐和嫌恶,
看着那对在满地花瓣上疯狂打滚、惨嚎不绝的母女。
萧景霍然起身,脸色铁青,
凌厉的目光扫过混乱的中心,
瞬间定格在事发地那株妖冶的桃树。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刃,
穿透混乱,
直直刺向安静立在角落、衣袂无尘的苏清澜。
苏清澜迎上他的目光,不躲不闪。
她的眼神清冷平静,
仿佛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与她毫无干系。
甚至,在那平静之下,
还深藏着一种冰封已久的、终于得以释放的畅快!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萧景深邃的瞳孔骤然缩紧。
17.
混乱被迅速弹压。
林姨娘母女被堵住嘴,
像两块破布一样被宫侍拖了下去,
留下两条狰狞的挣扎痕迹和凄厉的余音。
宴席死寂。
无数双眼睛在惊魂未定中,
又充满探究地落回苏清澜身上。
谁也不是傻子。
这一幕太诡异,太有针对性了!
殿下,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王爷皱眉上前,
此事蹊跷!那桃树……
萧景抬手止住他的话。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深邃的目光最终缓缓移到苏清澜的脸上。
那目光沉重而复杂,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和审视。
苏家嫡女苏清澜。
他低沉的嗓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苏清澜心头一跳,
面上却毫无波澜,
恭敬地福身:
臣女在。
今日之祸,根源在于何处
萧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清澜缓缓抬头,目光坦荡而平静,
如同洗涤过尘嚣的古井:
回殿下,
祸在人心贪嗔,
祸在算计过毒,
终被其毒所噬。
天道有序,害人者终害己。
她话音落下。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景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并非圣旨,也非令牌。
而是一块半圆形的、温润古朴的玉佩。
玉佩造型奇特,似龙非龙,盘踞着,缺了另一半。
众人的目光被牢牢吸引。
萧景垂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玉佩边缘残缺的痕迹。
他的动作极慢,似在追忆什么。
然后,他抬眸,视线再次落回苏清澜发髻上那支毫不起眼的玉簪上——那支除了玉质温润,并无多余装饰的素簪。
他的眸光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又被巨大的浪潮席卷重构。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太子殿下那总是含霜带雪的冷峻面容上,
竟缓缓地、清晰地、勾起了一抹极淡、却震撼人心的弧度!
那是一丝极其罕见的、释然与尘埃落定般的……悦色。
整个琼玉苑,落针可闻。
18.
太子殿下有令——
太监总管尖利而庄严的声音响彻整个静下来的琼玉苑。
查!
彻查苏家侧室林氏及其女苏玉柔
,意欲谋害苏家嫡女、秽乱宫闱之罪!
刑部、大理寺即刻会同审查!
这道旨意如同惊雷,彻底宣判了林氏母女的结局!
谋害嫡女、秽乱宫闱!
死路一条!
太监总管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更深的敬畏与肃然:
陛下口谕——!
太子妃人选已明!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监总管展开一卷明黄圣旨,字字清晰洪亮:
承天恩泽,秉圣意裁。
兹闻刑部尚书苏承训之嫡女苏清澜,
品行端方,聪慧克慎,
有勇有谋,有恩必偿,有怨必昭!
更兼护持先祖信物有功,心性坚贞,
堪为储君之配!
他目光环视全场,最终定格在中央那抹月白身影上,声音洪亮如钟:
着,册封苏清澜为太子正妃!
赐玉碟金册!
择吉日大婚!
哗——
短暂的死寂后,是排山倒海般的恭贺声!
萧景站在高处,目光穿越喧哗的人群,
再次锁定那个在风暴中心、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静的身影。
苏清澜微微扬着脸,看着圣旨的方向,
阳光落在她清澈的眼底,映出一片金光璀璨。
前世那浴桶中猩红的绝望,
庶妹得意的狞笑,灰飞烟灭!
太子妃之位、属于她的名分、被窃取的荣光……终于,
在她浴血重生之后,被她亲手夺回!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大殿之外遥远的天牢方向。
苏玉柔,地狱,已经为你和你的好娘亲打开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
苏家的账,苏承训的‘账’,
我会一笔一笔,慢慢清算。
太子萧景的目光始终未离。
四目再次隔空相撞。
这一次,苏清澜没有移开视线。
在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瞳里,
她不仅看到了权势的光环,
更捕捉到一丝了然、一丝欣赏,以及一个无声的、只属于他们的契约——
不是天真纯粹的爱意,而是两个在权力漩涡中看清了彼此锋刃与价值的人,在达成共识。
狠毒些,又如何
这才是这东宫真正需要的女主人的样子。
属于苏清澜的时代,由她的血与泪重生祭奠,此刻,终于——真正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