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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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那照片里我的身影,瞳孔都不可置信的放大了几分,
随后,我颤抖着看向面前的杨队,
同志,你怎么可以怀疑我,我虽然是个幸存者,可我也是个受害人,就因为一张照片,你就说我是凶手,造谣污蔑,你知道我内心里会承受多么大的伤害吗
我只是说我可能十点多就睡了,没说一定是十点多,我昨晚高反了,我脑子不好,而且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掉那5个壮汉
杨队死死的盯着我的脸:是啊,是不太可能。
突然,法医把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的检验报告交给了杨队。
他,去世的时间和其他人不一致。
说完这句话,把一用笔尖重重的在小米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听到这里,我像是瞬间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的看向报告。
杨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不动声色的问法医。
什么意思
法医周翻开报告内页的图表,声音低沉,带着熬夜的沙哑:
他的直肠温度、尸僵程度、角膜混浊度,都与其他四人存在显著差异......他的死亡时间明显比其他四人晚得多。
结合高原环境对尸变速度的影响模型,我们推算,他的死亡时间比其他四人晚了近两个小时。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法医继续说:而且,他根本就没有高原反应,血氧饱和度,内脏状态,完全正常,根本不可能虚弱的一直昏睡......
随后整个房间里的人,把目光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而我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被冻住了。
不可能!小米确实一直身体不舒服,一直在旁边裹着毛毯休息!
我失声叫道,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
照片!你们之前给我看的照片也可以证明,当时小米的脸色确实不对劲啊!
确实,当时他确实虚弱的抱着一个毛毯休息。
杨队重新看了一下那张照片。
法医的语气不容置疑:生理指标不会骗人,他确实没有任何的高原反应,而且他死于氰化物中毒,死于毒杀,
杨队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你说小米可不可能在扮演一个虚弱的病人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小米一直在装病
那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难道说小米才是真正的凶手可他为什么要放过我
杨队笑着说:是啊,他为什么要放过你呢毕竟他连自己都没有放过。
韩莉,你之前认识这些人吗
杨队立刻转向我,眼神如炬。
不认识,我只是在网上随便找的驴友团,我也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你知道小米和这些人有过过节吗杨队继续问我。
我努力思索了一会儿:领队老赵之前好像抢了小米的女朋友,不过小米说那没什么。
说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让给赵哥就让给赵哥了,
突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控制的冒了出来。
你们的意思是,小米为了复仇,杀了车上的其他4个人,然后畏罪自杀了
杨队点了点头:确实可以这样判断。
但是我发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事,韩莉,这些人死状各异,但手指都摆出了一种赎罪的姿势,他们在向谁赎罪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有些茫然失措的解释。
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姿势,我被吓坏了,直接逃出了车子,躲在了不远处拨打了报警电话,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我语无伦次,试图用混乱和恐惧来掩盖我此时的慌张。
韩莉!
杨队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这个姿势,到底代表着什么!他们究竟在和谁赎罪!
他的厉喝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我身体猛地一颤,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一句带着绝望哭腔的嘶喊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也许他们是良心发现!也许他们死前终于知道错了!知道对我妹妹......
声音戛然而止!
我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眼睛因极致的惊恐而瞪大到极限,瞳孔剧烈地收缩!
完了!
我在心里绝望地嘶吼。
我暴露了!
这审讯室内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让人煎熬。
完了,全完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
三年的精心谋划,步步为营的杀戮,最后一步的完美脱身,
难道就要毁在这一瞬间的失控上
杨队没有立刻质问我关于妹妹的事情。
反而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我的目光,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自主地聚焦过去。
袋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
一张小小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
她站在一片开满格桑花的山坡上,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纯净,像高原上最清澈的一缕阳光。
韩小柔。
我的妹妹。
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张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明明把它藏在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沾满泥污的登山包。
夹层,那个极其隐秘的、缝合在背包底部防水层和内衬之间的夹层!
出发前,我亲手将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
这么隐蔽怎么可能会被发现
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警察的手里
还装在标着物证的袋子里!
我的视线死死的盯着那张小小的照片,大脑里面一片空白。
杨队就在此时开口。
韩莉,这张照片你藏得非常用心,还用了防水的材料,缝的很结实,
他隔着物证袋,极其缓慢地、极其郑重地,将那张照片,
翻了过来。
照片的背面,原本空白的区域,此刻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上面没有日期,没有名字。
只有四个字。
血债血偿。
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的炸开了。
所有的伪装、算计和恐惧在这一刻被这血淋淋的4个字炸的粉碎。
经过我们警方的调查,你妹妹在三年前也参加了驴友团,也是来川藏旅游,好巧不巧也是和那5个人组队,
不过后来你妹妹就失踪了,至今一直下落不明,韩莉,你不觉得如今的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我的喉咙!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张桌子,扑向那个装着照片的物证袋!
我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鼻涕和口水,糊满了整张脸。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我嘶吼着。
手指胡乱地抓向那个袋子。
杨队早有防备,在我扑上来的瞬间,反应极快的将物证扫到自己身后,同时按住了我的肩膀。
放开我!你们把我的妹妹还给我!
我疯狂地挣扎着,力气大得惊人,杨队几乎按不住我。
你们没有资格碰她!没有资格!!她那么干净......那么干净......她不应该听到这些!
你们不要在她面前谈论这些事,会脏了她的耳朵的!
那些人都该死!他们都是畜生!不,他们连畜生都不如!
他们把她毁了!!
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和愤怒而剧烈抽搐。
那群畜生!!我妹妹才十九岁!刚刚才高考毕业,有最美好的前途,而且她那么的善良,在海拔五千米的死人沟里,她自己饿得直发抖,却将最后半块压缩饼干,给了那个喊饿的阿Ken!
也把唯一一瓶缓解高反的药给了装头晕的眼镜哥!可她自己头疼得快死了!她甚至......甚至把自己的羽绒睡袋让给了那个说冷的老赵!她穿着单衣在零下十几度的帐篷角落里冻了一夜!结果呢!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结果呢!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看她虚弱!看她高反严重!看她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他们......
巨大的痛苦让我几乎窒息,我大口喘着气,泪水疯狂奔涌。
他们轮番......轮番糟蹋了她!就在那个冰冷的车里!就在死人沟!我妹妹......她到死......眼睛都没闭上!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把吃的喝的都给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杨队,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质问:
然后呢!他们怕了!他们怕事情败露!这群懦夫!刽子手!他们用石头,用石头砸烂了我妹妹的脸!
把她......把她像丢垃圾一样......丢下了死人沟最深最陡的那片悬崖!!
我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抠着桌面,指甲几乎要翻折过去。
我去找她,我找了她整整三个月!我爬遍了那片悬崖下的每一块石头!最后......最后只找到......只找到她背包的碎片......还有......还有......
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巨大的悲伤扼住了我的喉咙。
还有她的一小块......带血的......头骨......
我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响声,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连具全尸都没留给我!连让我最后抱抱她都不肯!!
最后的话语,彻底淹没在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之中。
我瘫软在椅子上,身体剧烈地起伏抽动,像个被彻底掏空、只剩下无尽悲伤的破布娃娃。
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头发黏在脸颊上,狼狈不堪。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杨队按住我肩膀的手力道似乎松了一些,他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血债血偿,动机昭然若揭。
我妹妹的惨死,是点燃这一切报复的源头。
所以是你杀了他们
我泪眼朦胧的抬头:我只是说他们该死,我没有杀他们......我还没准备动手,他们就死了,简直是老天有眼!
现在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当初确实想杀了他们......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提前一步死了。
韩莉。
杨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之前冰冷的质询,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平稳。
我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他。
只见他取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是一部手机。
一部屏幕碎裂、沾满泥污和暗褐色污迹的户外三防手机。
小米的手机!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
这部手机我早就处理掉了,
我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回忆最后处理它的细节。
杀死小米之后,我明明记得,我把它从小米僵硬的手里抠出来,然后......然后狠狠砸向了旁边那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它怎么可能被找到!
这部手机,他的声音不高,是米阳的。技术部门费了很大力气,才恢复了里面最后一段录音文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我消化这致命一击的时间。
然后,他按下了手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嘶嘶......沙沙......
一阵嘈杂的电流干扰音和呼啸的风声,伴随着沉重的、带着剧烈喘息和压抑痛苦的呼吸声,从手机小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是小米的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濒死的虚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韩莉......你赢了......也......也完了......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氰化物中毒的呼吸困难,......录音......我......我开了......从......从你进来......就开了......藏......藏好的......云端......自动......
小米......这个混蛋!他最后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根本就没完全相信我!
他也在防着我!
录音还在继续,小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利用我的愧疚,让我帮你杀了他们4个,没想到你最后连我都要......害死......
我就应该像当初......对待你妹妹那样......把你先奸后杀......让你这个贱女人死在荒野里......
录音到这里,响起了我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内讧了么,而且你杀他们,不是也想杀我吗,这氰化物的饮料本来是准备给我喝的吧
可惜你拿错了,误把自己毒死了......你这恶人自有天收,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路人罢了。
录音就这样戛然而止。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最后的证据就这样直直的砸在我的脸上。
我输了
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时间都停滞的几秒钟里,就在杨队以为已经将我彻底钉死在罪案墙上,等待着我的崩溃或狡辩时,
我脸上那极致的惊恐、绝望和僵硬,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还在,红肿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水光,嘴角甚至因为刚才的嚎哭而微微下垂。
但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
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悲愤、所有的疯狂,
都在这一个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
我甚至还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抹去了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动作从容,甚至带着一丝优雅。
然后,我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不是苦笑,不是嘲讽,也不是绝望的疯笑。
那是一个真正的笑容。
一个在精心策划的棋局走到最后一步,看到对手终于如自己所料落入致命陷阱时,露出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杨队。
我的声音异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
录音证据,证明凶手杀害了那4个人之后,喝下了自己下了毒的饮料,这算不算是一种畏罪自杀
我不明白,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干,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当成嫌疑人,只是因为我妹妹遭受到了非人的迫害,我心中对他们有怨恨吗
我早就说了,我是恨他们,可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扩大。
那段录音......
我微微歪了歪头,语气天真的说。
从头到尾所说的所有,不正是小米的认罪书吗还有我的无罪声明,毕竟,我可什么都没做,
事情的发展每一步都走在了我的计划之内。
我不用动手,运用这些人性的恶,就能让他们狗咬狗的自相残杀。
而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