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我爱上了我的学生,一个比我小六岁、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十九岁少年。这是一场注定无果的师生恋,我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他高考后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以为故事早已剧终,可两年后,他却告诉我,我所有的辗转反侧,他都感同身受。他当年的疏远与逃避,不是拒绝,而是他用尽全部力气的笨拙守护。他将我堵在楼道,眼底是压抑了两年的汹涌爱意:林老师,我能不叫你老师吗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正文
林老师,有个全日制学生,高三的,你接不接
组长在门口探头问我时,我正埋头批改着学生的作文。
我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迟疑。
现在接距离高考不就剩三个月了吗来得及吗我心里直打鼓。
作为一名刚大学毕业踏入培训机构的新人,我带过初一初二高一,却从未触碰过高三这根高压线。
我既担心学生基础太差,我这三个月回天乏术;又害怕学生是个尖子生,我这点道行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他基础……组长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相当有提升空间。
这话说得艺术,我却听懂了潜台词。
语文五十多分。组长终于吐出了实情。
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五十多分,意味着有巨大的进步空间,也意味着我的压力不会那么大,至少不会被一个学霸问到哑口无言。
那就行,只要他愿意我都可以。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父母要求也不高,组长补充道,他是个体育生,排球的。家里就希望他语数英、物理、历史这五科的等级分加起来能上九分。上了九分,就能去个很不错的大学了。
等级分九分,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各科基础都薄弱的学生,在三个月内达成,也并非易事。
没问题。我再次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学生制定教学计划。
组长雷厉风行,当天就在家长和各科老师的沟通群里排了课。
他的第一节课是物理,我在自己的卡座通过班主任的课堂直播,第一次看到了动态的他。
他很高,目测超过一米八,即使是坐着,也比旁边的物理老师高出一大截。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皮肤白净,戴着一副细边圆框眼镜,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他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斯文又安静。
身形清瘦,但肩膀很宽,的确是运动员的骨架。
他听课时很认真,脊背挺得笔直。
他很安静,也很听话,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宋凌封
我默念着他的名字,心里泛起一丝嘀咕。
这……看起来不太像个体育生啊。
我印象里的体育生,大多是皮肤黝黑、身板壮实,浑身散发着阳光和汗水味道的少年。
下午茶歇时,我和教英语的同事聊起这事。
好奇葩啊,我新接的那个高三体育生,白得跟个瓷娃娃似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体育生。
同事笑了:现在体育生也讲究防晒的好吧。你可别有刻板印象。
我撇撇嘴,没再多说。
轮到我的语文课时,是班主任带他过来的,我坐在里面的卡座,外面是门口,有一道小门,我通常习惯让学生坐在外面的位置,这样方便他们出去。
看到他门过来了,我站了起来和班主任打招呼。
班主任简单介绍了我,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让他先进来。
他背着一个深蓝色的书包进来,顺带将门关上,接着拿出笔记本和文具。
我看到他坐下来了,也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不算长的方桌,他坐得笔直,双手放在桌子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我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娇小,仰头看他时,甚至觉得有些压迫感。
最初的几节课,我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需要帮助的学生。
我从最基础的古诗词、字音字形、病句修改讲起,试图为他摇摇欲坠的语文大厦重建地基。
他很听话,我讲什么他都认真记下来,布置的作业也从不拖沓。
只是,他的理解能力确实堪忧。
一个简单的阅读题,我换了三种方式去讲解,他依然是一脸茫然。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清澈的困惑,看得我既无奈又心疼。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只能这样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除了他,我手上还有几个周末来上课的高三生。
那些孩子虽然也偏科,但脑子转得极快,一点就透。
两相对比之下,宋凌封的慢就显得尤为突出。
转折发生在一个普通的下午。
那天,我拿了一套模拟卷给他做,想摸摸他的底。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我让他就在卡座里完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偶尔抬头看他,他始终埋着头,奋笔疾书。
然而,当结束的闹钟响起时,我走过去拿起他的试卷,心凉了半截。
后面的语言运用、名著阅读,大片大片的空白。
怎么没写完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声音比平时更低了:老师,我……我一直都写不完试卷。
我愣住了。一直学校的一模、二模也是
他点了点头,白净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问题的根源不是他不会,而是他太慢了!
慢到连展示自己会的东西的机会都没有。
我之前所有的教学计划,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基础上。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和责任感同时涌上心头,我怎么这么迟才发现!
我还以为是他没有掌握一些知识,根本想不到他是根本没这个时间写试卷。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有些急了。
他低下头,手指无措地抠着桌角:我以为……是我太笨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所有的责备都说不出口了。
这个十九岁的大男孩,内心敏感又脆弱,像一只不敢伸出触角的蜗牛。
过了几天,我在网上给他买了一个小巧的电子计时器。
我把计时器放在他面前,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你做的每一道题,写的每一篇作文,都要计时。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计时器,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郑重地点了点头。
————
日子在计时器的滴答声中飞速流逝。
我看着宋凌封一点点进步,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关注,悄悄越过了师生关系的界限。
我会在备课的时候,不自觉地想起他蹙眉思索的样子;会在刷手机时,看到励志视频或者有趣的历史讲解,下意识地就分享给他;我会开始留意他每天穿的衣服,发现他似乎格外偏爱一件紫色的短袖。
我甚至开始嫉妒起他的物理老师、数学老师,因为他们能比我拥有更多他的课堂时间。
这种变化,让我感到恐慌。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是禁忌的。
我是一个老师,他是我的学生。
我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隔着六岁的年龄差。
理智上,我拼命告诫自己要悬崖勒马。
可情感上,那份悄然滋生的情愫,像雨后的藤蔓,疯狂地在我心里蔓延,不受控制。
变化最明显的,是我们在卡座上课时的状态。
以前,我上课时可以坦然地直视他的眼睛,欣赏那双眸子里的清澈。
可现在,只要他的目光与我相接,我的心跳就会漏掉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开始不敢看他,上课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用右手撑着脸,假装在思考,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窘迫。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来上课时,总是会把椅子往后拉,尽可能地远离我,在我们之间那张小小的方桌上,划开一道无形的银河。
他越高,坐得越远,就衬得我越渺小。
那种距离感,让我清晰地意识到,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有一次,我讲到苏轼的《定风波》,念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问他:你理解这句词的意思吗
他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失神。
我多想告诉他,这句词说的就是我现在的心境。
我多想告诉他,我心里正经历着一场狂风暴雨,却要在你面前装作风平浪浪静。
但我不能,我只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用最专业的口吻,为他剖析词句,讲解意境。
老师,你怎么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他澄澈的眼眸,他正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关心。
没什么,我狼狈地移开视线,刚才讲得有点投入了。
他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把本子上我刚才讲的重点又誊抄了一遍。
我看着他低垂的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他一定看出来了吧我的关心,我的紧张,我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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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选择用距离来回应我,是在委婉地拒绝,还是在害怕
我不敢深想,我只能将这份失控的情感,更深地埋藏起来,用更加严苛的教学来武装自己。
我开始给他讲历史的解题技巧,因为我高中的时候历史成绩很好。
我告诉他,文科是相通的,历史的材料分析能力,同样可以用在语文的阅读理解上。
我做的这一切,都打着为了你好的旗号。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少说不出口的私心。
我只是想,再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和他共同的话题。
那个叫楚辰的男孩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地持续到高考时,一个叫楚辰的男孩出现了。
楚辰是宋凌封的同班同学,也是一起来补习的。
他的成绩比宋凌封好一些,人也更活泼外向。
他的到来,打破了宋凌封原本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们开始一起吃饭,一起留在校区上晚自习。
宋凌封原本沉静的世界里,多了一抹鲜亮的色彩。
我本该为他感到高兴,他终于有了朋友,不再那么孤单。
可我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安。
根据班主任那边的安排,宋凌封的晚自习是从七点开始的。
有好几次,我七点半了,还没在教室里看到宋凌封的身影。
我从卡座的窗户望出去,总能看到楚辰找他,然后两个人勾肩搭背地一起出去,很久才回来。
宋凌封的手机早就被他父母没收了,以防他分心。
但楚辰没有。
我总能看到楚辰拿着手机,眉飞色舞地给宋凌封看些什么,两个人凑在一起。
看到这个景象,我开始担心,我害怕楚辰会带坏宋凌封。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前功尽弃。
那个等级分九分的目标,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的头顶。
我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终于,在一个宋凌封去上厕所的课间,我叫住了正准备去找他的楚辰。
楚辰,能和你聊两句吗
楚辰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开门见山:你知道凌封现在的情况吗他如果拿不到九分,后果会很严重。
楚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老师,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我不会害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缓和了语气,我只是希望,你作为他的朋友,能多鼓励他,多监督他。
我还将自己整理的一些语文答题模板和作文素材给了楚辰一份,这些你也可以看看,对你也有帮助。你们可以一起进步。
楚辰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接过资料,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我以为我的话会起点作用,但似乎,一切照旧。
他们依然会一起迟到,一起在晚自习的时候溜出去。
我只能在给宋凌封上课时,旁敲侧击地提醒他鼓励他要抓紧时间,不能松懈。
他总是温顺地点头,说:知道了,老师。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没底。
————
无论我如何希望时间可以走慢一点,时间还是走到了尽头。
宋凌封要回学校进行最后的备考了。
那天下午,我因为要给另外一个学生上课,我担心他晚上不过来自习,所以我就提前将礼物送给了刚来到教室的他。
凌封,我担心晚上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就提前来交代你一些事情。
嗯。
这是给你的毕业礼物。我的声音有些发紧,祝你高考顺利。
他这才迟疑地接过去,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袋子里装的东西很简单。
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寓意平平安安;几盒饼干;还有一个小小的写了毕业快乐的相框和一个我花了几个小时才贴好的闪亮的带着祝福语的相册,里面还有我手写的一张卡片,无非是一些祝福语。
我不敢写太多,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
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我絮絮叨叨地嘱咐着,拿到卷子先整体浏览一遍,先做简单的,难的放后面。作文一定要留足时间,就算写不完,也要保证结构完整……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
好了,我先去上课了,你先在这里收拾等一下上课要用的东西吧。
我看着对面我的卡座那个学生,知道我要去上课了。
好。他点头回应我,谢谢老师。
不客气。我点点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加油。
当天晚上,我在群里看到了班主任发的关于他的照片。
他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印在走廊的拐角。
看着他的照片,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他之前经常坐的教室的座位,那里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那成堆的资料和他放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的书包,我觉得我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大块。
他走了,带着我那三个月兵荒马乱的、充满着隐秘心事的日子,也结束了。
高考那几天,我坐立难安。
工作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看向那个他曾经坐过的卡座,仿佛还能看到他埋头刷题的样子。
高考结束那天,机构组织高三生回来估分。
我一整天都在忙着帮其他学生对答案、算分数,但心里一直悬着一根弦。
他会来吗
晚上,我没看到他的身影,倒是看到了我教过的另外两个学生。
我忍不住问班主任:凌封今晚上会来估分吗
班主任说他应该是明天会过来。
我心里一阵窃喜,开始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然而,那天晚上,宋凌封的妈妈就在沟通群里发了一张照片,是宋凌封自己估分的结果。
后面跟着一句语音:老师们,麻烦帮忙看看,这个分数,等级分能有九分吗
我点开那张图,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别的科目我不知道,但语文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个刺眼的数字:75。
一个连及格线都没有达到的分数。
班主任在群里回复,建议还是让孩子第二天来校区,老师们一起估分会更准确。
宋凌封的妈妈回道:他不愿意去,说第二天还要回学校。
我的心,彻底凉了。
第二天,他果然没有来。
我强打起精神,继续帮其他学生估分。
忙碌间,我看到了楚辰。
我把他叫过来,帮他估了分,他的成绩不错。
凌封呢我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今天怎么没来
哦,他啊,楚辰挠了挠头,我早上还跟他一起吃饭来着。他说他下午要去学校,就不过来了。
你没叫他一起来吗我再次试探道。
叫了啊,他说不想来。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那点仅存的期待,也化为了灰烬。
他是不想来,还是……不想见到我
那套高考语文卷,我自己也抽空做了一遍。
题目难度并不大,以他后期的水平,不说考得多好,及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他估出来的分数,却差了那么多。
是考场上太紧张,还是……他根本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巨大的失望笼罩着我,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倾注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情感,最后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可惜事情早已注定,我无力改变。
后来,正式成绩出来了。
他的语文,确实和他估的差不多。
但万幸的是,他其他科目发挥得不错,总的等级分,堪堪擦着线,达到了九分。
他顺利地被一所外地的重点大学录取了。
我从班主任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有欣慰,有失落,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宋凌封。
————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宋凌封离开后的两年里,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白天在培训机构教书,晚上就化身为一名网文作者,在键盘上敲打着属于自己的爱恨情仇。
或许是把现实中无法安放的情感都倾注到了笔下,我的小说意外地火了。
稿费收入远远超过了工资,我便毅然决然地辞了职,成了一名全职作者。
我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住在一间离超市和菜市场不远的单间,过上了梦想中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以为宋凌封这个名字,会连同那段兵荒马乱的岁月,一起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直到那个周末的下午。
我推着购物车,在超市的生鲜区挑选蔬菜。
因为思考着新书的情节,有些心不在焉,一个不留神,购物车撞到了前面的人。
抱歉,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眼前的男生很高,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比两年前挺拔结实了不少,但那张白净的脸,那副细边圆框眼镜,还有那双漂亮得让人心惊的眼睛,没有丝毫改变。
是宋凌封。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嘴巴微张,有些错愕。
语……语文老师他试探着开口。
这个称呼,让我瞬间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早晨。
我刚到校区,从卡座里出来,就遇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他。
灯光透过玻璃门照在他身上,他看到我,也是这样,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语文老师。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了。
嗯。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好久不见,凌封。
好久不见。他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老师,你……
我现在不住校区那边了。我猜到他想问什么,主动解释道。
哦。他应了一声,然后我们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问他在大学过得好不好,还是问他其他什么事情,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没有这个资格。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老师,你……还在这里工作吗
没有,我辞职了。
辞职了他似乎很惊讶,那您现在……
我在家写点东西。我含糊地带过。
家是住这边吗他又问。
嗯,租的房子。
又是一阵沉默,我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那我……先走了,老师。他指了指购物车的方向。
好,再见。
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礼貌地道别,然后擦肩而过。
我推着购物车,心乱如麻。
我以为自己早已放下,可再次见到他,那沉寂了两年多的心湖,还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涟漪。
我记得他喜欢穿的紫色短袖,记得他戴着圆框眼镜的斯文模样,记得他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
原来,我什么都没有忘记。
原来分别之后我还是会梦见他,一次又一次。
————
我以为那次超市的偶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没想到,命运的剧本,早已写好了续集。
一周后,我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赶稿,又遇见了他。
他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老师,好巧。
是啊,好巧。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我才知道,他大二暑假回来,就住在这个小区,他家就在我对面那栋楼。
我之前只知道他住在附近,但是他具体住哪里,我并不清楚。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遇见的次数越来越多。
在电梯里,在小区的花园里,在附近的便利店里。
每一次相遇,都让我们的关系,从最初的尴尬,变得稍微熟稔了一些。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傍晚,他发来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他的头像是一个动漫里主角的头像,昵称是八个六。
我犹豫了很久,才点了同意。
加上微信后,我们的交流变得频繁起来。
他会给我分享学校的趣事,会问我一些关于未来的迷茫。
而我,也渐渐放下了老师的架子,和他像朋友一样聊天。
我们的关系,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慢慢升温。
直到有一天,我们聊起高三那段时光。
老师,他突然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当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看到这条消息,心猛地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我那时候,偶尔听到你和其他学生聊天,会提到什么‘男神’。我以为……
我哭笑不得。我确实和学生聊过我的男神,那是一位我很喜欢的配音演员。
我从没想过,这会被宋凌封误会。
那是我偶像,我回复道,一个演员,比我大十九岁呢。
他发过来一个……的省略号,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那……你那时候给我计时的备用机,锁屏上那个男生……
我的心又是一紧。
我记起来了,为了方便他,我确实把我的备用机给过他。
而我的锁屏,正是我那位男神偶像的一张照片,他穿着蓝色的衬衫,用一束满天星挡住了半张脸,。
那个也是他。我无奈地解释,我之前没谈过恋爱,但也会在心里幻想和偶像谈恋爱嘛。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年龄差太多了。
那我们呢
他发过来这三个字,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我们呢我们之间,又算什么
我盯着屏幕,指尖冰凉,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唐突了,很快又撤回了那条消息,转而问道:老师,你的理想型是比你大的男生吗
这是一个试探,我能感觉到。
我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期待。
当时是,我敲下这三个字,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后来,我也不确定了。
发出这条消息后,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用枕头蒙住了自己的头。
我的脸烫得厉害,像发了高烧。
我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看懂我这句话里的潜台词吗
————
那个关于理想型的试探之后,我和宋凌封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朋友的界限,谁也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可越是压抑,那份情感就越是汹涌。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我新书的编辑约我见面,我们约在了一家西餐厅。
编辑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风趣幽默。
我们聊得很投机,他甚至开玩笑说,要不是我已经名花有主,他就要追我了。
我笑着说我单身,他还不信。
饭局结束后,编辑绅士地把我送到小区门口。
我刚准备道别,就看到了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身影。
是宋凌封。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静静地站在那里,路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看到我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眼神暗了暗。
我和编辑道别后,走向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我问。
等你。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等我
我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他指了指手机。我这才发现,手机调了静音,他一个小时前就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抱歉,刚才和编辑谈工作,没看手机。我解释道,刚才那个是我编辑。
哦。他应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
我们并肩往楼里走,一路无言。
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更加压抑。
老师,快到我家楼层时,他突然开口,你是不是……准备搬走了
我愣住了: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今天下午,看到有中介带人来看你对面的房子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我这才想起来,对门的邻居确实要卖房子。
我哭笑不得:那是对门,不是我。
电梯门开了,我走出电梯,他却跟了出来。
林老师,他叫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我能不叫你老师吗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的眼睛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那里面,有我熟悉的紧张、不安,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喜欢你。他说。
这三个字,像一颗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等了太久,久到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高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不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学生。你给我买计时器,给我讲历史题,下课了也不走,就坐在那里陪着我。你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可我全都看在眼里。
那……你为什么……我的声音哽咽了,你为什么躲着我高考完为什么不来估分
我不敢。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我那时候太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这份感情。我害怕,我怕我回应了,会影响你,也怕我回应不了,会伤害你。所以我只能逃避,用距离来保护自己,也保护你。
高考估分那天,我不是不想去见你。是我自己估的语文分数太差了,我没脸去见你。我觉得我把你教我的东西全都搞砸了,我对不起你的付出。我觉得自己是个笨蛋,是个废物,根本配不上你。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这个在我面前一直温顺安静的大男孩,此刻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将积压了两年多的情感,悉数倾泻而出。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
原来,我所有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原来,我们之间那些遥远的距离,不是拒绝,而是他笨拙的、不知所措的守护。
我走上前,踮起脚,伸出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
凌封,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不是笨蛋,你是我教过的,最努力、最听话的学生。
他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
所以,我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仰头吻上了他的唇,我们之间,不用再有误会了,好吗
好,老师。
————
那个夜晚之后,我和宋凌封的关系,终于从一条汹涌的暗河,汇入了一片阳光明媚的海洋。
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会手牵手在傍晚的小区里散步,会在周末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会因为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而争论不休。
他不再叫我老师,而是会用他那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偶尔,他还会像个孩子一样,无意识地对我撒娇,那种反差萌,总能让我心软得一塌糊涂。
而我,在他面前,也卸下了一切伪装。
我会毫不顾忌地大笑,会在他面前抱怨码字的辛苦,会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有一次,我们聊起他当初为什么会选择逃避。
其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看你对我那么好,心里是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害怕的是,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比如我好奇地问。
他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比如,想在卡座里偷偷亲你。
我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原来,在我为那份师生恋备受煎熬的时候,他也同样在自己的世界里,经历着一场天人交战。
我们错过了两年,但好在,我们都没有走散。
大三开学,他回了学校。
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每天的视频通话,成了我们最期待的时刻。
他会跟我分享排球队的训练日常,我会跟他吐槽新书的情节卡壳。
距离没有冲淡我们的感情,反而让我们更加珍惜彼此。
他放假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有时候是学校门口那家很好吃的糕点,有时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木雕。
我生日那天,他从学校赶回来,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没有买蛋糕,而是亲手为我做了一桌子菜。
虽然有的菜咸了,有的菜糊了,但我吃得比任何一顿米其林大餐都要香。
饭后,他拿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在我面前。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早,他紧张地看着我,手心都在冒汗,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怕你又被哪个不长眼的编辑骗走。所以,你愿意……先预定我未来的人生吗
盒子里,是一枚设计简洁的戒指。
不是钻戒,只是普通的银戒,但戒圈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o
my
dearest
teacher
and
lover.
我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
他激动地把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他在我耳边说,谢谢你,林老师。谢谢你当年没有放弃那个五十多分的笨蛋。也谢谢你,愿意爱上现在这个,还不够完美的我。
我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谢谢你,宋凌封。我轻声说,谢谢你,愿意回头来找我。你是我写过的所有故事里,最美好的结局。
那个春天,虽然迟到了两年,但终究还是来了。
带着阳光,带着花香,带着一个叫宋凌封的少年,奔我而来。
他还很年轻,他才二十多岁,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能走多远,而这一次,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他走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