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的秘书苏倩把红酒泼在我礼服上时,他皱眉说:林晚,别闹。
她不是故意的。青梅竹马二十年,他永远选择相信别人。
我笑着擦净酒渍,在订婚宴上提前离场。
三天后朋友圈更新婚纱照:他说要给我一个家。配图是男二为我戴戒指的剪影。
顾琛深夜砸门:玩玩而已,你当真
暴雨中他的跑车疯狂追逐我的婚车,嘶吼被雷声吞没。
车窗缓缓升起时,我看见他攥着刻有我名字的钻戒跪在雨里。
——原来他买了戒指,就在我决定不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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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香槟和无数细碎的笑语混杂在一起,甜腻得几乎让人窒息。
水晶吊灯的光芒碎在巨大的香槟塔上,折射出无数晃眼的光斑,像一场虚假的繁华梦。
我身上这件香槟色的礼服,是顾琛亲自挑的,他说这颜色衬我,温婉大气,适合做今天的女主角。
可现在,我只觉得这层层叠叠的轻纱像无形的茧,勒得我喘不过气。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高脚杯杯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宴会厅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本该站在我身边,接受所有人祝福的男人,依旧不见踪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酸涩的疼。
二十年了,从穿着开裆裤在泥地里打滚,到如今站在所谓的人生高光时刻,林晚追逐顾琛的脚步,似乎已经刻进了骨血里,成了本能。
可此刻,这份本能带来的,只有冰凉的恐慌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失望。
哎哟,林晚姐,真是抱歉!
一个过分甜腻、带着点矫揉造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周围的空气。
我下意识地转身,一股冰凉的液体已经泼天盖地地撞上了我的胸口。
深红色的酒液,带着刺鼻的果香,迅速在昂贵的香槟色礼服上晕染开一大片难堪的污渍,布料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
周围的谈笑声瞬间低了八度,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肇事者是苏倩。
顾琛那个新来的、年轻漂亮、据说能力超强的秘书。
她此刻手里还捏着一个空了大半的酒杯,另一只手捂着嘴,眼睛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无辜和惊慌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天哪!林晚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刚脚下绊了一下,手一滑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急切地解释着,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目光却像受惊的小鹿,越过我的肩膀,飞快地投向了我身后。
一股力道轻轻将我往旁边带了带。
顾琛来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侧,高大的身形挡住了部分刺目的灯光,带来一小片阴影。
他身上的高级定制西服一丝不苟,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刚从外面赶来的、不易察觉的倦怠。
他的目光,先是在苏倩那张泫然欲泣、写满无辜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有安抚,甚至有…
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然后,他才看向我,看向我胸前那片狼藉的酒红色污渍。
他好看的眉头习惯性地拧起,形成一个熟悉的、带着些许不耐的川字纹。
他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窃窃私语,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我心里:
林晚,别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狼狈的礼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她不是故意的。一件礼服而已,别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
这四个字轻飘飘地从我唇齿间逸出,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
周遭那些探究的、看戏的、甚至带着点怜悯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芒刺,密密匝匝地扎在皮肤上。
胸前那片酒渍冰凉刺骨,可真正冷的,是心口那片被凿开的空洞。
二十年。
从穿着开裆裤在泥地里打架,到熬夜替他整理那些枯燥的报表;
从他第一次失恋我陪他在天台喝到天亮,到他创业初期资金链断裂我偷偷卖掉外婆留给我的玉镯……
无数个日夜累积起来的时光,我以为早已筑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
原来在顾琛这里,只需要苏倩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一句轻飘飘的不是故意,就能瞬间瓦解。
他眉宇间那抹熟悉的、带着不耐烦的褶皱,此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那片空洞里。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过去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忽略的、被他习惯性牺牲的瞬间,都随着这一刀涌了上来,带着迟来的尖锐痛楚。
顾总说得对。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弯起一个弧度,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形成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
视线不再看他,也不看那个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苏倩。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片不断晕开、如同丑陋伤疤的深红上。
旁边有侍者机灵地递过来一叠厚厚的、吸水性极强的餐巾。
我接过来,没有道谢。
冰凉的指尖捏着雪白的纸巾,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按在那片污渍上。
动作机械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件被毁掉的礼服需要处理。
香槟色的丝绸吸饱了红酒,纸巾很快被染得通红,湿漉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我擦得很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布料被揉搓得变了形,发出细微的呻吟。
那片污渍的颜色似乎淡了一点点,但形状却扩散得更大了,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
我能感觉到顾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忤逆的不悦。
苏倩那细细的、带着哽咽的道歉声又响了起来:顾总,都怪我…害得林晚姐的订婚宴…我…我真是…
好了,小苏,意外而已。
顾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苏倩的表演,那语气里的安抚意味,清晰得不容错辨。
纸巾已经被红酒彻底浸透,湿冷黏腻地粘在手上。
我停下动作,将那一团狼藉随手丢在侍者匆忙递过来的托盘里。
再抬起头时,脸上竟然真的挂上了一点笑意。很淡,很凉,像冬日玻璃窗上呵出的那层薄霜,一碰就碎。
顾琛,我开口,声音异常平稳,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看来今晚的主角,注定不是我。或者说,从来都不是。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锐利起来,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赌气或者委屈的痕迹。
但他找不到。
我眼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枯竭的平静,还有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各位,
我微微提高了声音,转向那些或明或暗关注着这里的宾客,脸上那点薄霜似的笑意努力维持着,
实在不好意思,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失陪了。
没有再看顾琛瞬间沉下去的脸色,也没有理会苏倩那瞬间闪过又迅速被担忧掩盖的得意眼神。
我挺直了背脊,踩着脚下那双为了搭配礼服特意选的、不算太习惯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宴会厅那扇厚重华丽的雕花大门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身后那片由香水、香槟和虚伪客套编织成的喧嚣,随着我推开那扇沉重大门的动作,被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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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空旷安静的走廊,冷气开得很足,裸露的肩膀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以及一种奇异的、劫后余生般的麻木感。
手机在晚宴包里固执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顾琛,像一团灼人的火焰。
我盯着那两个字,直到屏幕暗下去,又再次固执地亮起。
如此反复了三次。
指尖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最终,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
只是任由那恼人的震动声在掌心持续,仿佛在丈量着某种东西彻底冷却的时间。
直到第四次震动不甘地停止,屏幕彻底暗下去。
世界重归寂静。
我深吸一口气,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遥远而疏离。
拿出手机,指尖在联系人列表里滑动,略过那个熟悉到刺眼的名字,停在了另一个名字上。
电话拨通,只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屿白,
我的声音终于泄露了一丝压抑已久的疲惫和沙哑,像绷紧的弦骤然松弛,……方便来接我一下吗在酒店后门。
没有解释,没有前因后果,只有最简单直接的请求。
等我十分钟。
电话那头,沈屿白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没有丝毫迟疑或追问。
电话挂断,那简单的四个字,像一小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心湖表面那层坚固的冰壳,某种酸涩滚烫的东西汹涌着想要冲出来。
我死死咬住下唇,快步走向后门通道。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夜风裹挟着初夏的微凉和城市特有的尘埃气味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残留的宴会厅里的甜腻。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用力地眨眼,将那股不合时宜的软弱狠狠逼退回去。
没过多久,两道柔和却坚定的车灯光束刺破后巷的昏暗,一辆线条流畅的深灰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停在我面前。
车门打开,沈屿白走了下来。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西裤,身上没有宴会厅里那种浮华的香水味,只有清爽干净的皂角气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绕过车头,脱下身上的薄外套,动作轻柔地披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
带着他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住被冷气浸透的皮肤。
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前那片无法忽视的、深红色的狼藉上,眼神微微一凝,眸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沉沉的怒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替我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手自然地挡在车门上方。
上车。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车子平稳地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舒缓的轻音乐在流淌。
沈屿白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安静而可靠。
他没有刻意找话题,也没有试图安慰,只是给了我一片沉默却安稳的空间,让我得以喘息。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想去哪里
我靠在椅背上,侧头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些光怪陆离的色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
许久,我才低声说:屿白……上次你说的事,还算数吗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车子缓缓驶向路边,在一个可以临时停靠的地方停下。
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专注,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苍白而狼狈的影子。
林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沉稳得如同磐石,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他没有追问原因,没有提及今晚的任何事,只是给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郑重的承诺。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委屈、释然和某种孤注一掷的冲动猛地冲上眼眶。
我迅速别开脸,看向窗外,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那我们……去选戒指吧。明天。
沈屿白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声极轻却无比坚定的回应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好。
三天后的傍晚。
夕阳的金辉慵懒地洒满客厅的米白色沙发。
我蜷在沙发一角,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婚纱设计图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繁复美丽的蕾丝图案。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风暴过后,海面残留的、带着咸涩的安宁。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顾琛发来的信息,孤零零地躺在锁屏通知栏里:
>【晚晚,那天是我没处理好。苏倩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她就是太紧张才失手。别闹脾气了,我们谈谈晚上老地方】
老地方。
是我们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承载着太多自以为是的回忆。
我看着那行字,指尖冰凉。
三天了。
整整三天,除了订婚宴当晚那几通未被接听的电话和几条语焉不详的信息,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试图解释那场毁灭性的羞辱。
没有道歉,没有对苏倩行为的任何质疑,只有一句她解释清楚了,和一句居高临下的别闹脾气。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荒谬感从心底蔓延开。
原来在他眼里,我二十年的感情,我被打碎的尊严和期待,我提前离场的订婚宴,都只是……闹脾气
三天前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撞进脑海:苏倩那杯精准泼洒的红酒,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顾琛那句冰冷的她不是故意的、别小题大做
还有沈屿白沉默披上来的外套,和他那句在绝望中递过来的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算数。
心口那片空洞,似乎在这三天里被一种更为冷硬的东西填满了。
不是悲伤,不是愤怒,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清醒。
我关掉了那条信息提示,甚至懒得点开去看。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打开了相机。
相册里,静静地躺着几张今天下午才拍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城市最高处那家著名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华灯初上的璀璨夜景,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照片的主角是我和沈屿白。
其中一张,我们并肩站在窗前,我的头微微侧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唇角噙着一抹温和而笃定的笑意,眼神专注地落在我的侧脸。
我穿着一条简洁却优雅的白色礼服长裙,脸上带着平静而放松的笑容,那是三天来从未有过的松弛。
另一张,是特写。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沈屿白骨节分明的手,正托着我的左手。
一枚设计简约却无比耀眼的钻戒,正被他稳稳地、郑重地推到我左手的无名指根部。
钻石在窗外城市灯火的映衬下,折射出无数细碎而璀璨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照片的角度选得极好,沈屿白微微低着头,侧脸轮廓深邃而温柔,专注的神情被定格。
而我,只露出了戴着戒指的手,以及唇边那一抹清晰可见的、带着尘埃落定般宁静的笑意。
没有犹豫。
我选中了那张他为我戴上戒指的特写照片。指尖在编辑框上停顿了一瞬,然后,缓慢而清晰地敲下几个字:
【他说要给我一个家。】
没有@任何人。没有多余的感叹号。
简单,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最自然不过的事实。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最后看了一眼照片里那枚璀璨的戒指和沈屿白温柔的侧影。
然后,轻轻按下。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
几乎是同一瞬间,手机像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猛烈地、持续不断地疯狂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屏幕上瞬间被来电显示占满。
那个熟悉到刺眼的名字——顾琛,以一种近乎偏执的频率,一遍又一遍地跳动着。
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伴随着尖锐的铃声,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客厅里,制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噪音。
我没有接。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了十几遍,终于停歇。
但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手机再次疯狂震动起来。这一次,是信息。
>【林晚!你疯了!】
>【那张照片什么意思!谁沈屿白!】
>【立刻删掉!给我解释清楚!】
>【接电话!】
>【别逼我!】
一条接一条,带着显而易见的狂怒和难以置信,像密集的冰雹砸在屏幕上。
字里行间透出的,不再是那居高临下的别闹,而是某种失控边缘的暴戾。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信息一条条顶上来,直到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亮着而微微发烫。
指尖点开朋友圈,看着那条孤零零的更新下面,瞬间冒出的无数个震惊的问号和省略号,以及夹杂其间的零星祝福。
然后,长按,关机。
世界彻底安静了。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沉入了地平线,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汇成一片无声而恒定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久。窗外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
一阵沉重、急促、近乎疯狂的砸门声,如同暴雨般骤然降临!
砰!砰!砰!
那声音毫无章法,带着一种要将门板生生砸穿的蛮力和歇斯底里,在寂静的楼道里激起巨大的回响,震得墙壁都在微微颤抖。
林晚!开门!林晚!你给我开门!
顾琛嘶哑暴怒的吼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像受伤野兽的咆哮,清晰地传了进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慌,
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跟沈屿白到底怎么回事!那条朋友圈是什么!
砸门声一声重过一声,伴随着他失控的吼叫:
玩玩而已林晚!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给我开门!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更深的东西而完全变了调,嘶哑得可怕,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删掉那条该死的东西!出来跟我解释!听见没有!
命令解释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传来的、一下又一下剧烈的震动。
那震动仿佛直接传递到心脏,带来一种沉闷的钝痛。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
指尖划过手机冰冷的屏幕,没有开机,只是点开了门禁系统的监控画面。
小小的屏幕上,清晰地映出门外的景象。
顾琛。
那个永远衣冠楚楚、矜贵自持的顾琛,此刻头发凌乱,昂贵的西服外套敞开着,领带歪斜地扯开,昂贵的衬衫领口被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紧绷的脖颈。
他英俊的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从容,只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狂乱和赤红,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要将其烧穿。
他完全变了个人。
像一座被瞬间点燃、即将彻底爆发的火山。
监控画面里,他再次抬起脚,狠狠踹在厚重的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整个门框似乎都在呻吟。
开门!!!
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拳头重重砸在门板上,指关节瞬间泛红。
我静静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状若疯癫的男人,看着这出由他亲自导演、却最终失控的荒诞剧。
三天前那句冰冷的她不是故意的和此刻门外疯狂的命令,像两个极端,却无比讽刺地证明着同一个事实——他从未真正理解过林晚,也从未真正珍惜过林晚。
指尖轻轻一动,关掉了监控画面。
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砸门声和吼叫声还在持续,像一场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背景噪音。
我转身,不再理会那扇岌岌可危的门,走向卧室。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门外那个失控的世界,已经与我无关。
夜色浓稠如墨,厚重的云层低压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沉闷水汽。
婚车车队安静地驶出小区,打头的是一辆装饰着洁白玫瑰的黑色加长轿车,平稳地滑入深夜寂静的街道。
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湿热的空气和……那由远及近、如同濒死野兽咆哮般的引擎轰鸣!
那声音来得极其突兀,撕裂了夜的宁静,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瞬间逼近!
我坐在后座,身上洁白的婚纱裙摆铺满了座椅。
沈屿白坐在我身侧,温热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我交叠放在膝上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安定。
他察觉到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侧过头,低声安抚:没事,别怕。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车窗外。
透过后视镜,刺目的车灯如同两柄燃烧的利剑,穿透沉沉的夜幕,死死咬住了我们的车尾!
一辆线条嚣张的银灰色跑车,像失控的炮弹,在空旷的马路上以骇人的速度逼近!
是顾琛的车!
他疯了!开车的司机是老陈,沈屿白用了很多年的人,此刻声音也带上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脚下不由得加重了油门。
然而,顾琛的车太快了!
引擎发出极限的嘶吼,几个危险的变道穿插,瞬间就追到了与我们并行!
车窗被对方粗暴地降下,顾琛那张扭曲到近乎狰狞的脸出现在窗外。
雨水开始零星地砸落,打湿了他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
他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车内穿着婚纱的我,那眼神里翻涌着绝望、暴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林晚——!!!
他的嘶吼穿透车窗缝隙和逐渐密集的雨声,像垂死野兽的哀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绝望,停车!我让你停车!听见没有!你不能跟他走!
雨水瞬间变得瓢泼,密集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车窗上,发出爆豆般的巨响,将他的嘶吼切割得断断续续。
雨刷器开到最大档位,在挡风玻璃上奋力地左右摇摆,却也只能勉强撕开一片短暂清晰的视野,旋即又被汹涌的雨水模糊。
晚晚!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雨声和引擎轰鸣中破碎变形,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恐慌,你下车!求你了!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倩她……她……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漆黑的苍穹,紧随其后的炸雷如同天崩地裂,瞬间吞噬了他所有未完的嘶吼!
那惊雷的巨响仿佛直接劈在人的天灵盖上,震得车身都微微发颤。
就在这雷声轰鸣、天地变色的瞬间,老陈看准了一个路口,猛地一打方向盘!
婚车车队灵巧地拐入了一条相对狭窄的单行道。
顾琛的跑车因为速度过快和路况不熟,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他试图强行跟入,车身却猛地一甩,失控地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带!
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巨响!
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车头瞬间变形,安全气囊嘭地弹出!
婚车没有丝毫停留,加速驶离。
我下意识地回头,透过被雨水疯狂冲刷、模糊一片的后车窗。
就在那被雨刮器短暂刮开、又迅速被雨水覆盖的瞬间。
借着后方车辆混乱的灯光和惨白的闪电余光,我看到了。
顾琛似乎刚从撞懵的状态中挣扎出来,半个身子探出了那辆冒烟的、车头扭曲的跑车。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西服沾满了泥水,狼狈不堪。
他没有管自己的车,没有管安全气囊,只是死死地、绝望地望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他的右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势,死死地攥着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盒子被雨水浸透,盒盖在撞击中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格外刺目的闪电再次劈下!
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他掌心摊开的东西——一枚璀璨的钻戒。
戒指内圈,似乎有什么细小的刻痕,在闪电的光芒下,反射出一点锐利的光。
虽然隔着滂沱大雨和急速拉远的距离,那一点光,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那枚戒指内圈刻着的,是我的名字——晚。
车子彻底拐过弯,将那一片混乱、绝望和暴雨中的身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车窗隔绝了外面疯狂的世界,只剩下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
车厢内一片死寂。
只有雨声,还有我压抑在喉咙深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
沈屿白的手依旧覆在我的手背上,温暖而稳定。
他没有问,也没有回头去看。
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低沉的声音带着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力量,穿透了车内的寂静和车外的狂风骤雨:
别回头,晚晚。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向前看。
我闭上眼,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落在洁白的婚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雨滴,也像……某种祭奠。
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这座城市,仿佛要将所有的痕迹都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