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你看你招来这俩人,吃喝就算了,还对倩倩动手动脚!”老伴站在亭廊的下面,看着屋里胡吃海喝的梁小柱兄弟俩。
虽然事没给梁大锤办成,但梁小柱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喝酒吃菜,嘴里像装了风箱一样,哗啦啦直响。
梁大锤也气的干瞪眼,虽然两家这么多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但这次是自己主动招惹的这俩活爹,也不能因为一顿酒菜撕破脸。
只是梁倩这死丫头没个眼力见,明知道这俩货不怀好意,还非得往跟前凑。
梁倩可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自己被副镇长家退了货,一直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眼看自己老父亲日渐老迈,村里年轻人越来越不服管教,以前梁大锤在村里一呼百应,没人敢不服气,但是现在村民看见梁大锤多少不像以前那么恭敬了。尤其是程飞这次一回来,那气焰有分庭抗礼之势。
弟弟梁存礼是指不上了,废物一个,得培养点关键时候自己用得上的人。
梁小柱兄弟这样有勇无谋的蠢货自然是不错的选择。
这边惠琴见程飞又一次打跑了两个村霸,只要程飞在,估计以后梁小柱是不敢再骚扰自己了,心里对程飞充满了感激。
自打嫁给梁铁岭这么多年,除了头一年男人在家,自己心里踏实,其余时间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个农村妇女,男人不在家,只能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常被不三不四的人惦记。
但程飞的出现让她又有了充分的安全感。
她当然明白,自己不能多想,只要她和铁岭还维持着婚姻关系,她就是铁岭的媳妇,只要铁岭到底是死是活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她就得守在这个家里。
一个离了婚的农村妇女,或者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不管是哪一个身份,她都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程飞的。
但是,一个人在雨中走的久了,忽然有个撑伞的人,又怎么会随便放他离开。
“程飞,我听说像你们这样大学毕业的,在省城可好找工作了,回村里干啥?”
惠琴忙着手里的活,和程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嫂子你不知道,现在咱农村到处都是宝啊,我回来寻宝来了!”
“你是欺负嫂子没见识啊,我在这村里也生活五六年了,我咋不知道哪里有宝啊?”
“你就是宝啊!”
“去你的!”
在惠琴嫂子的帮助下,程飞的家很快收拾好了,破败的小院也以崭新的面貌迎接小主人的回归。
......
第二天,程飞去买了些纸钱贡品,提着到东山父母坟前祭奠。
祭扫完毕,程飞沿着山间小道转悠。几年没回来,一切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在山里打猎,每次程飞都很兴奋。每次一进山就撒了欢了,可以美美玩一天;再一次开心的原因就是,打了猎物可以改善生活。程飞家不富裕,买不起肉,肉食来源基本都是野味。
七月的东山,林木葱茏,景色不错。
程飞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平坦的断崖,断崖周围树木茂盛。以前这可是村里孩子最爱来的地方,也是大人打猎休息的地方,有时候有所收获,架起一堆火,一只兔子烤出来,满山都是香味。
正在闲走,突然听到路边幽深的灌木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飞一下子警觉起来,毕竟东山有野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前些年家家都有猎枪,一进山三五成群倒也没什么可怕的,这几年猎枪都上交了,打猎的人少,野物恐怕就更多了。
想到这里,程飞心里有点慌了,遇到劫道的他都不怕,就怕遇到不是人的。
他慢慢的后退,想要离开。这时候估计草丛里的野物也听到了他的声音,突然没动静了。
程飞不敢发出声音,定定站着。
突然灌木一阵嘈杂,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挡在程飞面前两米左右的位置。
野猪!
比家猪的体型还大一些,野猪属于上古猛兽,凶狠成性,这么大个…
程飞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候野猪低着头,眼睛翻泛着凶光,死死盯着程飞。
不知道是它很久没吃肉了,还是程飞贸然闯进了它的领地,让这性格暴躁的猪天王不开心了。
程飞下意识的用余光环视左右,断崖三面峭壁,只有自己来时一条路可退。
周围无遮无掩,连爬树都来不及,跑,似乎是唯一逃生的方式!
可是程飞心里一盘算,野猪的极限速度时速能达到60公里,即使自己拿出在学校跑100米的速度逃跑,估计5秒之内自己就会被野猪从后面掀翻。
难道自己今天就要命丧猪口——这个死法也太不光彩了!
新修的房子还没怎么住,媳妇也没娶,惠琴嫂子做的饭以后也吃不到了……
这时候野猪估计等不及了,头放的更低,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一副准备战斗的状态。
程飞不敢再犹豫,就是跑不过也得拼了,拔腿就跑!
程飞是聪明的,如果直线跑,他瞬间就会被放倒,所以他是迂回的折线跑,野猪一时间摸不清方向,拿他也没办法。
但是这头猪真他妈的有点聪明劲,追了一会不追了,站在唯一的路口看程飞跑圈。
趁着程飞拄着膝盖呼哧带喘的时候,野猪全力冲刺奋力出击。
“砰”的一声巨响,程飞整个人像一只破皮球被贝克汉姆一脚踢向半空一样,飘飘忽忽朝断崖落去。
“完蛋了!”程飞心里想。
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就这么着吧,好在离爸妈不远!
程飞整个人从断崖上方落下,极速下坠!
......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飞才醒了过来。
太阳已经落山,将暮的山中雾气弥漫,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叫,乍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程飞试着活动了一下关节,还好收放自如,说明没有骨折。抬头看着崖顶,从那么高地方摔下来,居然毫发无伤,太不可思议了!
摔下来那一瞬间,恍恍惚惚仿佛到了一个山水澄明、莺歌燕舞的洞府,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笑,后来发生什么就完全不记得了。
程飞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丝毫不敢再耽搁。天黑以后,山里就是野兽的天下,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保不齐就成了一道夜宵了。
于是赶紧起身,寻找回去的小路。山路崎岖蜿蜒,杂草丛生,不太好分辨方向。
好在从小在山里玩,不至于迷路。
眼看梁家村越来越近,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村口住户的灯光。
程飞稍稍放心了些。
就在这时,离村一公里左右的西北方,从一个废弃的厂房里传来激烈的狗叫声,夹杂着人惊慌的呵斥声。
程飞知道那个废弃的厂房,是何四叔的养殖场,从程飞上大学之前,何四叔就已经在那里了。梁家村多半住户都姓梁,只有四五户其他姓氏,程家和何四叔家是其中两姓。
何四叔为了养殖,常年一个人住在村外,老伴和儿子、女儿住在村里。
听这声音不对,难不成何四叔遇到什么事了?程飞不敢耽搁,转过方向往废弃工厂去了。
不一会,程飞来到了何四叔的养殖厂附近,只见养殖场内一片混乱,狗叫声、羊叫声混杂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其他动物低沉的嘶吼,何四叔怒斥、挥舞木棒的声音。
程飞顾不得多想,从路边抄起一根木棒就冲了进去。
一进去程飞就惊呆了,羊圈里窜进五六匹狼,正在疯狂的撕咬羊群,地上已经躺着十几只黑山羊的尸体。何四叔手里拿着木棒坐在地上,正挥舞着朝一匹狼猛击,而那匹狼咬着他的左腿,鲜血浸湿了裤管,任凭何四叔的木棒抽在它的身上,那狼也丝毫不退。
何四叔养的两条黑狼犬,由于年龄大了,已经不复前几年的勇猛,尽管非常卖力与狼群周旋,但狼群丝毫没把它们放在眼里,跟的急了就有两匹狼回过头来与狼犬撕咬一番,两只忠犬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程飞大喊一声,挥着木棒就朝咬着何四叔那匹狼的头上打去。
木棒应声而断,那匹狼也惨叫一声松了口。
程飞赶紧把何四叔扶起来,退到一个墙根,防止群狼围攻。
可是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那匹狼并没有再扑上来,其他狼也停止对羊群的攻击,而是齐齐地看着程飞,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目光也由原来的凶残变得温顺惊惧起来,过了几秒钟,狼群一步一趋慢慢撤出羊圈,然后掉头跑了。
“何四叔,你没事吧?”
“哦......没事,皮外伤。是你啊,程家小子!”
“我去给你叫葛三叔吧,让他来给你看看,这伤必须得赶紧处理,小心感染了!”
“不用你去,小子,你去给我儿子说一声,让他去请老葛!”
“这样四叔,我这有电话,你给晓光打个电话,让他去请葛三叔,我还是在这陪你吧,防止狼再来了!”
程飞说着伸手去裤袋里掏小灵通电话,摸来摸去也没找到,看来是从山上下来一路狂奔,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了。
“哎呀四叔,我电话丢了!”
“晓光也没电话,有这玩意也没法打,还是你给晓光说一声吧!”
“我走了,狼再来了咋办?”
“放心吧,今天不会来了,刚才那几匹狼害怕了,看它们的眼睛就知道了。不知道看见啥可怕的东西了?”
“不会吧?”
“我和狼打交道多了,你放心去,我没事!”
程飞走出旧工厂的时候,何四叔还在喃喃自语:“到底看见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