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赵伊宁和陆小颖马不停蹄地去了很多地方。
江城作为山地城市，寺观大多修在山上，可把两人累得够呛，而且还一无所获。
人家那些和尚道士甚至满脸担忧，问她们两个戴着口罩遮挡容貌的女生：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然后还热心地推荐起心理医生，又或是某家精神科口碑不错的医院。
更让人糟心的是，唯一一个像里世界高人的，最后却发现是个骗子。
这让原本兴致勃勃，觉得自己也能够见识到神秘侧一角的陆小颖，蔫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黑线蔓延得很快，这才周六晚上，就已经快到肘窝。
陆小颖担心一旦长到心脏附近，万一病入膏肓，就算找到高人救治也来不及了。
对此，赵伊宁本人也很纠结，可思量再三，还是轻声说：“再等等吧。”
作为粉丝众多的演员，一旦这么做，若是没找到也就罢了，可若真找到，后续只会给对方带去各种打扰。
而从对方事了拂衣去的风格来看，显然是个高远淡泊、不喜欢被打扰的人。
所以，赵伊宁想明天继续试试，万一有谁能祛除这诡异的黑线，就不用给恩人带去麻烦。
“可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以明天为限，还来得及，如果到时仍然毫无进展，那也只能用最后的办法。”
赵伊宁漂亮的眉眼间有一抹深深的忧虑。
面临可能涉及生死的未知状况，她心里也很慌、也很害怕，尤其是黑线让她一天天变得虚弱的情况下。
但陆小颖实在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方法明明是她提出的，却仅因为今天毫无效果，就开始打退堂鼓。
昨天那副模样，纯属超常发挥。
所以在她前慌也没什么用。
“明天你买些路上用到的东西，这样可以节约吃饭的时间，能去更多地方碰运气。”
赵伊宁叮嘱着陆小颖。
她现在身体虚弱，本就气短，没法长时间戴口罩遮掩面容，所以这些事一般都由助理代劳。
“最近一家综合商超是五月广场，那里东西齐全，明天我去那里买。”
“嗯。”
·
明天得去五月广场买些女生的衣服，毕竟也不能让猫妖一直穿我的衣服……
赵伊宁眼中的高人卫同尘，此刻正在煮两份泡面，思索着明天的事，浑然不知自己马上要被挂到网上。
虽然他名义上是江城市区居民，但实际住在村里，而白碚区本身就比较穷，样式齐全的商场没几个。
其中离家最近的就是五月广场。
当然，这个近，指的是步行距离最少，乘轨道交通六号线可以直接抵达。
只是买完东西，这个月的生活费就不够了啊……
卫同尘想起前世所知的那些系统漏洞，准备待会儿去测试一下。
如果还在的话，提交一个至少有2000美元的奖励，几天就能到账。
“嚯，加了煎蛋和生菜的泡面就是香啊！”
热气腾腾的面刚出锅，卫同尘就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动静，扭头一看。
卫生间的门框后，斜着支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然后是略带湿气的头发，最后是一只黑宝石般的眼珠。
整个一副暗中观察的小猫模样。
“你藏什么？”
“我……我洗好了。”
顾嘉有些扭捏的站出来。
她穿着卫同尘的短袖和长裤，露出白生生的手臂，加上抖动的猫耳和躲闪的眼神，倒是很可爱。
只是因为没穿过这种衣服，明显有点不适应。
猫耳娘，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只，怎么感觉像突然多出个女儿……
坏了，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重生也逃不掉年龄的诅咒吗……
卫同尘赶紧抛去心头的杂念，开口招呼：
“过来吃东西吧，只有泡面，现在都这么晚，熬骨头汤和弄小料煮面也来不及了，先将就着。”
顾嘉嗅到空气中的香味，眼睛一亮，一溜烟儿窜到桌子旁，一眨不眨地盯着面条。
“给你，会用吧？”
卫同尘递给她一双筷子。
“嗯嗯。”
顾嘉脑袋点得飞起，接过筷子正准备吃面，又忽然停住，不舍得放下筷子：
“我没有钱给你。”
呃……这只猫妖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怎么感觉在她心里，我是个周扒皮的形象呢？
卫同尘把瓷碗装着的泡面推过去：“吃吧，不要你的钱，多一双碗筷而已。”
顾嘉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泡面，喉咙动了动，才重新拿起筷子。
当尝到第一口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圆溜溜的，耳朵也跟着立起来。
泡面作为现代食品工业的标志性产物，一旦晚上饿的时候吃，那简直是人间珍馐！
在卫同尘的注视下，顾嘉一言不发、风卷残云，两袋煮出来的面一分钟就被吃个精光。
然后，她又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紧紧盯着卫同尘的面，一个劲儿地咽口水。
面对这灼热的目光，卫同尘哪里还吃得下去，只好把自己这份也推过去：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给你吧。”
“真的吗？”
顾嘉满脸惊喜。
就你这眼神，我还能说是假的吗……卫同尘努力微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谢谢你哦，你真是好人！”
她把面拿过去，很快就再次吃完，连嗝都不打。
卫同尘忍不住问道：“能请问一下对你来说这大概是几分饱吗？”
顾嘉本人也不太确定：“三分，还是四分？”
卫同尘不禁陷入沉默。
之前问她除了砍妖怪还会做什么，她回答是吃饭，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己刚才说多一副碗筷而已，还是太草率了，这分明是要开个食堂啊！
我本来就穷，还来个这么能吃的……挣钱，必须赶紧挣钱！
·
在卫同尘掏空家里所有的泡面，终于填饱顾嘉的肚子后，她主动请缨要洗碗。
很显然，她虽然好吃，但不懒做。
等把一切都收拾干净，顾嘉忽然问：“你是道士，那你怎么不穿道袍，老头儿都穿。”
“老头儿是谁？”
“是道士。”
“我问是你的谁。”
“我师父。”
那你可真是太孝顺了……卫同尘无语片刻：“你这么叫你师父的，不怕挨打吗？”
“不怕。”
顾嘉说：“老头儿以前很厉害，又高又大，但我越跑越快，他越跑越慢，只能揪着胡子在后面喊我，我就叉着腰‘略略略’。”
“……”
“你掉到这个地方来，你师父找不到你，应该很着急吧？”
听到这话，顾嘉抬眼看着卫同尘，凝视片刻后才埋下头说：
“老头儿死了。他会做很多好吃的……我已经很久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卫同尘留意到她神色低落：“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我才不伤心呢。”
好吧，卫同尘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哪怕煮熟了嘴都是硬的，就像刚才和蜘蛛精吵架。
“你一只……你怎么会跟着灵台观的道士？”
顾嘉认真的说：“我是老头儿捡的别人不要的，以后我也要捡一个别人不要的当徒弟。”
身世倒是挺可怜，但要是以后你养徒弟，我都不敢想你会养成什么样……
卫同尘忍住吐槽的冲动，看了下手机，发现夜已经深了，便领着顾嘉去次卧休息。
他还叮嘱说，这个世界的官府很强，民众也从未见过妖怪，千万别乱跑，被人发现会闹出乱子。
随后卫同尘便回到卧室，给老电脑装个新系统，开始一边查代码一遍测试漏洞。
而顾嘉坐在次卧的床上，在黑暗中望着窗外的夜色雨幕，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次日，大雨终于停了，江城又变得晴空万里。
昨晚卫同尘验证漏洞弄到凌晨，再加上修练八个小时积攒十缕法力，所以起得比较晚。
他出门时，由于衣服本身就很少，昨天那套又在地下室被弄脏，他便取了挂在门上的校服。
结果一穿上去觉得很宽松，一看背后，竟用黑笔写着庄志远的名字。
2017年白碚一中的校服还不附带铭牌，所以在上面写字作为标识是学生的常规操作。
这好像是庄志远上次来落下的，我之前没注意，他狗东西也心大，根本没问过……
卫同尘将就穿上。
等他乘六号线到吾悦广场，商圈这边的站点已经变得人头涌动。
由于囊中羞涩，卫同尘专挑那种打骨折的店，买了一些简单的女生衣物。
店员询问尺码，他只能比划个大概，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谎称是给自家妹妹买。
当卫同尘离开商场时，手里多出了几个袋子。
又没了三百块。
他叹了口气，昨晚虽然验出一个漏洞，并且提交过去试水，但还在审核中。
这个要不了几天，真正麻烦的是他实际成年了，但身份证上还未成年，兑外汇有点麻烦。
监护人虽然可以代办，可他不想惊动父母，只能等钱打到账上再想办法……
卫同尘走向轨道交通站点。
同一时刻，陆小颖正把买来的一大堆东西，往停在路边的车里塞。
关上后备箱后，她直起腰，目光顺带着扫过人群，随即朝驾驶座走去。
大概是这两天绞尽脑汁反复回忆素描人像、记忆格外深刻的缘故，陆小颖忽然愣住，猛地扭头往商场门口看去。
那个人……跟画里长得有点像啊！
她的心忽然提起来，但又觉得茫茫人海怎么可能这么巧，迟疑片刻才走过去想看清楚。
两人在人群里越来越近，陆小颖终于彻底看清对方的样貌，脑中像有一道闪电划过。
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见过画里的人，奈何一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
如今看到身穿校服的卫同尘，她才回忆起这周五早上，回忆起那个迟到了还优哉游哉的身影。
也是在这一刻，此前分析过的东西全都串联起来。
表世界的人无意间接触到里世界，这种番的剧情，角色都应该是高中生和初中生。
赵伊宁作为大学生卷入其中，说明是被波及，她最近唯一能扯上联系的，只有在白碚一中拍戏这条。
我早该想到这层窗户纸，伊宁的里世界揭幕者，只能是在白碚一中。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陆小颖这个二次元疯狂脑补，恍然大悟过后，一股巨大的惊喜瞬间涌上心头。
那种番剧成真降临在身边的喜悦，甚至让她暂时忘却社恐，努力挤进人群想抓住卫同尘。
“请让一让，抱歉，借过。等一下，等等！”
卫同尘在嘈杂的环境里，发觉口袋在震动，伸手掏出一个屏幕有裂纹的旧手机。
他的现任爱机被顾嘉一刀砍坏，只能翻出以前的插上卡继续用，免得变成原始人。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称，卫同尘有点诧异，接通后问道：“喂，爸，什么事？”
很快，他心头重重一跳：“你说什么？你今天要过来看看我……已经在路上了！”
昨天才推掉一个庄志远，结果今天又要来个亲爹，这要是撞见长着猫耳朵，还动刀动枪的顾嘉……
卫同尘倒吸一口冷气，有点急了。
偏偏这时候，他感觉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服，还喊着什么“请等等，我是……诶，抱歉，踩到你了”。
这会儿卫同尘一门心思想让亲爹多活几年，也没回头去看，只是匆匆摆手说：
“我不看我不买我是穷鬼不用给我推销。”
随即他赶紧沿着楼梯往站点挤，想搭马上要来的这趟列车，同时拖延起父亲到来的时间：
“我是说……呃……我这会儿在超市买东西，前几天门锁坏了，就换了，你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等，所以别急着来。”
“对，你等我先回去，顺便给我买点水果……就西瓜吧……”
“不行，四月份，近处很贵，你反正要留时间等我，不如去远的地方买，一斤能便宜两三块……”
江城这地方的商圈，周末的人流量多到夸张，卫同尘的背影迅速被人群淹没。
“诶诶……”
陆小颖只能无助地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
在原地愣了片刻后，她回想起校服背上的字，不禁自言自语地念了出来：
“高三七班……庄、志、远？”
陆小颖如梦初醒，退出站点楼梯口附近的人群，到车里给赵伊宁打去电话。
“小颖，什么事？”
手机传出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而陆小颖激动地说：“伊宁，找到他了！就是你梦里和画里那个人，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