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围的知青也安静下来,目光复杂地看着。
虽然不敢像王盈盈他们这么闹,但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
胡大军本来收了礼,心情正好,被这俩货一搅和,脸瞬间拉了下来。
他猛地转过身,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王盈盈和赵山河,声音像打雷:
凭啥老子就告诉你们凭啥!
他指着黄云辉,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盈盈脸上了:
就凭人家黄云辉能修拖拉机!能把这‘破车’整活了!这车一趴窝,耽误多少农活去县里请人修,来回折腾,费工费钱!
他这一修,给大队省了多少事、多少钱你会吗你行你上啊!
王盈盈和赵山河被胡大军吼得脖子一缩,脸涨成了猪肝色。
那句你行你上啊像块大石头,噎得他们嗓子眼儿生疼,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周围知青的目光刺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哼!王盈盈使劲跺了下脚,拽着赵山河的袖子。
走!谁稀罕!两人臊眉耷眼,像两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挤回人群里去了,背影都透着不甘心。
甭理这俩搅屎棍!胡大军朝他们背影啐了一口,转头对黄云辉开口:走,回家去!甭管他们!
胡大军的家就在场部边上,也是泥坯墙,但屋顶是新换的稻草,看着齐整些。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柴火味和饭菜香的热乎气扑面而来。
孩儿他娘!来客了!胡大军嗓门洪亮地朝屋里喊。
哎!来了来了!一个腰里系着围裙的敦实妇女应声从灶间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带着淳朴的笑。
她身后跟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怯生生地抱着她的腿,好奇地打量着门外两个陌生人。
这是新来的知青,黄云辉,还有小林同志林晚秋!胡大军介绍道。
这小子可了不得,路上拖拉机趴窝,他三下五除二就给捣鼓好了!是咱分场的宝贝疙瘩!我请家来吃顿便饭!
哎呀!那可真谢谢小黄同志了!胡婶子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快快快,屋里坐!饭这就好!乡下地方,没啥好招待,你们城里来的别嫌弃啊!
婶子您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黄云辉笑着进了屋。
屋子不大,收拾得挺干净,一张方桌,几条长凳,靠墙摆着个老式五斗橱。
林晚秋也小声跟着问好,显得有些拘谨。
妞妞,快叫人!胡婶子推了推腿边的小丫头。
小丫头害羞地把脸埋进母亲衣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瞄。
黄云辉看着那怯生生的小丫头,心里一动。
他伸手进自己那个破布包,摸索了一下,再掏出来时,手心里赫然躺着几块奶糖!
妞妞,看,这是什么黄云辉蹲下身,把糖递到小丫头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小丫头眼睛唰地亮了,看看糖,又看看黄云辉,小嘴抿了抿,怯怯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闪亮的糖纸。
拿着,给妞妞吃的。黄云辉把糖轻轻放进她的小手里。
哎呀!小黄同志,这…这太金贵了!
胡婶子一看是大白兔奶糖,这乡下供销社都难买到的稀罕物,连忙阻拦。
没事,婶子,给孩子的!黄云辉站起身,毫不在意。
小丫头紧紧攥着那几块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终于鼓起勇气,仰着小脸,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谢谢哥哥!
这一声哥哥叫得黄云辉心里舒坦。
胡大军和胡婶子看着自家闺女开心的样子,脸上也笑开了花,对黄云辉的印象更是蹭蹭往上涨。
这小子,有本事,会来事,人还大方!
快坐快坐!胡婶子招呼着,又风风火火钻进灶间:马上开饭!
饭菜很快端上桌。
一大盆杂粮窝头,一碟子咸菜疙瘩切得细细的,一盘油汪汪的炒鸡蛋,还有一盆的白菜炖粉条,里面居然还飘着几片难得的腊肉丁!
这在知青食堂可是想都别想的好东西。
没啥好菜,你们凑合吃,管饱!胡大军拿起窝头就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
婶子,这菜太好了!
黄云辉是真饿了,拿起窝头啃了一口,又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香!比城里的都香!
林晚秋也小口吃着,虽然没说话,但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显然也饿坏了。
胡婶子看着他们吃得香,乐呵呵地又给黄云辉碗里夹了一大块鸡蛋:多吃点!大小伙子,出力气呢!
说着,又给林晚秋盛了勺白菜粉条:小林同志你也多吃,太瘦了!
小黄啊。胡大军拍了拍黄云辉的肩膀:今天这顿饭,是谢你!谢你给队里解决了大.麻烦!
以后在这红旗分场,有啥事,只要是叔能办的,你尽管说!甭跟我客气!
谁敢跟你过不去,那就是跟我胡大军过不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分量十足。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了队长这句承诺,那可比什么都强。
黄云辉心里踏实了一大半,赶紧放下窝头:队长,您这话就见外了!
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靠您多指点、多照顾呢!您和婶子就是我在农场的亲人!
对!就是亲人!胡大军高兴地又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一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胡婶子也笑着点头:就是!以后常来家吃饭!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窝头咸菜也格外香甜。
夜色渐深,外面起了风。
饭毕,黄云辉和林晚秋起身告辞。
这才朝着知青点走去,一路上,黄云辉心里都盘算着,这收音机送的划算。
有了队长当靠山,不愁在这农场站不稳脚跟了。
黄云辉和林晚秋在知青点大院门口分了手。
林晚秋低着头,快步走向女知青那边黑黢黢的土房子。
黄云辉则脚步不停,直接进了男知青住的那排大通铺屋子。
屋里点着盏小煤油灯,烟雾缭绕,光线昏暗。
刚分好铺位的男知青们正忙着摊开被褥、安置行李,一片乱糟糟。
汗味、土腥味、劣质烟草味混在一起。
黄云辉目标明确,径直走到自己那个破布包和铺盖卷旁边。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真正的家伙什都在空间里。
他弯腰拎起铺盖卷,又抄起那个破包,转身就往外走。
喂!黄云辉!你干嘛睡在离门口不远铺位上的赵山河眼尖,立刻喊住了他。
他正抖开一床看起来还不错的蓝花被子,看着黄云辉这架势,心里咯噔一下。
黄云辉脚步一顿,侧过身:不干嘛,搬地方。
搬地方搬哪儿去赵山河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旁边几个刚安顿下来的知青也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黄云辉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胡队长说了,我睡大瓦房去。
啥
瓦房一个人住
真的假的
屋里瞬间炸了锅!
刚还在抱怨大通铺挤、味道难闻的知青们,眼睛都瞪圆了。
瓦房独门独院
这跟挤在牲口棚似的大通铺简直是天上地下!
赵山河的脸唰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脑子里嗡的一声。
白天火车上的憋屈、拖拉机上的丢脸、晚饭时啃窝头的寒酸、还有胡队长那明晃晃的偏心......
所有积压的怒火腾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
放屁!赵山河猛地从铺上跳下来,几步冲到黄云辉面前,手指差点戳到他鼻子上,唾沫星子横飞:
黄云辉!你他妈搞什么特殊你还想住瓦房!没门儿!
我告诉你!大家都是知青!一起下乡!一起来搞建设的!
就得大家一起住!
黄云辉顿时就乐了,插着口袋看着这小子破防。
怎么我住大瓦房,你看不惯了
这话戳中了赵山河的肺管子,他恶狠狠地瞪着黄云辉:反正你搞特殊就是不行!又是吃饭又是住房子的!
这红旗公社都要跟你黄云辉姓了!
黄云辉看着赵山河这副气急败坏的嘴脸,嗤笑一声:行啊,赵山河,有本事你也让胡队长请你吃小灶、住瓦房啊搁这儿跟我喊什么跟队长说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