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像沉在海底,被无数牙齿撕扯的剧痛却清晰得如同烙印。骨头在碎裂,皮肉被硬生生扯离躯干,每一次拖拽都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湿滑咀嚼声。
是丧尸。它们在分食我。
视野的碎片里,最后定格的,是那辆改装越野车猩红的尾灯。尾灯上方,车窗里,贴着苏软那张脸。那张我曾视为至亲的脸,此刻只有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平静,甚至……一丝完成任务的解脱。
清歌,别怪我。
她的声音隔着车窗、隔着丧尸的嘶吼和我的惨叫,微弱却清晰地钉入我的灵魂,
人类……需要火种!
火种呵!冠冕堂皇的理由……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了我最后的感知,只剩下刻骨的恨意,像烧红的铁钎,贯穿灵魂。
嗡——
规律性的噪音钻入耳膜,不是丧尸的嘶吼,是……空调
我猛地睁开眼。
窗外,夏末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带着蝉鸣的聒噪。空调外机在窗外规律地嗡鸣着,送出阵阵凉风。
不是血污的废墟,是我末世前那个整洁、明亮的公寓卧室。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我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我抬起手,手指完好,皮肤光滑,没有一丝血污,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不…不可能……
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头柜上,抓起手机,屏幕亮起,
2150
年,8

12
日。
距离那场席卷全球的猩红病毒爆发,还有整整三个月零十七天。距离我被林薇推下车,在丧尸群中化作白骨,还有三个月零十七天!
不是梦。
那蚀骨的腐臭,那脊椎碎裂的剧痛,苏软虚伪的哭喊,旁观者冰冷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如同烙印,灼烧着我的神经末梢。
重生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混乱一片的脑海里炸开。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没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只有刻骨铭心的恨!
苏软!
为了她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人类希望!为了她的圣母光环!用我的命,铺她的路!
苏软……
我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指尖因为用力握着手机而泛白,关节咯咯作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检索属于前世的信息碎片。此时一个疯狂的计划,在我的心里成型。
……
空气里弥漫着钱特有的油墨味,厚厚一摞,散发着令人心安的信号。我坐在银行
VIP
室宽大得有些过分的真皮沙发上,身后是我雇佣的国外保镖小磊。对面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带着点公式化僵硬的王经理。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阳光明媚的街道,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对灾难一无所知的松弛。
多么讽刺的画面,平静的表象下,致命的倒计时正在无声跳动。
……林小姐,您确定要一次性提取这么大额度的现金吗
王经理推了推金丝眼镜,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但眼神里那点藏不住的惊疑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他面前的平板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确定。
我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指尖在冰凉的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全部,现金。今天就要。
王经理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挤出更真诚的笑容:
这个……流程上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而且安全方面……
加急!林家那边我会交代。
我打断他,从随身的挎包里又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推到他面前。
今天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钱放在我的车里。地点你知道。
王经理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信封的厚度,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瞬间活络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点谄媚,
您放心,我亲自督办,保证三点前,一分不少!
离开银行大楼,喧嚣的城市噪音瞬间包裹过来。阳光刺眼,我眯了眯眼,坐上了车。
去老城区的『福记杂货』仓库区。
我报出地址,声音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小磊低低应了一声,安静地启动了车子。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时间被压缩,我的世界只剩下三个坐标点:仓库、隐秘的军火交易点,以及郊外那座正在加固的山体堡垒。
福记杂货那间租下的巨大仓库,一辆辆重型卡车昼夜不停地驶入,卸下堆积如山的物资,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成吨的真空包装大米、面粉、压缩饼干;一箱箱码放整齐的肉类罐头、水果罐头、蔬菜罐头,金属外壳在仓库顶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桶装水、瓶装水,透明的塑料在光线下折射出无数光点,堆叠成一座座小山;整箱整箱的食盐、白糖、食用油……这些都是末世里比黄金还硬的硬通货。药品,尤其是抗生素、消炎药、止痛片和大量的医用酒精、绷带,占据了仓库深处最干燥、最避光的角落。成捆的保暖衣物、结实的靴子、防水布、绳索、工具箱……甚至还有大量的种子,都被真空袋仔细封装好。
小磊的弟弟小石负责仓库的管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他看着我签收一批批匪夷所思的货物,从最初忍不住问一句林姐,您这是要预防疫情咋的,到后来只是沉默地指挥工人卸货、清点、入库。
军火交易则完全在另一个层面进行,接头地点是废弃的工厂深处或深夜无人的码头仓库,又或是荒郊野岭的密林。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接头人代号老枪,是一个脸上带着深刻刀疤、眼神锐利的男人,话很少,
清单。
第一次见面,在废弃汽修厂,他只吐出两个字。
我将一张打印得密密麻麻的纸递过去。上面列着:
M4
卡宾枪,配消音器和全息瞄具,数量
500;
Glock19
手枪,配消音器和战术手电,数量
550;
雷明顿
870
泵动霰弹枪,数量
500;
7.62mmNATO
弹,基数
10000;9mm
帕弹,基数
15000;
12
号霰弹,基数
5000;
军用级破片手雷,数量
500;
C4
塑胶炸药及配套遥控引爆装置,数量若干;
夜视仪、防弹插板、战术背心……
老枪借着打火机微弱跳动的火光扫了一眼清单,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抬起眼皮,目光像实质的刀锋,
玩得很大,小丫头。路子够野。钱呢
我沉默地摆了摆手,小磊将那个沉重异常的旅行袋放下。老枪拉开拉链,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崭新的美钞。他随手抽出一沓,用拇指捻了捻,又塞了回去,拉上拉链。
一周后,城北废弃水泥厂,B

3
号筒仓。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别耍花样。
我闻言笑了笑,
当然,合作愉快。
一周后,深夜,废弃水泥厂。
巨大的筒仓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矗立在那里,空气中飘散着水泥粉尘。我站在约定的筒仓入口阴影里,身后依旧站着小磊,远处传来几声野狗的吠叫,更添几分荒凉。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是一个人。几个壮硕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推着几辆盖着厚重帆布的平板车。老枪走在最前面,挥了挥手,帆布被猛地掀开。
金属光泽在月光下流淌,枪械特有的硬朗线条和工业美感。崭新的
M4,沉重的霰弹枪,码放整齐、黄澄澄的子弹箱,还有几个密封严实的金属箱。
验货,点数,交接。过程沉默而高效,只有金属部件轻微的碰撞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当最后一件装备被搬上经过特殊加固的厢式货车时,老枪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这些东西,够打一场小型战争了。
他声音低沉,
你想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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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小磊拉上车厢沉重的后门,金属锁扣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转过头,迎上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打一场迟早会来的仗。
说完,我拉开副驾驶,小磊发动引擎。货车碾过破碎的水泥地面,载着足以武装一个小队的致命火力,驶向郊外。
防御工事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堡垒外部是林氏名下的一个山头,山体异常坚硬,易守难攻。而堡垒内部,被这段时间加钱请来的工人建造的已有一个雏形:仓库区堆满了成箱的弹药和枪支。生活物资区则像一个小型超市,真空包装的米面、堆积如山的罐头、成箱的压缩饼干和瓶装水,药品区则塞满了各种药品和消毒用品,则其他区域……该有的物品都由小磊这段时间采购的差不多了,发电机,发电机燃料……塞满了每一个角落。空气净化系统、独立的深水井、净水设备、备用发电机房……所有设备的管线都铺设完毕,隐藏在这坚固的山体之下。
最深处,一个独立的、墙壁格外厚重的房间被隔了出来。里面没有生活用品,只有一张冰冷的金属操作台。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巴掌大小红色信号灯——引爆器。几根粗壮的、包裹着厚厚绝缘层的线缆,从盒子后面延伸出去,如同毒蛇的触须,深深埋入基地主体结构的关键承重点和支撑柱内部。里面的炸药,足够将整个山头连同上面的一切都送上天。是为了防止被入侵成功而设置的自毁装置。
我站在操作台前,指尖轻轻拂过引爆器光滑冰冷的表面。红色的信号灯像恶魔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似乎闪过几片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画面:刺眼的白炽灯、冰冷的金属器械、复杂的导管和闪烁的仪表……模糊不清,瞬间即逝。我皱了皱眉,扶住冰冷的金属台面稳住身体,只当是连日来的殚精竭虑和巨大的精神压力所致。复仇的火焰太过炽热,足以焚毁任何微不足道的杂念。我甩甩头,将那一丝异样抛在脑后。
堡垒已成,利刃在手,只待仇敌。
……
三个月的时间如同流沙般飞逝,当城市的第一声凄厉警报撕裂清晨的宁静,当新闻画面里出现第一个步履蹒跚、皮肤灰败、瞳孔猩红的感染者扑倒行人的瞬间,我知道,来了。
猩红病毒,这个前世毁灭一切的恶魔,如期降临。恐慌和恶像瘟疫一样蔓延,比病毒本身传播得更快。尖叫、混乱、汽车碰撞的巨响、零星的叫骂声……文明这层虚假的薄纱被粗暴地撕碎。
磐石堡垒厚重的防爆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面正在迅速滑入地狱的世界。巨大的显示屏墙分割成数十个画面,连接着堡垒外围各个隐蔽角落的高清摄像头。
我操控着林氏集团开发的小型无人机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景象如同地狱图卷的慢放:街道上,车辆横七竖八地撞在一起,浓烟滚滚。曾经熙攘的人群四处逃窜,却又被更后方涌来的动作僵硬却速度惊人的灰败身影扑倒、撕扯。惨叫声、哭嚎声、啃噬骨肉的咯吱声……痛苦的声音和绝望的气息仿佛通过屏幕也能传进来。
画面中,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被扑倒,他徒劳地用手臂格挡,下一刻,一只灰败的手就插进了他的腹腔……
操控着无人机继续向前,又看到一个男人抱着孩子狂奔,脚下一绊摔倒,在丧尸即将扑上来的时候,将孩子往后一丢,孩子连啼哭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被几只扑上的丧尸淹没,男人见此立马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我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来了,一切都按照前世的剧本上演。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站在了堡垒之内,而非逃亡的车流之中。
堡垒强大的无线电接收装置,不断地捕捉着城市里混乱的通讯信号。断断续续的求救、绝望的告别、毫无意义的嘶吼……各种信息碎片在空气中交织。
几个月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收音相对清晰的公共求救频道里响了起来:
……求救!我们这里有妇女和孩子!有……有孕妇!她快不行了!外面……外面全是怪物!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看在孩子的份上,有没有人有没有安全的避难所求求你们了……
苏软!
我的手指瞬间收紧,指甲狠狠地嵌进掌心。屏幕上,某个位于堡垒前方山道入口的摄像头画面里,出现了几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为首的那个女人,头发凌乱,脸上刻意抹着污迹,但那双眼睛里的焦急和隐藏的算计,烧成灰我都认得!
正是苏软!
她身边跟着几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眼神凶狠警惕,他看似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的孕妇。那孕妇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一手捂着巨大的肚子,一手紧紧抓着高大男人的手臂,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瘦瘦小小,背着一个鼓鼓囊囊、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双肩背包,低着头,紧紧跟在苏软身后。他那只抓着背包带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
孕妇和孩子
我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猎物,终于来了。
堡垒顶部的隐蔽扩音器里,传出了一个机械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山谷上空:
山下的人,听到请回答。
扩音器的声音在山谷间激起冰冷的回响,清晰地传入苏软几人耳中。他们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抬头四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是幸存者基地吗
苏软的反应最快,她瞬间将脸上那抹悲戚放大,声音拔高,带着哭腔,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
救救我们!我们这里有孕妇,她羊水好像破了!还有孩子!孩子快撑不住了!
她一边喊,一边给身旁人使眼色。
那高大男人立刻配合地嘶吼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焦灼。
我老婆要生了!求求你们!看在孩子的份上!
他扶着孕妇的手臂,后者则适时地瘫软下去,口中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呻吟;那个背着巨大背包的小男孩,把头垂得更低了,身体似乎是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那只抓着背包带的手攥得更紧,指骨白得吓人。
堡垒巨大的金属门,在沉重的机械声中,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内光线昏暗,如同巨兽缓缓张开的嘴。
进来吧。
机械的声音再次从扩音器里传出,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软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压过她眼底深处那一丝得意。成了!她飞快地给同伴使了个眼色。
快!快进去!谢谢!谢谢你们!你们是好人!是救世主啊!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一边几乎是推搡着那个孕妇和高大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敞开的门缝,小男孩也紧紧跟上。
厚重的防爆门在他们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混乱的世界,也断绝了他们唯一的退路。门内,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仓库前厅,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芒,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人呢救我们的人呢
苏软脸上的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警惕。她环顾四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在这里。
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站在二楼环廊的阴影里,小磊和小石站在我的身后,俯视着下方如同惊弓之鸟的几人。军靴踩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我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靠着栏杆。但我的出现,让苏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清歌!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担忧,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意外
我缓缓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踏在空旷大厅的回音上,目光扫过她,扫过那个眼神陡然变得凶戾的男人,扫过那个捂着肚子的孕妇,最后,落在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男孩身上。
看来,你所谓的『人类希望』,让你连老朋友都认不出来了
你……你胡说什么!
苏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强自镇定。
清歌!我知道以前……以前是我不对!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你看看!看看这位大姐!她要生了!还有这孩子!
她一把将那个小男孩扯到身前,动作粗暴。
他才十二岁!你忍心见死不救吗你之前明明很善良……
善良
我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目光顿时凌厉,
你包里,装的是什么
这句话很轻很轻,却让小男孩浑身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是……是孩子的玩具!和……和一些吃的!
苏软抢着回答,声音急促,
他被吓坏了!清歌,先别说这些,快找医生!找个地方让大姐躺下!她真的不行了!
她再次扶着那个孕妇,孕妇立刻心领神会,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前一扑,似乎要摔倒。就在她身体前倾的瞬间,那件宽大的孕妇裙下摆被带起,露出了裙下的小腿——肌肉紧绷,腿部皮肤上布满了黑点,脚踝上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蝎子刺青!
那刺青我曾在前世某个通缉令上见过。
去死——!
那个高大男人反应极快,眼见伪装被识破,脸上伪装的焦灼瞬间被凶残取代。他怒吼一声,不再掩饰,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磨得锃亮的砍刀,没有丝毫犹豫,朝着离他最近的我,狠狠劈砍下来,带着金属破空的尖锐声音。
动手!
孕妇也尖叫一声,同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神狠毒,配合着高大男人,一左一右朝我扑来!她的目标明确——我的喉咙!而苏软一边后撤,一边小心护着边上的小男孩。
电光火石之间!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男人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额头和胸口同时炸开两朵刺目的血花。他脸上的表情凝固,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随即他的身体轰然栽倒在地,手中的砍刀也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孕妇的动作也瞬间僵住,她惊恐地看到同伴倒毙,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二楼枪响的方向。就在她扭头的瞬间,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小磊不知何时幽灵般地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了她持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
骨裂声响起。
啊——!
孕妇发出凄厉的惨叫,匕首脱手落地。她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她瞬间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如纸。她捂着胳膊瘫坐在地,巨大的假肚子歪在一边,露出里面填充的破布。
苏软彻底吓傻了,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恐惧,连身边护着的小男孩都忘了。而那个小男孩,在枪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抖,似乎是被某种指令激活。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将背上那个巨大的双肩背包扯了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大厅中央狠狠砸去!。
不!别!
苏软看到小男孩的动作,急忙往背包方向扑过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背包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啪嚓!
背包的布料无法承受内部的重量和冲击力,瞬间撕裂,几个粗大的玻璃管从破口处滚落出来,闪烁着幽蓝色荧光,管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其中一根玻璃管,在撞击地面的瞬间,彻底碎裂!
粘稠的幽蓝色液体,如同活物般泼溅出来,在地面上迅速流淌、蔓延。一股混合着甜腥与金属腐败的诡异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堡垒。
病毒……
苏软看着那流淌的幽蓝,瞳孔放大;那个假孕妇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小男孩砸出背包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我目光落在那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幽蓝之上,前世被丧尸分食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与眼前这致命的蓝光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种莫名的饥饿感,毫无征兆地升腾而起。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苏软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
林清歌!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吗!
苏软的声音扭曲变调。
病毒泄露了!快和我离开这里,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地狱!我有办法!我知道哪里还有安全的血清!
我缓缓低头,看向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这张脸,和前世车窗里那张平静地宣判我死亡的脸,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苏软,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
你推我下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孕妇是假的孩子包里,藏着丧尸病毒
苏软的瞳孔猛地一缩,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她眼底深处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平静。
你……你怎么……
她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我没有回答。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手中握着的,正是那个一直藏在口袋里的金属引爆器。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不可以!!!
苏软想扑过来阻拦,却被小磊拿枪抵住。
林清歌!你不能!你疯了!我们现在要保护……
我一愣,看着苏软,苏软欲言又止,忌惮看了眼我身后,止住了将要说出的话,她的视线又默默落在没有碎玻璃管上。
哈——
我轻嘲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小磊放下枪,走到苏软面前。
说吧
我的嘴角再次向上扬起,那弧度冰冷如同死神的微笑,目光平静地迎向她眼中的复杂神色。
苏软,
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漠然,我淡淡瞥了眼病毒管。
你猜……我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个定身咒。
我凑到苏软耳边,轻轻地呢喃。
我想要……
苏软脸上的情绪凝固了,只剩下一种空白的茫然和祈求。她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的拇指,稳稳地按了下去,红色的按钮,瞬间被压至底部。
嗡——
一声低沉的蜂鸣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沉重感。
紧接着——
轰隆!!!!!!!
脚下的混凝土崩裂,漏出地下的透明罩子,我趁机将苏软推进去,苏软表情忽然变了,但我先一步将手中的喷雾喷向她,她瞬间瘫软在地,我将袖中的病毒管放进了她胸口的衣兜,盖上玻璃罩子。我沉默的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沁出的泪水,无声的咧了咧嘴角,轻轻吐出几个字,
小软,保重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胸口,身体被狂暴地掀起,向后抛飞,视野瞬间被白光吞噬……
……
我叫苏软,今天是
2155

11

12
日。
经过
H
国研究院夜以继日的研究,终于攻破此次病毒。抗体研究成果公布的时候,举国欢庆。
上级举办晚会庆祝,庆祝我们终于度过了此次难关。研究员的伙伴们都很开心,他们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这么放松了。
上峰在台上致辞,
今天站在这里,我的心中激荡着由衷的感激与崇高的敬意。感谢各位这么多年的辛勤付出,特别是苏软同志,她舍命将病毒原液带回,让我们的研究少走了很多弯路。
同时,我更要向那些为了人类共同希望而默默奉献、甚至不惜付出巨大代价的同胞们,致以最深切的感谢。
回首来路,我们共同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堑。请坚信,未来会更好!前路已明,让我们同心协力,继续前行!
……
晚会过半,我已经喝了好多酒,今天应该很开心的,可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我起身出门透气,看着东南方向——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林清歌的葬身之地,此时我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当初那个画面:
当我听从组织的命令,跟踪他国间谍窃取病毒原液,跟随他们路过一个堡垒时,意外遇到了林清歌。她与以前不一样了,她望向我,眼神陌生而冰冷,声音里淬着一种我全然不识的寒意。
我认出了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也是
F
国的间谍。我很慌张,我不清楚为什么小歌会和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会建造这个堡垒,她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果然,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真的什么都知道。她在我耳边的呢喃让我浑身发冷,
我想要你余生平安,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她以身入局,帮我抢夺到了原液,也解决了后续的所有事情。间谍死了,剩下的原液也销毁了,而我最好的朋友,她也不在了。
当研究院的搜救队终于找到我时,堡垒内部只剩断壁残垣与死寂的硝烟。我才知道,林清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建造堡垒,伪造恨我入骨的假象迷惑
F
国的间谍,随后一网打尽。
我抬头看着天上星星点点的星光。我至今忘不了那天,被救出后麻木地立在废墟边缘,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废墟。透明罩子是林氏研究院最新研发的高强度防爆装置,它保护我毫发无损,而没有保护的林清歌什么都没有留下。
在这片无言的星空下,我也彻底读懂了她最后的眼神——那里面有诀别的哀伤,有不舍,还有一种近乎极致的坦然。
每一颗微渺的星子,好像都是她焚遗落的余烬。那句保重一直铭刻在我的心里。我,会带着她的那份,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