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当众踩碎我家传玉佩逼我退婚时,我笑着签了字。
他不知道我觉醒了《九劫战典》,更不知道那块假玉佩里藏着追踪纳米虫。
看着他带叶轻雪出入拍卖会,我默默录下他挪用公款的证据。
学院大比上我废他左膀右臂,秘境里我把他推进兽群。
他嘶吼着问我为何赶尽杀绝。
我按下播放键,全息投影里是他亲口承认:苏家功法是我的垫脚石,苏砚这种废物就该死。
雨夜里我撑伞走向叶轻雪,伞沿抬起时,她熟悉的笑容依旧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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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的声音很脆,也很刺耳。
就在苏家这间采光极好、却莫名透着几分空旷冷清的大厅里,那枚承载着苏家过往荣光、被摩挲得温润的祖传玉佩,在林耀锃亮的定制手工皮鞋底下,像块廉价的饼干一样裂开、粉碎。
细小的绿色碎屑溅开,有几粒滚到了苏砚褪色运动裤的裤脚边。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带着高等武者刻意散发的、令人胸闷的威压。林耀身后,几个穿着同样考究、气息同样不弱的年轻男女,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快意,仿佛在看一出期待已久的好戏。
林耀的脚掌甚至还用力碾了碾地上的玉粉,确保它彻底化为齑粉。他微微倾身,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笑容却淬着冰渣,眼神锐利如刀,直直钉在苏砚身上。
苏砚,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现实。林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大厅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苏家,早就不是当年的苏家了。而你呵,一个连体内‘源种’都感应模糊,在学院里年年吊车尾的废物,拿什么配得上轻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站在他侧后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叶轻雪,语气转为一种施舍般的倨傲:识相点,签了这份退婚协议。这块破玉,就当是给你苏家留的最后一点体面,虽然它现在连垃圾都不如。他脚尖又踢了踢地上的玉粉,动作充满侮辱。
叶轻雪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没有看苏砚,也没有看林耀,只是沉默着。这沉默,在苏砚眼中,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
大厅里死寂一片。苏家仅剩的几个老仆,远远地缩在角落,脸上是敢怒不敢言的悲愤。
苏砚的目光,平静地从地上那摊狼藉的玉粉,移到林耀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再滑过叶轻雪低垂的侧脸。他的眼神深处,没有任何人预想中的屈辱、愤怒或绝望,只有一片沉寂的幽潭,深不见底。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嘴角只牵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却莫名地让林耀心头一跳,仿佛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了一下。
好。苏砚应道,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他上前一步,无视林耀那带着审视和威胁的目光,拿起旁边茶几上那份早已拟好的、纸张都透着一股崭新油墨味的退婚协议。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条款,拿起笔,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砚两个字,被他签得异常工整,力透纸背。
签完,他随手将笔一丢,笔在光滑的茶几面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满意了苏砚抬起头,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已经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漠然。他的目光掠过林耀,最后在叶轻雪身上停留了一瞬。
叶轻雪似乎被这目光烫到,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林耀皱了下眉,苏砚的反应平静得太过诡异,完全不像一个被当众踩碎家族信物、又被强行退婚的废物该有的样子。这种平静,反而让他心底那丝被苏砚笑容勾起的不安感,隐隐扩大了一分。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林耀压下心头的不适,冷哼一声,伸手一把揽过叶轻雪略显僵硬的肩膀,带着一种宣告胜利的姿态,轻雪,我们走。这种地方,多待一秒都是晦气。
他搂着叶轻雪,在一众拥趸的簇拥下,像一群得胜归朝的将军,昂首阔步地离开了苏家大厅。脚步声远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砚站在原地,直到那嚣张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门外,他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
角落里的老仆张伯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苏砚没有理会。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开那些无用的玉粉碎屑,在冰凉的地板上摸索着。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一粒极其微小的、混杂在玉粉中几乎无法分辨的金属颗粒——芝麻粒大小,泛着冰冷的哑光。
他极其珍重地将这粒芝麻捏了起来,放在眼前。
这不是玉佩的残骸。这是他利用苏家仅存的一点资源和人脉,耗费巨大心力才秘密植入那块仿制玉佩内部核心的微型追踪器。真正的家传玉佩,早已被他藏于更隐秘之处。
林家……苏砚无声地翕动嘴唇,眼中最后一丝温度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封万载的寒川。他捏紧了那粒微小的金属。
林耀……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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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将穹顶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和食物混合的奢靡气息。一年一度的天穹慈善拍卖晚宴,是云海市上流社会的顶级名利场,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二楼视野绝佳的弧形包厢内,林耀一身剪裁完美的银灰色高定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意气风发。他姿态闲适地靠在柔软的丝绒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杯年份久远的琥珀色佳酿,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落在身旁的女伴身上。
叶轻雪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露肩长裙,柔顺的黑发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灯光下,她的肌肤莹白胜雪,精致的侧脸线条带着一种易碎的美丽。只是,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握着精致手包的手指有些用力,指节微微泛白,显得与这觥筹交错的喧嚣场合格格不入。
轻雪,看那件‘冰魄之心’如何林耀微微侧头,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纯净度极高的天然冰种翡翠,配得上你的气质。待会儿我拍下来送你。他指了指楼下拍卖台上,在射灯照耀下折射出万千冰蓝寒芒的翡翠项链,引得大厅里一阵低低的赞叹。
叶轻雪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项链确实极美,冰清玉洁。她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太贵重了,林耀,我……
为你,再贵也值得。林耀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和强势,他自然地伸手,想拂开叶轻雪颊边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
叶轻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偏头躲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侍者马甲、端着放满空酒杯托盘的年轻身影,低着头,脚步轻捷地从包厢外的走廊快速经过。托盘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灰尘般的黑色颗粒,在侍者身体转向的瞬间,借着托盘角度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弹射而出,精准地粘附在包厢外厚重的丝绒门帘褶皱深处。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侍者脚步未停,迅速消失在走廊转角。
包厢内,林耀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了叶轻雪的耳廓边,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瞬间的紧绷和微凉。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掩饰过去,换上一副温柔体贴的面孔: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叶轻雪微微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楼下拍卖师激情洋溢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竞价声此起彼伏。林耀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过去,他举起手中的竞价牌,志在必得地加入了冰魄之心的争夺。他享受着周围投来的、或羡慕或敬畏的目光,享受着挥金如土、掌控一切的快感。
他没有看到,也不会看到,就在离他包厢直线距离不足五十米、位于拍卖大厅最偏僻角落的一张单人小桌旁。
苏砚安静地坐着。
他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深色连帽卫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周围珠光宝气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巨大的帽檐阴影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微微低着头,视线似乎落在自己放在桌下的双手上。双手手指正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看清的微小幅度,在膝盖上方的一个改装过的廉价平板电脑屏幕上快速滑动、敲击。
屏幕上没有游戏,没有视频,只有不断滚动的、密密麻麻的复杂代码流,以及一个极其简化的三维建模图。建模图的核心,正是林耀所在的那个二楼包厢的简化轮廓。
一个代表监听器的光点,在代表包厢门帘的位置稳定闪烁着。
苏砚的指尖在一个虚拟按键上轻轻一点。
平板电脑的音频输出孔,无声地连接着一枚特制的骨传导耳机,紧贴在他的耳骨上。耳机里,清晰地传来包厢内的一切声音。
林耀带着炫耀口吻对叶轻雪说话的声音:……这点小钱,林氏随便一个项目零头而已……轻雪,只要你开心……
林耀对下属压低声音、语气却充满贪婪和急切的吩咐声:……‘源晶矿’那笔款子,再挪三千万出来……对,用‘设备维护’的名目……下个月必须补上呵,等‘天工’项目正式启动,这点钱算什么苏家那老东西留下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金矿!可惜苏砚那个废物,守着一座宝山要饭……
下属小心翼翼提醒风险的声音,被林耀粗暴地打断:闭嘴!按我说的做!出了事我担着!
还有叶轻雪那几不可闻、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抗拒的回应:……嗯……谢谢……
苏砚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种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的残酷意味。
他指尖再次轻点,屏幕代码流中,一个代表录音归档的指令无声完成。
杯中的清水倒映着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光,也倒映着他帽檐下那双深不见底、寒光凛冽的眼睛。他端起水杯,凑到唇边,却只是沾了沾湿润的唇瓣,并未饮下。
拍卖台上,冰魄之心被林耀以远超市场行情的惊人高价拍下,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艳羡的目光。二楼包厢里,传出林耀志得意满的低笑声。
苏砚放下水杯,指尖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如同敲响无声的丧钟。
挪用公款……源晶矿……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词,眼底的寒冰之下,仿佛有熔岩在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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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云海高等武科院校,中央演武场。
巨大的环形看台上座无虚席,声浪几乎要掀翻合金穹顶。一年一度的学院大比,是云海市年轻武者最重要的盛会,关乎荣誉、前途和各方势力的资源倾斜。
此刻,最中央、最引人瞩目的那座标准演武台上,正在进行着八强晋级赛。
一方,是林耀的铁杆拥趸之一,以腿法迅猛、性格狠戾著称的赵猛。他一身黑色劲装,气息凶悍,源力波动在体表形成淡淡的土黄色光晕,显示出扎实的土系修为。作为林耀小圈子里有名的打手,他看向对手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和暴戾,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而他的对手……
当广播清晰地报出那个名字时,看台上瞬间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和哄笑。
苏砚哪个苏砚不会是那个‘源种’都感应不清楚的苏家废物吧
开什么玩笑!他也能打进八强运气好到逆天了吧
赵猛!三招之内解决他!别浪费时间!
就是,这种废物也配站上主擂台学院搞什么名堂!
嘲讽声、嘘声如同潮水般涌来。林耀坐在视野最佳的VIP观战区,姿态闲适,嘴角噙着一丝看戏的冷笑。他身边的几个跟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对着台上的苏砚指指点点。
叶轻雪坐在稍远的位置,秀眉微蹙,看着台上那道孤零零的身影,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苏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训练服,站在擂台一角,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嘲笑和赵猛那择人而噬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麻木。
苏砚赵猛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脸上露出狞笑,听说你被耀哥当狗一样赶出了苏家啧啧,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乖乖在泥里趴着不好吗非要爬上来丢人现眼他声音很大,故意让全场都听见。
裁判面无表情地示意比赛开始。
开始两个字刚落,赵猛眼中凶光爆射!
给老子滚下去!他一声暴喝,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出!土黄色的源力瞬间凝聚于右腿,腿部肌肉虬结鼓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一记势大力沉的裂石鞭腿朝着苏砚的腰腹狠狠扫去!角度刁钻,力量狂暴,没有丝毫留手,完全是冲着废人去的!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许多人不忍地闭上了眼。林耀脸上的笑意更深。
然而,就在那裹挟着千钧之力的腿影即将及身的刹那!
一直如同木桩般站立的苏砚,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快到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左脚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左前方踏出半步,身体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狂暴的腿风。同时,他那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没有炫目的源力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那只手,快得如同突破了空间的限制,精准无比地穿过赵猛狂暴腿势带起的劲风缝隙,五指微曲如爪,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穿透力,搭在了赵猛右腿膝盖外侧的一个点上。
赵猛脸上狰狞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和剧痛!他感觉自己凝聚在腿部的土系源力,如同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破的气球,瞬间溃散!一股尖锐、冰冷、带着诡异震荡的力量,顺着那个被触碰的点,蛮横地冲入他的腿骨经络之中!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赵猛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扫出的鞭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所有的力量在瞬间反噬!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僵在半空,然后像一截被伐倒的木桩,重重地、直挺挺地砸在坚硬的合金擂台上!
砰!
沉闷的巨响让整个喧闹的演武场瞬间死寂!
赵猛抱着自己的右腿,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庞。他的右腿膝盖处,呈现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显然骨头和韧带在那一触之下,彻底粉碎!
秒杀!
绝对的、碾压式的秒杀!
前一秒还在疯狂嘲讽苏砚的看台,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那突兀的一幕。赵猛那杀猪般的惨嚎是唯一的背景音。
VIP观战席上,林耀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手中的水晶杯被他无意识地捏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个依旧平静站立的灰色身影,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身边的跟班们,一个个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瞠目结舌,脸上写满了惊愕和茫然。
叶轻雪也捂住了嘴,美眸中充满了震惊,她看着苏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裁判也愣了几秒,才急忙冲上擂台查看赵猛的伤势。医疗队迅速抬着担架冲了上来。
苏砚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灰尘。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痛苦哀嚎的赵猛,目光平静地扫过陷入死寂的看台,最终,那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脸色铁青的林耀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无声,却仿佛有电光炸裂。
苏砚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他转过身,在无数道震惊、敬畏、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下了擂台。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训练服,在聚光灯下,此刻却仿佛披上了一层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林耀猛地将手中的水晶杯掼在地上,昂贵的液体和碎片四溅。他胸脯剧烈起伏,眼神怨毒地盯着苏砚消失在选手通道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苏……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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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幽暗森林深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腐烂的枝叶堆积在潮湿的地面,散发出陈腐的气息。光线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诡异的斑驳光影。这里是云海学院试炼秘境的危险区域,潜藏着各种凶猛源兽,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危险因子。
一支小队在布满湿滑苔藓和虬结树根的林间艰难穿行。正是林耀带领的队伍,包括叶轻雪和另外三名实力不俗的学员。他们的目标是森林深处一片生长着珍贵星纹草的谷地。
林耀走在队伍最前方,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合金长剑,剑身流转着淡青色的风系源力。他脸色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但眉宇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队伍的气氛压抑,自从学院大比赵猛被苏砚废掉后,林耀的脾气就变得极其暴躁,对队伍里其他人动辄呵斥。
叶轻雪跟在队伍中段,脸色有些苍白,呼吸略显急促。她主修的是偏向辅助和防御的水系源力,在这种高强度、长时间的行进中消耗很大。她看着林耀只顾快速推进的背影,几次想开口请求稍作休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贴身口袋,那里藏着一枚小巧的、刻着简单守护符文的源能护符,是苏家还在时,苏砚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冰冷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突然!
吼——!
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暴戾气息的咆哮从侧前方的密林中炸响!紧接着,伴随着树木被蛮力撞断的咔嚓巨响,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腥风扑了出来!
那是一头铁甲暴熊!身高三米开外,覆盖着如同金属般的漆黑硬甲,巨大的熊掌上利爪如同弯曲的匕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它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队伍,显然是饥饿驱使,将这群闯入者当成了猎物!
警戒!林耀厉喝一声,反应极快,长剑一振,数道凌厉的风刃率先斩向暴熊的面门!
然而,这头铁甲暴熊显然正处于极度饥饿的狂暴状态,对袭来的风刃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覆盖着厚甲的头颅撞碎!风刃只在它的硬甲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吼!暴熊人立而起,巨大的熊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朝着队伍最前方的林耀狠狠拍下!同时,它那布满倒刺的巨口张开,腥臭的涎水飞溅,一股带着麻痹毒性的恶臭吐息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林耀和他身后的两名队员!
不好!是毒息!一名队员惊骇大叫,慌忙后撤,但已经吸入了一丝,动作顿时一滞。
林耀脸色剧变!他身法极快地向侧方急闪,险险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掌。但那股麻痹毒息却避无可避,虽然被他护体源力阻挡了大半,依旧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源力运转滞涩!
更要命的是,那头暴熊似乎认准了他这个威胁最大的目标,一击不中,庞大的身躯却展现出不相称的敏捷,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再次咆哮着朝他猛扑过来!那对血红的熊眼死死锁定他,充满了不死不休的疯狂!
而此刻,叶轻雪和另外两名队员,因为位置靠后,暂时未被毒息波及,但也被这突然的袭击和暴熊的凶威震慑,救援的动作慢了半拍!
轻雪!防御!快!一名队员对着叶轻雪大喊。
叶轻雪脸色煞白,看着林耀在暴熊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而自己距离最近。她下意识地就要凝聚水系源力,施展水幕屏障阻挡暴熊片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林耀在暴熊又一次狂暴的扑击下狼狈翻滚躲避,眼角余光瞥见正试图施法的叶轻雪,又扫了一眼那头势不可挡、似乎非杀他不可的暴熊。一个极其阴暗、瞬间闪过的念头,压倒了所有理智和道义!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叶轻雪……她可以挡一下!只要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林耀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在翻滚起身的瞬间,他借着背对叶轻雪的角度掩护,左脚极其隐蔽地、带着一股阴柔的暗劲,猛地向后一蹬!
这一脚的目标,正是叶轻雪脚下那块覆盖着湿滑苔藓的凸起树根!
啊!叶轻雪猝不及防,脚下猛地一滑,凝聚到一半的源力瞬间溃散,整个人惊呼着向前踉跄扑倒!而她倒下的方向,恰好迎上了那头因林耀躲闪而再次扑空的暴熊!
暴熊失去了林耀这个目标,狂暴的怒火瞬间被眼前扑倒的猎物点燃!它血红的眼睛锁定了近在咫尺、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叶轻雪,巨大的熊掌高高扬起,带着腥风,狠狠拍下!
不——!叶轻雪看着那遮天蔽日般落下的巨掌,眼中充满了绝望。
林耀趁着这个空隙,已经狼狈地滚到了相对安全的区域,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狰狞。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叶轻雪的下场。
另外两名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救援根本来不及!
眼看那巨大的熊掌就要将叶轻雪拍成肉泥!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林间的死寂!
一道灰影,快得如同瞬移,裹挟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侧后方的阴影中暴射而出!后发先至!
来人正是苏砚!
他不知何时已经潜行到了附近!此刻,他身法展开到极致,如同鬼魅般切入叶轻雪与暴熊之间那狭窄的死亡缝隙!他的右手,不再是面对赵猛时那轻描淡写的爪式,而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幽蓝深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气!
冰魄·凝!
苏砚一声低喝,指尖带着那道幽蓝寒气,不闪不避,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暴熊拍下的巨大熊掌掌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了一瞬。
那狂暴拍下的巨大熊掌,在距离苏砚指尖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幽蓝冰晶,以苏砚指尖接触点为中心,如同病毒般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暴熊的整个手掌,并顺着它的手臂急速向上冻结!
嗷呜——!
铁甲暴熊发出一声痛苦到变调的惨嚎!那并非被力量击退的痛,而是源自血肉骨髓被瞬间冻结、生机被强行剥夺的极致痛苦!它巨大的身躯疯狂地颤抖起来,试图甩掉那致命的冰寒,但那幽蓝冰晶的蔓延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苏砚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揽住因惊吓和脱力而瘫软的叶轻雪的腰肢,将她猛地向后一带,脱离了暴熊的攻击范围。
同时,他点出的右手剑指并未收回,反而猛地向下一压!
碎!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碎裂声密集响起!覆盖着幽蓝冰晶的巨大熊掌,连同它冻结的小半条前臂,如同脆弱的玻璃制品,在苏砚这一按之下,轰然碎裂!化作漫天混杂着血肉和冰晶的碎块!
吼!!!暴熊发出惊天动地的垂死哀嚎,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断臂处喷涌出暗红色的血液,瞬间又被残留的寒气冻结成血红色的冰晶,剧烈的痛苦让它在地上疯狂翻滚挣扎,彻底失去了威胁。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苏砚暴起突袭,到冻结、碎臂、救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冷酷到极致的精准和效率。
当苏砚揽着惊魂未定的叶轻雪稳稳落地时,那头刚才还凶威滔天的铁甲暴熊,已经只剩下在地上痛苦抽搐、垂死哀嚎的份儿。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林间空地。
只有暴熊痛苦的嘶吼和它断臂处血液冻结的细微噼啪声。
另外两名队员如同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他们看看地上垂死的暴熊,又看看揽着叶轻雪、气息平稳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苏砚,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脸色煞白如纸、眼神躲闪、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林耀身上。
叶轻雪被苏砚揽着,身体还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看着苏砚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却异常沉静的侧脸,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坚实而稳定的力量。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的目光越过苏砚的肩膀,死死地盯住了林耀,那双美丽的眼眸中,之前所有的犹豫、复杂,此刻尽数化为冰冷的、无法消融的愤怒和彻底的失望。
那眼神,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林耀强装的镇定。
林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苏砚的冰魄源力还要冰冷刺骨。他下意识地避开叶轻雪的目光,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到叶轻雪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苏砚缓缓松开揽着叶轻雪的手,将她护在身后。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垂死的暴熊,扫过惊魂未定的队员,最后,落在了脸色惨白、眼神闪烁不定的林耀身上。
苏砚没有说话。
但林耀却感觉,比刚才面对暴熊时,更加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苏砚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将他牢牢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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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合金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幽暗森林那潮湿腐朽的气息隔绝在外。秘境的出口大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刚刚结束试炼的学员们带着疲惫、兴奋或沮丧的神情汇聚于此,交换着各自的收获和遭遇。
林耀的小队也夹杂在人流中。气氛却如同冰封。林耀走在最前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脚步又快又重,仿佛要将地面踏穿。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地方,离开叶轻雪那如同实质般刺在背上的冰冷目光。
叶轻雪沉默地跟在后面,与林耀保持着明显的距离。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平静下来,那是一种心死后的漠然。另外两名队员眼神复杂地在林耀和叶轻雪之间游移,欲言又止。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大厅中央,走向出口通道时。
林耀学长!请等一下!
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苏砚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大厅中央一块略高的信息发布台上。他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旧训练服,身形挺拔如松,神色平静无波。然而,当他开口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场扩散开来,让喧闹的大厅迅速安静了不少。
林耀脚步猛地顿住,霍然转身!当他看到是苏砚时,眼中压抑的怒火和怨毒几乎要喷薄而出!又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废物!他想干什么!
苏砚!你想做什么!林耀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苏砚没有理会他的咆哮,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汇聚过来的、带着好奇和探究目光的人群,然后,抬起手,指间捏着一枚比指甲盖还小、通体漆黑、结构精密的金属薄片——正是当初粘在拍卖会包厢门帘上的那枚微型监听器。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苏砚的指尖微微用力。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音响起。
嗡——
一道淡蓝色的光束瞬间从薄片中心射出,在他面前迅速展开,形成一面半人高的全息投影光屏!
光屏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画面,只有一行行清晰无比的数据流和银行交易记录!那些醒目的数字、账户名称(赫然标注着林氏集团和数个隐蔽的空壳公司)、以及交易备注(如源晶矿项目款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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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备维护、天工项目启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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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用途),如同最冰冷的证据链条,赤裸裸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有人惊呼出声,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挪用公款!数额这么大!
源晶矿那不是联盟严格监管的战略资源项目吗林家胆子也太大了!
快看!备注!‘私人用途’!他想干什么
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轩然大波!无数道震惊、鄙夷、愤怒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林耀身上!这些数据太详细了,时间、金额、流向清清楚楚,根本不容辩驳!
林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他瞳孔骤缩,身体如同被雷击中般剧烈地晃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不!假的!这是伪造的!苏砚!你敢污蔑我林家!林耀失态地嘶吼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他指着苏砚,手指都在颤抖,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你这是犯罪!我要告你!
伪造苏砚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他的声音通过信息台自带的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那么,请林学长解释一下,上个月27号,从‘源晶矿-西三区’账户转入‘宏达贸易’的八千万,最终为什么出现在你在‘翡翠海岸’新购置的私人游艇账户上
林耀的呼吸猛地一窒!苏砚报出的时间、金额、路径……精准得可怕!这正是他挪用最大一笔款项的去向!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作战服内衬。
周围的议论声更加沸腾,看向林耀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鄙夷,而是如同在看一个即将坠入深渊的罪犯!
苏砚没有再给林耀任何狡辩的机会。他的指尖在全息光屏上轻轻一划。
光屏内容瞬间切换!
这次,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段清晰的、带有背景杂音的音频波纹图。苏砚的手指,在播放键上悬停。
林耀看着那个按键,看着苏砚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一种前所未有的、灭顶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预感到了什么,那绝对是比挪用公款更致命的东西!
不!停下!苏砚!你给我停下!!林耀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不顾一切地朝着信息台猛冲过去!他要毁掉那个东西!
然而,苏砚只是冷漠地看着他扑来,悬停的手指,轻轻按下。
滋啦……
一阵电流杂音后,一个无比熟悉、带着倨傲和残忍的声音,清晰地通过扩音器,响彻了整个喧嚣的大厅!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哼,苏家一个破落户罢了!苏砚那个废物,连给我提鞋都不配!我接近叶轻雪,就是为了苏家那本《九劫战典》!只要拿到手,我林家就能一飞冲天!他这种废物,就该早点去死,省得碍眼!……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整个喧嚣的大厅,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只剩下那冰冷、恶毒、充满算计的录音,如同魔咒般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苏家……《九劫战典》……接近叶轻雪是为了功法……苏砚这种废物就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耀脸上,也抽在所有曾经轻视、嘲笑过苏砚的人脸上!
林耀冲出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猛地僵在了原地!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如同死人,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放大到了极限!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他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这录音一旦曝光,不仅他个人身败名裂,林家也将被推上风口浪尖!觊觎他人家传功法,在武者世界是极其卑劣、为人不齿的大忌!联盟法律对此也有严惩!更不用说那赤裸裸的谋杀意图!
他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点点地扭动脖子,目光穿过凝固的人群,绝望地投向那个方向。
叶轻雪站在那里。
她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她看着林耀,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彻头彻尾的、肮脏的陌生人。那眼神里,连失望和愤怒都没有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死寂。最后一丝牵连,被这录音彻底斩断。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耀看着那两行泪,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他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她。不,或许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他拥有的,只是一个建立在欺骗和阴谋之上的幻影。
噗——!
急怒攻心,加上之前被苏砚设计在森林里引动兽群围攻留下的内伤,林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着,剧烈地抽搐、咳嗽,鲜血染红了他身前的地板,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大厅里依旧一片死寂。
只有林耀痛苦的咳嗽和喘息声,以及那循环播放的冰冷录音,在无声地宣判着他的结局。
苏砚站在信息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林耀,看着彻底心死的叶轻雪,看着周围一张张写满震惊、鄙夷、恍然的脸。
他平静地关掉了全息投影和录音。
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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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冰冷的雨丝如同细密的银针,从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中不断洒落,敲打在废弃工业区锈蚀的钢铁支架和破碎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雨水混合的潮湿腥气。
这里远离城市的繁华灯火,只有远处零星几点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模糊的光圈,更添几分荒凉。
一道踉跄的身影在泥泞和破碎的瓦砾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奔逃。是林耀。他早已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发,昂贵的作战服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暗红色的血迹,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癫狂,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绝望。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耷拉着,显然受了重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那是被守护兽裂金虎利爪留下的纪念。
完了……一切都完了……
父亲在电话里冰冷决绝的咆哮还在耳边回荡:……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种丧门星儿子!林家的产业被联盟查封了大半!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蠢货!废物!你怎么不去死!滚!永远别再回来!也别想从林家再拿到一分钱!
母亲那压抑的、带着哭腔的诀别似乎更清晰:……耀儿……妈……妈也没办法……你……你自己保重……
电话被无情挂断。
亲人、朋友、下属……所有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如同避瘟疫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挪用巨额公款的证据确凿,觊觎他人家传功法、意图谋害的录音传遍全网,林家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将他彻底抛弃,甚至落井下石。
他现在是过街老鼠,是联盟通缉犯,是人人喊打的败类。所有的前途、荣耀、财富,都如同泡影般彻底破灭。巨大的落差和绝望的处境,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
苏砚……苏砚……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该死的废物!!林耀猛地停住脚步,靠在一根冰冷湿滑的巨大水泥管上,仰起头,对着阴沉压抑的雨幕发出野兽般嘶哑的嚎叫,充满了怨毒和不甘。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又苦又咸。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厂区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脚步声。
清晰的脚步声,踏破雨幕,踩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稳定而规律的声响,由远及近。
林耀的嚎叫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
雨幕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来。
黑色的长款风衣在风雨中纹丝不动,仿佛隔绝了所有的湿冷。手中一柄宽大的黑色雨伞,稳稳地撑开,遮蔽了头顶的雨水。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来人的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是苏砚。
他走得不快,步伐沉稳,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林耀的心脏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
赶尽杀绝苏砚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林耀,你踩碎我苏家玉佩、逼我签下退婚书时,可曾想过留一线
你指使赵猛在擂台上想废掉我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你在拍卖会包厢里,盘算着如何榨干苏家最后价值、如何让我这个‘废物’悄无声息消失时,可曾想过‘赶尽杀绝’这四个字
你在幽暗森林,为了自己活命,将轻雪推向暴熊爪下时……又可曾想过‘为什么’!
苏砚每问一句,声音便冷上一分,那平静下蕴含的滔天怒意和冰冷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流,让周围的雨幕都仿佛凝固了几分。
林耀的身体抖得像筛糠,苏砚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早已崩溃的神经上。他想反驳,想咒骂,但牙齿咯咯作响,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你问我为什么苏砚终于走到了林耀面前数米处,停下脚步。伞沿微微抬起了一些,露出了那双深不见底、寒光凛冽的眼眸,如同两把出鞘的冰刃,直刺林耀的灵魂深处。
因为,这是你欠苏家的。
这是你欠我的。
更是你……欠她的。
最后一个她字落下,苏砚的左手缓缓抬起,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刻着简单守护符文的源能护符。正是叶轻雪曾经贴身佩戴的那一枚。
看到这枚护符,林耀的瞳孔猛地收缩到了极致!最后一点侥幸和伪装也被彻底撕碎!原来……原来苏砚早就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自己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恶毒,在他面前都如同跳梁小丑!
不……不……林耀发出绝望的哀鸣,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瘫软下去,靠着冰冷的水泥管滑坐在地,泥水浸透了他的裤子也浑然不觉。
苏砚不再看他。他的目光,越过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林耀,投向了更远处的雨幕。
那里,废弃厂区入口的微弱路灯下,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乌黑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衫。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是叶轻雪。
她看着瘫坐在泥泞中、狼狈不堪、彻底崩溃的林耀,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物件。然后,她的目光抬起,穿越冰冷的雨丝,落在了那个撑着黑伞、如同礁石般屹立在风雨中的身影上。
苏砚撑着伞,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叶轻雪走去。
他走过瘫在泥水里、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林耀身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黑色的伞面在雨中移动,像一片移动的、宁静的港湾。
终于,苏砚走到了叶轻雪面前。
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身上,让她单薄的身影微微颤抖。她仰起脸,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密的水珠。
苏砚沉默着,将手中的黑伞微微前倾,宽大的伞面,稳稳地、完全地遮在了叶轻雪的头顶,为她隔绝了这冰冷世界的风雨。
伞沿缓缓抬起。
伞下,苏砚那张总是带着疏离和冰冷的脸上,线条一点点变得柔和。他看着眼前这张被雨水打湿、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沉寂的、仿佛失去所有光彩的湖泊,然后,他轻轻地、极其缓慢地,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熹微晨光,带着久违的、小心翼翼的暖意,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温柔。
叶轻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倒映出的自己狼狈的模样,看着他脸上那抹久违的、真实的暖意。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笑容和头顶这片遮蔽风雨的黑色伞面,轻轻地、极其微弱地触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光,如同即将熄灭的火星,在沉寂的湖底悄然亮起。
苏砚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拂开她黏在额前、被雨水浸湿的发丝。
雨太大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穿透了淅沥的雨声,我们回家吧。
叶轻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那沉寂的湖泊里,似乎有冰层在缓慢地裂开。她依旧沉默,却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苏砚护着她,转身。黑色的伞,稳稳地遮在两人头顶,将冰冷的雨幕隔绝在外。
在他们身后,废弃厂区冰冷的雨水中,林耀瘫坐在泥泞里,身体蜷缩着,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神彻底涣散,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终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肮脏的脸庞和身下的泥泞,很快便将一切痕迹都覆盖、带走。
只有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但伞下的世界,已经没有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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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半年后。
云海市西郊,一片依山傍水、风景绝佳的土地上,一座崭新的、融合了古典园林意境与现代科技美学的庄园已然落成。飞檐斗拱掩映在葱郁的古树之间,智能化的光影系统让整座庄园在夜色中流淌着静谧而温暖的光华。大门上方,苏园两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庄园深处,一间宽敞明亮、充满了书卷气息和先进科研设备的书房内。
苏砚坐在一张宽大的实木书桌后,身上的气息沉凝渊深,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他放下手中的一份文件——那是关于在云海高等武科院校正式挂牌成立古武源流研究院的批复函,研究院院长一职,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书桌对面,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眼神锐利的老者,正是学院德高望重的院长。他捻着胡须,看着苏砚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苏院长,你这《九劫战典》基础篇的解析和推广方案,意义重大啊!联盟高层都惊动了!这为我们研究古武源流,培养真正适应高武时代的人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苏砚微微一笑,谦逊道:院长过誉了。苏家之物,最终能有益于天下武者,也是先辈所愿。
正说着,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叶轻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气色温润,眉眼间曾经的郁结和苍白早已被恬静安然取代。她将两杯氤氲着热气的清茶轻轻放在院长和苏砚面前,动作轻柔优雅。
院长,请用茶。她的声音温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自内心的安宁。
好好好!轻雪丫头泡的茶,老头子我可是惦记着呢!院长朗声笑着,端起茶杯。
叶轻雪对苏砚微微颔首,目光交汇间,流淌着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温柔。她没有打扰他们的谈话,放下茶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院长看着叶轻雪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苏砚,眼中满是欣慰:看到你们这样,真好。过去的阴霾,总算是过去了。他感慨地叹口气,林家……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产业也被联盟拆分重组,算是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了代价。至于林耀……院长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结局不言而喻。
苏砚端起茶杯,清冽的茶香沁人心脾。他望向窗外,夜幕低垂,星河璀璨,苏园温暖的灯光与漫天星辉交相辉映。远处,隐隐传来张伯指挥着几个年轻仆役修剪花木的说笑声,充满了生气。
家,回来了。
他抿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暖意弥漫至四肢百骸。
是啊,院长。苏砚的目光穿过窗棂,落向无垠的星空,声音平和而坚定,带着对未来的笃定。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