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深渊共犯 > 第一章

雨夜烂尾楼顶,我正把手术刀抵进喉咙,却被个疯子一把夺走:滚!这地儿老子先占了!
———雨砸在身上像冰刀子。我攥着手术刀抵住自己的脖子,刀尖的凉是这世上唯一还真实的东西。
二十三楼的烂尾楼顶,风要把人骨头缝都吹碎。
喂!炸雷一样的吼声从背后砸过来。
我浑身一哆嗦,刀锋瞬间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口子,血混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淌。
一个黑影从水泥柱子后面钻出来,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头上,眼睛比这鬼天气还阴沉。
干嘛,想死啊!真他妈晦气!滚远点!他声音嘶哑,像砂轮磨铁,这破地方老子蹲三天了!懂不懂规矩
心脏快要撞出喉咙口,我反而攥紧了刀柄,指节发白:…我、我查过了…死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话没说完就被风雨呛住。
他嗤笑一声,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往前逼近一步,破旧的球鞋踩在碎石上嘎吱响。放屁!老子先来的!
他离我不到三步,像头被逼进死角的狼,你不能死在这,我看城南臭水沟欢迎你,泡烂了都没人捞!
绝望像水泥灌进心肺。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世界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你…你别过来!
他猛地动了!快得像道闪电!我眼前一花,手腕剧痛,手里空了!
那把我视若珍宝的手术刀,被他像丢垃圾一样甩手扔出天台,一点寒光瞬间被黑暗吞没。
我的刀!那是导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我的声音不自觉带着哭腔!
命都要没了还心疼破刀他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滴到我脸上,眼神凶狠,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屈辱和愤怒像汽油桶被点燃!凭什么!我抖得像筛糠,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从钱包里翻出我最后皱巴巴的两百块。给你!两百块!你打车去城西跳海!够不够!那两百块几乎戳到他鼻子上。
他愣了一下,几秒后,突然扬手!从我手里抢走那两张已经被雨淋湿、皱成一团的红色钞票,嗤啦一声,被他狠狠撕成碎片!碎屑像肮脏的纸蝴蝶,被狂风瞬间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混蛋!我脑子嗡的一声,血往头顶冲。
两百块打发要饭的他猛地逼近,带着一股雨水的腥气和铁锈味,热气喷在我冰冷的脸上,老子今天偏不让你如意!他眼睛里翻滚着我看不懂的疯狂和一种…同病相怜的痛楚
看见你这怂样就来气!骂人都这么软,估计被人欺负得连死都不敢吭声吧
眼泪终于决堤,混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淌:你懂什么!滚!你给我滚!
我不懂他一把抓住我胳膊,力道大得骨头都要裂开,看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身上是什么!
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自己湿透的、洗得发白的旧T恤!苍白的胸膛上,一道狰狞扭曲的疤痕从锁骨斜劈到肋骨下,像条丑陋的蜈蚣!雨水冲过,那疤的颜色更深更刺眼。
我胃里一阵翻涌,想吐。
这道疤,是他们诬陷我作伪证,吊销我律师执照那天,‘好心人’送的纪念品!
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淬着毒,这他妈还不算完!他松开我,在那破手机里拼命戳,屏幕的光映着他扭曲的脸,然后狠狠把屏幕怼到我眼前。
一张照片。尽管模糊,但仁安医院住院部的抬头刺目得很。
病人姓名:陆小雨。关系:妹妹。欠费金额那一长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瞳孔——578,000.00。
看见了植物人!躺了两年了!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负伤般的低吼,那群杂种…连她这点吊命的钱都敢冻结!就为了堵我的嘴!把我往死路上逼!
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中!植物人妹妹…冻结救命钱…律师…伪证…堵嘴…这些冰冷的词像冰锥刺进我脑子里,撬动了那块一直死死压在心上的巨石。
你…你也被…雨太大,浑身湿透冰冷的我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也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要扒开我所有的伪装,就凭你刚才握刀那只手!抖得跟我当年被打断肋骨时一模一样!站在这鬼地方淋雨的,谁他妈心里没本血泪账!说!谁把你逼上来的!
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彻底崩溃。那个恶魔的名字,连同天大的冤屈和无处可逃的恐惧,像开闸的洪水嘶吼出来:
金浩!是金浩!仁安医院的金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几乎是尖叫出声,是他!是他手术失误害死了人!
可监控被动了手脚…我的工牌莫名其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上面全是我的指纹!
所有人都说是我!是我害死了病人!医院把我像垃圾一样踢出来,网上成千上万的人骂我是杀人犯!
我妈…我妈看到新闻…心脏病发…喉咙被巨大的悲恸堵死,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楼下偶尔有车灯扫过,照亮他半边脸,那道狰狞的疤痕在光影下更显可怖。雨幕哗啦啦,像老天爷也在哭。
金浩他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仁安太子爷院长金大鹏的宝贝疙瘩
我拼命点头,哭得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
我口袋里那个破手机,像垂死挣扎的虫子,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金浩]。
恐惧瞬间攥紧心脏,我下意识地想按掉。
接!他突然低吼,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开免提!按住侧面红点录音!
他的命令像有魔力。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点开免提,同时摸索着按下了他说的录音键。金浩那令人作呕的、刻意压低的声音穿透风雨钻进耳朵:
赵紫璇听好了听说你在外面乱说话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冰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提醒你,祸从口出。你那点破事,医院已经定性了,板上钉钉。
你妈留下的破烂…呵,红姐手重,不小心弄坏了点东西,我替她道个歉
他顿了顿,恶意像毒蛇吐信,不过,你要是再管不住嘴,明天登报的可不只是你的‘杀人犯事迹’,还有你妈更详细的‘医疗事故’报告和…嗯…一些不太好看的评价。
自己想清楚,是乖乖消失,还是让你妈死了都不得安宁
我妈…死了都不得安宁…巨大的悲愤让我浑身发抖,几乎要尖叫出来!陆宇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我,无声地催促。
金…金少爷…我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疼痛让我发出带着哭腔的、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妈的东西…我…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眼泪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但恨意更深。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哼,识相就好。别再让我听到任何风声。冷漠挂断。
忙音刺耳。我握着手机,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录上了!身边响起他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兴奋。
他一把夺过手机,飞快地操作着,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道疤,好!威胁、侮辱、还有那句‘死了都不得安宁’!够狠!
他收起手机,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周围。雨势小了些,但风更冷了。
这里不能待了。他拽着我胳膊就往楼梯口走,力气大得不容拒绝,先找个地方避雨!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他拖着走,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脑子里只有金浩那句恶毒的诅咒在疯狂回荡。
七拐八绕,我们钻进了一栋同样废弃的半截楼里。
这里稍微能挡点风雨,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尿臊气。角落里有堆破烂的硬纸壳。
他把我按在纸壳上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旁边。沉默像冰冷的潮水蔓延开来。只有我们俩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楼层里回响。
他从那个破旧背包的最内层,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塑料袋包裹得很严实的东西。揭开几层,里面赫然是几张模糊但能辨认的照片截图,还有一部更小巧、屏幕也有裂痕的老旧手机。
听着,他喘匀一口气,眼神锐利,我叫陆宇。当律师那会儿,栽了跟头之前,也查过仁安医院的一些烂账。金浩父子,屁股底下全是屎。他点亮那部小手机的屏幕,这是我在最后一次被打压前,拼着命弄到的。
他按了几下,手机里传出一段嘈杂背景音下金浩的说话声,带着醉意和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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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那老不死的家属还敢闹摆平!砸钱!不够就上点别的料!…那个实习生赵紫璇啧,傻逼一个,正好当替死鬼!监控改!工牌找个机会塞她身上不就完了!…老子看上她是给她脸!还敢躲找红姐,把她那个破出租屋给我掀了!把她妈那张哭丧脸给我撕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原来如此!每一步都是算计!
还有这些,陆宇指着照片截图,是金大鹏私人助理和几个关键人物的可疑转账记录,还有红姐和金浩手下联系的短信截图。
虽然不完整,但指向性很强。金大鹏那个老狐狸,不可能认不出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像在燃烧。这就是我们的筹码。用这个,逼他解冻小雨的救命钱,逼他给你一个公开自证的机会!
怎么逼我声音干涩。
直接找他!去他宝贝儿子躲着的VIP病房!陆宇眼中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他不敢让这些录音和截图曝光,尤其是在他儿子‘疗养’的敏感时期!
仁安医院
VIP
病房区
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人头晕。走廊亮得刺眼,光洁的地面能照出人影。
我浑身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陆宇走在我旁边,脸色阴沉,那道疤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条盘踞的毒蛇。
他虽然换了件还算干净的旧衬衫,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戾气和走投无路的气息,依旧让走廊里的护士侧目。
前方是金浩的病房,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眼神凶狠的保镖。
站住!干什么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去路。
陆宇毫不退缩,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蛮横:告诉金大鹏!我是陆宇!有笔关于他儿子‘前程’的买卖跟他谈谈!不听,后悔的是他!他特意强调了前程二字。
保镖狐疑地打量着我们。陆宇没等他们反应,飞快地掏出那小手机,调到金浩吹嘘的那段录音,音量开到最大,对着门缝方向猛地按下播放键!
金浩那狂妄、恶毒的声音瞬间在寂静昂贵的VIP走廊里炸开:
…那个实习生赵紫璇啧,傻逼一个,正好当替死鬼!监控改!工牌找个机会塞她身上不就完了!…把她妈那张哭丧脸给我撕了!…
录音戛然而止。
保镖脸色瞬间剧变!这内容太要命了!其中一个慌忙拿出对讲机急促低语。
几秒钟后,病房厚重的门开了。
金大鹏!那个把我像垃圾一样踢出医院、任由他儿子栽赃我的院长!他保养得宜的脸上,第一次在我面前失去了从容,布满阴沉的惊怒。
金院长,这‘前程’,您还要不要谈了陆宇收回手机,眼神像淬毒的刀子。
金大鹏脸色铁青,侧身让开门口:进来!
病房内豪华得像酒店套房,金浩穿着病号服躺在里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惊惧。
你想干什么金大鹏的声音像裹着冰碴,眼神在我和陆宇脸上刮过。
很简单。陆宇开门见山,举起手机晃了晃,第一,立刻、全额解冻陆小雨的医疗账户!她的命等不起!第二,给赵紫璇一个机会!一个公开、公正的重新验尸、真相调查的机会!证明手术失误与她无关!
他逼近一步,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只要你做到这两点,我手里的录音和截图备份,立刻销毁!我们俩立刻滚蛋,永远消失!你儿子清清白白继续当他的太子爷!就当花钱消灾,买条生路!怎么样
金大鹏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死死盯着陆宇手中的手机。他看了看里面惊惶的儿子,权衡着利弊。公开调查有风险,但他自信有能力操控。相比之下,那些录音和截图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账户可以解。金大鹏终于开口,声音冰冷,验尸申请…我来安排。但你们要明白,结果出来之前,安分点。
如果结果证明赵紫璇就是责任人…或者你们敢耍花样…他的眼神充满赤裸裸的威胁。
不行!账户必须现在解冻!立刻!陆宇寸步不让,眼神凶狠。
金大鹏冷冷地哼了一声,对保镖偏了下头。保镖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操作。
几分钟后,陆宇拿出他自己的破手机查看,屏幕上跳出一条银行解冻通知。他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抬起头,声音沙哑:…可以。
他把目光投向我。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我肩上。
公开验尸…当众证明…我的手心全是冷汗。但想到金浩的声音在我妈遗像上践踏,想到陆宇妹妹的医药费…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冲上头顶!
仁安市法医鉴定中心,一号解剖室
刺眼的白炽灯无情地照射着冰冷的解剖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呛人气味。
台下气氛凝重——法院指派的监督员、神情严肃的警方代表、金大鹏父子(金浩裹着外套,面无人色)、还有几个被允许进入的本地媒体记者,镜头闪烁着冷光。
我和另一位经验丰富的法医老陈站在解剖台前。老陈是金大鹏动用关系安排的,眼神冷淡,公事公办。
开始吧。监督员面无表情地宣布。
金属器械发出冰冷的碰撞声。老陈熟练地划开胸腔,暴露出发暗的内脏组织。
那股熟悉的死亡气息混合着防腐剂的味道直冲鼻腔,我的胃部一阵翻搅。
老陈指着死者心脏附近那处不规则的创口,语速平稳:根据原始报告及现场物证,致命伤源于主刀医生的器械操作失误,造成左心室壁穿透性破裂…
等等!我猛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我强压翻腾的情绪,指向创口边缘:请仔细观察创口边缘形态!以及…死者右手无名指指甲缝!我示意旁边的放大镜头对准。
灯光聚焦下,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
那处穿透性创口的边缘,在细微处呈现出极其不规则的、并非一次性锐器造成的撕裂状,更像是操作过程中出现短暂停顿或滑动造成的叠加损伤!
死者僵硬的无名指指甲缝深处,嵌着一小簇极其微小的、颜色深暗的皮肤组织碎屑!肉眼几乎不可见,但在放大镜头下清晰可辨!
这…这能说明什么金大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锐利地刺向我。
这处叠加损伤形态,我强迫自己声音清晰、专业,高度符合手术操作中受到突发干扰(如被意外触碰、操作者自身慌乱失衡)导致器械瞬间失控造成的特征!这直接质疑了‘主刀医生一次性操作失误’的原始结论!
我转向金浩的方向,目光如炬:手术记录显示,金浩医生当时站在患者右侧!而这处异常的叠加损伤方向指向右侧!
死者无名指指甲缝里的异常组织碎屑,需要立刻与金浩医生手术当天身体暴露部位(尤其是手臂、手腕)进行DNA比对!这极有可能是他在受到干扰或慌乱时,被患者无意识抓挠留下的!
胡说八道!污蔑!那是…那是术后污染!金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脸色惨白如鬼,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左手腕。
污蔑金大鹏猛地起身,厉声斥责,试图掌控局面,单凭臆测和无法立刻验证的微量物证就想翻案证据链呢完整的关联性在哪我看是有人狗急跳墙,故意扰乱视听,拖延时间!
证据链在这里!
一个嘶哑却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瞬间盖过了金大鹏的咆哮!
是陆宇!他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阴影里,此刻猛地踏前一步,高高举起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这里面!陆宇的声音在死寂的解剖室里回荡,充满了冰冷的快意,才是完整的证据链!足以钉死金浩和他老子金大鹏的证据链!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将U盘塞进离他最近的警方代表手中:
里面包含:
一、金浩本人亲口承认操控手术失误、嫁祸赵紫璇、指使红姐毁损财物的完整录音!
二、金大鹏私人助理向篡改监控的技术人员支付封口费的银行流水截图!
三、红姐与金浩手下联络、报告‘任务完成’(指撕毁遗像等)的短信记录截图!
四、专业机构出具的原始监控被覆盖删除的技术痕迹分析报告!
所有原始证据备份,我已同时实名提交至市检察院举报中心和三家权威媒体邮箱!谁也删不掉!
轰——!
整个解剖室瞬间被引爆!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不顾阻拦拼命往前涌!监督员和警方代表的脸色剧变!
抓人!带队的警官反应过来,一声厉喝!几名警察如猛虎般扑上前,瞬间将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的金浩铐住!另一组人直扑面如死灰、呆若木鸡的金大鹏!
爸!救我!爸——金浩发出绝望的哭嚎。金大鹏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U盘,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
场面彻底失控,但这是正义碾压邪恶的轰鸣!
混乱中,陆宇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锐利:走!
我们在几名反应过来的警察掩护下,快速离开喧嚣的解剖室,奔向停车场。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然而,就在我们刚冲到停车场出口附近——
一辆无牌的黑色面包车如同幽灵般从拐角处猛地急刹车!车门哗啦拉开,跳下三个手持钢管、匕首的蒙面壮汉!目标明确——直扑陆宇!显然,这是金大鹏安排的最后一搏,目标是抢U盘或灭口!
小心!我尖叫着被陆宇猛地推开,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为首的一个歹徒,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狠狠刺向陆宇的胸膛!陆宇闪避不及,只能侧身!
噗嗤!
匕首狠狠扎进了陆宇的左大腿根部!鲜血瞬间飙射而出!染红了他那条洗得发白的裤子!
呃啊——!陆宇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证据!拿好!他双目赤红,忍着剧痛,竟硬生生将那个染血的U盘(或者里面拔出的存储卡)从口袋里掏出,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塞进追过来的一个警察手中!告死他们!
此时,增援的警笛声呼啸而至!警察们迅速制服了还想扑上来的歹徒。
陆宇!我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鲜血正从他大腿根部的伤口汩汩涌出,迅速在地上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止血!快!警察大喊。
我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我猛地扯下自己身上还算厚实的棉质外套,不顾一切地将它狠狠卷成一团,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压在陆宇大腿根部的伤口上!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外套布料!
撑住!陆宇!你给我撑住!我哭喊着,手上的力道不敢有丝毫松懈,眼泪疯狂涌出,你说过的!要把那些杂碎拖下地狱!你他妈给我活着自己拖!别想赖账!!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冲下来,飞快地进行紧急止血、包扎、固定,将陆宇抬上担架。我的手还死死按在浸透鲜血的外套上,跟着担架一起跑。
家属!上车!护士冲我喊。
我看着担架上那张惨白如纸、紧闭双眼、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的脸,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捏爆了。
我是!我是他未婚妻!我嘶哑地喊出来,不管不顾地跟着跳上了救护车。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刺眼。像地狱的入口。
我像个血人一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
手上、衣服上,全是陆宇的血,已经干涸发黑,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时间一分一秒都像刀子割。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医生出来过几次,语速飞快地和警察交流:股动脉附近刺伤…失血性休克…严重…尽力抢救…感染风险高…每一个词都像冰锥扎进我耳朵里。
警察告诉我,金家父子、红姐及涉案的打手已全部落网。U盘里的证据链完整确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铁杵。
但这些消息,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我脑子里只有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只有他倒下前那句嘶吼着的告死他们。
一天…两天…三天…
我像个游魂守在ICU外面的冰冷长椅上。警察来过,记者被挡在了医院外。护士强行给我打了葡萄糖。我没胃口,嘴里全是苦涩的铁锈味。
第四天傍晚,走廊尽头传来一阵狂奔的脚步声。
ICU厚重的门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陆宇家属!
我触电般弹起来!
病人醒了!有意识了!护士说。
醒了!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松开!
我被允许穿着无菌服进去。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药味。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
陆宇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身上插满了管子,氧气罩扣在口鼻上。他微微睁着眼,眼神有些涣散,没什么焦点。
我含着泪,嘴唇哆嗦着,突然扬起手!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陆宇没受伤的右脸上!
陆宇都懵了!
混蛋!王八蛋!!我的眼泪决堤,声音却带着滔天的怒火,你可算活过来了!你把小雨当什么!她要是醒了知道你…
小雨…陆宇的喉咙里突然发出极其细微、含混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
小雨醒了!我抹了把眼睛,急忙凑近他耳朵吼,你倒下第二天她就醒了!医生说情况稳定了!金家倒了!小雨能用最好的药了!医药费解决了!你听见了吗!小雨醒了!!
陆宇涣散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圈!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他苍白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氧气罩下,他像是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又过了大半个月。单人病房里阳光很好。陆宇能靠着枕头坐起来了,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眼神有了神采。那道疤在阳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一些。左大腿根部裹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命是捡回来了,但伤到了重要的血管和神经,以后阴天下雨会痛,走路也会有点跛,重活是干不了了。
小雨还在康复中心,但医生说恢复得非常好。
这天下午,护士推着小车进来换药。
521病房这小两口,真是腻歪一整天。护士一边换点滴瓶一边笑着打趣,眼神瞟向坐在床边削苹果的我。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不是的!我们…
暂时还不是!病床上,陆宇突然沙哑地开口,嘴角似乎翘了一下。
护士咯咯笑着出去了。
我红着脸,手里削苹果的刀差点划到手。苹果皮长长地垂下。
小心手。陆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快要削好的苹果,小声嘟囔:下次…我还削给你吃…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苹果皮断裂掉进垃圾桶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久,没听到回应。我抬眼悄悄看过去。
陆宇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睡着了
我放下削好的苹果,拿起床边柜上的湿毛巾,小心翼翼想给他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手指刚碰到他的额头。
突然!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大手,猛地抓住了我拿着毛巾的手腕!力道不轻!
我吓了一跳!原来他没睡!
他睁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不再是戾气和疯狂,而是带着一种滚烫的、让我心跳骤然失序的东西。
赵紫璇,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沾染着点点暗褐色污渍(那是他的血)的纸,塞进我被抓住的手里。
我茫然地打开。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


欠赵紫璇:
救命之恩、清白之义、一生陪伴。
债主:陆宇
PS:利息…你定。
这个…押给你…陆宇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砸在我心尖上,…抵债…利息…你说了算…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那张染血的欠条,又看看他苍白脸上那道疤和那双燃烧着认真火焰的眼睛。
烂尾楼顶的狂风暴雨,解剖室的刺眼白光,停车场那喷涌的鲜血…所有画面呼啸着冲进脑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悸动和一种近乎暴烈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不好!我几乎是吼出来,眼眶瞬间通红,你欠我57万8!这破纸就想打发我!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你还想跑!他眼神一厉,挣扎着想坐起来,扯动了腿上的伤口,痛得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谁跑了!我看着他痛得皱眉的样子,又气又急又心疼,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滴在我们俩紧握的手上,我是说你算错了!本金加利息!你得还我一辈子!!
吼完这句话,我脑子一热,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俯下身!
没有激烈的亲吻。我的额头,带着咸涩的眼泪,重重地、狠狠地抵在了陆宇的额头上!像盖下一个滚烫的誓言烙印。
利息…我抬起脸,看着他彻底呆住的表情和他瞬间爆红的耳朵尖,一字一句,带着哭腔也带着前所未有的霸道:
…日结!现在,先把苹果吃了!
我拿起削好的苹果,带着一丝凶狠和不容置疑的温柔,塞进了他微张的嘴里。
陆宇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盛满阴鸷和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他费力地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