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门
晚上十一点零三分,我的手指悬在宿舍门把手上方,像被无形的蛛网黏住。门缝底下渗进来的走廊灯光白得刺眼,在地板上切开一道锐利的伤口。我的脚趾在拖鞋里蜷缩起来,指甲刮擦着橡胶内底,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沙沙声。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对自己说,但喉咙里泛起的铁锈味告诉我这是个谎言。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亮起又熄灭——是陈明的第十七条未读消息,聊天窗口最上方还显示着昨天他发来的合照,照片里那个依偎在他肩头的女孩有着我的脸,却长着别人的灵魂。
当感应灯突然熄灭时,黑暗像浓稠的墨水灌入眼眶。我突然呼吸困难,就像那年躲在厕所隔间里,听见外面女生们议论陈雨装清高时一样。灯光重新亮起的瞬间,我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格外刺耳,仿佛掰断了一根骨头。
走廊比想象中更冷。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像无数只困在玻璃罩里的蜜蜂。我的影子在两侧宿舍门上游走,经过1607室时,里面传来模糊的笑声。那是苏雅和她的朋友们,她们总在这个点开睡衣派对。上周她代表我去过一次,回来时身上带着草莓味电子烟的气息,甜腻得让人作呕。
电梯按钮在黑暗中泛着幽绿的光。当数字跳到18时,液晶屏突然闪烁起来,变成一片血红。我后退时撞到消防栓,金属外壳的寒意透过睡衣刺入肩胛骨。镜面般的电梯门映出我的样子:枯草般的头发下只露出呆滞的双眼,眼白上爬满血丝,像被摔碎的瓷器的裂纹。
走楼梯吧。我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分裂成无数个回声。安全出口的标志像伤口般渗着暗红,推开防火门时,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向下延伸的楼梯消失在拐角处的黑暗里,每一级台阶边缘都贴着荧光条,像一排森白的牙齿。我的拖鞋踩在金属防滑条上,发出黏腻的声响,仿佛台阶表面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黏液。
第二章:镜子
走到七楼时,我的小腿开始抽搐。汗水顺着脊椎滑进睡裤腰际,像一条冰冷的蜈蚣。拐角处的感应灯坏了,黑暗中有东西在窸窣作响。当我屏住呼吸时,那声音变成了指甲刮擦金属的动静,源头似乎是墙上那个生锈的配电箱。
有人在吗我的声音在发抖。刮擦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滴落的声音。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在我后颈上,伸手摸到的却是干燥的皮肤。
终于到达一楼时,我的睡衣已经湿透。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梯形。那扇门就立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普通的松木门板,黄铜把手,没有任何标识。但门框与墙壁的连接处没有缝隙,仿佛是从混凝土里自然生长出来的。
把手转动时发出油脂被挤压的声响。门后是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墙纸是我童年卧室的淡粉色,但那些小碎花图案在昏暗的光线下变成了无数只半闭的眼睛。正对着门的是一面椭圆形的镜子,绿色珐琅边框上缠绕着铜制的藤蔓花纹,镜面泛着诡异的油光,像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黏液。
空气中有股熟悉的香味,我想起外婆梳妆台上的雪花膏。梳妆镜前摆着三样东西:一把牛角梳,边缘磨损得发亮;半管珊瑚色口红,膏体已经干裂;还有我的高中毕业照。照片里站在我旁边的陈雨正在微笑,但当我眨眼的瞬间,她的嘴角突然垂下,变成我记忆里那个会翻白眼骂脏话的真实模样。
我知道高中里有些时候她不是她,哪怕她们有着相同的容颜,哪怕这个她更符合我理想中朋友的模样,哪怕在她身边时我会觉得很愉快——但她终究不是那个曾与我共度无数晨昏的她。
但快高考那几天,我发现她一直没回来。高考最后一科结束后,我径直冲向陈雨的寝室。推开门时,她正望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得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玩偶。我抓住她的肩膀追问,她却只是机械地摇头,最后从笔记本里撕下一页对折的纸塞进我手心。
那晚,我站在那个楼梯间,终于明白了所有真相。铁锈味的空气中,我苦笑着意识到——原来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我和她竟会做出如此相似的选择。
镜中的我开始扭曲。先是头发像被无形的手拉扯般竖起,接着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当扭曲停止时,她已经站在镜子里了——我的眉毛但更整齐,我的嘴唇但更丰满,我的眼睛但更明亮。她穿着和我一样的睡衣,纽扣却系得一丝不苟,领口露出锁骨的弧度恰到好处。
又失败了她的眼眸如春水般映着温柔的怜惜。我点点头,想起今天下午的课堂展示:颤抖的双手,结巴的开场白,投影仪蓝光下同学们逐渐失去耐心的面孔。而上次她替我时,教室里回荡着轻松的笑声和掌声。
她伸出右手贴在镜面上,掌纹与我完美重合。让我来吧。她说,指甲泛着健康的粉红色,而我的指甲边缘正被自己啃得参差不齐。当她的身影从镜中淡出时,梳妆台上凭空出现了一部手机。屏幕亮起,显示陈明发来的消息:明天去看你喜欢的展览好吗
第三章:她
镜子变成了一面显示屏。我看见她回到我的宿舍,用我的身体轻盈地跨过地板上散落的衣物。我的室友张晓从床上探出头:默默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睡不着去天台透了透气。她的声音像蜂蜜滴在丝绸上,与我的沙哑截然不同。我看见张晓脸上闪过困惑,但很快就被她哄睡了。
画面切换到我凌乱的书桌前。她打开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的作业文档在屏幕上快速翻页,那些困扰我两周的案例分析被完美解决。当她点击提交时,页面显示截止时间还剩10分17秒——而我原本已经准备接受又一次迟交扣分。
下午4点,她给我的母亲发了视频通话。镜头前的女儿精神饱满,侃侃而谈刚获得的实习机会。母亲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她转身对父亲喊:老林!闺女被保研那个教授看中了!而真正的我正蜷缩在镜像世界的角落里,啃咬着手腕上结痂的伤口。
画面突然跳转到学校小树林。陈明把她拥在怀里,落叶在他们脚下发出脆响。你最近变得不一样了。陈明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的心跳停了半拍,但只是俏皮地眨眨眼: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突然发现她脸颊上有颗我从未留意到的小痣,当她笑起来时,那颗痣会陷进酒窝里。陈明着迷地看着这个细节,而我的胃部绞紧成一团——他爱上的是一颗本不属于我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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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上的手机又亮了。母亲发来语音:你爸把录取通知书裱起来挂在客厅了,昨天李阿姨来还说...我没有听完就熄灭了屏幕。墙纸上的眼睛图案开始转动,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衣柜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挂着一件我从未见过的浅蓝色连衣裙,标签上写着面试专用。
床头柜的抽屉自己缓缓打开。里面除了那瓶熟悉的安眠药,还多了一沓照片:她在社团招新台前谈笑风生,她在奖学金答辩会上侃侃而谈,她站在我家门口,身后是崭新的优秀学子锦旗。照片边缘都微微卷曲,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第四章
放弃
我知道窗外有光,就像知道镜中的她正在用我的嘴唇微笑。短短一年,足够让蜡像长出体温,让镜中倒影学会自主呼吸。
躺在床上,我侧着身子看向窗边。刺眼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像一只浑身粘液的蜗牛,正一点一点向着我的床单挪动。
她替我活着,活得太像了——像到我的指纹在门把上褪色,像到我的声音在她喉咙里养出了血色。他们拥抱的、夸赞的、爱着的,早已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我的怯懦浇灌出的完美赝品。
记忆闪回高三那年,还是这间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指尖轻轻点着习题册,耐心地为我讲解那些晦涩的公式。那时的我,满心憧憬着大学生活,以为只要考进这所梦寐以求的学府,未来就会自然而然地铺展开来。录取通知书送到家的那天,父母笑得合不拢嘴,亲戚们的祝贺声此起彼伏,酒席上推杯换盏的热闹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但象牙塔里的现实很快显露出锋利的棱角。当室友们忙着竞选班委时,我躲在蚊帐里看小说;社团招新的摊位前,我攥着报名表来来回回走了五遍,最终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最煎熬的是小组讨论,同学们侃侃而谈时,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却挤不出完整的句子。渐渐地,我开始逃避,学习摆烂,社交敷衍,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在床铺上,任由时间从指缝间溜走。
于是,我再次来到那个房间,寻求她的帮助。
她太完美了——她替我参加社团,在同学间游刃有余地周旋,甚至在我支支吾吾不敢开口时,替我向暗恋的学长表白,并顺理成章地在一起。起初,我沉迷于这种不劳而获的快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为我赢得的赞誉。可不知从何时起,我猛然发觉,这一切早已脱离了我的掌控。
父母在饭桌上欣慰地谈论着我的优秀表现,可那些事不是我做的;朋友们热情地分享着社团趣事,而我只能僵硬地笑着点头——那些共同的回忆里,从来没有真正的我;就连那个每天送我回宿舍的男孩,他牵起我的手时,眼睛里倒映的始终是另一个女孩的影子。
但讽刺的是,我不恨她,我甚至感激她——如果没有她,我连这些虚假的光环都无法拥有。可我也明白,她早已不是帮助我,而是彻底取代了我。
我分明能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只要轻轻推开门,就能重新握住人生的缰绳。可指尖触到门把的瞬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门外等着我的,是剥落所有金粉的真相。没有她代笔的人生,我将不再是教授教案里完美的范例,不再是图书馆中流传的传说,更不会是恋人枕畔那轮永远圆满的月亮。父母相册里那个镀金的剪影,终将变回泛黄照片上模糊的斑点。
夜深人静时,我也曾对着星空练习发光。可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冷笑,像冬夜里结冰的湖面发出的脆响。她替我奔跑的这些年,我的双腿早已退化成装饰品。那些被代劳的日日夜夜,如同反复发酵的酱缸,将每寸筋骨都腌渍成她味道的载体。
最残忍的情形莫过于此:我既是她的人质,又是她的共犯。当所有评价体系都沦为她的殖民地,连反抗都要先经过她批准的语法检查。我们共用着同一套神经末梢,她触碰世界时引发的每一阵战栗,都会在我的脊椎上留下烙印。
第四章:陈雨
梳妆台的抽屉卡住了,我用力拽第三次时才猛地弹开。一张泛黄的纸条飘落在地,陈雨歪歪扭扭的字迹像被水泡过般晕染开来:检查镜子背面。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指触到镜框时突然一阵刺痛。珐琅质地下有东西在蠕动,那些铜制藤蔓的叶片边缘锋利得像手术刀。当我把镜子往前倾斜时,一摊暗红色液体从边框缝隙渗出,散发着铁锈与烂苹果混合的气味。
镜背贴着一张照片。陈雨穿着校服站在天台上,身后是暴雨将至的铅灰色天空。她微笑着,眼中是如释重负的解脱。照片背面用眼线笔写着日期——去年高考前一周。
有什么东西从照片背面滑落。那是一截小指指甲,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牙齿咬下来的。我的胃部突然痉挛,想起陈雨右手小指永远贴着创可贴的习惯。啃指甲而已。她总是满不在乎地说,但指甲根部总有可疑的暗红色痂皮。
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墙纸上的眼睛全部睁开了,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梳妆台的木质纹理中浮现出无数张嘴巴,正无声地开合。我跌跌撞撞退到衣柜前,柜门突然自动打开,陈雨的校服外套赫然挂在一堆我的衣服中间。
袖口有干涸的血迹。
当我触碰那件外套时,整个衣柜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衣架在粘稠的血浆中摇晃,发出风铃般的声响。最深处挂着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陈雨的学生证。
唉,镜中的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这次穿着陈雨的校服裙,我现在还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她的目光还是如此温柔,看着镜面上残留的血迹。明明我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人际关系,也提高了她的成绩,不是吗镜面泛起涟漪,显现出陈雨的身影:她蜷缩在这个房间的角落,疯狂地用指甲抓挠镜面,直到十指血肉模糊。
她是还放不下那个事吗,她的声音突然变成陈雨的烟嗓,你不要怪我,我只是累了。镜子里的影像继续变化:陈雨吞下一整瓶药片,身体像坏掉的木偶般抽搐;而镜外的陈雨温柔的看着这一切,叹息一声,推开了房门。
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亮起。陈雨母亲发来信息:小雨,今年清明要回来扫墓吗配图是墓碑照片,死亡日期正是高考前三天。
墙角的阴影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渐渐凝成陈雨临终时的轮廓。那道虚影向我探出手,掌心静静卧着一把锈迹斑驳的指甲刀——刀尖还凝着黑褐色的血痂。就在我触碰到它的瞬间,四周墙纸突然发出撕裂般的哀鸣,纷纷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刻痕深得可怕,像是要把整面墙的钢筋都抠出来。
她明明总在笑啊...
指甲刀在掌心泛起寒意。我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传遍全校的谣言,她当时不是笑着说早就不在意了吗不...是我太蠢,竟把她的逞强当作痊愈。衣柜冰冷的棱角硌着脊背,我慢慢滑坐在地上,寂静中响起指甲刀坠地的脆响,紧接着是某种液体滴在木地板上的声响。
第五章:选择
药片在掌心排成一个完美的圆,像一串珍珠项链。我数到第十七粒时,梳妆台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她的脸浮现在水波中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此刻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镜面,我能闻到她呼吸里的薄荷香气——那是我从来学不会的精致。
你想好了她的声音像丝绸滑过耳畔。窗外透进的月光突然变成暗红色,在墙纸上投下血管般的阴影。我的倒影开始与她同步,当她抬手时,我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举起,掌心的药片在红光下像一粒粒小小的月亮。
衣柜门无声滑开,那件蓝色面试裙飘到我面前。布料掠过脸颊的触感让我想起母亲的抚摸——真正的母亲,不是那个对着她满脸骄傲的女人。裙摆内衬缝着一个小标签,上面用红线绣着林默两个字,针脚歪斜得像是我自己缝的。
穿上吧,她轻声说,我的手指自动解开睡衣纽扣,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在牵引关节。当裙子套过头顶时,一阵刺痛从脊椎窜上来,好像有无数根针在重新缝合我的皮肤。
镜中的画面突然切换到我老家客厅。父亲正把优秀毕业生的烫金证书挂上墙。母亲在厨房哼着歌,锅里炖着我最讨厌的鱼头豆腐汤——她却最爱吃。我的卧室被改成了书房,书架上排列着我从未读过的名著精装本。
他们会更幸福,她的嘴唇几乎贴上镜面,你听到了吗你爸爸的心脏最近好多了。确实,视频里父亲脸色红润,正兴致勃勃地规划女儿保研后的学术道路。而真实的父亲,上次通话时还在咳嗽,却坚持说别担心家里。
药瓶在我手中融化,白色药片变成液态月光,顺着腕骨流下。我伸出舌头接住一滴,尝到的却是童年时外婆给的麦芽糖滋味。梳妆台抽屉自动打开,陈雨的遗物旁多出一本相册:第一页是她代表我领取奖学金,第二页是她与家人相处的温馨画面,第三页空白处写着未来可期。
墙纸上的眼睛纷纷闭合,渗出透明的黏液。那些黏液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条发光的小溪,溪水中漂浮着记忆碎片:我熬夜复习却还是挂科的样子,我面试时语无伦次的样子,我面对父母期待时喉咙发紧的样子。每个碎片里都映出同一个事实——我不够好,永远不够好。
陈雨最后说了什么我突然问道。镜子表面浮现出陈雨临终的画面:她躺在绿色镜子前,嘴角带着解脱的微笑,手指在地板上划出谢谢两个字。她的身体正像沙堡般崩塌,而镜中的她穿着校服走出来,胸前别着陈雨的名牌。
我的心脏突然轻松起来,仿佛卸下一块盘踞多年的巨石。指甲刀从指间滑落,在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窗外飘来栀子花的香气,让我想起高考前几天,陈雨拉着我翻墙进植物园,我们躺在草坪上看云,她说:要是能永远停在今天就好了。
现在我终于理解她的选择。
药片全部入口时,天花板开始下陷,像一块融化的奶酪。绿色镜框的藤蔓温柔地缠上我的四肢,尖端刺入静脉处却传来奇异的快感。我的记忆正被抽丝剥茧——第一次面试失败时地铁上的哭泣,被室友孤立时缩在浴室的颤抖,听说父亲病倒时却凑不出医药费的绝望。这些记忆变成黑色珠子,被藤蔓一颗颗吞吃。
或许让她代替我也没什么不好吧毕竟只是少了一个我,他们却多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一个贴心的对象、一个聪明的学生...
...逃避是温柔的沼泽,让人在缓慢下沉中忘记挣扎的姿势。
睡吧,她的声音已经与我重叠,剩下的交给我。我的视网膜上最后映出的画面,是她穿着我的身体推开宿舍门,张晓欢快地迎上来拥抱。而陈明发来的消息显示在手机屏幕:接到你爸妈了,他们说你最近变了好多...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枚透明的贝壳,被海浪送上沙滩。贝壳内壁还回荡着过去的回声,但很快就会被新的声音填满。这感觉不像死亡,更像终于归还了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
三个月后的校友会上,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她穿着得体的连衣裙,发言稿上的字迹优美流畅。台下掌声雷动,陈明骄傲地握着她的手。
与此同时,在某个永远停留在午夜的房间里,绿色边框的镜子前并排放着两枚发卡:一枚印着卡通兔子,边缘已经掉漆;另一枚是崭新的珍珠款。墙上的毕业合照中,两个女孩都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当新的访客推开那扇不存在的门时,她会看到镜前摆着三把椅子。其中两把已经有人坐了——虽然看起来是空的,但椅面微微下陷,仿佛有无形的重量。第三把椅子上放着一本打开的手账,最新一页写着:
你的选择会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