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江宴尘追了出去,找到李嫣然时,她正低头整理新到的玫瑰。
他声音干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哀求。
嫣然,别和我闹脾气了好吗......从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知道那个亲密付是朵朵的医药费,我只是想给朵朵和你更好的生活,我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
李嫣然只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胡子拉碴,消瘦了许多,再没有半分从前的意气风发。
但就再没有别的动作,利落地剪掉一根玫瑰多余的刺。
见李嫣然冷漠,江宴尘眼眶陡然通红,声音带着哀求。
嫣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了错了。
我每天都在后悔......吃不下,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朵朵,为什么我要为了一个破labubu害死女儿,为什么我要因为所谓的前途丢弃了你......
他上前一步,想慢慢靠近。
李嫣然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了他的靠近,仿佛他是什么垃圾一样。
嫣然,你看看我......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知道我该死！我不该忘了朵朵的手术,不该把钱花在那个该死的玩偶上,不该......不该和许可儿......
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只有疼痛能要他清醒他真的做错了,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要他清楚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
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但别这样不理我,求你了,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亏欠朵朵,亏欠你们太多了,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嫣然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彻底的漠然。
江宴尘。
她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没有结束！
江宴尘猛地低吼,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怎么可能结束我们十年的婚姻,十年的感情！嫣然,我不信你全忘了！你明明说过你爱我！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过得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都在悔恨！这个家没了你,冷得像冰窖！我习惯了你在,习惯了有你的日子啊！
他企图用过去的温情和此刻的痛苦来打动她。
却不知道,过去的种种,是李嫣然最怨恨的。
无数个打扫的日日夜夜,无数个被忽视的感受,无数个和朵朵的回忆。
都要她不可能再回头。
李嫣然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眼底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习惯
习惯一个保姆,习惯一个任劳任怨的傻子
江宴尘,那不是爱。
至于你习惯的日子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是有人替你打理一切,是有人替你承受痛苦,而你只需要心安理得地享受,甚至背叛。
现在,你习惯不了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信！
江宴尘无法接受的嘶吼出声,他哀求地攥住李嫣然的肩膀,眼底只剩下绝望。
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爱我了！十年！李嫣然,我不信你说放下就放下！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说啊！说你不爱我了！你说出来我才信！
他像疯了一样,非要一个答案。
一个明知道结果的答案。
李嫣然放下手中的剪刀,她眼神锐利,像是要把江宴尘凌迟般死寂。
她一字一顿,声音无比冰冷清晰。
江、宴、尘。
我、不、爱、你、了。
从你用女儿救命钱买玩偶讨好别的女人那天起。
从你眼睁睁看着女儿死在痛苦里那天起。
从你为了前程一次次背叛这个家那天起。
我对你,就只剩下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江宴尘心口。
他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倒了旁边一桶待处理的玫瑰。
花瓣和枝叶散落一地,即使玫瑰的刺扎在手心上也感觉不到一点痛。
他失神地喃喃,脸上只剩下苍白。
那些他引以为豪地享受着李嫣然为他付出的日子,那些他漠不关心背叛着李嫣然的日子,那些他自以为是贬低着李嫣然的日子。
此刻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一片一片的剐下江宴尘的肉来。
她亲口说了：她不爱他了。
甚至觉得他恶心。
李嫣然没再看地上狼狈的男人一眼,她弯腰,动作从容地扶起花桶,捡起散落的花枝。
转身离开,然后拿起门后营业中的牌子,翻转成休息中。
啪嗒,门锁落下。
江宴尘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他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脊骨,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江宴尘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和李嫣然有可能了。
因为一个三万块的Labubu。
或许,从不是这三万块的Labubu。
他所忽视的,不关心的,贬低的,才是一点点把李嫣然推开的罪魁祸首。
番外：
三年后,李嫣然的花店开满整座城市。
她有了新的丈夫是大学教授,是那会她在大学里学习花艺认识的。
他会在清晨给她熬好养胃粥,会在深夜陪她核对账本,会和她一起分摊家务。
他总戴着眼镜,认真到可爱地说：我们是平等的,所以家务我也应该做。
而江宴尘,自此之后一蹶不振。
他开始沉迷于酒精整夜整夜地盯着手机里的家庭相册发呆。
一次暴雨,他冲进花店求复合,却撞见李嫣然被丈夫护着上车。
他亲眼看着他们亲昵的举动,跌坐在泥水里,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他知道,他错了。
可有些错,无法赎罪。
五年后,李嫣然和大学教授有了一个女儿。
她被家人簇拥着吹灭诞辰蜡烛时,电视机里播放着许可儿因贪污被送进监狱。
她看着昔日妆容精致的许可儿,脸上只剩下释然。
或许她清楚,一切都结束了。
偶尔,她也会带着一束向日葵到朵朵的墓碑前。
她记得,朵朵总说：她最喜欢向日葵。
她小心地摆放在朵朵墓碑前,滑下一滴热泪。
生命昂扬,蒸蒸日上的向日葵。
是今后李嫣然将要拥抱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