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学生不是人? > 第一章

新教师林远接手高二七班,发现学生们总有些奇怪。
体育委员能徒手捏碎铅球,班长在阳光下从不流汗。
直到月圆之夜,他亲眼看见体育委员长出狼耳和利爪。
其他学生也纷纷显露真身:血族、树精、魅魔……
老师,现在逃还来得及,
班长舔着尖牙微笑,上一个人类教师只剩一张皮。
林远举起教鞭敲黑板:闹什么闹作业写完了吗
当猎魔人冲进校园时,他挡在满身是伤的学生们面前。
想动我的学生
教鞭燃起不灭的火焰:先问问他们班主任同不同意。
1
这班学生不对劲
暴雨像疯了似的砸在青藤私立高中斑驳的铜字招牌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林远拖着半旧的行李箱,雨水顺着廉价西装的衣角往下淌,在脚边汇成一小摊浑浊的水。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若有似无的腥气,混合着老校舍特有的阴冷霉味,一股脑钻进他的鼻腔。
吱呀——
厚重、包着褪色绿漆皮的橡木大门被里面一股力量拉开,带着滞涩的摩擦声。门后探出一张脸,是教务处的王主任。他五十岁上下,头发稀疏,眼袋浮肿得像个没睡醒的沙皮狗,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只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没什么温度。
林远老师新来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桌面。
是,王主任您好。林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努力挤出个笑容,行李箱轮子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噪音,在空旷得过分的前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高二七班。王主任递过来一把带着锈迹的铜钥匙,冰凉刺骨,走廊尽头左转。钥匙拿好,别丢了。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林远,看向他身后幽暗的走廊深处,又像是警告,又像是某种麻木的陈述,七班…比较特别。管好你自己,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就当没看见。活得久点。
这话像冰锥,顺着林远的脊椎往下扎。他接过钥匙,指尖传来的冰冷几乎让他哆嗦了一下。
特别王主任,具体是…
没什么具体。王主任不耐烦地打断,已经转身,肥胖的身躯消失在通往另一侧走廊的阴影里,只留下空洞的脚步声回响,还有一句几乎被雨声吞没的低语,祝你好运,年轻人。
林远独自站在空旷得瘆人的前厅,头顶惨白的老式吊灯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他的影子扭曲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走廊深处,隐约传来一些声音。不是学生的喧闹,更像是…某种压抑的、非人的低吼还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鳞片刮过地面的沙沙声他猛地甩甩头,把湿透的刘海撩上去,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一定是雨声太大,听岔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霉味和怪味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痒。拖着行李箱,走向那条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幽暗走廊。水磨石地面冰冷坚硬,轮子的咕噜声成了唯一的陪伴,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刺耳。
走廊两侧教室的门都紧闭着,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冷。终于,他停在了走廊尽头左侧的门前。门牌上,高二(七)班几个字油漆剥落,透着一股年深日久的颓败感。
林远掏出那把冰冷的铜钥匙,插进同样冰冷的锁孔。转动时,锁芯发出艰涩的咔哒声。他定了定神,用力推开。
吱——嘎——
沉重的木门呻吟着向里敞开。
几乎在门开的同一瞬间,走廊深处那些隐约的、令人不安的低吼和嘶嘶声,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掐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教室里没开灯。暴雨天的昏沉光线,勉强透过积满污垢的高窗渗进来,勾勒出模糊的轮廓。空气凝滞,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无数生物聚集后留下的浑浊气息,比他一路闻到的更加浓烈刺鼻。
四十多双眼睛,在昏暗中齐刷刷地转向门口,聚焦在他身上。
林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骤然停跳了一拍。那不是普通高中生的眼神。没有好奇,没有审视,没有新老师带来的任何一丝波动。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带着非人质感的…注视。像丛林里暗中窥伺的兽瞳,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在昏暗中幽幽发亮。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寒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咳…同学们好。我是林远,你们新来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迈步走进教室,皮鞋踩在老旧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在死寂的教室里异常清晰。他走到讲台后,放下行李箱。
哗啦——
一阵突兀的、巨大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在他身侧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远被惊得差点跳起来,猛地扭头。
只见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一个异常高大的男生正慢吞吞地坐直身体。他刚才似乎是趴在桌上睡觉,此刻伸了个极其夸张的懒腰,肌肉虬结的手臂几乎要将那件对他来说明显小了一号的校服袖子撑裂。他刚才伸懒腰时,胳膊肘撞到了旁边一张废弃的铁皮课桌,那张锈迹斑斑的桌子竟然像纸糊的一样,被他的胳膊肘硬生生撞得扭曲变形,桌面凹陷下去一大块,桌腿也弯折了,发出刚才那阵刺耳的噪音。
高大男生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什么破坏,他揉了揉眼睛,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睡眼惺忪地看向讲台,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和一种…野性的懵懂
陆骁!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教室里所有细微的骚动。
说话的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一个男生。他身姿挺拔,校服穿得一丝不苟,纤尘不染,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鼻梁高挺。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给人一种精致、冰冷又疏离的感觉。他叫沈星言,林远记得花名册上班长的名字。
陆骁——那个高大男生,听到沈星言的声音,撇了撇嘴,像只被训斥的大型犬,不情不愿地把撞歪的课桌用脚往旁边踢了踢,铁皮刮擦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嘟囔了一句:知道了,星言。声音低沉沙哑。
沈星言的目光转向讲台上的林远,那双颜色偏淡的眼眸平静无波,礼貌却毫无温度:林老师,欢迎。陆骁他…力气比较大,有时控制不好。他的解释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徒手扭曲铁皮的景象只是林远的错觉。
林远看着那张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铁皮课桌,又看看若无其事坐着的陆骁,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他妈是力气比较大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扫过全班。他注意到坐在沈星言斜后方的一个女生,皮肤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温润的浅绿色,像初春的新芽,长长的头发间似乎还点缀着几片细小的、真实的绿叶她似乎察觉到林远的注视,微微侧过头,露出一双极其纯净的、如同森林湖泊般的绿色眼睛,眼神懵懂又好奇,然后害羞地低下头,几片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课桌上,她的姓名牌写着:叶芽。
另一个角落,一个异常美艳的女生托着腮,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她的眼睛像是含着一汪深紫色的旋涡,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林远心头莫名一悸,赶紧移开目光。花名册上,她叫秦露。
还有一个男生,坐在靠墙的位置,姿势僵硬得像块木头,脸色是那种不见天日的青白,眼窝深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一动不动。名字是周默。
林老师沈星言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远的观察,需要开灯吗他语气依旧平淡,但林远莫名觉得那平静下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哦…好,好的。林远回过神,有些狼狈地点头。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从进这间教室开始,空气就冷得像是冰窖,根本不可能出汗。他眼角余光瞥到沈星言,这位班长依旧坐得笔直,白皙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玉雕,别说汗,连一丝油光都没有。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铅灰色的天幕,紧随其后的炸雷震得整栋老楼都在颤抖。教室顶上的几盏老式日光灯管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亮了起来,发出嗡嗡的噪音,将惨白的光线投射下来,照亮了每一张年轻却透着诡异气息的脸。
灯光亮起的瞬间,林远的心脏再次狠狠一沉。刚才在昏暗中的一些模糊细节,在强光下变得异常清晰。
陆骁那粗壮得不像人类的手腕上,浓密的汗毛几乎覆盖了所有皮肤,指甲粗厚发黄,边缘锐利得像小铲子。沈星言在灯光下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隐约看到皮下的淡青色血管,更衬得他毫无血色。叶芽发间点缀的细小叶片,在灯光下绿得生机勃勃,脉络清晰可见。秦露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魅惑的光晕。周默青白的脸上,颧骨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的干瘪
四十多双眼睛在惨白灯光下注视着他,眼神各异,好奇、冷漠、审视、甚至一丝隐藏的…饥饿那浓烈的、混杂着泥土、植物、铁锈和难以名状腥气的浑浊气息,在灯光下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沉甸甸地压在林远的胸口。
他喉头发干,掌心冰凉。王主任那句活得久点像冰冷的蛇一样缠绕上心头。他用力捏紧了讲台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班学生,绝对、绝对不对劲!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发紧,却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好…同学们,我们开始点名。
2
非人线索
日子在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中滑过。林远像在雷区里踮着脚走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经绷得死紧。高二七班的学生们,白天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和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掉那些无法解释的细节。
砰!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操场上炸开,盖过了体育老师有气无力的哨音。铅球区,陆骁再次轻松地扔出了一个远超高中生、甚至远超成年专业运动员的恐怖距离。沉重的铅球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像个轻飘飘的玩具。他甩了甩手腕,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围的同学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体育老师,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缩在远处的树荫下,抱着保温杯,眼神躲闪,根本不敢往铅球区看。
林远站在跑道边,假装记录其他学生的跑步成绩,目光却死死锁在陆骁身上。他看到陆骁弯腰去捡滚落的铅球时,那件本就紧绷的校服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布料被两块异常发达、轮廓清晰的肌肉撑得高高隆起,甚至隐隐勾勒出一种不属于人类骨骼的形态。陆骁捡起铅球,随意地捏了捏,坚硬的金属表面似乎又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指印。
一股寒意顺着林远的脊梁骨往上爬。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篮球场。沈星言正站在场边,作为班长维持秩序。烈日当空,其他学生包括林远自己都汗流浃背,校服后背洇湿了一大片。只有沈星言,身姿挺拔如松,站在毫无遮挡的阳光下,那张过分俊美的脸上清清爽爽,别说汗珠,连一丝红晕都没有。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冷屏障隔开,只在他脚下投下一道轮廓分明、边缘锐利得不像自然光线的影子。
林老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远回过神,低头。是叶芽。她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刚收上来的语文作业本,仰着小脸看他。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更加柔和的、半透明的浅绿色,像上好的翡翠。几片小巧的、嫩绿色的叶子从她鬓角的发丝里探出来,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着极其细微的、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
叶芽同学,有事林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
林老师,这是昨天的作业。叶芽把本子递过来,声音细细软软的,还有…您昨天布置的作文《我最喜欢的季节》,我…我写了春天,可以吗她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
当然可以。林远接过作业本,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叶芽的手背。那触感极其古怪,不像少女皮肤的温软,反而带着一种植物根茎般的柔韧和微凉。他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写春天很好啊,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嗯!叶芽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绽开一个纯净的笑容,几片小叶子也跟着欢快地抖了抖,春天…让我的叶子特别舒服!她说完,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抱着剩下的作业本飞快地跑开了,留下一缕淡淡的草木清香。
林远站在原地,看着叶芽跑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摞作业本。最上面一本是叶芽的,翻开第一页,字迹娟秀。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夹在作文纸页间的一小片叶子——边缘带着锯齿,脉络清晰,碧绿欲滴,散发着新鲜植物的气息,绝不是纸做的标本。
他捏着那片叶子,指尖传来清晰的植物脉络触感,心头疑云密布。陆骁的怪力,沈星言的畏光(或者说对阳光的免疫),叶芽的植物特征…这些线索像破碎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里疯狂旋转,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他能接受的图景。
办公室成了他唯一能短暂喘息的地方。他试图向其他同事旁敲侧击地打听七班的情况。
七班啊教数学的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嗯…纪律是有点难管,林老师你多费心。他迅速岔开话题,聊起了教案。
那个陆骁体育组的张老师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明显白了一下,灌了一大口浓茶,嗨,天生神力呗!乡下孩子,干农活练出来的!别大惊小怪,林老师。他语气里的敷衍和急于结束话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就连王主任,当林远再次委婉提及七班的特别时,那张浮肿的脸上只剩下不耐烦:林老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学生有点个性很正常,别整天疑神疑鬼!再胡言乱语,当心你的饭碗!
所有的试探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恐惧和疑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林远,越收越紧。辞职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不去,但一种更深的不甘和某种被激起的、属于教师的奇怪责任感,又让他无法轻易离开。他需要知道真相。这些学生,到底是什么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驱使着他。几天后,一个机会意外地出现了。
放学后,林远故意磨蹭着整理教案,直到教学楼里的人几乎走空。他悄无声息地溜回高二七班的教室后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是沈星言那清冷平静的嗓音。
…月相周期快到了,陆骁,你自己心里有点数。抑制剂按时服用,别出岔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者威严。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陆骁不耐烦的嘟囔声响起,伴随着几下抓挠什么东西的刺啦声,听起来像是…爪子划过木头烦死了!感觉骨头缝里都在痒!
叶芽,沈星言的声音转向另一个方向,你的‘根’别伸得太远,上次差点把隔壁班那个多事的家伙绊倒。收敛点。
对…对不起,班长。叶芽细弱蚊蚋的声音带着委屈,我…我控制不住,阳光好的时候,就想多吸收一点…
控制不住也得控制。沈星言的语调没有起伏,还有秦露,把你的‘小把戏’收一收,别对老师用,尤其是新来的林老师。他看起来…有点不一样。最后一句,沈星言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林远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月相周期抑制剂骨头痒根小把戏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他们果然不是人类!他们在隐藏什么那个有点不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他屏住呼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浓郁的、如同陈年腐叶堆积发酵般的土腥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动物巢穴的膻味,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猛地涌来!
林远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回头——
一张青白僵硬、毫无表情的脸几乎贴到了他的鼻尖!是那个叫周默的男生!他不知何时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林远身后,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空洞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微微翕动,一股更浓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老…师…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来自地底的冰冷,你…在…偷…听
3
月圆惊变
啊!林远被那张骤然贴近的青白鬼脸吓得魂飞魄散,短促的惊叫脱口而出,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教室后门哐当一声被彻底拉开!
沈星言、陆骁、叶芽、还有那个美艳的秦露,四张面孔瞬间出现在门口。沈星言的眼神锐利如冰锥,瞬间钉在林远苍白的脸上。陆骁脸上残余的不耐烦瞬间被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取代,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噜声。叶芽惊恐地捂住了嘴,大眼睛里满是慌乱。秦露则挑了挑眉,深紫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老师沈星言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远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平静冰面下骤然凝结的寒意,您还没走在这里做什么他的目光扫过林远身后僵立如木桩的周默,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林远几乎喘不过气。他能感觉到陆骁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还有沈星言目光中冰冷的审视。
我…我东西忘拿了!林远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指了指教室里面,一支…红笔!对,批作业的红笔!他语速飞快,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周默同学…走路真安静,吓我一跳,哈哈…干涩的笑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无比尴尬。
沈星言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林远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最终,沈星言微微侧身,让开了门口:请便,林老师。拿了东西,请尽快离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林远如蒙大赦,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进教室,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他胡乱在讲台抽屉里抓了一支笔——甚至没看清颜色——就仓皇逃了出来。经过门口时,他感觉陆骁那双隐藏在浓眉下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一直黏在他的背上。秦露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淬了毒的钩子。叶芽担忧地看着他,几片小叶子不安地蜷缩起来。而周默,依旧像个没有生命的雕塑,堵在走廊中间,散发着阴冷的土腥气。
林远几乎是撞开周默,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昏暗的楼梯间。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后背的衬衫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他们知道了!他们肯定知道他在偷听!那个周默…那根本不是活人的气息!那个秦露的眼神…沈星言的警告…陆骁的凶戾…
辞职…必须辞职…立刻!马上!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恐惧而哆嗦得几乎握不住,屏幕解锁了好几次才成功。他翻出王主任的号码,正要拨出去——
手机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短信预览,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林远老师,请立刻到东侧旧实验楼三楼生物准备室。陆骁同学状态异常,急需帮助!——叶芽】
短信
林远猛地顿住,心脏再次被攥紧。叶芽她怎么会给我发短信陆骁状态异常旧实验楼那里早就废弃了,堆满杂物,连灯都没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是沈星言他们的报复!引他去那个鬼地方!他几乎要按下删除键,立刻拨打王主任的电话辞职走人。
然而,叶芽那双纯净的、带着担忧的绿色眼眸,还有她发间那几片无辜摇曳的小叶子,突兀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那眼神里的惊慌和求助,不像是伪装的…至少,不像沈星言和秦露那种冰冷或玩味。万一…万一是真的呢陆骁那个怪物要是真的失控了…叶芽会不会有危险她看起来那么弱小……
两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战,恐惧几乎要压倒一切。但叶芽那无助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属于教师的、尚未完全熄灭的责任感上。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汗水浸湿了屏幕。最终,他猛地一咬牙,转身朝着教学楼最偏僻、最阴森的东侧旧实验楼方向冲去。妈的,去看看!就远远看一眼!如果真是陷阱,立刻报警!跑!
旧实验楼像一头蛰伏在暮色里的钢铁巨兽,破败不堪。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外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类似野兽的腥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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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在腐朽的木楼梯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楼里被无限放大。三楼。走廊尽头那间挂着生物准备室牌子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一些巨大仪器和蒙尘玻璃柜的轮廓。
他屏住呼吸,悄悄凑近门缝。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新鲜的血腥味混合着野兽的体味,猛地冲进他的鼻腔!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里面骇人的景象!
陆骁背对着门,跪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抽搐!他原本高大健壮的身体像吹气一样膨胀了一圈,肌肉虬结贲张,将身上的校服撑得几乎要爆裂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
呃…啊啊啊——!
嘶吼声骤然拔高,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狂躁!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啦布帛撕裂声,陆骁后背的衣服猛地被两团急速隆起的、覆盖着浓密灰黑色硬毛的鼓包彻底撑破!那鼓包剧烈蠕动着,尖端刺破皮肤,带着淋漓的鲜血,迅速向上伸展、变形!
是耳朵!两只毛茸茸的、尖端耸立的巨大狼耳!紧接着,他撑在地上的双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弯曲、变厚,闪烁着金属般的森冷寒光,眨眼间化作了锋利的、足以撕开钢铁的巨爪!他猛地抬起头,对着从破窗斜照进来的、那轮惨白浑圆的月亮,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
嗷呜——————!!!
恐怖的狼嚎穿透了废弃实验楼的死寂,在空旷的校园里激起阵阵回声!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嗜血的渴望!
林远吓得魂飞天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狼人!真的是狼人!课本和电影里的怪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陆骁!冷静!抑制剂!快用抑制剂!一个带着哭腔的、细弱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是叶芽!她蜷缩在一个巨大的、蒙尘的标本柜后面,浑身都在发抖,几片小叶子紧紧贴在头发上,像受惊含羞草的叶片。她身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支摔碎的玻璃安瓿瓶,淡蓝色的液体混着玻璃碴流了一地。显然,她想帮忙递抑制剂,却失败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源头,是地上一个被打翻的铁皮桶。里面盛放的不知名暗红色液体(也许是废弃的动物血液标本)泼洒出来,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浓烈的血腥味正是来源于此!
被血腥味和满月彻底点燃的狼人陆骁,赤红着双眼(那已经不是人类的眼睛!),猛地转过头!凶戾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叶芽!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从呲开的、露出森白獠牙的嘴角滴落。他庞大的身躯微微伏低,覆盖着硬毛的肌肉紧绷,那是即将扑杀的姿态!
不…不要过来!陆骁!是我啊!叶芽!叶芽惊恐地尖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她试图后退,但身后是冰冷的柜子,无处可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暴喝,带着破音的嘶哑,猛地炸响!
准备室的门被哐地一声彻底撞开!
林远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双目赤红,喘着粗气,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他手里死死攥着那支从教室讲台摸来的、沉甸甸的铜质老式圆规,尖端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点寒芒,被他当成了唯一的武器,颤抖着指向那已经完全兽化的恐怖狼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准备室里,只剩下陆骁喉咙里滚动的威胁低吼,叶芽压抑的抽泣,和林远自己如同风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声。浓烈的血腥味和野兽的腥臊气混合着灰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4
人师与异类
圆规冰冷的金属触感硌得林远掌心生疼,却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万分之一。那高达两米、覆盖着灰黑硬毛、獠牙毕露的恐怖狼躯,那双赤红如血、只剩下纯粹兽性的眼睛,还有那滴落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嗒声的腥臭涎水…无不宣告着一个事实:站在他面前的,是传说中择人而噬的凶物!人类的理智在它面前脆弱得像层薄纸。
陆骁的狼吻咧开,露出森白的利齿,喉咙里的低吼如同闷雷滚动,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方向,那双燃烧着毁灭欲望的血瞳,从瑟瑟发抖的叶芽身上,缓缓移向了门口这个更显眼、更新鲜的闯入者——林远。一股带着血腥味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拍打在林远身上,让他几乎窒息,握着圆规的手臂抖得如同风中的枯叶。
跑!快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双腿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极度的恐惧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陆骁!角落里,叶芽带着哭腔的尖叫撕破了凝滞的空气,别伤害林老师!他是来帮我的!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从标本柜后探出半个身子,几片小叶子因为激动而簌簌抖动,你看清楚!他是林老师!
嗷——!
回应她的是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陆骁似乎被叶芽的喊声刺激,彻底陷入狂暴!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地,腐朽的水泥地面瞬间龟裂!庞大的狼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离弦的重箭,无视了叶芽,朝着门口的林远直扑而来!月光下,那对寒光闪闪的巨爪撕裂空气,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当头抓下!
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
林远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着身体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侧面扑倒!
嗤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木屑飞溅!陆骁的利爪擦着林远的后背掠过,将他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文件柜,如同撕开一张薄纸般,硬生生抓出了三道深达数寸、触目惊心的裂口!碎片四射!
林远狼狈地滚倒在地,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校服肯定被划破了。他惊魂未定,死亡的阴影如跗骨之蛆。陆骁一击落空,更加狂怒,低吼着调转庞大的身躯,血红的眼睛再次锁定地上的猎物,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作势欲扑!
完了!林远心中一片冰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够了!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冰锥刺破混乱!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准备室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沈星言!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依旧穿着纤尘不染的校服,面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近乎透明。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刻意维持的平静疏离,而是冰冷锐利得如同极地寒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他手中,捏着一支细长的、类似注射器的东西,里面晃动着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银色液体。
吼…正要扑向林远的陆骁,动作猛地一僵!他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那双赤红的狼眼在看向沈星言时,本能地流露出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臣服
沈星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指尖在注射器尾端轻轻一弹。
咻!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那支银色注射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精准操控,闪电般射出,瞬间没入陆骁肩颈处浓密的毛发中!
呜嗷——!!!
陆骁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抽搐痉挛,轰然倒地!覆盖全身的灰黑色硬毛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皮肤之下,暴涨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收缩变形,狰狞的狼吻和獠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缩、消失…几秒钟内,那个恐怖的巨狼消失不见,只剩下蜷缩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痛苦呻吟着恢复人形的陆骁。他赤裸的上半身布满了青紫的瘀痕和刚才变身时撑裂的细小伤口,狼狈不堪。
整个准备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陆骁粗重的喘息和痛苦呻吟。
沈星言这才迈步走了进来,皮鞋踩在满是灰尘和玻璃碎片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看都没看地上半昏迷的陆骁,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了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林远身上。
林老师,沈星言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但在这片狼藉和血腥中,那平静显得格外冷酷,好奇心,有时候真的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他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露出了一个令人心胆俱裂的细节——在他薄唇开合的瞬间,林远清晰地看到了他上唇内侧,两颗比常人尖利得多的、闪烁着森白寒光的犬齿!
林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族!传说中永生不死、以鲜血为食的暗夜贵族!
沈星言的目光扫过角落里依旧在发抖的叶芽,那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随即又落回林远身上,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冰冷事实:现在,你看到了。全部。
他缓缓向前一步,皮鞋尖几乎要碰到林远面前一块沾血的玻璃碎片。月光勾勒着他过分完美的侧脸轮廓,也映亮了他眼中那非人的、毫无怜悯的光泽。
老师,沈星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优雅和致命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远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现在逃…还来得及。
他微微俯身,凑近林远耳边,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吐息拂过林远的耳廓,让林远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沈星言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上一个像您这样…‘特别’的人类教师,姓张。他最后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张…完整的人皮。挂在旧宿舍楼后面的树上,风干得…很漂亮。他直起身,欣赏着林远瞬间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脸,轻轻舔了舔自己那对锋利的尖牙,动作优雅而残忍。
现在,您还想留下来…当我们的班主任吗
冰冷的恐惧如同亿万根冰针,瞬间刺穿了林远的四肢百骸,将他钉在原地。沈星言的话语,那对森白的尖牙,还有那个关于人皮的描述,像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炸裂!旧宿舍楼…风干的人皮…张老师…辞职!必须立刻辞职!逃离这个魔窟!逃离这些披着人皮的怪物!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压倒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一丝丝可笑的职业感。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喊出我辞职三个字。
就在这时——
呜…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和委屈的呜咽,从角落传来。
林远的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
是叶芽。她蜷缩在阴影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沈星言冰冷的注视和陆骁的狂暴显然吓坏了她。她抬起沾着泪痕的小脸,那双纯净的、如同森林湖泊般的绿色大眼睛,正怯生生地、带着一丝残留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的担忧,望向林远。
她的视线焦点,落在了林远的手臂上。刚才扑倒躲避狼爪时,他的手臂被飞溅的铁皮碎片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正顺着小臂蜿蜒流下,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叶芽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道流血的伤口,小小的眉头痛苦地蹙了起来。她的眼神里,没有秦露那种魅惑的玩味,没有陆骁的暴戾,更没有沈星言的冰冷算计。那里面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小动物受伤般的纯然不忍和焦急。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挪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似乎想靠近,却又被恐惧钉在原地,几片小叶子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就是这一眼。
像一道微弱却固执的光,刺破了林远被恐惧彻底笼罩的黑暗。这眼神如此熟悉,如此…像人。像他曾经教过的那些因为考试失利、被同学欺负而躲起来偷偷哭泣的、最普通也最脆弱的学生。
他们…真的是毫无理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吗叶芽的眼泪和担忧是假的吗陆骁刚才扑过来时,是真的想撕碎他,还是被血腥味刺激得彻底失去了控制沈星言…这个冰冷的血族,他救了自己(虽然动机不明),也阻止了陆骁伤害叶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愤怒、不甘和某种被深深刺痛的责任感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逃林远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不再看地上痛苦呻吟的陆骁,也不再看角落里惊愕的叶芽,那双因恐惧而失焦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面前优雅而危险的沈星言,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老子逃个屁!
他用力抹了一把手臂上流下的血,将鲜红的印记胡乱蹭在自己的旧西装上,动作带着一股狠劲。然后,在沈星言微微眯起的冰冷目光和秦露饶有兴致的注视下,林远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冲到讲台边——那里不知何时被人搬进来一个废弃的、落满灰尘的旧黑板架。林远抓起一支断掉大半截的粉笔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在布满灰尘的黑板上划拉!
吱——嘎——!
刺耳的噪音划破寂静!
粉笔灰簌簌落下。黑板上,出现了几个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狠厉气势的大字:
【月




纲】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远啪地将粉笔头狠狠摔在地上,碎成粉末!他猛地转身,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黑板上,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血迹和灰尘,眼神却像两团烧红的炭火,扫过准备室里每一个非人的存在——虚弱的陆骁,惊愕的叶芽,玩味的秦露,冰冷的沈星言,还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阴影里、散发着土腥气的周默。
他用尽力气,嘶哑地咆哮出声,声音在空旷的准备室里回荡:
闹什么闹!啊!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月考还有几天!作业都写完了吗!!
5
班主任的火焰
死寂。
旧生物准备室里,时间仿佛被林远那一声破音的咆哮按下了暂停键。浓烈的血腥味、野兽的腥臊气、化学品的残留气味、还有灰尘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感官上。
地上,刚刚承受了强力抑制剂、痛苦蜷缩的陆骁,停止了呻吟。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汗水和污迹的脸上,那双属于人类的、带着迷茫和野性残留的眼睛,愕然地望向靠在黑板上的林远。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仿佛在确认刚才那声咆哮是不是自己痛苦产生的幻觉。
角落里,叶芽忘记了发抖,也忘记了哭泣。她小小的嘴巴微张着,露出一点点珍珠般的贝齿,绿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里面倒映着林远靠在黑板前、浑身狼狈却像一杆标枪般挺直的影子。几片小叶子僵在半空,忘了摇曳。
门口阴影里,周默那张青白的僵尸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深陷的眼窝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微光闪动了一下。
倚在门框边的秦露,那副慵懒玩味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深紫色的眼眸里,魅惑的光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涂着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校服下摆。
唯一还能保持表面平静的,只有沈星言。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纤尘不染,月光为他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但林远清晰地看到,沈星言那双淡色的瞳孔,在听到作业写完了吗这几个字的瞬间,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平静的冰湖投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涟漪极小,却真实存在。他那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漠然。他静静地注视着林远,眼神深邃,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出乎意料、打破了所有计算模型的物品。
看什么看!林远喘着粗气,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黑板,那点凉意稍微压下了点他沸腾的血液和手臂伤口的灼痛。恐惧还在,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但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一种被逼到绝境、被当成待宰羔羊的狂怒和不甘——彻底压倒了它。他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陆骁,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陆骁!别装死!能动弹了就给我爬起来!把你自己弄的这堆破烂(他指了指被撕烂的文件柜和满地的玻璃碎片)收拾干净!弄坏公物要赔,校规第八条!还有你那一身…赶紧找件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
陆骁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咕哝,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远,有困惑,有残余的暴戾,还有一丝…被训斥后大型犬般的茫然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撑起身体。
林远的目光刀子般扫向角落:叶芽!
在…在!叶芽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一颤。
哭什么哭!眼泪能把玻璃渣粘回去吗去医务室!现在!立刻!马上!拿消毒药水和绷带来!没看到有人流血了吗!林远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语气凶悍。
叶芽被他吼得又是一缩,但看到那刺目的伤口,她绿色的眼眸里立刻涌上焦急,用力点头:我…我马上去!她像一阵绿色的风,飞快地从周默身边挤过,冲出了准备室。
林远喘了口气,胸口起伏,目光最后落在门口那个掌控着绝对力量的血族班长身上。沈星言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深不见底,像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表演。
沈星言!林远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强硬,你是班长!维持秩序是你的责任!下次再有这种…‘集体活动’,他咬着牙,目光扫过地上的陆骁和门口的秦露、周默,记得提前打报告!写清楚时间、地点、参与人员、活动内容、安全预案!少一样,都别想搞!
他顿了顿,迎着沈星言那双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现在,所有人!该收拾的收拾,该治伤的治伤,该滚蛋的滚蛋!明天早上第一节,我的语文课!谁迟到,谁扰乱课堂秩序,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别怪我请他家长!或者…请你们那位神秘的‘校长’来喝茶!
请家长请校长喝茶
这几个字眼从林远嘴里蹦出来,用在这种场合、对着这样一群存在,荒谬得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笑掉大牙。
然而,整个准备室里,却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寂静。
陆骁撑着身体的动作僵住了。秦露脸上那点惊愕彻底凝固,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连周默那僵尸般的脸上,似乎都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沈星言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松动。他那双淡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冰封般的漠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错愕所取代。他像第一次认识林远一样,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重新审视着这个靠在黑板上、手臂淌血、满身狼狈却眼神凶狠如狼的人类教师。
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沈星言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那代表了一种默认,一种…极其复杂的妥协。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修长的身影无声地融入门外走廊更深的阴影里,消失了。
他一走,某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秦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如同银铃,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意味,她深深看了林远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玩味,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她也扭着腰肢,款款离开。
周默像一截真正的木头,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
只剩下陆骁挣扎着爬起来,扯过地上破烂的校服碎片勉强遮住身体,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远,然后沉默地、一瘸一拐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叶芽很快带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给林远的手臂消毒、包扎。她的动作很轻,带着植物的微凉触感,几片小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认真和一丝后怕。
林老师…对不起…她小声说。
林远看着手臂上被笨拙却仔细包扎好的纱布,又看看低头认真处理伤口的叶芽,再看看默默收拾残局的陆骁,心头那股狂怒和决绝慢慢沉淀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荒诞感涌了上来。
他活下来了。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式。但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沈星言最后那个眼神,绝非善意。
日子在一种更加诡异却又微妙的平衡中继续。林远成了高二七班真正意义上的班主任,虽然这个班的成分复杂得超乎想象。课堂上,他依旧会敲着黑板强调古文背诵和作文格式,仿佛那晚的月下惊变从未发生。但无形的界限被打破了。学生们看他的眼神,少了些伪装,多了些探究、忌惮,甚至…一丝古怪的认同
陆骁依旧暴躁,但上林远的课时,他会努力压抑自己,实在憋不住想捏碎点什么时,就狠狠揉搓自己带来的一个特制橡胶握力器(据说是沈星言给的)。叶芽依旧懵懂,但她的根似乎学会了收敛,至少没再绊倒过其他班的学生,只是偶尔上课走神,对着窗外阳光好的方向,几片小叶子会无意识地舒展。秦露似乎收敛了她那些危险的小把戏,至少没再对林远用过,只是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让林远头皮发麻的、意味深长的笑意。周默依旧是背景板,只是林远偶尔会觉得,自己讲课讲到某些历史典故时,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会极其缓慢地转动一下。而沈星言…他依旧是那个完美、冰冷、掌控一切的班长,只是看向林远的目光深处,那份评估和探究从未消失,反而更深沉了。
平静是暂时的。林远很清楚。他手臂的伤口早已结痂,但心头那根弦,从未真正放松过。
暴风雨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夜晚降临。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青藤私立高中死寂的夜空!尖锐!凄厉!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穿透力!
紧接着,是玻璃被暴力击碎的哗啦巨响!从教学楼方向传来!伴随着几声非人的、充满痛楚的嘶吼!
林远猛地从教师宿舍简陋的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他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校园里,一片混乱的火光!几栋教学楼的窗户碎裂,浓烟滚滚!十几道矫健如猎豹的黑影,穿着统一的、带有某种荆棘与利剑交织徽记的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狰狞的金属面罩,手持造型奇特的武器——有的闪烁着电弧,有的喷射着炽白的火焰,有的则发出高频的嗡鸣!他们如同鬼魅般在校园里穿梭,动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目标明确地朝着…学生宿舍区扑去!
猎魔人!
这个称呼如同闪电劈入林远的脑海!那徽记,那武器,那毫不掩饰的、针对非人存在的杀意!
吼——!
一声熟悉的、充满暴怒和痛苦的狼嚎从宿舍区方向传来!是陆骁!
紧接着,是树木藤蔓疯狂生长的哗啦声,伴随着几声短促的、被火焰灼烧的尖叫!是叶芽!
还有魅惑的尖啸、某种沉闷的撞击声…混乱的能量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校园!
林远的大脑一片空白,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猎魔人!他们是冲着七班来的!冲着那些非人的学生来的!他们会死!叶芽、陆骁…甚至那个冰冷的沈星言…他们都会死!
逃!立刻逃!躲起来!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卷入这种战争,瞬间就会粉身碎骨!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但下一秒,叶芽那双纯净的、担忧的绿色眼眸;陆骁在旧实验楼恢复人形后那茫然又带着一丝痛苦的眼神;沈星言虽然冰冷却维持着秩序的身影;甚至秦露那玩味笑容下偶尔闪过的一丝孤独…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
他们是怪物…但他们也是他的学生!
一股滚烫的、比恐惧更强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那是属于一个教师的、最原始的责任和愤怒!
操!林远双眼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像一头发疯的公牛,猛地撞开宿舍门,朝着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的宿舍区方向,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去!冷冽的夜风刮在脸上,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宿舍楼前的空地,已经变成了惨烈的战场!
陆骁恢复了近半狼人形态,体型庞大,浑身浴血,灰黑色的毛发多处焦黑卷曲,显然是被火焰喷射器所伤。他正疯狂地挥舞着利爪,将一个试图用高压电击叉刺向他胸口的猎魔人逼退,但动作明显迟缓,粗重的喘息如同破风箱。他身上至少有五六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
叶芽被三个猎魔人围在中间。她召唤出的坚韧藤蔓组成了一道屏障,但其中一个猎魔人手中喷射的炽白火焰极其克制她的木系能力,藤蔓在高温下迅速枯萎、燃烧!另外两人手持发出高频嗡鸣的短刃,每一次劈砍都让藤蔓屏障剧烈震颤,绿光黯淡!叶芽的小脸上满是汗水(或者说植物汁液),几片叶子焦黄卷曲,嘴角渗出一丝浅绿色的液体,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沈星言的情况最为凶险!他被至少五个装备最精良的猎魔人重点围攻!他们显然知道他的身份,配合极其默契!两人手持刻满银色符文的厚重塔盾,如同移动堡垒般死死抵住沈星言鬼魅般的身影,盾牌上的符文在他每一次撞击时都爆发出刺目的圣光,灼烧着他的手臂,发出嗤嗤的白烟!另外三人,一人手持大口径的、枪口闪烁着银芒的霰弹枪(银弹!),一人挥舞着燃烧圣焰的长鞭,封锁他的闪避空间,最后一人则端着一架结构复杂、正在快速充能的弩炮,一根通体由秘银打造、箭镞处镶嵌着巨大圣晶石的弩箭,散发着毁灭性的能量波动,死死锁定着沈星言的心脏!他苍白的脸上沾染了灰尘和血迹(别人的),校服多处破损,露出被圣光灼伤的皮肤。他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在围攻中穿梭,那双淡色的眼眸冰冷如万载寒冰,但每一次被圣光灼烧,身体都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凝滞!那支蓄势待发的秘银圣晶弩箭,如同悬顶之剑!
秦露的身影在不远处闪现,她的魅惑能力似乎对意志极其坚定、装备特殊的猎魔人效果大打折扣,只能勉强干扰,身上也带着伤。周默则像一堵墙,用他那僵硬却异常坚固的身体,硬抗着几个猎魔人的攻击,为其他人分担压力,身上不断爆开火花和冰屑(猎魔人的冷冻武器),动作越来越迟缓。
整个七班,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伤痕累累,在猎魔人专业、冷酷的绞杀下,败象已露!陆骁的咆哮中充满了不甘的悲愤,叶芽的藤蔓屏障在火焰中发出最后的哀鸣,沈星言被那支锁定心脏的弩箭逼得险象环生!
住手!!!
一声用尽生命全部力气的嘶吼,如同平地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中央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属于人类的声音惊得动作一滞!
林远像一颗炮弹,猛地冲到了战场的最中央!他张开双臂,如同护崽的母鸡,用自己那单薄得可笑的人类身躯,死死挡在了满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狼人陆骁、摇摇欲坠的树精叶芽、以及被圣光弩箭锁定的血族沈星言面前!
夜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他身上的旧西装沾满了奔跑时的泥土和草屑,手臂上叶芽包扎的纱布在火光下异常显眼。他站在地狱般的战场上,站在非人学生和冷酷猎魔人之间,渺小如尘埃,却又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决绝!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猎魔人的面罩下,眼神冰冷而诧异。陆骁停止了咆哮,巨大的狼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叶芽忘记了催动藤蔓,小手捂着嘴巴,绿色的眼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秦露停止了闪避,魅惑的脸上写满了震惊。连周默那僵尸般的身体都微微顿了一下。
沈星言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他放弃了闪避那支锁定他的致命弩箭,猛地转过头!那双永远平静无波、如同冰封湖面的淡色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不解、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复杂的悸动,如同碎裂的冰面下汹涌的暗流!他死死地盯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瘦削而决绝的人类背影!
手持圣晶弩炮的猎魔人小队长,透过狰狞的面罩,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滚开,人类!这里没你的事!我们是‘净世之光’!清除异端,净化世界!他手中的弩炮充能光越来越亮,毁灭的气息牢牢锁定着沈星言,但也将挡在前面的林远笼罩在内!
林远能感觉到那弩炮散发的恐怖威压,皮肤都感到刺痛。但他一步未退!面对着黑洞洞的弩炮口和猎魔人小队长的轻蔑,他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清除异端净化世界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在夜风中清晰地传开,放你妈的狗屁!
他猛地抬起手!手中紧握的,赫然是那根从开学第一天起就陪伴着他、此刻显得如此可笑的——普通木制教鞭!
想动我的学生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的陨石,砸在死寂的战场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个猎魔人小队长,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炽热洪流,伴随着他守护的意志和滔天的愤怒,轰然爆发!
先问问他们班主任同不同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手中那根普通的、褐色的木制教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仿佛内部沉睡的太阳被瞬间点燃!一股浩瀚、古老、威严而炽热的能量洪流从中奔涌而出!光芒瞬间吞噬了教鞭本身,将其化作了一柄纯粹由跃动着的、凝练如实质的金色烈焰构成的长剑!
烈焰长剑出现的刹那,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灼烧得扭曲!冰冷的夜风瞬间化作滚烫的热浪!猎魔人手中喷射的火焰与之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烈日!圣晶弩炮散发出的毁灭性能量波动,在这纯粹而神圣的烈焰威压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黯淡!弩炮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什么!不可能!圣…圣焰!
惊骇欲绝的尖叫从猎魔人的面罩下爆发出来!他们如同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整齐划一地踉跄后退!那个手持弩炮的小队长更是首当其冲,秘银圣晶弩箭上镶嵌的巨大圣晶石,在金色烈焰长剑的威压下,发出嗡的一声哀鸣,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充能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灯泡,骤然消失!
沈星言站在林远身后,那双淡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那柄燃烧着神圣金焰的长剑!他感受到的冲击比任何人都要强烈!那火焰…那并非猎魔人那种充满攻击性的、灼烧异端的圣焰!它更古老,更纯粹,带着一种包容万物的、守护性的磅礴力量!这股力量…让他这个血族,灵魂深处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动和…暖意这怎么可能!
林远自己也被手中这柄突然出现的烈焰长剑惊呆了。那磅礴的力量感是真实的,灼热却并不伤害他,反而像温顺的火焰缠绕着他的手臂,与他守护的意志水乳交融!他来不及思考这力量的来源,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滚出我的学校!林远双手紧握烈焰长剑,剑尖直指那群骇然失色的猎魔人,发出一声震动夜空的怒吼!金色的火焰随着他的意志轰然暴涨,化作一道横扫而出的烈焰狂潮,带着净化一切污秽、焚尽一切邪恶的煌煌神威,席卷而去!
猎魔人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连同伴都顾不上,仓皇地撞碎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什么清除异端,在绝对的力量和未知的恐怖面前,都成了笑话。
金色的烈焰狂潮并未追击,在林远的意志下缓缓收敛,重新凝聚回他手中的教鞭形态。只是那教鞭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色纹路,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警报声早已停止。校园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受伤者的喘息,以及一片狼藉。
林远剧烈地喘息着,手中的教鞭依旧滚烫。他缓缓转过身。
身后,是高二七班幸存的学生们。
陆骁解除了狼人形态,浑身是血,瘫坐在地上,巨大的狼眼里残留着震撼和茫然,呆呆地看着林远。叶芽小脸上满是泪痕(或者汁液)和烟灰,绿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芒。秦露扶着受伤的手臂,魅惑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玩味的笑容,只剩下深深的震撼和复杂。周默僵硬地站着,青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深陷的眼窝里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跳动。
沈星言站在最前面。他胸口的校服被圣光灼烧出一个破洞,露出里面被灼伤的皮肤,血迹斑斑。他苍白的脸上也沾染了灰尘和血污,不再完美无瑕。但此刻,他那双永远冰冷的淡色眼眸,却像融化的冰湖,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情绪——震惊、探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深深撼动的波澜。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林远,看着这个浑身狼狈、手臂还缠着纱布、却握着一柄曾爆发出神圣金焰的教鞭的人类教师。月光和远处未熄的火光交织,照亮了他眼中复杂的光。
林远也看着他,看着这些非人的、伤痕累累的学生。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手臂的伤口和刚才爆发的后遗症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嘴唇。
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用那根还残留着金色纹路、温热的教鞭,虚虚地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校园,又指了指东方天际泛起的、极其微弱的一丝鱼肚白。他的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天快亮了…都别愣着了。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学生,最后落在沈星言身上,停顿了一下。
收拾收拾,林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该上课了。
沈星言的目光,从林远脸上,缓缓移向他手中那根看似平凡的木制教鞭,又移回林远那双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晨光熹微,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浅的光晕。他薄薄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动作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郑重的意味。
他转过身,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陆骁,处理伤口。叶芽,清理这片区域的植物残骸。秦露,周默,检查其他同学伤亡情况。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似乎少了那份刻骨的冰寒。
陆骁挣扎着爬起来,闷声不响地走到一旁,撕下破烂的衣襟开始笨拙地包扎自己最深的伤口。叶芽擦了擦小脸,深吸一口气,小手按在地面。焦黑的地面上,细小的、充满生机的绿芽顽强地钻出,开始吸收残存的灰烬。秦露和周默也沉默地行动起来。
林远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透支和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靠着身后半截烧焦的树干,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手中的教鞭依旧温热,传递着微弱却坚定的力量。
东方,那一线鱼肚白渐渐扩大,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黑暗正在退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废墟之上,伤痕累累的非人学生们在晨光中沉默地忙碌着。他们的班主任,一个刚刚手持烈焰、逼退了猎魔人的人类教师,疲惫地靠坐在焦木旁,闭上了眼睛。阳光终于刺破云层,第一缕金辉洒落,照亮了他手臂上渗出血迹的纱布,也照亮了沈星言微微侧过的脸——阳光下,他那对属于血族的、锋利的尖牙,第一次毫无遮掩地显露出来,闪烁着微光,却不再带着冰冷的杀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