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日子在裴惜绾和元楚华离开后,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寂静。沈昭月除了一日三餐和晚间休憩,大部分时间都跪坐在蒲团上。
这日清晨,李嬷嬷推门例行查看时,看见的便是她低眉顺目的模样。
祠堂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女子双手合十,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虔诚得好似一只彻底被驯服的绵羊。
“姨娘这两日气色倒是好些了。”
李嬷嬷将带来的崭新桌布铺上供桌,目光扫过沈昭月尚未平平的小腹。
“不过怀着身子,还是不要跪得太久。侯爷本就没有罚您的意思......”
她的余光不经意掠过供桌上新换的香炉。
檀香袅袅中,分明有一方简陋的木牌被藏在祖宗牌位之后。
想到沈昭月近日安分守己的表现,李嬷嬷终究移开了目光。
沈家是触怒天颜招致祸端,死后连个坟墓都不能立。
只要月姨娘乖乖安胎待产,这点思念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多谢嬷嬷关心。”
沈昭月声音轻柔,指尖却不自觉地掐入掌心。见李嬷嬷脸上并无异色,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恰在此时,祠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李嬷嬷顺势告退。
沈昭月知道,这是守卫换岗的时辰。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已经摸清了规律。
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岗,中间有半刻钟的空档。东侧守卫脚步沉重,西侧的虽轻却带着金属碰撞声。
想必是腰间挂着钥匙。
她轻轻叹了口气,半刻钟的空隙实在太短,更何况她脚上还戴着镣铐。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每日午时翠儿送膳的时辰,正好是第三班与第四班交接之时。
“姨娘,今日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藕粉桂花糕。”
翠儿提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心疼的笑。
“您快趁热尝尝。”
食盒一层层打开,甜香顿时弥漫在祠堂内,冲淡了檀香的沉闷。
沈昭月微微一笑,接过食盒时手指不着痕迹地抚过最底层。
这几日,她都会用发簪在底部刻下暗记,盼着能联系上哥哥安插在侯府的眼线。
可惜今日依旧一无所获。
“翠儿,明日我想吃应季的鲥鱼。”
沈昭月夹起一块桂花糕,状似随意地说道。
“这个时节的鲥鱼肉质细嫩,从前在沈府......”
她突然噤声,垂下眼帘,长睫掩去了眸中闪过的痛楚。
“罢了,你权当我没说过。”
翠儿见她难得有胃口,连忙道。
“姨娘别这么说,您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侯爷只要有,也是会摘给您的。奴婢这就去外院厨房问问,听说那里新来了几个厨子,保不齐就有手艺好的......”
沈昭月指尖微颤,只觉得翠儿的安慰落在耳朵里格外刺耳。
天上的月亮?
裴烬舟连最基本的自由都不愿给她。
沈昭月放下筷子,声音轻柔。
“若是没有,也不必勉强。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
沈昭月的声音里情真意切的哽咽,眼底却闪过一丝期待。
鲥鱼产卵期短暂,捕捞难度大,是南方特产中的极品。从前在沈府时,膳房为了哄她多吃些,特意研究出一道酒酿蒸鲥鱼。
用甜酒酿与鲥鱼同蒸,以酒香去腥,凸显鱼肉甘甜。
这是沈家独有的做法,若侯府真有哥哥的人,这道菜就是最好的接头暗号。
“姨娘放心,您既然开了口,即使候府没有,奴婢让人上外面也给您找来!”
翠儿拍着胸脯保证,顺势偷偷看了一眼沈昭月消瘦的脸颊和纤细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