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裴惜绾冲突后,沈昭月变得异常安静。
她每日晨起梳洗,按时用膳服药。
李嬷嬷看在眼里,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位倔强的姨娘终于认清了形势。
“姨娘今日气色好些了。”
负责值守的丫鬟将一碗黑褐色的药汁递到沈昭月手中,目光就锁死在了她的脸上。
沈昭月垂下眼睫,双手接过药碗,温顺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可以去交差了,一滴不剩。”
她将空碗倒扣,嘴角甚至扬起一丝浅笑。
丫鬟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接过碗转身离去。
待脚步声远去,沈昭月迅速从枕下抽出一条素白帕子,捂住嘴唇剧烈咳嗽起来。
帕子上很快洇开一片深色药渍。
方才那碗药,大半都被她吐在了帕子上。
她颤抖着手将帕子藏回枕下,那里已经积了七八条沾满药汁的绢帕。
每一条都是她对裴霁舟无声的反抗。
每一口倒掉的药都是她对腹中那个不该存在的生命逐渐消失的见证。
窗外日光正好,不知道是哪里的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沾在她乌黑的发间。
沈昭月伸手拂去,指尖却不小心碰到梳妆台上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消瘦得可怕的脸。
曾经还算圆润的下巴如今尖得能戳人,眼下两片青黑,嘴唇苍白得几乎透明。
她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
已经一个半月了,按理说该有些显怀,可她的腰身依旧纤细如初。
“你......”
她喃喃自语,搭在腹部的指尖微微发抖。
“别怪我心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嬷嬷匆匆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府医和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
“月姨娘,府医来请脉。”
李嬷嬷语气强硬。
沈昭月顺从地伸出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细得惊人的小臂。
府医搭上三指,指尖微微下压,细细感受脉象。
不过片刻,他的眉头便深深皱起。
“奇怪......”
他捻着胡须,语气凝重。
“姨娘的脉象沉细无力,气血两亏,按理说安胎药用了这些日子,脉象该渐渐平稳才对。”
他抬眼看向沈昭月苍白的面色,又伸手轻轻按压她的手腕内侧,似在探查什么。
“这安胎药......姨娘当真每日都按时服用了?”
府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李嬷嬷立刻道。
“自然!老奴日日派人盯着,药碗端进去时是满的,端出来时一滴不剩。”
府医沉吟片刻,忽然问。
“姨娘服药后,可有呕吐、眩晕之症?”
沈昭月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
“偶尔......会有些反胃。”
府医眉头皱得更紧。
“安胎药本该温补气血,若姨娘服后仍脉象虚弱,只有两种可能——”
他竖起两根手指。
“其一,药不对症,甚至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其二,姨娘体质特殊,加上许是心情郁结,药物难以吸收。妇人怀胎,最忌忧思过度。”
沈昭月环视屋内,故意露出病恹恹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