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声远远传来,沈昭月躺在软被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被面。
这料子比她刚到庄子上时用的还要好上几分,想必是周嬷嬷为了讨好她,特意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压箱底。
窗外,几个婆子压低声音说话。
“这月姨娘有了身子,以后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谁说不是呢,周嬷嬷方才急得跟什么似的,把咱们都骂了一通,生怕月姨娘告状......”
沈昭月无声地勾起唇角。
这些日子她受的委屈,周嬷嬷心里清楚得很。
如今见她有了身孕,生怕她回府后算账,这才忙不迭地巴结。
翠儿轻叩门扉,随后捧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进来。
“姨娘还没睡下呢?周嬷嬷说怀着身子夜里容易饿,特意让人炖的,说是给您补身子。”
沈昭月接过碗,鸡汤泛着一层金黄的油光,香气扑鼻。
这在庄子上可是稀罕物,平日里她们连肉腥都难得一见。
她将碗推向翠儿。
“你也喝些。”
翠儿连忙摆手。
“这可使不得!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
沈昭月坚持道。
“我一个人喝不完,更何况这些日子你也瘦了不少。”
翠儿眼眶微红,拗不过沈昭月,到底还是拿了小碗盛了些,小口啜饮着鸡汤。
沈昭月看着她,想起先前烧掉的那封信,心中稍安。
至少哥哥已经脱险,这是这些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姨娘。”
翠儿放下碗,犹豫道。
“您真的不想回侯府吗?”
沈昭月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抚平坦的小腹。
“回去做什么?继续做任人宰割的姨娘?”
翠儿压低声音。
“可是,有了小主子,您在侯府的地位就不一样了......”
沈昭月轻轻摇头。
她如今面上的身份是老侯爷的姨娘,纵然身子是裴烬舟的,但这孩子明面上也只能是老侯爷的遗腹子。
侯府才更换了家主,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可能分走家产的孩子?
更何况,朝阳公主会允许自己未来的驸马身边有这样一个污点?
“去睡吧,”她柔声道,“明日还有的忙呢。”
翠儿退下后,沈昭月从枕下摸出那半块馍馍,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即使现在有了鸡汤,她依然舍不得丢掉这干硬的馍馍。
在庄子上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
躺下后,她轻轻抚摸着小腹,思绪飘远。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当母亲的准备......
与此同时,朝阳公主元楚华的鸾驾才刚刚转过街口,侯府上下已齐齐敞开大门。
“公主驾到——”
随着一声长喝,侯府管家领着数十名仆役跪伏在地。
元楚华扶着侍女的手缓步下轿,头上的金步摇熠熠生辉。
她穿着凤穿牡丹的宫装,裙摆上的珍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裴惜绾带着侯府女眷疾步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恭迎公主殿下!”
她今日特意换了新裁的云锦衣裳,却在元楚华华贵的宫装面前黯然失色。
元楚华微微颔首后往里走,在注意到回廊下新挂的宫灯,她停下脚步,嘴角微扬。
“这灯倒是别致。”
裴惜绾眼珠子一转,立刻接话。
“是兄长特意命人从南边采买的,说公主喜欢通透的物件,挂在园子里赏月最合适。”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跪在门边,小心翼翼地擦拭元楚华鞋尖沾上的尘土。
“倒是伶俐。”
元楚华随手抛了一粒金瓜子。
“赏你了。”
周围瞬间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金瓜子抵得上侯府大丫鬟数十年的月钱。
“奴婢谢夫人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