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听到我的话,陈梦可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喃喃自语般一直问着。
我问你,夏老师真的去世了吗
我淡漠点头,可陈梦可却疯了一样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衣领质问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眼含热泪,可我却觉得荒唐可笑。
母亲出车祸,想要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
如今,却摆出这么一副在乎她的模样,我只觉得虚伪至极。
我强忍怒火,平静的开口询问。
现在,可以离婚了吗
陈梦可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摇着头不断的往后退,林顺平见状赶忙上前将她搀扶。
沈雁,你太过分了！
为了跟陈梦可离婚,连老师离世这种谎言都编纂出来了,你还是个人吗
陈梦可似是反应了过来,她望着我,两眼含恨。
沈雁,你骗我的,对不对老师她肯定没事儿！你肯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还不待我开口,林顺平再次将炮火拉到了我的身上。
沈雁,我承认自己是跟陈梦可走的进了些,可我们只是朋友！
你一个男人,心眼能不能不要这么小
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孩子没了吗,你至于用一条人命来撒谎吗她可是你亲妈啊！
听到林顺平的话我只觉得很可笑,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个会拿母亲争宠的男人吗
但是陈梦可信了,她听了林顺平的话,便认定了我是在欺骗她。
我想她或许也不是真的信了,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不信的借口。
陈梦可双眼通红,脸上眼泪糊成一片,她眼里的悲伤不是假的,但在我看来却是假的不行。
她走上前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眼里多了些希冀和乞求。
沈雁,你告诉我,这都是你和夏老师一起演的戏对不对。
夏老师只是生气我把孩子打掉了是不是,你现在快带我去见她,我当面和她道歉。
听到陈梦可的话,我只觉得心脏在一抽一抽的痛。
其实母亲临死前,并不知道孩子已经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直到咽气,都还做着能见孩子一面的美梦。
想到这里,我看向陈梦可的眼神里更加怨恨,重重的甩开了陈梦可的手。
陈梦可,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会拿母亲生命开玩笑的人吗
我告诉你,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妈死在我给你了十几个电话没接那一天。
死在你把我们的孩子打掉去给林顺平输血的那天。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哽咽,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在那天,我失去了这世界上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没有亲人了。
陈梦可看着我悲痛欲绝的样子,连连后退,最终无力的靠在了母亲的墓碑上。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悲伤绝望。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没想过会这样的。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的怨恨几乎要化成实质。
我就要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身看向陈梦可。
对了,你以后别带这个垃圾来我妈的坟前,他不配。
还有你,你也不配在我母亲的墓前忏悔,我只会觉得恶心至极。
林顺平气愤至极,可我却再没理他。
我开着车离开了母亲的坟地。
身后传来了陈梦可嚎啕大哭的声音,但是我并没有回头。
从今以后山高路远,我也不愿再与她相见。
5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收拾好母亲的遗物和随身的行李,便打算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家。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向我住了几年的婚房。
因为保养的很好的缘故,这里跟几年前刚装修好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只是可惜,住在里边儿的人已经完全不同了。
离开屋子,我一路走到小区门口。
正要驾车离去,却被陈梦可拦住了去路。
我淡漠开口。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你回家后记得签。
说完,我便要迈步离开。
但是下一秒,我就被陈梦可紧紧的拉住了,她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乞求。
沈雁,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了陈梦可。
抱歉,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就到此为止吧。
陈梦可抓着我的手收紧了几分,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
看在咱妈的面子上,就再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就算要离婚,我们也要把话说明白啊。
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将行李打包放上车后,我便跟陈梦可来到了一家中餐店。
在随意的点了些吃食后,她便一脸希冀的看向我。
沈雁,以后我不会再跟林顺平有往来了,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品尝着桌上的美食。
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有些不好,可我们的婚姻毕竟是老师生前的遗愿啊。
沈雁,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再生个孩子,一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好吗
她望着我,眼神诚恳。
我看着她,握着筷子的手不觉有些僵硬了。
换做以前,我肯定会开心的抱着陈梦可赚钱。
可现在,我只觉得一阵心酸和可笑。
现在的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母亲临死的表情,我无法忘记。
我更无法装着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己生活。
在陈梦可期待的眼神中,我轻轻的放下了筷子,平静的开口。
陈梦可,你知道吗我想要离婚的原因有很多,林顺平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我看来,你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我们的婚姻仿佛是得过且过。
让我下定决心提出离婚的原因,还是因为母亲去世,你知道打不通你电话时我多绝望吗
听到我的话,陈梦可眼泪瞬间就落下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没见到老师最后一面,我也好遗憾。
但是人总不能一直被困在回忆里吧,沈雁,我们得往前走啊。
我听着陈梦可的话,突然笑了。
你说得对,我们是该往前走了。
那我们就放过彼此吧,我也想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现在的我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妈临死前的表情。
陈梦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我平静的看着她,心里没有任何一丝心疼的感觉。
放过你,也是放过我,离婚吧。
6
最终,我还是和陈梦可顺利离婚了。
我们两个走出民政局那天,陈梦可的眼睛红红的,肿的像个馒头一样。
但是我并没有关心她的想法,迈步准备上车离开。
身后的陈梦可出声叫住了,声音很温柔。
沈雁,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没有回头,开口时声音很冷。
抱歉,我们还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放下过去,对我们两个都好。
说完,我上了车疾驰而去。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陈梦可一直注视着我,眼神温柔的像我们刚刚开始恋爱时一样。
我回到了小县城的老家。
那里有母亲去世前购买的一处房产。
回到家时,屋子里许多家具都落了灰。
我拿起鸡毛掸子,将家里陈旧的家具一一打扫干净。
渐渐的,屋子里有了一个家的味道。
处理完这些琐事后,我便躺在沙发上,思考起了未来。
因为母亲的缘故,从小我就耳濡目染。
我的钢琴水平也是极佳的,甚至比陈梦可更为精湛。
只是因为爱,往日的我更希望将出彩的机会让给陈梦可。
渐渐的我也就习惯了当一个小透明。
思索再三,我决定当一个钢琴老师,跟母亲一样,传道授业。
我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两间门面,并买来了一架钢琴。
在一阵装修过后,我的钢琴班正式成立。
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名气,往来的家长大多也就看个热闹。
直到后来,我教的一名学生在县钢琴比赛里拿了个头奖,我的名气这才慢慢打了出去。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家长带着孩子找上了我。
我的钢琴教室也越来越热闹了,整天和小孩子们打交道,我感觉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在一个雨夜,我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一个小女孩穿着单薄的外衣,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湿了。
她站在我的钢琴教室门口,透过玻璃门用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
我不忍心看到孩子淋雨,把她迎进了屋里,女孩看着门口摆放着的钢琴,眼睛亮亮的。
那天之后,她便成了我特殊的客人,每天晚上她捡完垃圾我都会教她弹钢琴。
我从街坊的嘴里得知,女孩父母早亡,只有一个疾病缠身的奶奶照顾。
女孩的天赋很好,几个月后,她受邀去参加比赛。
作为指导老师,我自然要陪同前去。
但我没想到,这次的比赛之旅,我竟然再次和陈梦可见面。
7
今晚的陈梦可坐在评委席上,光鲜亮丽。
但明显的,她眼睛里少了一丝光亮。
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整个人显得有些冰冷。
我带着孩子坐在我们专属的休息室里,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可我刚坐下没多久,还没等到工作人员的比赛开始,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林顺平闯入房间,此时的他衣着打扮不复往昔,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有些颓废。
他进门后,立刻冲到我的面前掐住我的衣领愤怒的指责我。
沈雁！你还要不要脸！你都跟陈梦可离婚了,为什么不让我跟她在一起！
林顺平状似疯癫,眼里带着些许疯狂。
我皱了皱眉,眼里全是厌恶。
我已经很久没跟他有过联系了,所以,你跟不跟她在一起,那是你们的事情。
另外,如果你再抓着我衣领不放,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的我面容冷峻,单从外表上看就很让人忌惮。
或许是被我吓到了,林顺平的手松开了。
他缓缓的退后了两步,但望着我的眼神里却还是充满了敌意。
沈雁,你真是个混蛋！
林顺平话音落下,他的背后就传来了陈梦可熟悉的声音。
林顺平,别像个疯子一样行吗
你现在这样,只会惹人厌恶。
林顺平听到后,立刻扭头望去。
但下一秒,陈梦可的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
林顺平愣住了,但很快他就跪倒在地,拉着陈梦可的手不断求饶。
可儿,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啊！
我们是朋友,你不能抛弃朋友啊！
陈梦可望着林顺平,一脸淡漠。
朋友或许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抛弃一切照顾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幸福,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不抛弃你。
林顺平没想到陈梦可会说这样的话,瞬间变的歇斯底里。
但是他并不能再做什么,因为保安冲进了休息室,将他架了出去。
他奋力挣扎,但只是徒劳,他的怒吼声渐渐消失在走廊里。
这是,陈梦可才小心翼翼的看向我,向我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的好吗
8
我没有回握她的手,只是淡淡的开口。
挺好的,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也往前看吧。
陈梦可尴尬的收回手,脸上却仍挂着温柔的笑容。
马上比赛开始,你们好好准备,比赛结束之后再说。
说完,陈梦可提着裙摆落荒而逃,看着她有些匆忙的背影,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
比赛很顺利,女孩完美弹完自己的比赛曲目后,眼睛亮亮看着我。
我看着台上正闪闪发光的女孩,久违的感到了幸福。
比赛结束,女孩毫无意外的拿到了冠军。
我们正打算离开,陈梦可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我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的开口。
沈雁,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重新回来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
我沉默了许久,拍了拍她的后背。
都结束了。
但是陈梦可像是没听到一样,疯狂的摇头,声音几乎嘶哑。
没有！没有结束！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走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跟林顺平有过任何联系！
我一直等着你回心转意,现在终于再次见到你,我不想再错过这次机会。
望着眼前哭成泪人的陈梦可。
我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与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一天,她阳光灿烂,光鲜亮丽。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光鲜亮丽,可却再不复往昔的灿烂。
不过这一切,都是陈梦可咎由自取。
是她放弃了稳定幸福的生活,去寻找所谓的刺激。
结果到了最后,一无所有,成了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我叹息一声。
往前看吧,生活很美好的。
我温柔的牵着女孩的手,示意陈梦可看看她。
你看,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你也早些放下吧。
说完这话,我挣脱了她的怀抱,带着孩子转身离去。
陈梦可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她的力气很大,我感觉手在微微发痛。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离开你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睡不好。
我总是在谴责自己,是我之前做的太过了,错的太离谱了。
但是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
我没有回头,轻声开口。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忘了之前的一切吧,就当是一场梦。
陈梦可的受无力的垂下,我抱起一脸茫然的女孩,离开了比赛场馆。
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陈梦可。
会到小镇的三天后,女孩的奶奶也去世了。
去世前,她抱着女孩赢了冠军奖杯,脸上是自豪,看着我开口。
沈老师,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家小梦,等我上了天,肯定会和小梦夸你的。
他们知道小梦过的好,肯定也就能放心了。
老人原本浑浊的双眼变的很亮,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她握着我的手,轻声求着。
老婆子没什么遗憾,但求求你,在我死后能不能帮我照看点小梦。
这样,我也能放心走了。
我用力的点点头,老人笑着闭上眼睛,撒手人寰。
那天之后,我领养了小梦。
一年后,我再次遇到了陈梦可。
彼时她辞去了钢琴老师的工作,她遥遥地地站在钢琴教室的远处。
她只是面带笑容看着来往的家长和孩子,因为忙,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并没注意。
等所有人离开后,我才注意到门口放着一个信封。
打开后,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存折。
信上写着,她已经决定放下一切开始新生活了。
至于存折,则是她想要为镇上的孩子出一份力,作为她的资助资金。
第二天,我就把所有的钱捐给了慈善基金会。
我看着晴空万里的天空,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身后的小梦拉着我的手,撒娇般开口。
沈爸爸,今天我想吃你做的红烧排骨了。
我笑着抱起她,宠溺的笑着开口。
好啊,想吃什么爸爸都给你做。
阳光正好,我也终于忘记了往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