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的门扉紧闭了数日,连带着院中的气氛也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蜡油。
季晴敏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帕,那日程妄冰冷的话语和洞悉一切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恐惧最终压倒了暴戾。
“嬷嬷。”
她声音干涩:“你去一趟花檐阁。”
赵嬷嬷躬身:“夫人请吩咐。”
季晴敏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告诉季仪言,侯爷前些日子来过了,特意叮嘱了父亲寿宴之事,让她安分守己,好好准备。也让她知道,侯爷这次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给她这份体面。这侯府后院,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嫡姐。旁人...”
季晴敏冷笑一声:“哪怕是侯爷一时兴起,对她再好,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虚情假意。叫她别昏了头,忘了自己的根在哪里,更别忘了她姨娘和弟弟的处境。”
“是,老奴明白。”
赵嬷嬷领命。
花檐阁内,季仪言正对着一面铜镜,仔细地给受伤的食指换药。
那狰狞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但翻卷的皮肉和深嵌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镜中映出的脸,苍白柔弱,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赵嬷嬷的到来并未让她意外,她放下药瓶,起身,姿态恭顺地行礼:“嬷嬷安好。”
赵嬷嬷打量着眼前看似怯懦的庶女,将季晴敏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末了,她看着季仪言,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六小姐,夫人在府中也是忌惮良多。六小姐到底是夫人的亲妹妹,再如何也是亲人,旁的人如何也越不过六小姐去不是?”
季仪言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所有情绪。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肩膀,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感激。
“嬷嬷言重了,仪言...仪言怎敢忘记?若非夫人提携,仪言如今还在忠节侯府的偏院里,与姨娘、弟弟相依为命,哪能有今日?侯爷的恩宠,也是看在夫人的情分上。仪言心里清楚得很,这府里,夫人是仪言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旁人的好,仪言不敢信,也信不起。”
她抬起头,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显得真诚又无助:“还请嬷嬷转告夫人,仪言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求能报答夫人恩情,安守本分。”
赵嬷嬷审视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和卑微至极的话语,似乎挑不出错处。
她微微颔首:“姨娘能明白就好,夫人近日身子不爽利,闭门静养,姨娘无事便不必去打扰了。只是夫人交代,姨娘也该多与府中其他姐妹走动走动,尤其是...尚侧妃那边,毕竟同住后院,抬头不见低头见。”
季仪言心头微动,面上却愈发恭顺:“是,仪言记下了,多谢夫人提点。”
赵嬷嬷回去复命,将季仪言的言行细细回禀。
季晴敏听完,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算她还识相,知道离了我,她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