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被松开后哭着扑过来,颤抖着扶起季仪言几乎瘫软的身子,半拖半抱地搀着她,踉踉跄跄地逃离梧桐苑。
花檐阁内室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金疮药苦涩的味道。
季仪言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透,一缕缕黏在颊边。
她右手摊在床边,食指指甲缝一片狼藉,皮肉翻卷,凝固的血污和新鲜的血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夏蝉跪在脚踏上,用干净的软布蘸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边缘。
她的动作已经放得极轻极缓,可每一下触碰,都让季仪言的身体无法控制地轻颤,细密的冷汗再次渗出。
“主子......”
夏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在季仪言的手腕上,滚烫:“夫人她…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奴婢…奴婢这就去找侯爷!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小姐讨个公道!”
“夏蝉...别去...”
季仪言猛地按住夏蝉的肩膀,又因为牵扯到伤口,痛的跌靠回床榻。
“现在不是时候,你这般鲁莽,过后要如何收场?她是这侯府的主母,如今我为良妾,她已不能随意发卖,说要我的命也只是威胁我罢了。”
夏蝉用力擦下脸上的眼泪,默不作声。
季仪言无奈只得到用左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
“我知你是为我委屈,我知道,我们再等等,等以后,让她千百倍的还回来。”
夏蝉再控制不住,跪趴在床边大哭出声:“主子是除了娘亲之外对奴婢最好的人,奴婢不想主子受委屈,奴婢舍不得主子受委屈...”
季仪言笑着轻抚她发顶,轻声道:“好,乖,我知道的。命只有一条,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了,好不好?”
夏蝉脸埋在被子里点了点头,缓了半晌才擦干了眼泪起身。
“奴婢去给主子弄些吃的。”
季仪言点点头:“去吧。”
目送夏蝉离开后,季仪言脸上再无一丝温柔,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指上的伤口,想来接下来的几天是不会好看了。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
起码现在季仪言知道程妄对她有好感,也知道这个夏蝉是真的可用之人。
季仪言将手帕展开,剪下来一小条缠绕住手指。
轻薄的布料上缓慢渗出的血,就仿佛开在雪天的梅花。
“该让她吃点苦头了。”
夜色浓稠,花檐阁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灯火,光线昏黄,勉强照亮书案一角。
季仪言换了一身素白寝衣,长发用海棠银簪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坐在书案后,右手执笔,悬腕,正对着程妄之前留下的字帖临摹。
烛火在她低垂的眉眼间跳跃,投下浓密的睫影。
右手伤口太明显,那葱白的指尖上的红实在刺眼。
门扉被无声推开。
程妄脚步很轻,目光扫过室内,落在书案后那个专注又带着点笨拙的身影上。
他走近,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季仪言。
他本是想看看她临摹得如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她执笔的右手吸引。
受伤了。
她又受伤了。
“手怎么了?”
他声音不高,却是忽然出声,吓了季仪言一跳。
茫然抬头,男人此时也低下了头,就这么对视着。
“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