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惊蛰和春红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季仪言不知何时站在几步开外的月洞门下,素衣清淡,目光沉静地看着春红。
春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到季仪言脚边,不住磕头:“季姨娘!季姨娘开恩!求您收留奴婢!奴婢一定当牛做马报答您!求您了!”
季仪言垂眸看着她卑微颤抖的身影,如同看到曾经在泥泞中挣扎的自己。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倾翡院是侧妃夫人的地方,我一个小小的姨娘,如何敢去要人?”
春红身体一僵,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不过”
季仪言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一旁垂手侍立的惊蛰,:“我院里倒确实缺个洒扫的粗使丫头。你若觉得在倾翡院待不下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春红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
“笨手笨脚,总得让人看见。”
季仪言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在…该看见的人面前。”
春红怔怔地看着她,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深意,眼中那点微弱的火光,渐渐燃成了孤注一掷的决然。
几日后,倾翡院西侧的回廊下。
管事张嬷嬷带着几个婆子例行巡查,目光如刀,扫过廊柱、栏杆、地面。行至一处拐角,她脚步猛地顿住,眉头紧锁。
只见那角落的青砖缝隙里,赫然积着一小撮未扫净的落叶和浮尘,在一片光洁中显得格外刺眼。
张嬷嬷脸色一沉,厉声喝问:“这是谁负责的?!”
旁边一个婆子立刻指向不远处正埋头擦拭廊柱的春红:“回嬷嬷,是春红那丫头!”
春红闻声,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抹布都掉了,慌忙转身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如纸:“嬷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昨夜…昨夜被主子罚跪…腿脚实在不灵便…一时大意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一边哭求,一边下意识地卷了卷破旧袖口,露出手臂上几道新鲜的、紫红色的藤条抽痕,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张嬷嬷的目光扫过那些伤痕,又落在春红那惊恐绝望、涕泪横流的脸上,眉头拧得更紧。
尚侧妃苛待下人,在府里不是什么秘密。
真要为了这点疏忽发卖了她?
张嬷嬷心里掂量了一下,发卖个丫鬟事小,但传出去,难免显得侯府管事太过刻薄,不体恤下人。
况且,这丫头笨是笨了点,倒也没犯过大错......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张嬷嬷不耐地呵斥一声:“笨手笨脚还不长记性!倾翡院是伺候主子的地方,容不得你这等粗心大意!”
她略一沉吟,心中有了计较,转头对身边一个婆子吩咐道:“去,管事说一声,花檐阁那儿不是缺个粗使洒扫的吗?把这丫头调过去!再给侧妃夫人那边补个手脚麻利的!”
她看向瘫软在地、如同劫后余生的春红,语气严厉:“滚去花檐阁好好干活!再出岔子,两罪并罚,直接撵出府去!”
“谢嬷嬷!谢嬷嬷开恩!”
春红泣不成声,重重磕了几个头,连滚爬爬地站起来,朝着花檐阁的方向跑去,仿佛逃离地狱。
张嬷嬷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摇了摇头,带着人继续巡查。
一个无足轻重的笨丫头,换个地方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